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血……好多的血……眼前的一切如浮光掠影，卻又如此的清晰……
好疼……身子好疼啊！
周圍還有很奇怪的吵嘈聲……
痛楚蔓延至四肢百骸，他伸手想抓住些什麼，可那些聲音卻離他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歐尼爾張開了眼，周圍什麼也沒有，依舊是一片寧靜。
窗外的星光依舊，枕邊人偎在身旁，他多麼希望時間能就此停住，沒有爭執、沒有紛擾，他和她也不再對立……
他該死的又頭痛起來了！那痛楚像萬蟻鑽腦般啃蝕着他。
他起身下床，打開柜子，從藥罐中取出兩顆葯九，連水都來不及喝便吞了下去，但還是沒用。
當真是壞事做多了，老天開始處罰他了嗎？
他蹲在地上，雙手捧着頭，努力地呼吸，試圖緩和那越來越劇烈的疼痛……
突然，一杯水出現在他眼前，他抬頭，就着窗外的月光看見是華蘭妮。
“謝謝。”他接了過來，一口灌下肚。
“不客氣。”
看他捧着頭，痛苦地蹲在地上，她應該在一旁幸災樂禍才是，可是不知怎麼搞的，她的心頭卻沉甸甸的。
“怎麼了？”
“老毛病。”
“什麼樣的老毛病？沒去看醫生嗎？”不自覺的，她語氣中流露出過多的關心。
“醫生也查不出來，反正……我也習慣了。”他輕描淡寫地說。
華蘭妮蹲了下來，和他對視。雖然夜色檬壕，但仍依稀看得出他的輪廓，尤其是他的眼睛，在夜色里顯得格外的燦亮。
華蘭妮忽然警覺她不能再這樣看着他，因為她無法承受他眼中過多的柔情……就在她準備站起來時，歐尼爾抓住了她。
“你做什麼？”她嚇了一跳。
“借我……靠一下。”明知這不合時宜，可是……他好想這麼做啊！
華蘭妮根本沒辦法拒絕。老天！他為什麼看起來這麼脆弱、這麼無助？讓她根本無法說不。她不由自主地伸手環着他的肩，低哺道：“你休息一下吧！”歐尼爾偎靠在她的懷裏，感受她溫暖的氣息，這種感覺……好象很久以前他也曾擁有過，是什麼時候呢？是在他失去記憶前嗎？
在他被派西斯收養為養子前的記憶，他完全記不得了，不過，這個秘密並沒有幾個人知道。
“謝謝。”他由衷地道謝。
在這一刻，他們兩人之間的對立似乎不再那麼明顯，像冰塊般漸漸地消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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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曉之後，屬於夜晚的感性全數消失，理智重新回到兩人的腦中。歐尼爾不敢相信，昨晚自己竟在華蘭妮的面前流露出他最脆弱的一面！
他覺得整個人彷彿被她看透，這讓他感到尷尬。所以，一大早他就避開她，獨自一個人坐在院子裏想事情。
華蘭妮從廚房的窗口看向沉思的歐尼爾，目光一時竟難以收回。
“華蘭妮，麻煩你幫我煎蛋好嗎？”
蘿娜的聲音喚回了她的神志。
“哦！好。”
華蘭妮熟練地將油倒進平底鍋，打蛋下去煎。
歐尼爾並沒有禁止她在這裏的行動，所以，當她在廚房幫蘿娜時，他便到外頭去了。
這傢伙還真放心她，難道他不怕她跑走嗎？
看着蘿娜煮的東方粥食，華蘭妮奇怪地問道：“蘿娜，你們平常都吃這個嗎？”
“哦！這是歐尼爾要吃的。”
“他要吃的？”
“是啊！只要歐尼爾回來，我都會煮中國料理。昨天是因為你在這裏，怕你吃不習慣，所以才特別準備西餐。不過你放心，我替你準備了麵包、果汁和沙拉，不會讓你餓着的。”
“你不用擔心我，我有朋友是東方人，我常跟着他們吃中國菜，不過……歐尼爾為什麼喜歡吃中國料理？”她覺得有些奇怪。
“我也不知道，十年前我來這裏做事時，他就要求我煮中國菜。我可是下了好一番工夫，才煮出他喜歡的味道。”
“原來如此。”
因為他本身是東方人，所以才喜歡吃中國料理嗎？但是，他既然是東方人，又怎麼會跟派西斯這美國人扯上關係呢？而且，歐尼爾是十年前才突然出現在派西斯身邊的，那之前他又在哪裏？
華蘭妮心中的謎團越來越大了。
蘿娜煮好米粥，便將所有的食物都放在托盤上，端了出去。
庭院裏藍天白雲、微風輕拂，在這自然舒適的環境中吃早餐，可說是一大享受。
“吃早餐了。”蘿娜叫喚着。
她把所有的食物都放到桌上，三個人一起坐了下來。
華蘭妮有趣地看着桌上東西合併的早餐。
她發現歐尼爾有很多面是外人所不了解的，而她希望能挖掘出他的每一面。
這時，屋裏的電話響起，蘿娜說道：“你們慢慢吃，我進去接一下電話。”說著便離開了。
華蘭妮故作輕鬆地問：“你不擔心我會乘機逃走嗎？”
