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傍晚時分,燕可風心煩意亂地坐在楊家門口的那棵大樹下望着滿天的彩雲。自從昨夜在燕府形跡敗露之後,她就一直心存不安……到底李蘭芝有沒有認出是她?如果她認出來了,那她會如何對付她?是否和三年前一樣,派人來殺她嗎?
唉!本以為她身處暗處會比較好辦事,所以才會假扮丫鬟混進燕府,試圖找出她爹的遺書,然後再向李蘭芝那個女人攤牌;到時她爹的遺書就是一張鐵證,李蘭芝就算不想將她應得的財產還給她都不行了!
可是那個女人究竟將她爹的遺書藏在哪裏了?昨夜她在府里找了老半天還是找不到,本來還想再多到幾個地方找找,順便打探一下楊大嬸的女兒楊娉婷的近況,結果人算不如天算,那個叫石萱的小女孩壞了她所有的大事。要不是她多事,扯下她臉上的黑紗,她又怎會在李蘭芝面前敗露容貌呢?
奇怪?時候已經不早了,楊大嬸進城買東西怎麼還不回來?該不會是出事了吧?燕可風才不安地想着,楊玉仙就回來了。
“楊大嬸,你今天怎麼這麼晚才回來?”她連忙跑上前替她提菜藍,菜藍里是一包沉重重的大盒子,燕可風困惑地抬頭看她。“楊大嬸,你買了什麼?怎麼這麼重?”
“大秀,我……”楊玉仙欲言又止,臉色十分難看,好象做了什麼虧心事樣地低着頭走入房裏,根本不敢直視燕可風。
燕可風也跟着她走進去。原本就很不安的一顆心,頓時因楊玉仙怪異的神色而更加沉重了,就像她手中提的那個籃子一樣地重。
“李蘭芝找過你?”燕可風沒有看她,面無表情地打開籃子裏的盒子。果然不出她所料,那裏面裝的果然是白花花的銀兩,大約有兩百兩左右。
“大秀,對不起!我以後恐怕是不能再幫你了……”楊玉仙滿臉的歉疚,聲音心虛而且小聲。
燕可風不敢相信地眨眨眼,有些生氣地瞪着她問道:
“為什麼?我娘和你是結拜姐妹,難道你就為了這兩百兩出賣了自己的良心?你這樣做對得她和自己嗎?”
“大秀,你別怪我!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有了這些錢,我和娉婷以後的日子不但可以改善,而且還可以幫娉婷找戶好人家,更何況……”她無奈地輕嘆一聲:“娉婷現在還在燕府做事,我能不答應嗎?”
燕可風咬咬下唇,根本沒話可說。他知道自己根本沒有什麼資格責備她或是要求她,畢竟楊大嬸已經替他們母女倆做了很多事了,她本來可以不管她的死活的。
看了燕可風悲憤的俏臉一眼,楊玉仙又嘆道:
“大秀,說句老實話,你鬥不過燕夫人的!當年為老爺立下遺囑、當見證人的前任知縣金大人早在半年前就過世了,唯一能為你討回財產的就只剩下老爺立下的那張遺囑,不過那也是沒用的!因為夫人根本就不會承認你是老爺的親生女兒而能證明你身分的人,也全被她收買了,而我也是其中一個。”在燕可風輕視的目光之下,她簡直羞愧得再也講不下去了!
想不到李蘭芝這麼卑鄙!就算這樣她拿到她父親的遺囑也沒有用,因為根本沒有人可以證明她就是燕昌崇的親生女兒燕可風!看來,李蘭芝早已洞悉她昨夜混入燕府的動機了。
“那女人還說了什麼?”燕可風心寒極了!原來兩百兩就可以使一個人出賣自己的良心,看來,她只能相信自己了!
咽下口水,楊玉仙從籃子內拿出一百兩出來,然後放在燕可風的面前。
燕可風看着那些白花花的銀子愣了一下,隨即沉下一張臉。“這是什麼意思?”聲音寒得教楊玉仙不知該如何開口。
楊玉仙怯怯地猶豫一下,才小聲囁嚅道:“這些錢是夫人給你的,她希望你能趕快離開這裏,永遠都別再回來,免得日後在街上見了面難看。”
“一百兩就想打發我走嗎?”她太小看本姑娘了!”燕可風帶怒地挺直胸膛,不屑地又把那些銀兩推回她面前。“楊大嬸,這些髒錢我不會拿的,麻煩你把這些錢拿回去還給那個女人!順便跟她說,我燕可風這次回來這裏,不但要拿回我應得的東西,還要為我娘討回一個公道,我絕不會讓她有好日子過的!”
