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第六章

自從燕可風和謝孟言的婚事敲定之後,她就從丫鬟的身分一躍成為高貴的秀,每天都在接受大家閨秀的各種禮儀和知識;穿綾羅、戴玉珠,每天生活在眾人的讚美聲中,可是這樣的生活令燕可風有些喘不過氣來。名門閨秀要守的規矩何其之多,這個不能做、那裏不能去,甚至也不准她再到練武場要劍。最近衙門鎖事又多,謝盂言也沒有多少的時間陪她,燕可風真的快悶死了!

這天早上,她再也受不了了!不理會周遭丫鬟的勸阻,她換了一身輕便的武裝來到練武場和石萱一起練劍!就在兩人練得正起勁時——

“燕姑娘,老爺、夫人有急事要見您!”總管何伯匆匆從大廳方向急急跑來,神色慌張而不安。

“何伯,發生什麼事了?你怎麼跑得這麼急?”眼皮猛然跳動了幾下,燕可風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這……小的也不知道。”何伯神情古怪,似乎有所隱瞞。“燕姑娘,老爺、夫人,還有少爺都在大廳里等您,咱們快去吧!晚了可不好。”何伯再次催促道。

連謝孟言都回來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也許是感染到何伯緊張的情緒,燕可風完全沒有練劍的好心情;和石萱說了一聲,她連忙跟着何伯趕到大廳去。

大廳里的氣氛十分凝重,堂里坐着四個人——除了謝氏夫婦、謝盂言,另一個就是李蘭芝。

燕可風隨着何伯走進大廳,一看見李蘭芝也在場,臉色瞬間變得蒼白而難看一雙美眸更是盛滿無限的恨意與悲憤。

這個女人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裏?她又想對她做什麼了?

謝老爺以眼神遣退何伯,怒眉帶氣地仔細瞪着燕可風臉上的表情變化;看到她對李蘭芝所流露出來的那分驚忿與濃厚的恨意,他心中已經有數了。李蘭芝方才所說的那些話,並非惡意中傷,而是事實。

時間像是停留了,空氣也似是凍結了,誰也沒有開口,五個人的表情同是陰晴不定;但只有李蘭芝不同,她得意地看着渾身散發著恨意的燕可風,嘲諷的嘴角掛着一抹勝利的陰笑,彷彿在嘲笑她的自不量力。

片刻之後,謝老爺終於開口氣微慍地對燕可風沉聲問道:

“可風,聽燕夫人說,你在來寧波之前,曾經在泉州的窯子裏待過,可有這回事?”

燕可風聞言臉色一白,痛恨地狠瞪一臉笑意的李蘭芝一眼,蹙緊蛾眉,咬緊下唇低下頭,她心中正在掙扎……

本以為李蘭芝為了保住燕家的所有家產,所以絕不會對任何人揭穿她的身世,沒想到她卻錯了!李蘭芝不可能讓她有好日子過的,相信她已經將她的過去全部說給他們聽了。

該承認嗎?只要她一承認,那她什麼都完了!可是能不承認嗎?紙是包不住火的!只要派人到泉州百花樓一探,他們一樣都會知道的!

天啊!她好不容易才下定決心想把過去種種不榆快的事情全給忘掉,重新過新的生活,為何李蘭芝就是不肯放過她?難道真要把她逼到死她才肯罷休嗎?

緩緩看向坐在謝老爺身旁的謝孟言,她在他痛苦的臉上看見懷疑與一絲希望燕可風痛苦地閉下眼心裏和他一樣也有一個希望,希望他能接受她的過去,別瞧不起她。

一陣沉默之後,燕可風握緊雙手深深吸口氣,故作沉靜地冷冷說道:

“沒錯,我是在泉州的百花樓里長大的!可是在我十五歲那年,我就已經離開那裏了;在這之前,我一直是個小丫鬟,是清白的!”

