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這阿福是怎麼回事,於時都過了,怎麼還不見人影?已換上夜行裝的永璇坐在床沿,一邊閉目養神一邊想着。

突然,門外一陣極細微的聲響傳來,他直覺是福祥來了。

他迅速地到了門前,一把打了開來。

果不其然,門外站的正是福祥。

福祥正想請罪,卻見永璇噓”的一聲,往房裏看了一眼后,小心的關上了房門。而福祥方才順勢看了看一片靜寂的房中,明白傅紅瑛正睡在主人房裏,主人怕自己吵醒她,是以才有此舉動。

永璇一路出了客棧,福祥也跟隨其後,只是他一直在想,主人是怎麼搞定這個女人的?如何讓她不吵鬧着要跟咱們去,還乖乖地睡覺?在百思不得其解下,他只能佩服主人應付女人的手段。

就在福祥胡思亂想地跟在永璇身後,卻聽前頭的永璇停下腳步,不悅地問道:“阿福,為何遲了?”以自己對阿福的了解,知道他必定是有事耽擱了,而非因為貪睡或是貪玩。

福祥一見四下無人.忙恭敬地來到主人面前請罪“爺請恕罪。卑職是怕咱們對於府地形地勢,若是這麼貿然進人,不但浪費時間,還有被發現的危險。是以卑職方才已事先潛人於府,略略熟悉了一番。”

”很好。”永璇很滿意.“辛苦了,這回若縣破了叫魂一案本王必定重重有賞。”

“謝王爺。”福祥也不推卻,因為主人有功必賞、有罪必罰的做事風格,他早就明了了。

“好了,時間寶貴,咱們走。”永璇一提氣,立時身輕如燕地往前飛奔,而福祥見狀,也立刻跟了過去。

隱含着神秘危險氣息的黑夜,立時淹沒了主僕兩人的身影。

qizonqizonqizon

永璇和福祥化為兩道迅如閃電的人影,在不斷劃破黑夜之後,縱身一躍,雙雙進入了於府。

一進人於府後院,永璇在福樣的帶領下,很順利地在於府時而隱匿,時而飛奔地一路婉蜒前進。只是在微光中一路行來,隱約可見於府里亭台樓閣、假山流水的,一副富貴華麗的景象。他不僅覺得福祥的懷疑很有道理,且對於大富如何聚集這麼多的財富而感到好奇不已。

走了一會兒,福祥突地停了腳步,隱身在黑暗之中警戒了一陣,指着遠遠一幢新穎巍峨、門前還有兩名守衛的樓宇低聲說道:“爺,卑職稍早在查探於府時,都不曾覺得有何奇特不尋常之處,單單隻有這一幢樓今卑職覺得十分詭異。”

永璇點頭深表同感。“阿福,先解決這兩名守衛,咱們再進去瞧瞧。”

“是的,爺。”福樣一覆命,立時悄無聲息地往那幢樓宇接近,不多時,只見他射出兩道袖鑲,那兩名守衛見血封喉,倒地身亡。

永璇看得不禁苦笑搖頭。

他只說“解決”,這小子也沒想到放倒即可,就立刻取人性命。他真不敢想像當初傅紅瑛杠上了他,若自己沒即時出現,那這小妮子可有苦頭吃的了。

在福祥將那兩名守衛拖到隱密處藏匿時,永璇也來到了那幢樓前,細看那高掛於樓匾上的題字時,他大驚失色,而同時福祥也注意到了。

“極樂樓?!”

兩人面面相覷。

“爺,這‘極樂’兩字是巧合嗎?”福樣說出他心中的想法,而這也正是永璇的想法。

永璇冷笑一聲,望了福樣一眼,“是不是巧合,咱們進去瞧瞧便有答案。”語罷,他雙手一使勁,那兩扇高大厚實的門應力而開。

兩人迅速地進入樓中,關上大門。

永璇在微光中一眼望去,只見這樓內雕樑畫棟、高挑寬敞,正中央高堂上擺着一個豪華寶座,而底下兩旁各有十來個太師椅,看來威嚴大度,但四周飾以畫軸古董,又增添了一些富麗堂皇之感。

