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雷將她帶回公寓,讓她坐上吧枱邊的高腳椅,然後遞了一杯威士忌給她,要她喝下。
凌曦一口喝完,卻被濃烈的酒精嗆出淚水。
“咳、咳……”強烈的刺激,終於讓她回魂。“我……殺人了。”她低喃。
“你後悔?”雷一貫嘲弄的語氣,啜飲了一口酒。“或者,你寧願自己是被射殺的那一個?”
凌曦沒好氣地白他一眼。
“我比較想看到你被射傷的模樣。”這男人就是有辦法讓她氣得想一拳揍倒他。
雷在她空的酒杯里再倒一點酒,凌曦再度一口喝乾。
“咳、咳……”又被嗆到了。
“看你喝酒,對酒來說,實在是一種糟蹋。”他再啜飲一口酒,慵懶的模樣彷彿剛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像你這種喝法,就跟女人為了身材吃鳥食一樣好笑!”凌曦辛辣地回嘴。
“把烈酒灌進肚子是很爽快,不過,這種人通常也醉得快。”他才說完,凌曦已經頭暈地搖晃了下身子。
雷伸手穩住她。
“才不要你幫忙!”她推開他的手,卻差點失去平衡地跌下椅子。
雷一把抱起她,往床鋪走。
“你的酒量真差。”才兩杯就醉了。
“你才站好,不要亂動。”她伸手捧住他的臉,免得他的臉晃來晃去的,害她更暈。
懶得跟一個醉酒的人計較,雷將她放上床,拉過被子蓋住她。
凌曦抓着被沿,眯着迷濛的眼睛直望他的臉。
“雷,我殺人了。”她的口氣,像在懺悔,又有點疑惑。
“放心,你不必擔心沒有第二次。”話說回來,那顆子彈根本是不湊巧才跑進強森的肚子裏,她根本連扳機都沒扣到。
“你這話什麼意思?”美眸緊蹙地瞪視着他。
“意思是,你的槍法需要多加練習。”連扣扳機的機會都沒有,丟人。在外面千萬別說她的槍法是他教的。
“你你你……可惡的臭男人,我又不是你,每天開槍習慣了……”用力掐住他脖子,他卻任由她去。
其實,那不能算是她殺人。強森的死,是他自己造成的。只是,從來沒有真正接觸過這種事,凌曦一時之間不太能接受。
雖然不是她開的槍,她也沒有殺他的意圖,但是有一個人因為她而死,卻是千真萬確的事實。
玩了一會兒,她累了,手上的力道放鬆,靠在他肩上,他才開口:“他本來就該死。”一槍斃命對他還嫌太厚待。
凌曦沉默了下。
“他犯了什麼錯?”
“他是‘青龍堂’的人,卻放着該看顧的賭場不管,做起買賣毒品的生意來讓自己享樂。
龍幫的幫規里有一條,就是幫眾不得碰觸毒品,違者會受到處罰。至於處罰的輕重,就要看他犯罪的輕重而定。”依強森所犯的過錯,唯一的處罰,就是死。
因為他不只買賣毒品,甚至還仲介買賣人口,這兩項行為都是龍幫的大忌,違著嚴懲,絕不寬貸。
“青龍堂?”
“龍幫的分堂之一,另外還有玄龍堂、金龍堂、赤龍堂。青龍主賭場營生,金龍主財務投資,赤龍專門接保鑣生意及守衛龍幫,玄龍則為刑堂,主懲治。”雷簡單解釋。
“你去那裏,是為懲戒那個強森?”她眨着眼,意外地覺得愛睏。
“嗯。”他點頭。
“那……為什麼帶我……去……”最後一個字含在嘴裏,她的疑惑還沒問完,就睡著了。
“因為,你需要實戰經驗。”雷回答完她的問題,低頭在她額間印下一吻。
她今天的表現,完全符合他的預料。一個月的訓練,讓她的身手精進許多;面對比她高大的敵手時,她也能運用技巧保護自己,甚至制伏對方。
他並不期望她殺人,但是事實卻這麼巧地發生了。她很震驚,因為,這是她第一次碰觸到血腥的事。
雷在酒里加了一點安眠藥,讓她在酒精的短暫麻醉后,能好好睡一覺;等明天醒來,她應該比較能接受這件事,這就是他期望的結果。
他的世界,與血腥脫不去關係,她總要適應;她雖然不夠堅強,卻有足夠的韌性去適應、去學習。這是她個性里的倔強,也是不服輸,就算難免會有脆弱的時候,卻絕對不會一蹶不振。
那就是他要的──一個勇敢,能接受失敗,卻永遠不會畏懼挑戰、永遠不會選擇放棄,也永遠不會退縮的女人。
一覺好眠,凌曦因為射進來的晨光而醒了過來。一睜開眼,她立刻驚嚇地倒抽口氣。
“赫!”