雖是預料中的答案,但謝氏夫婦和謝孟言依然大吃一驚,尤其是謝孟言。雖然燕可風一再強調她是清白的,可是他還是震驚得不知該如何接受這個事實!在他的心目中,一直認為燕可風是個冰清玉潔、完美無瑕的聖女。如今幻想破滅,她竟是一名青樓女子,這叫他情何以堪、如何能接受?

“你說你十五歲就離開了百花褸?”李蘭芝滿意地看着現場每個人驚愕萬分的表情,隨後挑眉打量着燕可風,故意又問道:“

李蘭芝這個問題問得大過分了!而且語氣充滿懷疑當下眾人的臉色全變了燕可風雖想一口就否認,但話卻梗在喉間……她神色戚然地望向謝孟言,希望他能幫助她,替她解圍。

然而謝孟言卻讓她失望了!因為他也想知道答案,因此他狠心地別開眼,將她求救的眼神視若無睹。

就在謝孟言別開眼的那一刻,燕可風整個人都傻了、心也寒了!

她在最需要人幫助的時候,他竟然這樣對她!這就是他愛她的方式嗎?

而謝老爺到底是比謝孟言深思熟慮,所謂‘家醜不外揚’就算急於知道答案,也不該是在外人面前。

“燕夫人,多謝你今日前來告知此事!不過可風到底是我們謝家未過門的媳婦,這件事,我們會處理。”謝老爺不好意思下逐客令,只好婉轉地這樣暗示她。

誰知李蘭芳卻故作不解地又繼續笑道:“謝老爺何必如此客氣?你我兩家交情非淺,我當然不願意見賢臣娶個賣淫婦當妻子啊!”

謝盂言雖然一時之間無法接受燕可風出身妓院的事實,也一聽‘賣淫婦’這三個字,俊臉馬上一垮,正想厲聲向李蘭芝下逐客令時——

“李蘭芝!你簡直是欺人太甚!”燕可風已經忍無可忍了!她再也無法容忍這樣的侮辱,終於情緒爆發地朝她大聲吼叫道:“當年若不是你將我和我娘逼出燕家,我和我娘又怎會淪落風塵?我娘死後,你還不肯放過我,還派人來殺我!幸好老天有眼,讓我死裏逃生地活了下來。這些年來,我歷經了千辛萬苦回到這裏,就是想找你討回個公道!可是我知道自己鬥不過你,所以我不想報仇了,也不想跟你爭什麼財產了,只想過平靜的過日子,為什麼你就是不肯放過我呢?”

李蘭芝早就料到她會說出這些事,所以她一點慌張之色都沒有,反而忿怒且一臉從容不迫地說:

“你胡說些什麼?明明是你娘自己不知自愛,和府里的長工私通生下了你之後,才會被我家老爺趕出去的!如今老爺去世了,你才回來認父。本來我見你孤苦無依、一副可憐樣,所以才好心收留你;沒想到你卻存心不良、恩將仇報、意圖謀取爺家的財產!”看向謝孟言,她一臉嚴肅地又說:“賢臣,你還記得兩個月前的某個晚上我為你舉辦的歡迎宴吧?她就是趁着那晚我忙於招呼客人之時,想溜進我的房間裏個東西,幸好被石護燕的妹妹石姑娘發現了,否則我房內的那些金銀珠寶恐怕早就被她全給偷光了!”

想不到李蘭芳說起謊話來竟是臉不紅、氣不喘,一點心虛的表情也沒有,連編的情節都這麼天衣無縫!燕可風全身微顫、臉色蒼白如紙,她真的很害怕謝家父子會相信她所編的謊話,她氣急敗壞再度忿恨道:

“李蘭芝,你含血噴人、顛倒是非!太過分了!你——”

“夠了!你們兩個人都別再吵了!”