“爺,這看來像是個議事大廳。”福祥說出了他的感覺。

“這應該就是議事大廳,感覺剛興建不久,而且很有某幫某派的味道。”永璇越看越覺得可疑。“四處找找,看看有沒有什麼可疑之處。”

“是的,爺。”

兩人開始在大廳一陣摸索,但大半個時辰過去了,卻未見有何奇異之處。

福祥開始急了。他明白若是巡夜交班的守衛來,一見樓前無人必定起了疑心,這麼一來情況就不妙了。

永璇同樣明白這層道理,但力求鎮定的他一路來到那堂上寶座,在一陣察看之後,還是一無所獲。

這幢樓看來明明很怪異,況且留有侍衛守門,這就表示裏頭必定藏有重要物品,可為什麼偏偏就是找不着呢?永璇越想越氣惱無力,不禁坐在那寶座上發起愁來。

福樣見狀,也躍了上來,“爺,我們要不要先出去再說。否則萬一另有守衛到來,那咱們豈不是成了瓮中之鱉?”

永璇心知他說得有理,是以撐着寶座扶手就想起身,手下卻傳來一陣怪異的感覺。

心念一閃,他立刻點燃了火褶子,細細地瞧着那扶手。

這時,福祥也察覺到了主人似乎有所發現,連忙過來看個究竟。

只見那扶手乍看之下並無特別之處,但定睛細看,可以發現有着一道人為的小小四方裂痕,看來似乎是個暗匣。

主僕兩人大喜過望地互看一眼。永璇手指一使力,那暗匣小門立時被打了開來,露出一個旋鈕。

“爺,我來。”福祥怕這旋鈕一轉動會有危險,自告奮勇。

永璇明白他的忠心,讓了開來,邊看着福祥轉動旋鈕邊注意着這大廳之中有無出現不同之處。

福祥屏氣凝神,緩緩地轉動了旋鈕,而隨着他轉動的動作,一聲不知名的聲響也傳了出來。

“原來這樓的玄機是在寶座之後有一道暗門!”

永璇看得驚奇萬狀,福祥當然也不例外,兩人雙雙來到暗門之中,永璇火褶子一照,立時現出一道石梯來。

“爺,看來這道門是通往地下。”

永璇抿嘴點頭,“福祥,你守着這道門,我下去看看。”

福祥一聽,馬上現出慌張神色,“爺,萬萬不可。這底下情況不明,說不定還暗藏殺機,您還是讓卑職下去吧!”

“福祥,你敢抗命?”永璇眉一挑,眼一冷,嚇得福祥立時跪在地上。

“爺,要不您讓卑職一道陪您下去吧!萬一真有個什麼,卑職也才能盡保護之責。”

永璇一聽,也有道理,於是應允了。

主僕倆不再耽擱,福祥在前、永璇在後進了那道暗門。只是兩人一進門,那門便自動地關了起來,嚇了兩人一跳。

不過,本着既來之則安之的心態,永璇暗示福祥別驚慌,繼續往下走。

就這樣,兩人走到了階梯盡頭,忽然眼界一寬,迎面便是一間神壇。

那神幢正中間供着丈二長的惡魔塑像,人身狗面,卻又長着兩隻長角,抱着一貌美女子,做着神弄的樣子,腳邊還有許多裸體的女人。而惡魔兩邊還有許多小鬼,一個個都塑得奇形怪狀,妖態百出,看得人不寒而慄。”

可最教永璇主僕感到驚異的是,那神壇之上高掛着刻有“極樂門”三字的匾額。

“極樂門?!難道這裏是極樂門的總壇?!”永璇不可思議

中夾雜着一絲興奮。他真是做夢也想不到,此回夜探於府,竟會有如此驚人的發現。

同樣感到驚心動魄的福祥,則走到供桌之前勘查一番。

“爺,您快來看!”他似有重大發現,急急喚着永璇。

永璇立刻飛身上前,一看那偌大供桌之上除了擺放着許多作法的法器之外,還留有許多的符咒。

“爺,看來這裏真是極樂門的總壇,因為這些符正是‘極樂符’。”福祥指着那些符說道。

“此話當真?你沒看走眼?”永璇駭然地再次求證。

“爺,這‘極樂符’卑職雖然只看過一次,但印象十分深刻,所以卓職可以肯定這是‘極樂符’沒錯。”話一頓,福祥看了四周一眼,不禁咬牙說道:“想不到一個看來不起眼的於大富,竟是這碎屍萬段的叫魂案首腦!”