“大秀,你這又是何苦呢?如今人證、物證全都沒有了,李蘭芝那個女人很厲害的,你根本鬥不過她,留在這兒只會增加自己的危險。聽楊大嬸的話,拿着這些錢到別的地方找個好男人嫁了,平平安安地過日子,這樣不是也很幸福嗎?”楊玉仙苦口婆心地好言相勸道。
“幸福?”燕可風的眼神黯了黯,蒼白的臉龐瞬間罩上一股寒霜,眼底凈是令人不寒而慄的恨意!“我的幸福早在三年前就被李蘭芝給毀了!這輩子,她休想我會放過她!”她握緊拳頭恨聲說道,語氣堅定不移。
楊玉仙知道自己無法說服她、搖頭嘆口氣,不再浪費口舌勸她.
“既然你這麼固執己見,那楊大嬸我也沒法子了。不過,我已經答應過夫人不再收留你了,所以……”楊玉仙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有些尷尬地又說:“大秀,對不起!我真的不能得罪夫人,請你務必要諒解!”
燕可風閉下眼輕輕咬唇。“我明白,我現在就走。”說完,她進屋拿了她的小包袱就走,一點也不讓楊玉仙為難。
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反正縣裏那麼大,她就不相信這世上會沒有她的容身之處!
來城之後,天色已晚,燕可風身上並沒有錢投宿客棧,她漫無目的地四處走着,正巧看見一家客棧門口貼着一張紅單在請人,供吃又供住;她看着紅單猶豫了片刻,終於決定進去試試看。
幸好老天爺對她還不壞,客棧掌柜福伯是位好人,見她孤苦無依怪可憐的,而且讓一個如花似玉的女孩獨自在外過夜也實在於心不忍,於是便僱用了她,就這樣,燕可風暫時解決了她的吃住問題,可是以後呢?難道她真要在這替人打工做一輩子嗎?
躺在床上,燕可風輾轉難眠,幕然間,她覺得自己好無助、好茫然、又好傻!她無財又無勢,拿什麼跟李蘭芝斗?當初真不該跟錢慪氣的!燕家欠她和她娘的何止只有區區一百兩?拿了那些也是應該的,不是嗎?
楊大嬸的話也許是對的,她根本鬥不過李蘭芝的!不過,她不會放棄的!李蘭芝那個女人不但害死了她母親,連她的未來也毀了!就算要她與她同歸於盡,她也在所不惜!
不過,昨晚石萱為何出現在燕府?記得楊大嬸曾跟她說過,李蘭芝邀請的客人全是平日有在和燕府來往的大客戶,想必她和她大哥石寒也是李蘭芝的客人?當時她以石萱為人質時,瞧李蘭芝那緊張樣,想必他們兄妹倆與燕家的關係應該非淺。如果讓他們知道她就是李蘭芝要殺的人,那他們會如何對付她呢?
知道他們和燕府的交情非比尋常之後,燕可風對他們兄妹倆的好感與信任一下子全沒了,取而代之的是敵意與猜忌;對她而言,只要是和燕家有牽連,那就不是什麼好人!
驀然問,那日在客棧與石寒相見的那一幕,清晰地又浮印在腦海之中……不知為何,他那俊逸瀟洒的身影,以及他那雙炯炯有神又帶抹探索意昧的眼睛,一直讓燕可風揮之不去,想忘又忘不了。
真奇怪?為何每次一想起這個石寒,她的情緒就會變得異常緊張,甚至還有些興奮?為什麼她會有這樣的感覺?她和那個男人不過只有一面之緣而已,根本談不上認識!為何她卻對他如此地念念不忘呢?
