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前進大漠

迎親隊伍浩浩蕩蕩的往北行了半個多月,終於出了長城之外。

一路上,王嬙就像個初見世面的孩子,看什麼都覺得驚奇、見什麼都覺得有趣。

一會兒是:“呼韓邪你看,有兔子……”

一會兒又是:“呼韓邪,成群的鹿……”

“啊……好漂亮的花!”

她總對新奇的事物又叫又跳的,為了滿足她的好奇、呼韓邪總是由着她走走停停,玩得她好不開心。

但一出長城,周遭的景色就開始一點點的改變。

原是滿眼的綠意,開始一點一滴的被漠黃給侵蝕,成群的林木,也不知在何時悄悄絕了蹤跡。最明顯的改變就是那陣陣的狂風,毫不留情的刮過每個人的臉,帶來刺刺的疼痛,也帶來冰涼的寒凍。

王嬙站在座轎外,怔怔地看着這完全不同於漢土的一切。

這就是大漠草原,就是呼韓邪生長的地方,就是她將要生活一輩子的地方?

她揚起雙臂,任狂風不斷的往她身上吹拂,這心情她說不上是好是壞,只感覺到無比的壯闊。

呼韓邪從前頭策馬過來,將一件毛皮做成的斗篷披在她身上。“小嬙兒,外頭風大,你怎麼不在轎子裏好好待着?”

“呼韓邪,你們的大漠草原就是長這個樣?”她茫然地看着他。

她眼中的茫然讓呼韓邪心中一刺。

環住她的肩頭,他指引她望向一望無際的前方。“沒錯,這就是大漠的草原。在春季時,這裏遍地如茵牧草、四處肥壯牛羊;冬季時,這裏就寸草不生、杳無人煙。我的族人就是這樣逐春避冬,日復一日、年復一年的遊走在這片廣大的草原上。”

她無法想像,只能目不轉睛地盯着眼前這一大片秋季的草原。

“你再看看……”呼韓邪扶着她轉過身,望向遠處延綿不絕的長城。“長城的另一邊,就是你所熟悉的大漢疆土,和這裏的景色截然不同,對不?”

他目不轉睛的直盯着她的臉,生怕有一絲的後悔寫在她的臉上,他更不確定萬一她真的有後悔之意,他將如何做。

王嬙的神情由茫然漸漸轉變為驚訝,而後是驚喜,她多變的神情當中獨獨就是沒有後悔的表情。

“呼韓邪,接下來的路程,我可不可以和你一樣騎着馬?”她拉着他的衣袖,神情是雀躍的。

“你……不後悔?”他凝視着她清亮的眼眸。

“為什麼要後悔?騎馬耶!我從來沒試過,那該是多好玩的事啊!”她興匆匆的拉着他往他那匹高駿的白馬走去,但呼韓邪攔腰將她摟回懷中。

“哎!你做什麼……”呼韓邪擁住她,緊緊的,像是怕她突然長了翅膀飛掉似的。“呼韓邪……你怎麼了?”

她感覺到他的不安,卻不能明白是為了什麼,也不知道能為他做些什麼,她只能同樣緊緊回抱着他,將臉頰貼在他胸前,嘴裏不斷輕輕的哄着他說:

“呼韓邪,你別怕,不管發生什麼事,我一定都會陪着你。幫着你……你別害怕喔!”

良久,呼韓邪放開她,對她露出個燦爛的笑容。

他躍上白馬,拉着她坐在身前的馬背上,指揮大隊留在原地休息,自己則帶着她縱馬向草原奔馳着。

雖然狂颯寒風吹打得她雙頰發疼,風馳雷摯的速度使她感到眩目,但有着來自她身後的胸膛和環着她的強健臂彎,她毫無懼怕地享受着首次騎在馬背上的樂趣。

“呀荷!……好快、好過癮啊!”她緊抓着馬鬃興奮的不斷大叫着。

不一會兒,呼韓邪勒住馬,意猶未盡的王嬙看着他:“怎麼停下來了?”