“不對!”永璇予於否決,“以我看,於大富只不過是一個傀儡,這幕後主腦另有其人,而且此人正是這催符之人。”

福祥一聽,覺得有理。“不知這人是怎樣的三頭六臂,竟能創出如此駭人且妖邪的門派?!”

永璇頗有同感,忽然發現神壇中另有一道門,只是一接近卻怎麼也打不開。“奇怪,這道門后又藏着什麼秘密?”可時間緊迫,他也就不管它了。

主僕兩人又看了一陣,沒有其他的發現。

四周駭人的氣息伴隨着陰風慘慘不斷襲來,永璇直覺得怪異神秘得緊,又見沒有再留下的必要,開口說道:“好了,阿福,我們趕緊離開這裏!”

“是的,爺。”

於是,主僕兩人便往後撤,一路上了通往暗門的階梯。

只是才上了一半,暗門外遠遠傳來一片騷動聲響。

永璇知道東窗事發了。危急之中,他轉身對着身後的福祥低喝一聲,“阿福,聽令!”

福祥正為主人的安危而心慌意亂,雖不明白主人的用意,但還是低頭跪了下來,“福祥接令。”

“阿福,出了這道暗門之後,一番惡鬥絕免不了。如果咱們能一道殺出去那最好,可如果有了萬一,我要你記着,不管在什麼情況下,我們之間一定要有一人拚死逃出於府。傅姑娘手裏有兩江總督手諭,逃出去之後便立刻回客棧和她會合去討得救兵、圍剿賊人,這樣你聽清楚了嗎?”

“稟告爺。”福祥卻不想聽令,“除非爺能平安,否則卑職絕對不會舍下爺一人,自己逃走。”

“福祥,你敢抗令?”永璇不覺氣上心頭。

“爺……”福祥還是不願領命許諾。

“福祥,你給本王用腦筋好好想一想!”永璇見聲響越來越大,不禁氣極敗壞地喝斥道。“若是我們兩人都被困在這裏,那誰來救咱們?雖然我已經交代傅姑娘討救兵,但就算地討得救兵來,倘若官府查不到這間密室,那也無用武之地!所以你的愚忠不但無濟於事,只會壞了大局,這樣你明白了嗎?”

福祥這才無奈地明白主人的用心,“明……明白,爺。”

“那你還打算抗令?”

福祥恭敬一揖,“卑職不敢,卑職遵命。”

“很好。”永璇這才放下心來。“走,待會兒他們若是開門下來查探,一開了門,咱們便殺出去。”

“是的,爺。”

可兩人才走到了暗門邊,門卻已大開。

永璇和福祥交換了個眼神,立刻躍了出去,數十名高手摻和着一班唆羅一陣微愣,才揚起手中的刀劍涌了過來。

“把門關了,別讓他們給逃了!”

永璇一聽,立刻暗叫“不好”。那出聲之人正是於大富。這一分神,他手臂一吃痛,立時被劃了道口於,逼得他只得凝神應戰。

而於大富看着那兩個不知打哪兒來的陌生人,是緊張得心裏直打鼓。

打從聽下人說有人闖進極樂樓,他一顆心就既驚且疑地懸在那裏。不過他很清楚,若不將擅闖之人抓住,讓這樓中的機密給泄漏出去,那他就是有九條命也不夠死呀。

又看了一眼那兩名以一擋三,勇猛無比的陌生人,他不禁冷汗直流。這究竟是何方神聖?自己一班高手都已折損了兩名,可就是無法擒住他們。

此時,大門突地開了,他轉頭一見,原來是聞訊而來的梁德全。梁德全一進來,又將那兩道厚實的門關了起來。

永璇一見門開了,立時乘機往門外一瞧,可那門外聚集一大批人,令他一雙劍眉不由得皺得更緊了。想不到真讓紅紅說對了,這於府之中竟然卧虎藏龍,看來自己還是大意。

“於爺,這兩個是什麼人?”梁德全來到於大富身邊,忙不迭地問道。

“我怎麼知道?”於大富已是焦急萬分,哪有心思理他。

“咦?那個白面英俊小於,我怎麼覺得很面熟?”

