109人生若只如初見
尚西溫柔一笑，臉上籠上了回憶的光暈。
“巫族每代都會將成年的女兒送進王庭，終身為王族服務。當中佼佼者，將擔任宮廷女巫、巫醫等重要職務;而其餘人，則通常為王室成員的近身侍衛。你的外婆莫顏，便是當年新進王庭，候選宮廷女巫的巫族傳人之一。”
“那外公你是怎麼認識外婆的呢？”小蕊好奇地問道，心想這一定是個浪漫傳奇的愛情故事。
“外公的家族，是王城赫赫有名的醫族世家皇甫氏;而我真正的名字，叫皇甫息尚。我們皇甫世家名醫倍出，更有幾位叔伯在宮廷任太醫一職。而我作為皇甫氏年輕的嫡長孫，自出生之日起，便註定了要跟藥草、醫書打交道。”
“那一年，西夏三年一度的醫術大賽在王城巴圖舉行，這是一場西夏醫者的盛會，不但云集了國內頂尖的名醫，就連其他國家都有醫者慕名而來。而醫術最為精湛者，不但將獲得皇上御賜的‘聖醫’封號，還將被聘入宮中任職，更有機會一睹收藏在宮廷里的西夏奇寶——朝天珠！”
“啊……朝天珠？”小蕊吃了一驚。
“對！”尚西點了點頭，道：“便是你在越國見到的那種朝天珠——當然，是雄珠。”
“那一年便是由我代表皇甫家應賽。皇甫家醫術名冠天下，多年來已蟬聯大賽數屆榜;而我此次應賽，也是抱着必勝的信念去的。”
“大賽數番比試下來，我毫無懸念的過關斬將、連番獲勝;包括當時名望頗高的延陵世家和司馬世家都敗在我的手下……”
尚西侃侃而談，彷彿又回到了年輕歲月——醫族世子，風流儒雅，聖手仁心，名動天下……
“大家都認為我必將為皇甫氏再次奪得大賽桂冠，進而任職太醫院，為皇甫世家再增一位太醫;然而卻沒有想到，在我打敗所有的對手后，皇上卻臨時起意要再增加一場比賽，並親自為我指定了一位對手。”
“是外婆嗎？”小蕊問道。
“嗯。”尚西點了點頭。溫柔低語：“我永遠也忘不了第一次見到你外婆地那一天。”
他抬頭望向遠方。臉上帶着笑容。彷彿已經穿越了時光流年——
“最後地決賽是在王宮舉行地。因為是皇上臨時起意。所以我當時並不知道決賽地題目。於是便早早地趕到了宮裏。想向叔伯打聽一下消息。路過王宮櫻花園地時候。我意外地碰到了一個女子——當時正值櫻花盛開地季節。紛紛揚揚地粉白花瓣不斷從空中飄落。一路沾了我一身……而莫顏。她就那樣靜靜地立在一株櫻花樹下。仰頭望着天空。滿樹地虯枝繁花覆蓋在她地頭頂。風吹起了她雪白地宮衫。飄飄蕩蕩。就像幻境中地仙子……”
“我當時就驚呆了——我從來沒有見過那麼美好地女子！那樣地恬淡。那樣地唯美。那樣地不真實……就好像畫中走出來地人一樣。”
“她一直站在那裏沉思。我就一直站在那裏看着她。一動不動——直到比賽地時辰到來。”
“這時我才知道，原來我的最後一個對手竟然是她——巫族的傳人，下一任宮廷女巫候選人——莫顏。”
“之前外婆並沒有亮相醫術大賽嗎？”莫小蕊好奇地問道。畢竟，西夏巫族向來都是以用毒聞名於世，而且又在宮裏擔當巫醫一職;這樣的大賽，不應該少了她們才對。
“傻丫頭，入宮的巫族人都是年輕的女孩子，她們的一言一行都是經過嚴格訓練的，都要按照后宮裏的規矩行事。”尚西搖了搖頭，道：“雖然她們身份特殊，但始終是為王族服務，都要遵守宮廷禮儀的。”
“那巫族的男人們呢？”
“巫族的男子，歷代都留守在巫族的封地，傳承繁衍着巫族神聖的血統。而且，巫族的巫術是傳女不傳男的，比如她們族中最尊貴的長老一職，一直都是由女性擔任……總之，她們都是優秀能幹的女子。”
“哦！”小蕊眨了眨眼睛——原來巫族是母系社會！怪不得母親總說自己是巫族傳人……這麼說來，我也算是巫族正兒八經的繼承人之一了？是不是有資格角逐下一任長老呢？