“小嬙兒,我帶你來看一個地方。”他指向前方遠處廣闊的黃澄一片:“前方就是戈壁沙漠,越過沙漠就到單于庭的所在。”

“是嗎?那不就快到了!”王嬙雙眼一亮,開心的說著。

呼韓邪捧着她的臉,認真地對她說著:“到了單于庭,我要為你舉行一個盛大的婚禮,正式向我大漠子民宣告你就是我的閼氏,是我匈奴的王后、國母,而後這片大漠草原就是你落地生根的地方!”

轉頭再向那一片遼闊,王嬙的眼中儘是閃亮的光采。“那還等什麼?我們立刻走吧!”

她迫不及待的想親眼看見他的家園、他的子民;她迫不及待的想親身體驗匈奴人的生活,體驗他的生活、他的一切

她無法形容那是什麼樣的感覺,她只知道有關他的一切,她都是那麼急欲了解、急欲學習;她只感覺永遠踉隨着他,就是她要的自由、她要的生活!

“要不要再多看幾眼長城,向你的故鄉做最後的告別?”

工嬙笑着搖搖頭,她才不想和漢土說再見,她根本也沒打算再見漢土。

“為什麼?”呼韓邪問。進人戈壁沙漠,這輩子她可能再也見不到長城,她真能完完全全的放開嗎?

“因為……”王嬙看着他甜笑着,伸手遙指着北方:“那兒才有你…”

掀高着鑾轎的布幔,陳采妍臉色蒼白地看着遠方騎在馬背上親昵二人的背影,她的心頭百味雜陳,很是難受。

她無法忍受旅途的顛簸,無法忍受荒涼的景象,無法忍受凜冽的北風,但她最無法忍受的是眼睜睜看着她心所系的男人的一顆心全系在另一個女人身上!

她總是想着,如果呼韓邪肯分一點點關注在她身上,哪怕只是一點點,此去之路,或許她就不會那麼難受了。

“陳姑娘,要不要下轎子透透氣,身子會舒服一點?”

陳采妍看了一眼說話的人,是巴騰。

她一句話也沒回答,冷漠的將身子縮回轎里去,漠然地放下轎簾。

巴騰嘆口氣,靜靜的侍立在轎旁。

女人,不管是大漢還是匈奴,凡是女人,他永遠不懂!

單于庭,是匈奴單于王帳所在的地方,其地位之重要,相當於大漢皇城所在的長安,只不過單于庭總隨着季節而變,隨時遷移它的所在位置。

不像長安城有着輝煌壯麗的建築物,單于庭里只有一個接着一個的旃帳,這當中又以位在中心、單于居住的旃帳為最大。

站在單于旃帳前的大片廣場上,已被封為寧胡關氏的王嬙頭是昏的、眼睛是花的。

她的頭昏是因為一個又一個的匈奴少女,接連拉着她隨着胡樂不停的旋舞;她的眼花是因為不斷前來賀客的族人,送上牛羊、毛皮、氈毯等各式各樣她從沒看過的賀禮。

眾人圍繞下的王嬙開心得不得了,雖然聽不懂匈奴人的語言,但每個來到她面前的人們,透過簡單的手勢、誠摯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在這塊土地上是被歡迎、被喜愛的,她也同時愛上了這塊土地上自由自在的空氣和不忸怩、不做作的人們。

在這裏,人們沒有身份地位高下、男女禮教嚴謹的隔閡,為了匈奴王的婚禮,無論是居住在此地或是遠從數十裡外而來的人們,大家不論上下、不分男女的齊聚在一起,或宰牛烹羊、或唱歌跳舞,一連要慶祝上三天。

反觀禮俗繁瑣嚴苛的大漢朝,無論皇親貴族有任何喜慶,都不是尋常老百姓所能參與慶賀的,就算場面比起這裏壯闊百千萬倍,但個個遵守身份、地位和禮俗,因此即使是值得盡歡的喜慶之事,氣氛卻總是嚴肅而乏味的。

呼韓邪和一群親信將領們同坐在正中的席位上飲酒、談天,但他的目光卻不時投向舞得開懷的王嬙。

她褪去漢女的服飾,穿上匈奴女子的服飾,鮮紅花樣的衣裳,配上用黑、金絲線編織而成的鋸齒形花紋錦衣,外面再罩上一件上等的雪貂皮衣;她散下綰起的髮髻,編成一條條下垂的髮辮,再加上珍珠和珊瑚等髮飾,完完全全是匈奴女於裝扮,若不是她皎白潔舊的嬌嫩肌膚份外突出,她的模樣幾乎與匈奴女於無異。

但在呼韓邪的眼中,她永遠是最特別的!他帶着微醺凝視着她因開心而笑得彎彎的眉眼兒,因旋舞而香汗淋漓、兩頰粉璞,這般的她,真的好美、好美……這就是他的閼氏、他的小妻子!