“你見過?”

梁德全又望了一眼永璇,突然大叫,“啊!我想起來了……”他說起了那一夜於大富向自己追債卻聽到有人通知了保正,落荒而逃的事。“你們走了之後,這個小子就一個人出現了,可那時我懷裏還揣着幾道符,又以為他是官府的人,所以二話不說也跑了。”

“官府的人?”於大富一聽,頓時又成了熱鍋上的螞蟻。

“放心,後來我想了想,這事透着十足的蹊蹺,大概是這小子假冒官差,裝神弄鬼地把咱給唬弄了。”

於大富點了點頭,“是啊!這件事我也直納悶着,聽你這麼一說,我也認為咱給蒙了!”他望向永璇,咬牙切齒地說道:“你個具小子,讓我捉到,看我怎麼收拾你!”.

“只是,他們到底是什麼人?”梁德全滿臉好奇。

“不管他們是什麼人!都不能讓他們逃出去,否則我們全都死路一條!”

梁德全聽到“死路一條”,不自覺地慘白了臉色。

所謂急中生智、狗急跳牆,只見他眼珠子直骨碌碌地轉,冷不防地冒出了一句“無毒不丈夫”。

他轉向於大宮說道:“於爺,眼前雖然捉他們不住,但他們想走也役那麼容易,待我去神壇中將‘樂逍遙’拿出來,必能將他們一舉成擒。”

於大富喜形於色,“對、對!我怎麼把它忘了?快!快去拿來!”

梁德全兩條腿一動,繞過正不斷格鬥的一堆人,直往暗門而去。

永璇一直暗暗注意着於大富和梁德至的一舉一動,此時覷見了梁德全鬼祟邪笑的進了暗門,馬上有了不妙的感覺。

“阿福,快退出去!”

話一落,他立時殺往大門而去。福祥見狀,也邊禦敵邊慢慢往大門移動。

這時站在堂上的於大富又開始緊張了。若是讓他們出了這個大門,想要捉他們就不容易了。他往暗門內瞧,邊罵梁德全動作太慢,說時遲那時快,梁德全己冒出頭來,只見他以布蒙住臉,手裏拿着一把未點燃的火把。

於大富一邊撕下衣角也蒙住臉,一邊催促梁德全,“梁德全,快點!快將廳中的火把全點上!”

而永璇和福祥兩人一在大門前會合,福祥立時向永璇說道:“爺,我先擋一會兒,您打開門先出去吧。”

“好,就這麼辦!”永璇轉身將門用盡全力拉開,只是門一開,外面數十名侍衛也立刻蜂擁上來。幸而門外這些人武功平平,他還應付得了。

梁德全還沒點燃火把,正好瞧見永璇打開了大門。

“全力捉住那個白面小子!”他直覺的認為這個人才是頭頭,捉住了他,就不怕另一個壯漢不就範。

這一聲令下,大部分的人立時向永璇圍攻而來,急得福祥既要應付兩三名高手,又關心主人的安危,心慌意亂中挂彩連連,無法替主人解圍。

“阿福,我說過的話你忘了嗎?”永璇見情勢一下子對自己相當不利,立時暗示阿福快走。

但福祥猶豫了。

就在此時,又聽見於大富喝令道:“趕快將大門關上!”

永璇一聽,更是急得狂喊了聲,“阿福!”

福祥一震,立刻明白這急迫的一聲中所蘊涵的意義。

他覷着主人浴血奮戰,不禁心痛自責不已。爺,都是阿福沒用,竟沒能保護您周全,您一定要等阿福回來。

這一想罷,立時把他這個鐵掙掙的漢子給逼出了兩滴淚。

“啊——”福祥悲憤地狂喊,從已關了一半的大門中沖了出去。

“逃了,有人逃了!”於大富焦急地大叫,立時有人想追出去。

永璇一見,立刻將那人攔了下來。

於大富心想,外面還有一些人,這逃出去的大漢能解決就解決,不能也就算了。可他怕逃了一個又一個,於是又一聲令下——

“趕快將大門關上!”

