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7 了斷
尚西醒來后，精神恢復得快，這多虧朝天珠的功勞，當然也少不了莫小蕊的悉心照顧。她與尚西一見如故，兩人很快就成了忘年交，她也主動地向烏恩奇請纓，暫時擔當起照顧尚西的重任。
在她的內心中，早已把尚西當成了自己的親爺爺——前世里她的爺爺早早地故去了，這給她留下了深深的遺憾;這次能在這世界裏找到一個與爺爺如此相似的人，也算是老天對自己的厚愛了吧？雖然這個爺爺老是叫她“臭丫頭”，還動不動追着打她的腦袋，但她總能從他嗔怪的眼神中體會到關心，也總能現他掩藏在山羊鬍子下的慈愛。
當然，對於他們祖孫兩人這樣的一見如故，烏恩奇還是頗有些微詞的——他總是擔心尚西的身體，因為現在他胸口的傷還沒有長攏來，實在不宜整天跟在一個小丫頭後面追追打打的。
“尚西爺爺，該吃藥了！”莫小蕊端過一碗黑乎乎、熱氣騰騰的葯汁，對正在埋頭研究藥理的老人喊道。方才莫小蕊已經把從赫哲處偷來的葯末給了他，請他幫自己辨認類別，此刻他正坐在裏間的大桌前忙碌着。
“不喝不喝！”尚西聽到莫小蕊的聲音，立刻放下手中工作，趴在桌子上，用雙手掩住耳朵，頗為孩子氣地搖頭說道。
莫小蕊見狀莞爾一笑——這個尚西還真是與自己有緣呢！同樣都不愛喝苦苦的湯藥……不過作為一名醫生怕喝苦藥，這實在是有點太離譜了吧！
所以，她一邊走一邊追着尚西逃遁的身影，苦口婆心地勸道：“爺爺，你就喝了吧！這葯都是烏恩奇按你以前的藥方配的，對刀傷最有幫助了……”
“不喝不喝！就是不喝！正因為是我自己配的，所以我才最清楚不過了！那葯苦死了，我不喝……”尚西把頭搖得像撥浪鼓。
“尚西！”莫小蕊“咚”地一聲把葯碗頓在木桌上，威脅着說道：“你再不喝，我就拔掉你的鬍子！”
“不行不行！”尚西聽了，立刻警覺地用雙手護住下巴——他那一把花白蓬鬆的長鬍子，這兩天已被莫小蕊拔掉了不少。
“哼！那你就乖乖喝葯，否則別怪我心狠手辣……”說著，一手叉腰，一手得意地指了指桌上的葯碗說道。
鬍子是他地最愛。也是他地死**。這一點莫小蕊最了解不過了。
於是。尚西猶豫地看了看湯藥。又摸“噝——”葯剛下肚。他便竭力伸長了舌頭。一邊用手扇着風。一邊愁眉苦臉地望向莫小蕊。眼裏充滿了哀求。
小蕊“呵呵”一笑。變戲法似地從背後端出一盤加了糖地乳酪。遞過去道：“爺爺乖。現在可以吃糖了哦！”
尚西立刻眉開眼笑。拍了拍莫小蕊地臉頰。道：“還是臭丫頭對我好！”
他一邊吃着乳酪。一邊朝莫小蕊擠了擠眼睛。
小蕊看着他開心的樣子，心裏充滿了幸福。
這時，烏恩奇送飯來了。跟着他一同前來的，還有寶迪大師。
烏恩奇今日前來，是代梨紗向尚西大師道歉來的。梨紗刺殺尚西的事，雖然知曉內情的不多，而且烏恩奇也已經請求眾人不要再向別人透露此事，但現在尚西已經醒來，此事總要做個了斷。
而寶迪也正是為此事而來。
當日知曉內情的小夥子們都在等待尚西的消息，寶迪正是代表他們來詢問尚西對此事的決定的。倘若尚西要追究此事，他們大概會毫不猶豫地把她綁上祭台吧！
烏恩奇吞吞吐吐地把這些天生的事，以及梨紗的身世講完后，便一臉忐忑地望着尚西。
見他一臉緊張的模樣，莫小蕊走過去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放輕鬆。
尚西聽完這一切，深深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她的身份其實我早就猜到了。”他搖了搖頭，對寶迪說道：“我不會追究此事。請大師回去轉告大家，不要再將此事放在心上了。”
寶迪點了點頭，慣常地臭着張臉，一言未便轉身走了。
“師父……”烏恩奇感激地看着尚西，語氣竟有些哽咽：“我和梨紗以後一定會好好孝敬你的！”
尚西看着徒弟，不無擔憂地說道：“梨紗公主身份尊貴，目前又是大越在逃的欽犯……你跟她在一起，為師擔心會給你引來殺身之禍哇！”
“不！”烏恩奇斬釘截鐵地說道：“徒兒已經想得很清楚。我此生只願與梨紗結為夫妻，以後不管是福是禍，烏恩奇都願生死相隨！即便為此殞命，此生也了無遺憾！請師父成全！”
說著，竟單膝跪地，以右手按左胸，向尚西行了個莊重的大禮！
尚西看着烏恩奇堅定的眼神，終於點頭道：“好！不愧是我尚西的徒弟！”他上前扶起烏恩奇，臉露欣慰：“我們草原兒女，為了心愛的人，決不會在危險和困難面前退縮！”
“多謝師父！”烏恩奇得到師父的肯，頓時心花怒放。
“我要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梨紗——”他一轉身跑出了氈房，打馬狂奔，一陣風似地消失在眾的視線里。
莫小蕊卻心情沉重，不無擔憂。
“臭丫頭，你怎麼垮着一張臉？”尚西拍了拍她的臉。
“爺爺，我只是有些擔心。”她嘆了口氣，說道：“烏恩奇是個棒小伙，我怕梨紗辜負了他。”
尚西微微一愣。
“這要看烏恩奇的造化了。”他嘆了一口氣，說道：“其實之前我一直竭力阻撓他們兩個的婚事，並不僅僅因為梨紗的身份會給烏恩奇帶來危險;我最擔心的，是那姑娘是否對他真心。”
“只是今日聽了烏恩奇的話……哎，這一切都交給長生天來決定吧！”
他微微抬頭，蒼桑的臉突然籠上了一層傷感之色，眼神也幽幽地飄向了遠方。
“是選擇國家與責任，還是選擇與心上人長相廝守，其實也不全在那個姑娘……還要看他有沒有本事，征服姑娘的芳心。”
他低聲地自言自語，蒼老的聲音像舊風琴響起，像是吟嘆着一古老的歌謠，又像是在揭示一個簡單的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