是雷!?
他昨晚睡在這裏、睡在這張床上!?
他不是一向不在這裏過夜的嗎?而且……他一手橫放在她腰間的位置,等於是半抱着她耶……
雖然她睡在被裏,他在被外,可是這樣被人連人帶被抱着,比直接被人抱着,還讓人感覺到無助。
趁着他還在睡,她悄悄掙扎,想鑽出被子外──
“看到我,有必要這麼驚嚇嗎?”雷雖然閉着眼,對她的一舉一動卻一清二楚。
凌曦動作一僵。
“要不然,你以為任何一個習慣獨睡,甚至從沒有過男人的女人,突然一覺醒來,發現自己身邊多了個男人,她還能有什麼其他反應?”她沒好氣地說完,然後質問:“你為什麼在這裏?”
“你沒忘記這裏是我的公寓、我的床吧?”
她一窒。“當然沒忘記,只是……”
“只是什麼?”他緩緩張開眼,灰色的眼眸湛湛地望着她。
凌曦不小心就被他的眼睛吸引住了。
什麼叫作“星空般的眼眸”,她終於見識到了。但是,美的這麼灰濛、這麼誘人的雙眼,竟然出現在一個男人身上!?而且,這個男人全身上下沒有一絲一毫叫作柔軟的細胞,只有冷淡的眼神,和從不猶豫的行為。
這麼冷硬的人,配上這麼美麗夢幻的眼睛,會不會太錯亂了?
“只是什麼?”他再問一次。
凌曦回神。“只是……只是你從來沒在這裏過夜。”她總算想起來之前在說什麼了。
“之前沒有,不代表之後也沒有。”
幹嘛?他們現在是在玩文字遊戲嗎?
“我想回家。”
雷當然沒聽到,翻身下床。
“喂,你有沒有聽到,我、想、回,家。”
“回家做什麼?”他終於開口。
“回家住。”
“不行。”他一口拒絕。
“為什麼不行?”他好像也沒有資格阻止吧!
“我不準。”這就是原因。
又來了。他老是用這種命令的語氣,讓凌曦每次跟他相處不到三分鐘,就開始火冒三丈,很想一拳揍扁他。
“你沒有資格不準。”她坐起身,雙手環胸。
“我不介意你試試看。”說完,他走進浴室里。
凌曦悶著氣,等他從沿室里走出來。
“雷,你不能關着我,這叫妨礙人身自由。”
“我沒有關着你,只要你能離開,你隨時可以走。”
“這棟公寓的門鎖全由你控制,沒有你的允許,我根本不能出去,這樣跟關着我有什麼兩樣!?”
雷伸出手,對空念了一串密碼。
“門鎖已經解除,你可以離開。”他走到窗戶邊,俯望着清晨的街頭。
沒想到他會這麼做,凌曦呆了呆。
“你真的讓我走?”
雷轉回身,緩緩走到她面前,凌曦不得不仰高臉,才能看得清楚,他卻低首吻住她的唇。
沒有給她適應他的時間,他一吻就吻的很深,幾乎攫住她的呼息,她的身體貼近他胸膛,雙手不得不攀着他以維持平衡。
他的氣息,清冽地有如晨間的空氣,讓人忍不住想再多吸幾口。凌曦不是沒被吻過,可是從來沒有人這麼吻她,讓她主動回吻,甚至不想停下來──
“記著這個。”
雷主動停下吻時,她才發現,除了唇,他雙手甚至沒有碰觸到她,她卻主動偎向他。
凌曦連忙縮回手,對自己的主動感到不可思議,滿臉通紅。
“如果想走,就走吧。”他後退一步,不留她,更不攔阻她。
凌曦分不清楚心裏的那種感覺,是失望比較多,還是生氣比較多。是她自己說要走,可是他半句話也沒有挽留或阻止,讓她覺得……她好像被拋棄了。
凌曦絕對不會承認,當他一句話都沒說就讓她離開的時候,她心裏有多難過、多失望。
才離開一個多月,她和爸爸住的公寓,突然變得好陌生。沒有了爸爸,只剩下她一個人,還算是家嗎?