看着大門又再度關上了,但福祥已出了大門,在祈求他能平安逃出去之際,永璇鎮下心神專心應戰,一下子又擊斃一名於大富的手下。

見狀,梁德全心中飛快地盤算片刻,眼中邪光一閃,立時附耳對於大富嘀嘀咕咕。

“好辦法!”於大富臉色神情一松,趁着大廳眾人打得難解難分之際,一溜煙的出了大廳。

永璇注意到了,在不知這兩個人又在搞什麼鬼的情形下,不禁為福祥擔心不已,可他已是自顧不暇,再也無餘力去想其他。

於大富很快便回到了樓內,一進樓,見梁德全已將火把全燃上,一顆心總算落了地了。

火把?!永璇察覺這樓中閃着紅光,覺得有異,但被五、六名高手一輪猛攻的他只能斂起心思,全力回擊。

不多時,密封的大廳中慢慢地起了一陣粉紅色煙霧,一絲奇香也竄人永璇因不斷拼戰而呼吸急促的鼻間。起初這股奇香若有似無,但漸漸地時間一久,這奇香的香氣越來越濃不好!永璇感覺下腹一陣熱流竄得自己四肢無力,知道這陣香氣有毒,他喘息不已、欲振乏力,腳下一軟,迫得他垂下頭去,單腳跪在地上。

這是什麼毒?好生厲害呀!在暗暗驚奇之餘,他睜開模糊的雙眼,發現整個香煙瀰漫的大屋中,除了於大富和梁德全兩人之外,其餘的人全倒在地上。突地,腹中一股急火燒得他頭暈目眩。但在強大意志力的支撐下,冷汗渾渾的他咬緊牙根就是不願倒下,可這種極度興奮又夾雜着痛苦的感覺蔓延全身,他被衝擊得終於忍受不住倒了下去。

“他倒了!快!快將大門打開……”

永璇魂靈虛飄之際模糊地聽到了這一句。

他想爬起來逃出去,但渾身無力又火熱得緊,逼得他發出一聲呻吟,一抹情影也猛地躍上了心頭。

“紅紅……”低喚着心愛人兒,他終於失去了意識……

qizonqizonqizon

“不要……永璇救我……不要……永璇!”

恐懼的呻吟在一聲驚叫之後瞬間停止,飽受夢魔摧殘的傅紅瑛由床上驚坐而起。

冷汗濡濕了她驚魂未定的臉龐,在半晌的失神中,永璇的名字突地閃過心頭。她低頭轉眸,身畔卻是空蕩蕩一片,哪有永璇蹤跡?

他騙我!他明明說我一早起來,第一眼就會看見他躺在我身邊的!

傅紅瑛用怒氣掩飾心中越來越深的惶恐,她迅速地從床上躍下,來到窗前看着天色。

天就快亮了,可為什麼他還沒回來?!

傅紅一給不住害怕得直發抖,但她不斷告訴自己沒事,他只是回來遲了,或者……對了!他又想捉弄她,所以故意不進房間。搞不好自己一出了客棧,他會突然跳出來嚇自己…

對卜定是這樣!傅紅瑛說服自己,迅速穿好衣物,一路出了客棧。

可站在天色依舊湛黑的客棧之中,她所想像的情景卻一個也沒出現。

鼻子一酸,心中一拗,望穿秋水的她不禁落下淚來。

不行!無論如何,自己一定要堅強!這一想,她抹去象徵軟弱的淚水,又回到了房間。她已經打定主意再等一刻鐘,若到時還是沒有永璇的消息,她便要動身到衙門去調動官兵。

坐在椅上,她心神不安,突然虛掩的房門被人撞開了。

“永璇!”傅紅瑛驚喜地喊了聲,可下一刻,她卻驚叫道:“阿福!”

一陣不祥的預感襲來,她立時奔到渾身傷痕纍纍,幾乎站不住腳的福祥身邊。

“你怎麼傷得這麼重?!永璇呢?”她望了一眼門外,卻杏無蹤影。“他怎麼沒有跟你一起回來?”焦急之中,那股不祥的感覺越來越沉重,沉重得教她眼淚又溢出了眼眶。

“傅姑娘,快!快到衙門去,爺、爺被捉了!”