燕可風不安地咬咬手指頭,完全沉浸在自己理不清的思緒之中……她幾乎一夜沒睡,天還沒亮就起來幹活了。
燕可風雖然沉默寡言,鮮少與人交談,但人勤快又能幹,而且瞼蛋長得又漂亮,因此很得客棧里夥計們的緣。客棧里人多嘴雜,燕可風這個美人夥計的名聲立刻在京縣裏遠播。當石寒得到消息趕到客棧時,正好是打烊之前。
石寒的出現讓燕可風大吃一驚,尤其是當她看見他身上穿的那一身暗紅色的官服時,心中立即湧起了一股不安。
原來他是個官爺,今天他來這,是為了李蘭芝而來捉她的嗎?
“石大爺,不好意思!我們已經打烊了。”石寒在縣裏是個名人,店小二小三子連忙上前招呼他。
燕可風則當作沒看見他,低着頭默默地在一旁打掃店裏。
“沒關係,我是來找人的,你忙你的,我很快就走了。”對阿三禮貌地點個頭,石寒便筆直地走向燕可風。“燕姑娘,在下有話想跟你說,可以借我一點時間嗎?
“抱歉!我現在正忙着,沒時間借你。”她冷漠地邊說邊收拾東西,刻意不理會他。
石寒皺眉一愣!她這樣冷漠的態度,令他心中感到有股莫名的難受。
“無所謂,我等你。”石寒面無表情地倚着門柱,打定主意要跟她好好談談
“你等我?”瞧見一旁好奇的小二哥阿三一直在偷聽他們的談話,燕可風心煩得微蹙娥眉,她不想再這樣和石寒糾纏下去。
“有什麼話到外面再說吧!”她看了石寒一眼,回頭過去向小二哥阿三說一聲,燕可風便面無表情地快步走出客棧,心想着要如何才能趕快打發他走。
石寒默默地跟在她後面,兩人走到一棵老樹下靜默片刻之後,她才輕輕地開口說:
“我沒有太多的時間,你有話就快問吧!”反正那晚她在燕府里又沒有拿過什麼東西,李蘭芝能告她什麼?
她的語氣冷冷淡淡,石寒不悅地扭緊濃眉。這女人和初見面時一樣冷冷冰冰難道她對待所有的人都是這種態度嗎?
“前天晚上你為什麼要混進燕府?你想偷什麼?”他冷冷地直言問道,言語之間一點也不婉轉。既然她這麼不近人情,那他又何必再顧慮她的面子?
“石大人,你這話未免太辱人了!小女子不明白你是什麼意思?”燕可風挑挑柳眉,美麗的瞼上依然是一抹不在乎的冷笑,然而眼底卻閃爍着不容忽視的怒火。“燕府是大戶人家,可風雖然窮,但骨子裏的骨氣還是有的;可風寧可一生窮,也不願做賊!不屬於我的東西,小女子絕不會有非分之想的,請你不要冤枉好人!”
沒錯!她只是想拿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這樣算是偷嗎?
“我有沒有冤枉你,你自己心知肚明。”事到如今,她還想否認!
“我心知肚明?”燕可風怒眼瞧着石寒平靜的俊瞼,故意厲聲喝問道:“所謂捉賊要捉贓,無憑無據的,石大人憑什麼把我當犯人一樣地盤問?”
石寒愣了愣,沉着瞼將手中那把用布包住的短劍亮出來給她看。
“如果我記得沒錯,這把劍應該是姑娘你的,沒錯吧?”瞧她說得多理直氣壯。若不是萱兒把這把劍帶回來當證物的話,他恐怕真會當自己是冤枉了她!
燕可風愣了一下,面不改色地說道:“不對,這把劍並不是我的,石大人恐怕是記錯了!”其實她也沒說謊,那把劍確實不是她的,而是呂國威的。
“我搞錯?”石寒的濃眉攏得更緊了,這女人從頭到尾沒有一句是真話。“不可能!那天我在客棧里,我明明看見你背上背的明明就是這把劍,你還想否認?”
“我那把劍早就被人偷了,你那把劍可以借我看看嗎?”
“當然可以,連想都不想,石寒立刻將劍遞給了她。
燕可風細細地看着手中的劍,冰冷的美眸有着深切的恨意與悲憤。每當看見這把劍,她就會想起三年前呂國威對她所做的︼切,那是一場她永遠也掙脫不了的殘酷夢魘!