燕可風滿心的委屈,可是卻無話可說,因為她確實是打從一開始就在欺騙他們,而且還有根多事情瞞着他們……

見她沉默不語,謝老爺搖頭長嘆一聲,口氣冷漠而肯定地冷冷又說道:

“你太複雜了,我們謝家不能要你這個媳婦!待會我會交代帳房的福伯給你準備一筆錢,你收拾好東西,拿了錢就趕快離開吧!以後別再纏着我家孟言了。”

李蘭芝聞言,不自覺地露出一抹得意的冷笑……今日果然不虛此行!謝老爺的這個決定,正合她意!總之,燕可風這個喧人想飛上天,她就要踩她下地!這輩子,她休想能飛上枝頭當鳳凰!

謝老爺會作這樣的決定,燕可風並不感到意外。雖然心中難免有些難過,但她一點也不覺得遺憾,整個人感到輕鬆了許多;也許是因為她還沒有愛上謝孟言的緣故吧!也或許是因為她根本不忍心再欺騙他、利用他了吧!

而謝盂言呢?當他聽到謝老爺作這樣的決定時,他的心猛然一驚,立刻回過心神,悲傷地對父親央求道:

“爹!不要!我……”謝孟言茫然不知所措地想說些什麼反對的話,可是一想到燕可風複雜的身世以及出身,竟有些期期艾艾地說不出話來了!

雖然他是出自真心地在愛燕可風,可是他畢竟是個男人,又是一縣知府,自己的未婚妻出身青樓,而且有可能和別的男子有染。如果這是真的,那叫他以後如何自處?一切的事情都發生得太突然,太今他無法接受了!謝孟言就算心胸再怎麼寬宏大量,但這關無論如何,他都無法在此時此刻就能馬上突破的!

雖然燕可風已經不再對這段婚姻抱有任何的希望,可是當謝盂言開日時,她真的很開心很感動!她知道他不可能說服謝老爺打消趕她走的念頭,雖然做不成夫妻,但只要他依然肯當她是好朋友,開口為她說幾句好話,那她就可以笑着離開。畢竟這世界上還是有人在乎她的!

可是謝盂言卻又再度讓她失望了!他雖然出聲了,可是卻沒有出言維護她;這還不打緊,最令燕可風感到心寒的是他眼中的猶豫與猜忌。原來他和他父親一樣都在心裏瞧不起她!看來,他們不僅不能做夫妻,就連朋友也做不成了!

燕可風自嘲地冷笑着……她在期待什麼?過了兩個月的安逸生活就讓她忘了過去那些慘痛的教訓了嗎?什麼朋友?什麼愛情?這些全都是假的!這世上能依靠能相信的,就只有自己!

雖然她有心想擺脫過去的陰影,想過一些屬於自己的日子,但人家未必肯放過她H然李蘭芝做的這麼絕,那她就奉陪到底吧!

反正像她這種人根本捉不住什麼幸福,更沒有什麼未來可言!有的就只有這賤命一條,她還怕什麼?就算要跟李蘭芝同歸於盡,她也不在乎!反正這世上已經再也沒有什麼值得她留戀的了!

大廳里又是一陣今人窒息的沉寂……燕可風突然冷笑了幾聲,隨即冷眼瞪着李蘭芝,冷冷含笑道:“李蘭芝,你想跟我繼續玩下去嗎?好!我陪你!”

廳上三人一陣錯愕!燕可風一說完,頭也不回地轉身走了,一點留戀也沒有。

“可風!”謝孟言回過神來之後,連忙心慌地追上去,但燕可風根本不理他,因為他今天的表現實在太令她失望了!

“可風!你先別走,聽我解釋!”半路上,謝孟言終於捉住燕可風的手,一臉慚愧地急忙說道:“我知道我剛才傷了你的心,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你不是故意的?”她猛然地揮開他的手,難掩悲憤地瞪着他。“那你是什麼意思?就算你一時接受不了這個事實,想跟我解除婚約我都無所謂,但你為什麼就不能替我說幾句好話?難道我連當你的朋友都不夠資格嗎?