一陣魂飛魄散,傅紅瑛幾乎暈了過去。

“傅姑娘,傅姑娘!振作一點,爺還等你去救呢!”福祥顧不得傷勢,顧不得忌諱,一把扶住了傅紅瑛,讓她坐在椅子上。

她一聽,神智立時清醒過來,雙眼中也現出了一道堅毅的光芒。

“阿福,你的傷不要緊吧?”她轉頭看着一身傷痕纍纍、不斷冒着冷汗的福祥,關心地問道。

“傅姑娘,我這些全是皮肉傷,不打緊。”

“很好,那你現在先將你們夜探於府的情形說來讓我了解。”傅紅瑛冷靜地說。但一會兒,她又急急地道:“挑重點,時間緊迫。”

福祥明白,立時將他們在於府極樂樓中所發生的事,簡明扼要地說了一遍。

傅紅瑛越聽,臉色越慘白,尤其是聽到最後一段福祥拚死逃出而永璇生死未卜之際,一張粉臉幾無血色。

“阿福。”她強自鎮定,打起十二萬分的精神站了起來,“你休息一下,我現在就趕到衙門那兒去。”

“不!”福祥也站了起來,“我回來只是要跟你說於大富府中隱藏的秘密,現在爺交代我的任務已經完成,我現在要搶得先機,立刻趕回於府先行營救爺。”

傅紅瑛已是百感交集,聽得他如此忠心,不禁紅了眼眶。但此刻她不允許自己軟弱,強忍了下來。

但忍住了淚水,她卻忍不住哽咽,“好,阿福,我們分頭行動。”

福祥看着傅紅瑛強忍淚水、冷靜行事的樣子,心下更明白主人為何會對這個女子如此另眼相待了。

一有了默契,兩人立刻往門邊迅速的移動,很快地便來到了客棧樓下。

只是才剛下了樓梯,一陣紛沓的腳步聲和着一聲聲沉隱有力的催促傳來,傅紅瑛一抬眸,赫然見到曾有一面之緣的秦捕頭帶領着十多名的捕快堵在門口。

“給我守在門口,不準任何人出人!”

“遵命!”

“秦捕頭,就是他,就是他!他就是到我們於爺府中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那她一定是他的同夥!”一名小混混模樣的男人遠遠指着福祥和傅紅瑛嚷着。

福祥一聽見這莫須有的罪名,立時跳了出來,“唉,你是哪來的小雜種,竟敢無緣無故地血口噴人,看俺怎麼教訓你!”

那名小混混見壯碩如山的福祥一身血漬,原本就十分駭人,再加上他氣得直想打人的神情,嚇得那小混混立刻躲到了秦捕頭身後。

可就算躲了起來,他還是不斷地說道:“秦捕頭,你看!你看!他身上的傷勢就是最好的明證。”

福祥氣得直想打他,卻被傅紅瑛拉了回來。

此刻,她已經大致明白福祥必定是因心急如焚,而讓人跟蹤了也不知道,可這做賊的喊捉賊的手段也太奸詐了吧!

“秦捕頭。”她遠遠對着他拱手作揖,大聲說道。“您還認得我嗎?”

一直冷眼旁觀的秦捕頭聞言,威風八面地走了過來,在仔細的瞧了一眼傅紅瑛之後便認出她來。

“你不就是李興的侄媳婦嗎?你怎麼會這麼一大早便跟這樣的男人出人客棧?你的相公呢?他知道他戴了綠帽嗎?”

福祥聽了又冒出一陣火來,“姓秦的,嘴巴放乾淨一點,否則將來你會後悔的!”

再一次,傅紅瑛又對着他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

其實她也很氣憤,但以眼前來看實在不能怪秦捕頭誤會。而且情況十萬火急,絲毫不能浪費,是以她才不跟他計較。

“誰會後悔還不知道呢?”秦捕頭冷哼一聲。“好了,廢話少說!這有人報案你們也聽到了,所以請兩位乖乖地跟我到衙門走一趟。”

福祥不想在此糾纏,立時對着傅紅瑛建議道:“傅姑娘,雖然我受了傷,但要應付這些人還綽綽有餘,我看這兒就留給我處理,你儘快趕到衙門去吧。”

衙門?!秦捕頭一聽,立時疑心四起。

可傅紅瑛有不同的見解,“阿福,永璇命懸一線,就算我現在趕到衙門去,這一來一回勢必耽擱不少時間。此刻既然有現成的官差自動送上門來,我們何不節省時間先應應急?”