“單于,恭喜您娶到一位好閼氏。”巴騰舉杯敬向呼韓邪。

“好閼氏?”呼韓邪笑了笑。“你不總說她是個大麻煩?”

巴騰訕笑兩聲,眼光瞟向那令他頭疼萬分的閼氏。

對巴騰來說,王嬙的確是個頭號的麻煩人物,從長安到單于庭的這一路上總是走走停停、狀況不斷,而罪魁禍首就是那好奇心大過天的王嬙。為她看到的新鮮玩意而延遲行程那還是小事,最令人害怕的是她滿腦子不知何時會偷跑出來的突發奇想。

為了欣賞沿途沒什麼景色的風景,她放着好好的鑾轎不坐,動不動就趁人不注意時,偷偷坐在轎外的拉杆上,經常嚇得眾人滿頭冷汗,就怕她一個坐不穩從轎桿上跌了下來。為了要試試自個兒騎馬的滋味,她也曾趁着大夥駐馬紮營忙得不可開交的時刻,悄悄從馬背後接近馬兒要騎它一騎,要不是發現得早,她可能就得挨上回馬踢,不死也剩半條命。這趟路下來,所有人能平平安安的到達單于庭,真可算得上是老天爺的大大保佑了!

“對了,怎麼不見陳姑娘?”巴騰四處看不到陳采妍,疑惑的問着。

在旁伺候的侍女烏亞說:“巴騰將軍,陳姑娘說她身體不適,正在帳子裏休息呢!”

巴騰面露憂心。“想來是水土不服吧?漢女畢竟嬌弱,難能適應我們這裏生活。”

呼韓邪冷笑一聲,他始終對王潔身邊的這位詩婢沒有好感。她仗着王嬙同她的交情,嘴上雖謙遜的自稱奴婢,但行為或態度上卻始終沒有盡到身為侍婢的本份,看在王嬙一直拿她當好姐妹的情面上,呼韓邪也不打算追究,只有另派了會說漢語的烏亞來伺候王嬙。

呼韓邪也不是瞎子,自然看得出陳采妍在這一路上,對他有意無意表露的姿態和神情代表着什麼意思。很顯然的,陳采妍不只不願做好侍婢的工作,甚至有着擺脫侍婢身份,打算來個同王嬙平起平坐的想法。只有心沒半點城府的傻王嬙,還對她推心置腹的。

“如果她無法適應我們匈奴人的生活,乾脆就遣她回漢土吧!”

“單于,可是陳姑娘她……”

“好了,不必多說!”呼韓邪意有所指的看着巴騰說:“關於陳采妍的去留,就端看你如何打算,你自己看着辦吧!”

巴騰臉上微微一紅,端起酒杯大大喝上一口,跟着又嘆了口氣。他還能怎麼辦?在陳采妍的眼中,他可能連替她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呼韓邪,快點,來陪我跳舞。”王嬙又舞畢一曲,仍興緻高昂的過來拉他一起跳。

“不了,你跳就好。”呼韓邪笑着搖頭。

“可是……”

“我陪閼氏跳!”席上一個男人忽然起身說話,他有着和呼韓邪相同高健的體魄和深邃的目光,只是他的年紀看起來比呼韓邪要年輕了些。他直視着王嬙的眼中,有着毫不隱藏的濃厚興趣。

他是呼韓邪最年輕的同父異母兄弟雕陶莫皋,今年才剛滿二十歲,被封為左賢王,年紀輕輕卻素有勇謀,在呼韓邪沒有任何子嗣前,是可接任單于的唯一人選。

匈奴單于的位置,雖說基本上是父死子繼,但若單于沒有子嗣,或子嗣贏弱不足以擔當重任,則由兄弟中挑選最有能力的一人繼位。因此雕陶莫皋在匈奴一統后的地位,可說是僅次於呼韓邪而已。

“咦,你也會說漢語?”王嬙一臉好奇的打量着雕陶莫皋。“你和呼韓邪長得挺像的。”

“當然,我是他弟弟,我叫雕陶莫皋。”雕陶莫皋一笑,從鬍鬚中露出一口潔白的牙。他伸手向王嬙:“王兄不喜歡跳舞,就讓我陪寧胡閼氏跳一支吧!”