“像這種劍,隨處可見;更何況這把劍上面刻的是一個男人的名字,又不是我的名字。”她冷冷說道,眼底的恨意與悲憤已經不着痕迹地收藏起來了。
石寒微愣怎麼可能?他不可能會記錯的,這把劍分明就是燕可風的!
“我看看。”他不相信地拿過劍仔細瞧着,在劍身與劍柄的交接處,果然刻着“呂國威”三個字;只是字體太小,再加上先入為主的觀念,導致他昨晚並沒有察覺到。
“這個呂國威你認識嗎?”他沉聲問道,新想,這個人一定和她有什麼關係!
“我怎麼可能會認識?賊是在燕府出現的,你應該去問燕夫人才對,看看她有沒有得罪過什麼人,搞不好這個叫‘呂國威’的男人就是她的仇人之一也說不定。”燕可風冷漠的笑有些得意,她是故意要讓石寒知道呂國威這個人,繼而去調查他的來歷。相信‘呂國威’這個名字,一定可以會讓李蘭芝大驚失色,畢竟他是唯一可以指控她教唆他人殺人的重要證人。
“我會去問她的。不過,你真的不認識這個人嗎?”石寒的口氣充滿懷疑,依然不相信燕可風所說的任何一句話。
燕可風愣一下,嘴角又是一抹嘲諷的冷笑:“我該認識他嗎?如果你不相信我的話,那就把我捉了吧!反正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呢?”
石寒皺眉,這女孩才多大的年紀,怎麼待人處事的態度卻這麼冷漠?尤其是她那張嘴,說出來的話不但沒有一句是真話,而且還充滿嘲諷的意味,是什麼樣的環境造就出她這樣的個性?
“你放心!燕夫人並沒有請人寫狀紙到衙門追查此案,所以我不會捉你的。”
“石大人,你未免太多管閑事了H然燕夫人並沒有請人寫狀紙到衙門追查此案,那你為何還要來找我問話,這似乎不怎麼合規矩吧?”燕可風有些生氣地質問他。這個男人害她嚇了一大跳,她還以為他是李蘭芳派來捉她的。
“我知道這並不合規矩,不過燕府附近是衙門的管轄地方。雖然燕夫人不願追究此事,但身為衙門的一份子,我有責任查清此事,以免有人再成為被害人。”石寒冷靜自如地說這。其實這種小事根本不需要他親自出馬,只是打從那天在客棧里見過燕可風之後,他就一直對她很感興趣;尤其是當他今早到燕府向燕夫人打聽燕可風的下落和來歷時心中對她們之間的關係就更加好奇了。
雖然燕夫人一再表明燕可風只不遇是她最近新請的一名丫鬟,並不了解她的身分來歷以及背景;但從她的神情言語之中,他看得出她對燕可風似乎存有濃厚的敵意,甚至還帶着一絲顧慮與恨意。而且昨夜見過燕可鳳之後,他發現她們兩人的臉型輪廓十分酷似,令他愈來愈懷疑她有可能也是燕老爺的女兒。
但如果她真的是燕老爺在外所生的私生女,那她那日在客棧之中,為何要否認她與燕家的關係?還有燕夫人應該知道她是燕老爺在外所生的女兒,無法接納她、會恨她乃是人之常情,這點他可以理解;但他不憧她在顧忌什麼,難道她有什麼把柄在燕可風手上?盡然這是人家的家務事,他無權干涉,但燕可風的冷漠神秘、李蘭芝的異常態度,早就引起石寒濃厚的興趣。如果不把事情查個清楚,他心裏實在是很不舒服。
“你和燕老爺到底有什麼關係?可以告訴我嗎?”雖然明白她是個謊話精,根本不可能會向他坦承一切,但想着、想着,最後他還是終於忍不住開口問了。
燕可風一愣,臉龐上的冷笑依然沒變。打從第一次見面時,她就知道他對她和燕家的關係一直存有懷疑之心,因此並沒有多大的吃驚。
“笑話!燕家可是大戶人家,如果我真的和燕老爺有什麼關係的話,那我幹什麼不去投靠他,偏偏要在這個小客棧里當個拋頭露面、累得半死的店小二?不過嘛——”她一臉嘲諷地挑眉一笑:“就算小女子與那燕老爺真的有什麼關係,那也與石護衛無關吧?恕小女子冒昧一問,石護衛對小女子似乎特別感興趣,先是盤問,現在又是身家調查,不知大人意欲何為?