“你會嗎？”
“你一向習慣把問題丟回給發問的人嗎？”
“因為問問題的人，心中其實都已經有答案了。”他淡淡地答道。
吃着麵包與果汁，華蘭妮不禁懷疑，昨夜那個靠在她懷中的男人，和眼前這個男人真的是同一個人嗎？
蘿娜走了過來，手裏拿着電話，她以手壓着話筒輕聲說道：“歐尼爾，是派西斯先生打來的。”
華蘭妮一怔。
歐尼爾面無表情地接了過去，走到一旁講話。
“是我，歐尼爾。”
“歐尼爾，你怎麼問聲不響地就離開俱樂部了呢？”
“抱歉，沒通知你一聲。我昨天覺得有點累，所以就先回來了。”
“又不舒服了嗎？要不要我叫貝肯醫生過去看你……”派西斯顯得相當緊張。
歐尼爾忙道：“不用了，我很好，我只是有點累，不礙事的。”
“那就好。你昨天突然回去，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呢！”
“你太多慮了。”
“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記得通知我一聲。”派西斯的聲調迅速恢復了平靜，令人聽不出他的情緒。
“我知道了。”
掛斷電話后，歐尼爾回到位子上繼續吃早餐。
華蘭妮想從他臉上看出一絲端倪，不過，卻得不到任何訊息。
雖然有着滿腹好奇，不過，這是頓很棒的早餐！華蘭妮由衷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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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蘭妮好奇地看着牆上的照片，每一張都是歐尼爾，或沉思、或開懷……她發現，他並不是一直都這麼冷峻無情的，在幾張時間比較近的照片中，他的笑容才逐漸減少。
只是，照片只從他的少年時期開始，那麼……他的童年呢？
“他很帥，不是嗎？”蘿娜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呢……嗨！蘿娜。”華蘭妮微赧地打招呼。
“不用不好意思，有時候我看着看着，也會幻想如果我再年輕個二、三十歲的話，我就會倒追歐尼爾。”蘿娜的幽默驅散了華蘭妮的尷尬。
“對了，蘿娜，這裏這麼多照片，為什麼就是沒有歐尼爾小時候的照片？”華蘭妮問。
“這個啊……我也不知道耶！”蘿娜搖搖頭。“我認識他的時候，他己經二十歲了，之前我並沒有見過他。”
“你跟歐尼爾是怎麼認識的？”
“這……說來也真丟臉。十年前我老公因為好賭，家裏欠下了一大筆債，派西斯先生替我還清了債務，不過他有個條件，就是要我來這裏做事，所以我才會認識歐尼爾。”蘿娜娓娓道來。
“當時的歐尼爾……是個怎麼樣的人呢？”
華蘭妮十分好奇。
“我剛認識歐尼爾的時候，他的身子不太好，所以，派西斯先生才要我來照顧他。瞧我現在把他養得多好！”蘿娜得意洋洋地說。
“他的身子為什麼不好？”
“那時他常常作噩夢、頭痛，連醫生也查不出原因來，只會叫他吃藥。”說到這個，蘿娜就有氣，既然歐尼爾身體不舒服，就應該找出病因來醫治，怎麼可以一直叫他吃藥？
“蘿娜！”歐尼爾的聲音在門迴響起，他走了過來。“你知道我不喜歡提起過去的事。”
“抱歉，歐尼爾。”
歐尼爾有些不悅，他抿了抿嘴道：“算了，你下去吧！”
“好的。”
蘿娜離開后，華蘭妮開口道：“你不要怪蘿娜，是我問她的，”
“我當然知道不能怪她，不過，你不覺得你問太多了嗎？”
“你的反應太激烈了。”
“別忘了你的身份，別多管閑事！”
“那麼你得列張清單，告訴我什麼事可以做，什麼事不可以做，免得我又觸犯了你的忌諱，惹得你不開心。”華蘭妮冷冷地道。
歐尼爾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無理，可是……他就是不想讓華蘭妮知道他的另一面。
不！應該說，連他都不知道自己的另一面，又該怎麼讓她知道？他所認識的自己，也是從這些照片開始，有關二十歲之前的事，全是一片空白。
“你少管閑事就對了。”
該死的華蘭妮，讓他的頭又開始痛了起來！
歐尼爾離開客廳，華蘭妮則站在原地，繼續看着牆上的照片。既然來不及參與他的過去，只好藉由這個方法來知道他的過去。
突然，廚房傳來爭執聲——“蘿娜，你讓我吃！”歐尼爾的聲音傳來。
“不行！歐尼爾，我不能讓你再依靠藥物了。”
“我沒有。”
“還說沒有？你只要一頭痛就吃藥，這樣對你的身體一點幫助都沒有，我應該去找貝肯醫生，問問他到底是安什麼心，為什麼只會叫你吃藥？”蘿娜不滿地道。