福祥立時喜形於色,“對啊!我怎麼沒想到。傅姑娘,你真不愧是名門之後!”

名門之後?!這詞更讓秦捕頭滿腹疑雲。

沒有時間再讓她客套了。“秦捕頭,你看看這是什麼?”她拿出她爹的手諭,遞到他的面前。

“沒什麼好看的,有話到了公堂之上再說。”秦捕頭官不大,但官架子卻不小。

福祥馬上予以反擊,“姓秦的,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2”

“阿祥!”傅紅瑛忍不住責怪地叫了聲。“事態常急,拜託你別再節外生枝了好不好?”

這句話如同當頭棒喝,福樣立時低着頭,一臉羞窘,“對不起,傅姑娘。”

傅紅瑛也沒心思再理會他,神色一緩,轉向秦捕頭問道:“秦捕頭,看在您給老百姓的風評不錯,我給您一個忠告——先看了這封信,否則您一定會後悔的。”神色轉為嚴厲的她,再次將信封遞到了秦捕頭的面前。

秦捕頭訕訕一笑,屈服在傅紅瑛的恩威並重之下。他一把抽過她手中的信封,拿出其中的信紙閱覽着,只是不看還好,這一看之下,臉色不禁大變。

傅紅瑛和福樣見狀,不禁相視一笑,很快他們就可以帶着幫手救人了。

“來人啊!”驀地,已看完信的秦捕頭指揮起那班捕快,傅紅瑛心中一喜。“給我將這兩個十惡不赦的歹徒捉起來!”他指着他們兩人,臉罩寒霜地命令道。

傅紅漠和格樣頓時驚奇不已。

“等一下!”傅紅碘瑛着就要湧進客棧的捕快大喝一聲,質問道:“秦捕頭,難道你看不但上面所寫的嗎?為何還想將我們兩個捉起來?”

秦捕頭冷笑了聲,“我就是看得懂才會將你們給捉起來!”語畢,他又換上問案的神情,“說!這封兩江總督傅大人的手諭你們打哪裏偷來的?”

傅紅瑛差點沒暈倒,“這不是我們偷的,這是……有人給我的!”她不能當眾就這麼泄漏出永璇的密使身份。

“有人給你的?!”秦捕頭兩眼瞪得老大,“這麼說,持有這封手諭的欽差大人在你們手上了?”

“你也知道欽差大人?”傅紅瑛一陣驚喜,這就代表她不用再隱瞞永璇的身份了。

“當然知道,傅大人下了一道密令要咱多多留意……”秦捕頭得意洋洋地說到這裏,才意識到自己竟在無意中泄漏了秘密,臉上是尷尬心虛萬分。

傅紅瑛一邊感謝自己的爹,一邊催促起秦捕頭,“那秦捕頭,快,動作快!欽差大人正——”

“正、正在哪裏?”秦捕頭欣喜地打斷了她的話,救了欽差大人可是大功一件呀!“你們好大的膽子,竟敢綁架朝廷命官!”

傅紅瑛不禁翻了翻白眼,福祥也忍不住說話了。

“傅姑娘,我們就別再跟這個笨捕頭說這麼多廢話了,咱們乾脆衝出去,直接到於府救人算了!”

於府?!救人?!秦捕頭又聽到一句莫名其妙的話。

“阿福,再給我一點時間,若還是不成,那就照你說的辦。”傅紅瑛還想再做努力。一秦捕頭,我想問您一句,請問您當捕頭多久了?”

福祥一聽,差點沒暈倒,時間不斷的流逝,她怎麼跟人家話起家常了?

秦捕頭被她這麼一問,更覺莫名其妙,“快十年了。你問這幹啥?”

“都十年了,您卻還只是個小小捕頭?”這李興說得果然沒錯,秦捕頭和自己的爹一樣都不懂得官場現實。只是相較之下,秦捕頭頭腦簡單了些,而咱爹祖上有德,幸運了些。

一思及此,傅紅瑛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地睨了秦捕頭一眼。

秦捕頭臉上一熱,不禁尷尬一笑。這都怪自己只知道埋頭苦幹,卻不懂得逢迎拍馬,才會落得十年了還升不了職,也難怪人家小姑娘要笑他了。

這一轉折,傅紅瑛心中已鎮定了不少。“秦捕頭,照我看來,您很有升職的實力,只是無升職的機會。可惜的是,眼前就有這麼一個讓您立大功的機會,你卻拚命的往外推。”

“往外推?這是什麼意思?”秦捕頭又是一頭霧水。

“我的意思是欽差大人已經被於大富給捉了,情況十分危急,你再不趕去救人,那你不僅立不了大功,還得吃上重罪。這樣你懂不懂?”