呼韓邪搶在雕陶莫皋前接過王嬙的手,兄弟倆的眼光隔空交會了一陣。

“闊氏跳那麼久,也該累了,坐下來休息一會兒吧。”呼韓邪拉她在身邊坐下。

雕陶莫皋悻悻的坐下,但他眼神仍挑釁地看着呼韓邪,似在向他宣告,她早晚會是他的!

嗅不出空氣中火藥味的王嬙,噘着小嘴嘟囔着:“我一點也不覺得累,我還要玩呢!”

“看來你很能適應這裏的生活。”呼韓邪抬手為她輕輕拭去額角的汗水。

“這裏好好玩,比南郡的廟會都還要熱鬧!還有跳舞,我們那兒的女孩是不準這麼跳舞的!還有……”她喜滋滋的亮出方才一個女孩兒送她的草編項練:“大家都好好,送我那麼多的禮物,很多是我看都沒看過的……”

“你喜歡這裏,我就放心了。”呼韓邪拉着她的手又說:“我也有禮物要送你。”

呼韓邪揚手一拍掌,便有一個約莫十來歲的小男孩拉着一匹體型較小的棕紅色牝馬來到席前。

“啊!馬兒!”王嬙又驚又喜的奔到馬兒旁,輕輕撫摸着滑順的鬃毛。

“這匹馬我已訓練過,很溫馴,以後它就是你專屬的馬兒了。”

雖然她一直很想試試自己騎馬,但從長安到這裏的一路上,呼韓邪始終因為安全顧慮,不肯讓她單獨騎馬,沒想到他會送她一匹馬,一匹屬於她自己的馬!

“謝謝……你真好!”王的高興得撲抱在呼韓邪身上。

“不過你要記住,沒有我的允許,你不可以自己一個人騎馬出去。就算要出去,也一定要阿提帶路才可以,萬一馬兒不聽話,他會幫着你把馬馴服的,知道了嗎?”

王嬙皺起眉頭,狐疑地看着牽着馬的小男孩。呼韓邪有沒有搞錯,他還那麼小,會懂得馴馬?

呼韓邪見她一臉質疑,他笑着輕點她的額頭。“別懷疑,在我們這個地方,連三歲小孩騎馬的技術都比你強。”

“哼!別瞧不起人,我十天之內學好給你看。”她不服氣地說。

呼韓邪搖搖頭。“有志氣很好,但可別逞強!”

“行了、行了!”王嬙才聽不進去他的訓話呢!她蹦蹦跳跳的奔回馬兒身邊,恣意撫着她的愛馬。

他送了她禮物,那麼自己不是該回送個什麼給他?王嬙想着。不過,除了從長安帶來的女兒家首飾,她實在沒有什麼東西可以送給他!

“你送了我一匹馬,那我該送給你什麼禮物呢?”直接問他比較快。

呼韓邪笑看着她:“只要你在這裏生活得開心,就是送我最好的禮物。”

“那不夠的!我不管,你一定要幫我想想,看我能送你些什麼!”王嬙搖搖頭,她一定要為他做些什麼,讓他也能同樣開心才是!

“既然你如此堅持,那……”呼韓邪偏頭想了想。“你不是有帶着把琵琶來?那就彈個琵琶為我唱首曲子好了。”

“好啊、好啊!”巴騰在一旁起鬨:“我們這兒沒幾個人聽過漢曲,閼氏,你就唱首曲子給大家開開耳界!”