“這件事能全怪我嗎?”燕可風的質問令謝孟言感到很無辜,而且有些生氣地不悅地皺起眉頭,沉聲問:“為什麼?為什麼你不早點把這件事告訴我?我一直以為你好簡單、好單純,我真的沒有想過你竟然是這麼複雜!”說到最後,他感傷的聲音竟然帶着一絲悔意。

“這麼說,你是後悔跟我在一起了嗎?”她仰起臉瞧着他,寒聲質問他。

“我……”面對她的質問,謝孟言竟有些不知所措閃爍着雙眼,不敢直視她的怒眼。不能否認,他確實是有點後悔了!

冷眼瞧了他好久,燕可風的情緒由心寒轉變為忿怒了!

“行了!你什麼都不用說了!我已經明白了!”她失望地瞪了他一眼,不再理他,繼續往她的房間走去。何必再問?她早該知道他已經後悔了!

“可風,你別這樣對我好不好?這種事我怎麼可能一下子就能接受得了?給我一點時間行不行?”謝盂言心慌意亂地邊追邊討好說道,語氣里凈是痛苦與為難。他現在的心情真的很亂、很矛盾!他不想失去燕可風,可是卻又無法接受她複雜的身世,他真的很需要時間來接受這個殘酷的事實啊!

“不用了!”燕可風猛然停着,怒極反笑地側首凝視着他。“謝孟言,你當真以為我喜歡你嗎?”

謝盂言困惑一征,不安地攏緊兩道劍眉與她四目相視。“難道不是嗎?”

“當然不是了!”冷哼一聲,燕可風忍着心中那股濃厚的苦澀!故作嘲諷地冷笑道:“事到如今,我也沒有必要再瞞你了!其實我接近你,對你好,全都是有目的的!我是想利用你們謝家的財勢,以及你在衙門的力量來對付李蘭芝,這樣說,你應該明白了吧!”既然他們之間已經是不可能了,那就讓它結束得更徹底些吧!

“你……不喜歡我?”謝盂言惶惑地睜大了眼,不敢相信這是真的。“這麼說,你一直都在欺騙我?接近我、對我溫柔,甚至笞應嫁給我,全都是有目的的……真的是這樣嗎?”

雖然不敢相信這是事實,但面對她冷冷、毫無情意,和以往判若兩人的表情與眼神,再思及方才她在大廳之中對李蘭芝的那股強烈的恨意——謝盂言的心一緊,直覺告訴他,她所說的這一切可能全都是真的。

強迫自己迎視他難以置信的眼,她挑挑細眉,冷酷而平靜地說道:

“沒錯!我根本不喜歡你!打從一開始我就是不安好心眼

燕可風這席話太傷人了,面對接二連三的打擊,謝盂言一臉愕然又痛苦地愣在原地,看着燕可風的背影漸漸變小……他真的很想追上去,可是一片空白的腦海中卻忘不了燕可風剛才的那些話,字字敲得他既心傷、又忿怒,久久無法自己……

她不喜歡他?她真的不喜歡他?打從一開始她就想利用他、欺騙他?雖然她複雜的過去令他難以接受,但他更無法原諒她這樣對他!她太殘酷了!

壓抑住想追上去的那股衝動,謝孟言握緊雙拳,忍住心頭那股足以讓人心碎的難過……燕可風今日的所作所為,實在是太令他心寒震怒了!

雖然她不愛他,想走了,那就讓她走吧!天涯何處無芳草?他就不相信自己會忘不了她!總有一天,他一定會找到一個比她更好、更適合自己的女子的!