華蘭妮走到廚房門口，看見蘿娜和歐尼爾在吵架，兩人看來就像是正在爭執的母子。“怎麼了？”華蘭妮知道自己沒有資格說話，不過，她仍是忍不住問道。
“華蘭妮，歐尼爾只要一頭痛就吃藥，這樣對他根本沒有好處。他應該去找個更好的醫生，找出病根，做個徹底的治療才是。”蘿娜理直氣壯，聲音也大了起來，手裏還拿着從歐尼爾手中搶來的葯。
“歐尼爾，你又不舒服了嗎？”華蘭妮問。
“不用你管。”他別過臉，語氣充滿不耐。
“歐尼爾，你怎麼這樣子，華蘭妮可是在關心你耶！”蘿娜不知道他們兩個人之間的真正關係，忙對華蘭妮道：“你別生氣，歐尼爾現在人不舒服，才會這麼說話，你別放在心上。”
“我知道。”
“我去休息了。”說完，歐尼爾離開了廚房。
“這孩子……真是令人擔心。”蘿娜擔憂地道。
看來，歐尼爾的背後的確藏着許多秘密。
華蘭妮目送他離去，他那落寞的身影牽扯着她的心，隱隱作痛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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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該那樣對蘿娜的。”華蘭妮在房間裏找到歐尼爾，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教訓他。
歐尼爾正在翻箱倒櫃地找葯，他明明記得昨夜吃的時候還剩半瓶，現在卻怎麼都找不到，一定又是蘿娜自作主張地將葯給藏起來了。
“我不是叫你少管閑事嗎？”他不悅地道。
“你還沒列清單給我呀！”
歐尼爾簡直快被她氣瘋了，他沒事替自己找個麻煩回來做什麼？正想回嘴，眼前突然一陣暈眩，他的腦袋像有人在裏頭打鼓似的，痛得他渾身直冒冷汗。
該死！為什麼會這麼痛？
見他捧着頭，步伐踉蹌，華蘭妮連忙扶住了他。
“怎麼了？”她急急地問。
“不要管我！”
“你……”真是不知好歹！要不是看在他真的很不舒服的份上，她才不會給他好臉色看呢！
歐尼爾討厭讓她看到他無助痛苦的模樣，但是，這疼痛卻偏偏跟他唱反調。
“看到我這樣，你很高興是不是？”
“你在說什麼？”她才不是那種人！
“這樣你就可以乘機離開我，不是嗎？告訴你，你別妄想，我不會讓你離開我的！”他痛苦地低吼。
“你在胡說什麼？”他真是矛盾，剛才他還叫她不要理他呢！
“你既然落到我手上，我就不會放你走，誰都不準從我手中把你搶走！”頭痛帶來的心慌，令他抓住了她，不准她離開。
“放開我！”她掙扎。
“我就是不放！”
“歐尼爾，你瘋了！”
“我沒有瘋！我只要你，不準離開我！”他幾乎是用吼地喊了出來。
歐尼爾緊抓着她，深怕一鬆手，她就會離開。
他不要她離開啊！
他愛她！愛得心都痛了！
“歐尼爾，你到底怎麼了？”不知道他到底怎麼了，華蘭妮十分慌亂無措。
“我……”他捧着頭說不出話來。
他的痛楚她彷彿感同身受，多希望能為他分擔……華蘭妮因為自己的想法而大吃一驚！
她對他……已經不是同情、不是憐憫了，有種更深刻的情愫在滋長……
他剛才說得沒錯，她大可以趁這時候逃走的，可是她不會這麼做的，她要他好起來！
“如果吃藥的話，你會不會好過點？”華蘭妮問。
“會……”
“你等我一下。”她跑了出去。
歐尼爾抱着頭躺在地上，聽見外頭隱約傳來華蘭妮和蘿娜的聲音——“歐尼爾不能再吃藥了，要想治好他的頭痛，就應該到醫院去好好檢查。”蘿娜不肯退讓。
“你說得沒錯，可是你現在不給他吃的話，他就快熬不下去了。”華蘭妮低喊。
“我是為了他好！”
“我知道你是為了他好，可是，你忍心看他這麼痛苦嗎？他現在這個樣子，簡直就是生不如死啊！我不想見他這麼痛苦……”
華蘭妮是在為他講話嗎？歐尼爾喘着氣，心中泛起一抹欣喜。
他果然沒愛錯人，她有令他愛上的特質，她值得他疼愛，只是太多的因素，讓他的愛意無法全然地付出，這對他來講是煎熬……
須臾，跑步聲傳了進來。
“歐尼爾，葯來了。”
幾乎是迫不及待的，歐尼爾顫巍巍地伸出手接過葯，將葯塞進嘴裏。
華蘭妮又倒了杯水給他，他接了過去，咕咕嚕咕嚕就灌下肚。
“好一點了嗎？”華蘭妮關心地問。
他擦擦嘴角的水漬，點點頭。“好多了。”
“那就好。”她如釋重負地鬆了口氣。“要不要上床休息一下？”
“嗯！”
“來吧！”她伸手去扶他。
歐尼爾站了起來，任由華蘭妮扶他到床上休息，他表現得像個乖小孩，不吵也不鬧，很快地便睡著了。
看着他安詳的睡容，她的心……泛起一絲絲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