“彈琵琶唱曲?”王嬙眉毛打了個大結。打從離開家后,她唱曲的唯一技術早就隨着她的琵琶被塵封在一邊,雖然她有帶着她的琵琶,但疏於練習的結果……

見她面有難色,呼韓邪瞭然一笑。“算了,別為難。”

“不,我唱給你聽!”王嬙倔強地說著。既然呼韓邪都開了口,而且所有的人也興緻勃勃的期待着,她若做不到多沒面子啊?她喚烏亞去陳采妍帳內為她取琵琶來。

原在帳內不肯出來的陳采妍,一聽說王嬙要當眾彈琴“獻醜”,她便自個兒抱着琵琶,出來準備看好戲。

王嬙接過琵琶,胸有成竹的笑了笑。

別的曲子她是記不得了啦,但她那拿來矇混爹娘的唯一一首曲子“湘夫人”可沒那麼容易忘,就拿這一曲來唬唬不懂漢曲的匈奴人應該是綽綽有餘了。

她手持琵琶團坐於席上,只手一揚便撥出琵琶悠揚的旋律,接着她輕啟朱唇,緩緩唱着:

“帝子降兮北諸,自吵吵兮愁予,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登白煩兮騁望,與佳期兮夕張,鳥何蘋兮蘋中,罾何為兮木上。”

一曲唱罷,對漢曲不甚了解的眾人只覺得曲音優美、歌聲清揚,聽得頻頻拍手叫好。

“閼氏,再來一曲吧,這首曲子稍嫌哀傷了點,再唱首喜氣點的才襯得上今天這個大日子。”巴騰跟着眾人又哄鬧着。

王嬙翻了翻白眼,再一曲就露餡了!

“單于,閼氏累了,就讓奴婢代替閼氏唱一曲來為您助興吧!”陳采妍深知王嬙的斤兩,又苦恨眾人目光的焦點只在王嬙身上,所以她趁機提出代唱,明着是替王嬙解圍,暗地裏則是打算奪了王嬙的丰采。

“好啊、好啊!采妍姐姐的曲子唱得可好呢!”生怕露餡的王嬙見陳采妍出頭,她可求之不得,連聲附和。

呼韓邪也約莫猜知王嬙胡混的底子能有幾分,為不失了王嬙的面子,他頷首應允:“好,那就你唱吧!”

陳采妍雖然不若王嬙的體態輕盈,但她一襲漢宮的裝扮,看在匈奴人眼裏顯得格外優雅飄逸,再加上她刻意的精妝琢妍,瞬時引起眾人的注目。

這麼多人自不轉睛的盯着她,陳采妍是得意的,她又望向呼韓邪,誰知偏偏就只有他的眼光怎麼也投不到她身上。

壓下心頭的含怨,她刻意正坐在呼韓邪面前,以她所能表現出最誘人的姿態,緩緩撥撩着琴弦。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只消幾個起頭前音,陳采妍彈奏琵琶的技巧就已將王嬙給遠遠比了下去,曲子尚未出口,便已獲得滿堂喝彩。

她揚起嘴角一笑,接着便情深款款的注視着呼韓邪,微微啟口,讓曲子像珠玉般的輕滑出她的唇間:

她一曲唱罷,餘音亦絕,眾人仍沉浸於如痴如醉的曲音當中,久久不能回神。

還是巴騰一馬當先的鼓掌叫好,眾人這才回過神來紛紛跟着拍手喝彩。

“太好了,太好了!陳姑娘唱的曲子簡直是天上仙樂!”

陳采妍不在乎巴騰或是其他人迷醉的神情,她只在乎呼韓邪怎麼看她為他擺弄的風情,怎麼聽她娓娓訴情的曲子?

但她失望了!呼韓邪不但是唯一沒為她的唱曲而拍手的人,他甚至沉下臉,眼中還透着不悅。

“采妍姐姐,你唱的真是太好了!”對陳采妍心計絲毫未覺的工嬙,仍興高采烈的對陳采妍說著:“往後單于若有空,你就多多唱些曲子給單于聽,相信單于一定會很高興的。”

“不必了!”呼韓邪忽然拍桌而起,順帶拉起王嬙朝眾人揚手一揮。“我倦了,大家繼續盡歡!”

話一說完,呼韓邪不由分說,拉着王嬙往王帳里去,留下錯愕的眾人。

“哈、哈、哈!單于等不及要和美麗的寧胡閼氏獨處了!”隨着巴騰戲謔的話起,眾人才揮去了莫名其妙的尷尬,換成全場的哄然大笑。

帶頭起鬨的巴騰卻沒了笑意,只是無奈地盯着陳采妍仍抱着琵琶的身影,無助的見她陷入熊熊燃燒的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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蠻婆子和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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