石寒是謝孟言的隨身侍燕,下午謝老爺派人到衙門把謝孟言急速招回府時,他也跟着回來了,此刻他正待在書房裏翻閱着書籍,可是不知為何,打從他一回到府中,他就感到心神不寧,心頭一直籠罩着一股不安……

石寒並非好事之人,別人家的

石寒真的靜不下心,他困惑地整理好書籍走出書房,接着決定回房換套衣服再到練武場練一練身手,好讓自己別再胡思亂想。他心不在焉地走到房門口,才剛推開房門時——

“哥,你跑哪去了?我找你找得好辛苦哦!”走廊轉彎處,石萱氣喘吁吁地朝他跑來。

站在房門口,石寒沒好氣地看着她一臉的大驚小怪,開口正要問她到底發生何事時——

“哥,不好了!謝伯伯要把燕姐姐趕走了!你趕快去求求他,叫他別趕燕姐姐走好不好?”跑到眼前的石萱突然哭喪着一張俏臉懇求道。在她心目中,大哥是無所不能的,她相信他一定有辦法說服謝伯伯留下燕姊姊的!

石寒微愣,隨即不悅地蹙眉瞪着石萱:“萱兒,惡作劇也要懂得分寸!燕姑娘就快成為謝伯伯的媳婦了,他怎麼可能會趕她走呢?”這丫頭真不像話 ̄竟然跟他開這種玩笑!

“哥,你不知道啦!原來燕姊姊以前在泉州時是個妓女,謝伯伯和謝大哥知道以後好生氣呢!不但取消了婚約,還要把她趕出去呢!你說,他們是不是很過分?”石萱氣呼呼地說道,心中真的很替燕可風打抱不平。

燕可風以前在泉州時是個妓女?這是真的嗎?

石寒愕然片刻,回過神之後,他半信半疑地緊盯着石萱,緊張地問道:

“萱兒,這種事不能亂說,會毀了燕姑娘的清譽的!”

“哥!人家平日是任性了些,但我也懂得分輕重。像這個重要的事,我才不會拿來跟你說著玩呢!”何況她也沒有那麼缺德,拿人姑娘家的清白來開玩笑。

為了證明自己沒有說謊,也為了讓石寒了解事情的真相,石萱滔滔不絕地將下午她躲在大廳外面聽到的話,全一五一十地向石寒報告。不過因為是寄人籬下,所以石萱不敢太招搖,也不敢偷聽太久,怕被人發現會給石寒帶來麻煩和難堪;而她的名聲已經夠糟了,她可不想讓它糟到幾乎快爛掉的那種程度。所以聽到重點,也就是當謝老爺向燕可風提出解除婚約,並要她立刻離開謝府之後,她就暗吃一驚,偷偷摸摸地溜走了;接着就是驚慌失措地到處找石寒,因此石萱並沒有聽到謝孟言和燕可風在走廊上的那段爭執。要是讓她聽到那些話,恐怕她現在不是在替燕可風求情說好話,而是替謝盂言大罵她是個冷血無情的蛇蠍美人了!

難怪他一回到府中就覺得不對勁,原來果真有事情發生了!

正如他所利料,燕可風果然和燕家有牽連;但是她和燕夫人各持一面說辭,究竟誰說的話才是事實的?

石寒困惑地思索着……一旁的石萱見他完全沒有要去阻止燕可風離開的行動,她可緊張極了!

“哥!你還在發什麼呆?還不趕快去找燕姐姐?”大哥怎麼這麼笨嘛?連這種事都要她來催,這麼好的機會,還不懂得趕快把握,真是只不折不扣的“獃頭鵝”!難怪燕姊姊不要他!

石寒愣了愣,苦澀地含笑說:“放心!你謝大哥不會讓她離開的!”

雖然燕可風的過去令人一時難以接受,但他相信,謝盂言一定會想盡辦法將她留下來的,因為他們同樣都那麼喜歡燕可風;就算知道了這件事,他還是會毫不猶豫地留下她,而謝盂言當然也不會例外。

石寒神情悲哀地抬眼望向門口,他真的很想立刻衝去找燕可風,然後安慰她順便向她問清楚事情所有的真相;不過此刻在她的身邊一定有謝盂言在陪着她、安慰着她,就算沒有他的安慰與鼓勵,她還是會為謝盂言留下來吧!畢竟他是她的未婚夫。

“哥,我看你還是去看看比較保險些。萬一謝大哥沒有留住燕姐姐,你也可以試着勸勸看,搞不好她會聽你的也說不定。”石萱還是放不下心,而且她看得出大哥其實是很想去找燕姊姊的,所以她不厭其煩地一直在一旁鼓吹他,直到石寒受不了,終於點了頭,她才肯罷休!