石寒被她問得有些尷尬,一時之間竟不知作何回答。她和燕老爺之間的關係的確與他無關,他不知道自己為何會變得這麼好管閑事?只是他真的剋制不了自己對她的好奇,不只是她的身分,一切和她有關的事,他都很想知道。這是什麼樣的心態,他自己也不太懂。說給她聽,她會明白嗎?
“姑娘不可胡亂瞎猜,石某隻是想幫助你,絕沒有任何不良的企圖。如果有什麼地方需要我幫忙的,你儘管開口,我一定會盡我所能去幫你。”沉默片刻,石寒終於誠懇說道,他是真的很想幫助她。
“多謝公子美意,如果你真的想要幫我,那就請你以厚別再來找我了。”燕可風冷冷說道。從頭到尾,她就像一隻刺蝟,豎起全身的毛不讓人靠近,也不願靠近別人。
“為什麼?難道我們不能做個朋友嗎?”石寒困惑地微蹙眉間,不明白她為何要對他如此冷漠。
燕可風神情一驚但很怏就消失了。“朋友可以在心裏做,不一定要常常見面。更何況……”她想起自己不堪回首的過去,不自覺地黯然垂下眼帘。從小到大除了娘這位親人以外,她一直都是一個人,更何況再好的朋友也會為了錢而出賣自己的良心,就像楊大嬸一樣。所以朋友根本不可靠,她才不需要呢!
“怎麼不說話了?”她突然噤聲不語,而且神情抹上一層感傷。石寒不免覺得有些奇怪,他總覺得燕可風並不是很討厭他,刻意對他的冷漠,似乎是在害怕什麼,也像是有什麼難言之隱。
看了他一眼,她面無表情地淡然道:“根晚了,我還有一大堆的活兒要做。大人若沒事,小女子先告辭了。”說完,她轉身就要走。
“等等!”也許是想跟她多相處片刻,石寒不想就這樣讓她離開,沒有一絲猶豫,他心急地上前握住她的手,就在他緊緊握住她手的這一刻——
“不要碰我!”燕可風滿臉蒼白地用力用開地的手,大大的眼睛裏充滿了無限的恐懼,連聲音都是顫抖的。
石寒被她嚇一跳,驚愕而溫柔地問:“你在怕我,為什麼?”雖然他的確很冒失,但沒有道理會讓她嚇成這樣吧!
“沒有!我沒有怕你!”她倔強地顫聲大喊,雙手環抱自己的雙臂緩緩往後退,那是她在武裝自己、保護自己。
沒錯!她是在怕他!他的手很大、很有力,那樣的感覺會讓她不自覺地想起她被呂國威強暴的那種感覺。那晚的事,就像一場夢魘一樣,緊緊追纏着她不放;無論三年、五年、甚至一輩子,她永遠也無法擺脫掉!
可是最令她害怕的是石寒這個男人,和他見面不過才兩次而已,她卻無法自制地被他吸引。明知道他和李蘭芝的交情非淺,可是她還是想接近他,跟他做個談心的朋友,甚至想依賴他。那樣的感覺今她害怕,她不能被他改變啊!
“那你為什麼嚇成這樣?”他一臉溫和地悄悄走近她,黝黑的目光今燕可風心頭一陣慌亂。“你給我的感覺,不該是如此膽小才對。”
“我討厭人家碰我,請你記住!更何況男女授受不親,公子方才似乎有違君子所為。”她強迫自己傲慢地冷聲道,以掩飾心中尚未平息的驚慌與悸動。
石寒微微一怔!他因她的話而停下腳步,眼底有抹受傷地道:“姑娘的話,石某會記住的。方才若有得罪之處,請姑娘見諒!”他退一步說話,態度謙虛有禮。
“沒事的話,公子請回吧!”她心亂地撇開臉,不忍直視他受傷的眼。她刻意忽視心中那股異樣的難過,轉身又想走了。
“過來幫我吧!”等她走了幾步,石寒突然這樣說道。
燕可風不解地回首看他,像在詢問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石寒含笑凝視她,溫柔笑道:“客棧里的粗活不適合女孩子。如果你願意,不妨到我那做事吧!表不會虧待你的。”
出入客棧的人三教九流的人都有。老實說,他實在不願讓她在這麼複雜的地方工作;一來怕她太累,二來怕有人找她的麻煩,畢竟她長得實在是太漂亮了。只要是男人,恐怕沒有一個不會不心動的。
本以為自己和一般的男子不一樣,不會輕易被美色所惑;如今想來,恐怕是他太自負了!雖然不想承認,但無法否認的是——這女人的一舉一動、一顰一笑,確實深深吸引着他;連她皺一下眉、咬一下唇的各種小動作,都令他無法忽視。
想到這,石寒終於明白自己心中那股理不清的情愫是從何而來了!也許打從在客棧第一眼看見她時,他的心恐怕早就已經緊緊繫於她的身上了;不然的話,他何以會對她的事這麼感興趣?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這次他也難逃情網了!