她花了兩天打掃屋子,然後將用不到的東西全部清掉,三十二坪大的空間突然變得空曠。
而她也早在辦完父親後事的那一天休了學,現在她真的孑然一身了,唯一還有的目標,就是替爸爸報仇。
為了讓自己有事忙,她找了一份咖啡店店員的工作養活自己,而且,每天練習他教她的武術,然後打聽走私的消息。
但奇怪的是,紐約明明有很多走私客,但那些走私客好像一下子全都消聲匿跡,她以前買的情報已經失去作用。
但是凌曦並不放棄,仍然繼續搜集情報,每天都讓自己疲累。
只是……有時候突然空閑下來,她就會想起某張俊美過人、卻總是帶著嘲諷的面孔。
那時候,她就會趕緊找事情做,免得自己一直想他。
真奇怪,才不過相處一個多月,他從來沒有對她多溫柔、多體貼,她卻很沒出息地一直想起他。
像他那樣的人,大概不會在乎身邊少了她這樣的女人吧?她酸酸地想。
本來他們之間就沒什麼,可是他偏偏在臨別的時候吻她,害她老是忘不掉他。
可惡的男人!
他不可能對她存着什麼心思,否則不會那麼輕易就讓她離開。像他那樣的男人,要什麼樣的女人都有,她根本算不上什麼。
可是,愈是這麼想,她就忘不掉。
“記著這個。如果想走,就走吧。”
記著做什麼?記着他的吻,以後好跟別人比較嗎?還是讚歎他有多會吻人!?
常常下班走路回家的時候,她忍不住繞到那家百貨公司,望着頂樓微亮的燈火,但就是沒有勇氣踏上去。
就算能上樓,又怎麼樣?說不定她連門都進不去,他早就忘了她。
凌曦很氣自己那麼沒出息,居然會懷念那個男人。可是……一個人的日子,很寂寞、很寂寞,讓她連笑都很勉強,卻只有在想到他的時候,她會真的覺得好氣又好笑。
他從來不說好聽話,說的話總是刺耳的讓她火冒三丈,但是冷靜過後,她不能否認,是因為他那麼說,才給了她繼續奮鬥下去的動力。
可是,現在沒有人會故意激她,讓她打起精神活下去了……
聖誕節,一年裏最溫馨、最適合歡聚開Party的時候。
“謝謝光臨,祝您聖誕快樂。”結完帳,凌曦露出職業性的笑容,送走最後一名客人。
“凌,你差不多可以準備下班了。”
“謝謝老闆。”
“今天是平安夜,有沒有要去哪裏狂歡?”咖啡店的老闆是個三十多歲的離婚男人,人很風趣,就是花心了點。
“沒有。”凌曦回答,先到門口掛上休息的牌子,然後回櫃枱結算。
“那麼巧,我也沒有,我請你去喝酒、跳舞,Happy一下如何?”老闆興緻勃勃地提出邀請。
“謝謝你的同情,不過老闆,你還是去找你那些女朋友吧,我想早點回家休息。”凌曦婉拒。
“回家休息!?”老闆的音調頓時提高八度。“凌,你才幾歲?怎麼可以讓自己的日子過得這麼無趣!?