被傷透了心的謝孟言,此時正在桃花園裏借酒澆愁。當石寒找到他的時候,他早已喝得爛醉如泥,趴在大理石桌上哺喃地咕噥着一些醉言醉語了。

“謝大人?”石寒皺緊眉頭上前叫他。瞧見他醉醺醺而且難掩痛苦的模樣,心中的不安逐漸擴散。

謝盂言為何獨自在這喝問酒?燕可風呢?怎麾不見她的人影?難道……難道謝孟言並沒有留住她?

“石大哥?謝盂言醉眼惺忪地抬頭看了石寒一眼,然後咧嘴一笑,手不穩地拿起一個酒壺朝他大笑道:“你來得正好!來!陪兄弟我喝個痛快!咱們今夜不醉不歸!”語聲未落,仰首就是一大口的酒。

石寒見狀,連忙搶下他手中的酒壺,不悅地斥責道:

“盂言!你這是在幹什麼?事實就是事實,就算喝醉了,你還是逃避不了的!酒醒之後,你這是要面對的!”

”好!那你告訴我,除了喝酒之外,我還能做什麼?該怎麼做才能讓我忘記那個女人帶給我的痛苦?你告訴我呀!“謝孟言一臉痛苦地朝他嘶聲怒吼。燕可風帶給他的傷害,就連酒精都無法讓他忘記,她真的是傷得他好深、好深……

“人非聖賢,孰能無過?更何況燕姑娘冰清玉潔、出淤泥而不染,與你又情投意合、兩情相願,你又何苦計較於她的過去,自尋煩惱呢?”石寒的聲音十分平靜。對於燕可風出身於青樓一事,他雖感遺憾,但已經能接受了,畢竟一個人的一生之中不可能會完全沒有污點的;何況燕可風早已脫離了百花樓,何必再追究她的過去?最重要的是現在,不是嗎?

“她與我情投意合、兩情相願?”謝孟言自嘲地扯動嘴角,眼中帶着一絲埋怨的恨意。“你錯了!她根本不喜歡我!”

石寒愣了一下,眉頭皺得更緊了!“盂言,你是不是喝醉了?燕姑娘若不是真心喜歡你,怎麼會答應嫁給你,將自己一生的幸福託付給你?”

“我沒有醉!她對我好、答應嫁給我、全都是有目的的!打從一開始,她就不是真心想跟我好!她只是想利用我在衙門裏的力量和謝家在縣裏的威信來對付李蘭芝而已,她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歡我的!”想起傍晚燕可風在走廊上所說的那些冷言冷語,謝孟言心頭一陣絞痛,忍不住痛心疾首地一手將桌上的酒菜全掃落在地,好發泄他滿心的怒火與恨意!

石寒暗吃一驚!跟在謝孟言的身邊做事已經有兩年之久了,這樣失態的謝孟言,他是第一次見到,看來,燕可風的確在他心中留下很大的傷害,可是……

“孟言,這些話是誰告訴你的?未經證實的事,於萬不可如此斷章取義、完全盡信。”石寒沉聲道,因為,他還是無法相信燕可風是這樣心思惡毒的女人。

“這些話全是燕可風親口比口訴我的,我能不信嗎?”他肯定的聲音充滿無限的悲哀……想他謝盂言一生洒洒瀟瀟,從不為任何情事所絆,沒想到頭次身陷情網卻跌得這麼慘!這叫他如何不恨燕可風?他可以忍受她是個妓女,可是卻不能忍受她玩弄他的感情!對他而言,沒有任何事比這還要污辱人了!