燕可風愣了愣,想都不想就要開口拒絕他時——
“你先別急着拒絕,回去好好考慮清楚再給我答覆。”石寒搶先一步把話說了。燕可風會有什麼樣的回答,他心裏當然有數;不過他石寒是很有耐性的,今晚她不答應,那他就每晚都來找她,一直到她笞應點了頭為止。“你是個聰明的女孩,什麼樣的決定對自己是最好的,相信你應該明白。明晚我會再來找你,希望到時能聽到你最好的決定。”
靜靜目送他離去的背影,燕可風心頭一陣慌亂!石寒的話實在很令人心動,客棧裏頭的工作的確不適合她,光是應付那些沒安好心眼的好色之徒就夠她累了。今兒個在客棧做事時,她記得曾聽人家說過,石寒是謝盂言的隨身侍衛,現在寄住於謝府之中;楊大嬸也曾說過,謝府是現今縣裏的第一首富,而目李蘭芝一直很想將女兒嫁給謝盂言。如果她能進去裏頭做事,讓謝盂言喜歡上她,那的確是個挺不錯的主意。燕可風心頭之亂漸漸消失,一抹冷笑飛上她的嘴角,一個可怕的計畫已經在她的腦海中逐漸醞釀而成。
石寒說得沒錯,什麼樣的決定對自己是最好的,她是再清楚不過了。明天,她會答應他的!
隔天一早,燕可風收拾好東西,向店老闆辭了工之後,便前往謝府找石寒。
來到謝府,正巧遇上石寒與謝盂言要出門。瞧他們一身的官服,想必應該是要到衙門去。
“燕姑娘?”看見站在門口側邊的燕可風,石寒驚喜地連忙下馬走向她。“你怎麼會在這裏?”
“石大哥,這位女子是?”謝孟言不拘洶,直呼石寒為大哥。他尾隨他下馬,燕可風不施半點脂粉的清麗秀瞼幾乎使他望得出神,好美的一位俏姑娘!
“謝大人,這位姑娘就是我和萱兒在客棧結識的那位燕可風—燕姑娘。”石寒恭敬地回話。私底下,他與謝盂言是以兄弟相稱,但一換上官服,便是主僕之分了。
“哦?她就是你和萱兒在客棧認識的那位燕姑娘。”謝孟言瞧着燕可風,眼中流露出的全是驚艷與欣賞。
這位姑娘的花容月貌絲毫不比燕可鳳遜色,甚至有過之而不及。她比燕可鳳多了股成熟的韻昧,難怪縣裏的那些妓名美女,石大哥連正眼瞧人家一眼都不肯;就連名門閨秀也吸引不住他,原來他早就有了心上人了!
“燕姑娘,這位是謝盂言——謝大人,是本縣知府大人。”
“我知道。”燕可風禮貌地朝謝盂言欠身行禮:“民女兒過謝大人!”
“姑娘不必多禮。”謝盂言回過神,俊秀的臉龐浮現一抹笑意,連忙上前扶起她。這時燕可風微微含羞帶怯地緩緩抬起頭凝望着他,一朵迷人的笑容毫不吝嗇地綻放在她嬌甜的臉龐上,謝孟言不覺又瞧痴了。
“謝大人。”忍着新中那股強烈的噁心感,燕可風強迫自己柔聲笑道。看着謝盂言那張痴痴茫茫的俊瞼,她知道他的心已經被她給迷惑了。
“燕姑娘,你還沒告訴我,你來找我是為了何事?”