卅么?欽差大人被於大富捉了?”秦捕頭一臉目瞪口呆。”你們……你們是不是又想假造事實?!”

“我們沒有假造事實!”傅紅瑛心一急,忍不住朝他大叫,“快去救人,否則我一定會讓我爹重重罰你的!”

“你爹?你爹是誰?他憑什麼罰本捕頭!”

“我姓傅!我爹就是兩江總督傅鴻聽傅大人!”傅紅瑛終於不再對牛彈琴,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身份。

“你是傅小姐?!”慘了!傅大人在密旨中也下了指示,要多關照他的愛女,難道她……可她不是有了相公嗎?他馬上又問:“那……那個號稱你相公的金永是……”

“笨蛋!他就是欽差大人,而這位就是他的侍衛!我們假扮夫妻,全是為了查案方便!”

秦捕頭一聽,差點當場昏倒,搖了搖頭,他力求鎮定。一你說的到底是真是假?’他根本無法思考了。

“秦捕頭,我說的是真是假,你和我們去一趟於府不就知道了?你想想,倘若屆時你發現我們存心誑騙你,那你再將我們捉起來問罪也不遲。可萬一我說的是真的,卻因為你的耽誤時機和失職不察,而導致朝廷命官喪命於此,那後果之嚴重,不用我說,你也應該很清楚!”

秦捕頭心中一沉,想起了那金永的恢宏氣度,又想起眼前這兩人方才的對話,立時覺得她說的話可信度很高。不過,這個於大富背後有巡撫大人撐腰,是以於大富的手下一來報案,這天都還沒亮,自己就奉命趕來捉人。

他該如何是好?他還無法完全相信這女子,若是這麼貿貿然地直闖進於府生事,只怕自己不僅升不了職,恐怕連飯碗都沒了。可若是她說的全是真的,那……

傅紅瑛見他還在猶豫,不禁氣得大罵了句,“秦捕頭,這麼個大好的立功機會,你還在猶豫什麼?!”

秦捕頭正想到被砍頭,被她的威嚴這麼一震,也就應允了。“好!我就隨你們走一趟!”這丟飯碗總比丟了腦袋好吧!

傅紅瑛和福祥互看一眼,眼中儘是欣喜。只是福祥在欣喜之餘,對傅紅瑛的敬佩不由得更深了一層。

秦捕頭一做下決定,三人轉身便要步出客棧。

一見那名小混混一臉鬼祟的模樣,傅紅瑛立時起了警戒之心。

“秦捕頭,那個報案之人分明是於大富的手下,您可別讓他跑了,否則讓他去向於大富密告,那咱們這一趟算是白跑了。而且,日後咱們還要好好的與他在公堂之上理論理論,好叫於大富知道他做賊喊捉賊的愚蠢!”

秦捕頭見她說得一副義正詞嚴,不由得更加相信這有着大家風範的女子,極有可能就是傅大人的掌上明珠。

腦海中閃過立下大功的威風,他心下一喜,立刻出言吩咐了一名捕快,“你,將他帶回衙門交代人看好,別讓他跑了。還有你回頭到於大富府里時,再多帶一些人來,聽到了嗎?”自己平日就看於大富十分不順眼,這回還不好好地鬧他一鬧?

那名混混被押走之時,不由得愁眉苦臉。原本他看情形不對,才想開溜,卻沒想到這個女人這麼厲害,竟會先下手為強。

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於府迅速前進。傅紅瑛心急如焚的趕路之餘,也不斷地祈求諸神保佑。

蒼天在上,若是永璇能平安無事,那往後他再怎麼捉弄我,我都無怨無怒。

永璇,我來了!無論如何,你一定得撐下去。你說過要娶我的,我絕對不准你言而無信。

上一章書籍頁下一章

玩弄芳心

···
加入書架
上一章
首頁 台言古言 玩弄芳心
上一章下一章

第八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