“是她!”石寒心一驚,無法置信地睜大雙眼。

究竟燕可風和李蘭芝之間到底有什麼天大的恩怨?竟然能讓她有這樣可怕的念頭……

深思片刻,石寒總算從驚愕之中恢復冷靜,正色地直視謝盂言,語氣慎重地又說道:

“孟言,我相信燕姑娘絕不是存心要玩弄你的感情,也許她有什麼難言之隱也說不定。”

“石大哥,你別再替她說好話了!如果她有什麼難言之隱,大可跟我們坦白一切呀!憑我謝家在京縣裏的勢力,還有什麼不能替她解決的嗎?”受創太深,謝孟言根本聽不進任何人的勸慰。他忿忿地拍桌站起來,厲聲又痛心道:“可是她什麼都沒有跟我說過!從頭到尾她一直在玩弄我的感情,不但對我隱瞞了她的身世,甚至還欺騙了大家!你醒醒吧!石大哥,她只不過是個感情騙子而已。根本不值得我們這樣真心相待!”

人在氣頭上,往往是口不擇言!不過。謝孟言完全出自一片好心。一個人生之中最痛苦、最悲慘的經驗,莫過於是失戀了!這苦果他已嘗過,那滋味苦不堪言,幾乎令他肝腸寸斷,忍不阻酒消愁。他不希望石大哥都和他一樣,為情傷、為情苦,只為了一個心如蛇蠍的美人。

石寒微愣!“多謝賢弟關心!她值不值得我真心相待,我自己心裏有數。”他語氣有絲不悅,雖然明白謝孟言此時難過的心情,但他這番話確實是過分了點,“不過事情真相如何,我想還是讓我去問問燕姑娘吧!也許我能問出些什麼,好化

♀你們之間的誤會。”說到底,他還是相信燕可風有什麼不得已的苦衷。

“不用再問了!我和她之間根本沒有什麼誤會!”他審過的案件何其之多,難

道燕可風有沒有說謊他會看不出來嗎?更何況就算她真的有什麼難言之隱,他也不可能再與她在一起了;畢竟他是名門之後,又是一縣府尹,這背上所背負的枷鎖與責任實在是太多、大重了!就算他們不顧一切的反對在一起,燕可風和他依然得不到幸福,得到的恐怕只是眾人的不諒解與無盡的痛苦罷了!

從謝盂言的態度看來,石寒已經知道他和燕可風之間的這段婚姻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畢竟他要顧慮的事太多了;不像他,除了一個長不大的妹妹和精明能幹的弟弟以外,他根本不用想大多。燕可風和他在一起,絕對會幸福的!雖然這個想法有些自私,不過這樣的發展真的令石寒感到有些竊喜!畢竟他對燕可風的一片愛戀仍如海那樣的深,連他自己都無法理解自己為何會對她如此用情之深?或許在前世,他們早有了來生之盟,所以他才會對她如此地痴戀不移吧!

“不管怎樣,我還是想跟她談談。”石寒一臉堅持。他相信燕可風一定還有很多事情瞞着他們,他一定要問個明白才行!“你若不想見她,那你告訴我她人在哪裏,我自己過去找她就行了!”

謝孟言愣了愣,臉上有着一絲愧疚,愁眉深鎖地猶豫不決……在石寒逐漸焦慮不安的注視下,他終於有些困難地低聲說道:

“我沒有留她,現在她人在哪裏,小弟並不太清楚。”

“什麼!你沒有留她!”石寒聞言大驚失色!這樣的結果出乎他所料,他以為謝孟言一定會想盡辦法挽留住燕可風,想不到他竟然錯了!

“該死!”低咒一聲,沒有多作耽擱,石寒掉頭便匆匆往燕可風的廂房吟風閣飛奔而去;然而他還是遲了一步,吟風閣里哪裏還有佳人的芳蹤?屋子裏冷凄凄的一片,只留下那微寒的秋風,陣陣帶愁地吹透了他那顆懊惱莫及以及焦急不安的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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動情大護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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