俏臉轉向他,燕可風含笑閉了眼:“昨晚你說的那些話,還算數嗎?”
怔了怔,石寒恍然大悟地笑了:“
“謝謝。”她客套地對他點下頭“那我什麼時候可以上工?”
看了她肩頭上的小包袱一眼,他笑道:“現在如何?”
“沒問題。”燕可風微笑點下頭,一切的進展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石大哥,你們在說什麼?”謝盂言的聲音充滿不解,一雙俊眼依然鎖定在燕可風姣好的臉龐上。這女孩有股吸引人的特質,今人無法不注意她。
“謝大人,我想引薦燕姑娘進府內做事,可以嗎?”石寒面無表情地回道,低沉的嗓音隱藏着一絲不悅。不知為何,看見謝盂言對燕可風流露出來的那種愛慕眼神,竟然會讓他感到渾身不舒服—
“當然可以!”謝盂言聞言大喜。石大哥果然對人家有意思,把人帶進府里做事,那他就可以天天見到心上人了,果然是妙招!“燕姑娘,你放心,進我們謝府做事,我們絕不會虧待你的!”
“謝謝。”燕可風愣一下,再度朝謝孟言展現一個迷人的笑容,害得他又瞧痴了。
燕可風和謝盂言含笑凝視着彼此,兩人之間的氣氛很微妙。石寒劍眉崴蹙地站在一旁,心中那股令他無法忽視的醋意,使他暗自驚慌又不安,想不到他竟是如此地在乎這個燕可風!
之後,石寒不再開口,而燕可風似乎也有意冷落他,兀自和謝孟言有說有笑地聊着天。。
見時候已不早,謝孟言便傳喚來府內的總管何伯,要他帶燕可風到府內四處走走,熟悉一下工作環境,然後再安排一個輕鬆的差事給她。交代好一切之後,他才和石寒動身到衙門去.
今日衙門並沒有什麼大事發生,批閱完職務考核的一些文件之後,謝孟言趁着清閑之際,忍不住和石寒談起燕可風的事。
“石大哥,你真有眼光!那燕姑娘不但相貌不凡,而且言行舉止間落落大方氣質實為不俗。你能得此紅粉知己,小弟真是羨慕!”謝孟言含笑道,語氣之中的羨慕之意絲毫沒有保留。
想起早上和燕可風談話時,她那種略微靦腆卻又根有自信的態度與口氣,謝孟言不覺莞爾一笑。這種類型的女孩很少見,人漂亮說話簡潔有力,一點也不累人。說真的,她鎮的很吸引人!
“你說到哪裏去了?我和燕姑娘只是普通的朋友,我們沒有什麼的,你可別亂說話,壞了人家姑娘家的清白可就不好了!”石寒正色道,心底泛起一些苦澀。
紅粉知己?他也希望她是,可惜她對他的印象似乎不是很好。
“真的?”一聽此話,謝孟言難掩驚喜地笑看他,語氣裏帶有一絲希望。
皺眉愣了一下,石寒終於不情不原地點下頭。雖然不想承認,但這確實是事實,他和燕可風根本就是八字都沒一撇,能不承認嗎?
見他點頭,謝孟言俊臉之上馬上盈滿興奮的光芒。這麼說,他還是有機會嘍?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石大哥,不介意我和你一起追求燕姑娘吧?”雖然對石大哥有點不好意思,但他是真的滿喜歡燕可風這位姑娘,他必須讓石寒知道他的心意,這樣才不會有失君子所為。
謝孟言對燕可風有好感、想追求她,這早是石寒意料中之事。他不免在心中暗嘆一聲,豪爽笑道:
“當然不介意!就像你說的‘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們就一起公平竟爭吧!”
石寒語氣真誠、笑聲爽朗,看樣子他是真的不介意。謝盂言忍不住開心地大力拍了一下石寒的肩膀,寬心大笑道:
“好!夠意思!那我們就一起公平竟爭吧!”
“沒問題!”石寒依然保持臉上的笑容,並和他擊掌為盟,以表兩人的明志.
雖然燕可風現在對他十分冷漠,但石寒相信‘精誠所至,金石為開’。只要他以真心相待,相信她會接受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