尚西繼續說道：“我們這兩個決賽的對手，便在意外中提前相見了——我們倆都提前到達了賽場，因為賽場就在王宮的櫻花園裏;而比賽的題目便是用毒。”
“用毒？”小蕊驚呼了一聲——醫術大賽的最後對決竟然是用毒？她吒了吒舌頭——難怪傳聞世上奇毒大多出自西夏，原來夏國醫生們最愛乾的事就是配置毒藥啊？
“嗯！”尚西點了點頭，見她一臉驚詫，便語重心長地說道：“天地萬物相生相剋、皆有利弊。毒物雖然可怕，但倘若懂得它的醫理，摸透了它的藥性，也能將毒藥變成救命的良藥。”
“嗯！”小蕊乖巧地點了點頭。
“我們在領到皇上的旨意后，立刻投入了比賽當中——其實，皇甫氏雖為醫學大家，但向來稟承“救死扶傷”的祖訓，對毒物卻並無太多涉獵;要談到配毒用毒，世上無人能出巫族左右。”
“但為了奪得勝利，我決定兵行險招——我當場配製了一劑絕世秘葯，那是一種上古傳說中的毒藥，藥方已經久未傳於世，我也是在一個偶然的機會中得到半闕藥方……”
“本來，沒有解藥的毒物，在皇甫家是絕不允許外傳的。因為倘若被人利用，就跟自己間接殺人沒有什麼區別……不過，比賽規則只是看誰的毒更厲害一些，沒有人會追究解藥，所以我就拿它作為我最後一戰的秘寶。”
“那你贏了嗎？”小蕊問道。
“沒有，我輸了……在最後關頭我放棄了比賽，故意在藥引里減少了配料，導致它成了一味普通的毒藥。”
“為什麼？”
“因為我看到了你外婆慌亂的神色……她在配藥時非常的緊張，甚至連拿葯碗的手都在微微顫抖……我看到她慌亂的眼眸，便猜想這場比賽對她來說，一定非常重要，所以我就……”他笑着搖了搖頭。
“哦~原來外公是見色忘利了……”小蕊淘氣地眨了眨眼睛，道：“不過，你雖然輸了比賽，卻贏得美人的芳心，你可是一點都不虧哦！”
尚西慈愛地拍了拍她的腦袋，喝道：“臭丫頭，就會打趣你外公！”
他接著說道：“雖然我輸掉了比賽，但並沒有遭到家族的責怪——在用毒上輸給精於此道的巫族，這本來就是意料之中的事;而且皇上念我是皇甫世家嫡孫，破例提拔了我，讓我如願進入太醫院任職。後來，我便常有機會進宮理葯，沒過多久就打聽到了你外婆的消息——但那時候，她已經快成為下一任宮廷女巫了！”
“宮廷女巫？”
“嗯。”尚西說道：“宮廷女巫歷來由巫族人擔任，掌管宮廷祭祀，是整個國家的守護神，在西夏擁有着至高的地位——就連王族見了她，也要對她恭敬行禮的。”
“巫族每年送入宮中的女孩眾多，只有巫術、醫術、才德最為精湛者，方能脫穎而出，成為德高望重的女巫。而你外婆那次與我的對決，實際上也是王族對她能力的一次試探——她的勝出，使她很快獲得了下一任女巫的提名，而那也就意味着，倘若提名成功，她將永遠留在宮廷為王族服務，不可能與我結為夫妻了。”
“為什麼？”
“因為女巫地位崇高。她是夏國不可褻瀆的神女，代表着神聖不可侵犯的上天。”
“啊？”莫小蕊感嘆了一句——神女？上天？莫非血姬娘娘也是這樣的一個女巫？
“但是愛情的種子一旦芽，即使天地萬物化為烏有，也抵不過兩個靈魂相遇時的那種震顫……我與你外婆，就是在那樣的情況下，相知，相愛……”
“我們總是偷偷地在宮裏會面，櫻花園裏，太醫院裏，都留下了我們的印跡……”
“為了紀念我們的相愛，我還把那殘破的半闕藥方給了她，她也曾笑着說一定要找出此毒的解藥……”
“然而，這一切都隨着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生了徹底的轉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