糟蹋這麼美好的夜晚,是很罪惡的,不行不行,我一定要帶你去跳舞。”老闆下定決心要帶她去找回“年輕”。
“老闆,這是今天的營業金額和記錄,你點算一下。”凌曦算好帳,將現金和帳本一同交給老闆。
“不用算了,我相信你算的一定對。”老闆最佩服的,就是她的算帳能力,真不知道那麼小的個子、那麼小的腦袋,怎麼能對數字那麼靈光!?像他就不行了,算個帳老是要花上老半天。
“那我去換衣服。”
“嗯。”老闆點點頭,繼續將店裏的桌椅收拾乾淨,順便掃地,清洗吧枱的東西。
等他快速收拾好,凌曦也換回自己的衣服。
“老闆,祝你今晚玩的愉快,我先回家了。”沒讓老闆挽留成功,凌曦順利走人。
“凌──”老闆連追出門口都來不及,只能搖搖頭,不懂為什麼一個漂漂亮亮的女孩,老是過得像老年人的生活,一點樂趣也沒有。
凌曦閃出老闆的視線範圍,才開始慢慢走,穿着羽絨外套,戴着手套、帽子、圍巾,沿着被雪掩蓋的街道,不知不覺地,她來到那家百貨公司的對街,看着已經關門的百貨公司發獃。
即使打烊了,但是,百貨公司的櫥窗燈依然打亮,映照出裏頭充滿聖誕氣氛的擺飾。
門口那棵三層樓高的聖誕樹依然閃爍著光彩,樹上的禮盒包裝精美,更有許許多多晶亮的卡片掛在上頭,加上一粒粒搖晃的亮球,配上幾簇白色的雪堆,看起來熱鬧而溫暖。
沿着一層層的櫥窗往上看,頂樓……是暗的。
她不冀望他會在家,只是……很想找個熟悉的地方看一看。
紐約是個大城市,有很多人。可是,在這個大城市裏,她熟悉的人……卻只有一個。就算不能見面,至少,也要看着自己熟悉的地方,然後告訴自己,雖然沒有爸爸,可是平安夜……她沒有感覺太孤單。
凌曦望了頂樓好一會兒,直到感覺到臉上的涼意,才發現剛剛停了的雪,又開始飄下。
她收回視線,呼出口氣,望着白色的煙霧,她轉身開始往回走。
在雪裏走了整整兩個多小時,終於走回自己住的地方。
打開黑暗的屋前燈,進到屋裏,鎖上門,再打開一盞客廳的桌燈,然後她屈起膝,坐進沙發里。
只有一個人,她不需要太多光亮,那樣她才不會覺得這棟公寓好大,大到會把她吞沒。
雖然她在紐約長大,可是,她卻從來不喜歡紐約,爸爸也是,他們約定好──
啊,不要想,她不要在今天想起爸爸,不然……她就要哭了。
才這麼想着,她卻輕哽一聲,還沒來得及止住酸意,淚水已經先氾濫……討厭,她不想哭……
可是,淚水卻停不住,她咬着下唇,把臉埋進膝蓋里,壓抑地哽咽著。
“爸爸……雷……”
“哭什麼?”
突然出現的聲音,讓她嚇了一大跳,連忙抬起頭。
屋子裏應該只有她一個人,不應該有別人──
“我不記得你有這麼愛哭。”
他……雷?
真的是他!?
他站在廚房與客廳的入口,點燃屋裏的爐火。
他依然是一身黑,神情看起來依然冷淡,很像在搖頭,一副不認同她哭的樣子。可是,她的心卻開始飛揚。
“你、你怎麼會在這裏!?”重點是,他是怎麼進來的?
“我是跟着一個在雪地里走了兩個多小時的笨蛋來的。”然後這個笨蛋回到家,不會先點爐火讓自己溫暖,反而只顧著哭,一點也沒意識到她的嘴唇都凍紫了,非常有失溫的可能。
笨蛋?他在罵她!
真不敢相信她居然會想念這個嘴壞的傢伙。
“又沒有人叫你跟。”她抹掉淚水,瞪他。
就像四個月前一樣,每次跟他講不到三句話,她就開始火冒三丈。
他輕哼一聲,舉步走到她身邊坐下,伸出手臂摟住她,讓她靠向自己懷裏。
剛開始凌曦有一瞬間的僵硬,後來就放軟自己依入他懷裏,他的體溫,緩緩偎暖了她冰涼的感覺。
她從來不知道,只是這麼簡單的一個摟抱動作,卻讓她感動的想哭。
雷沒有開口說什麼安慰的話,可是,只是這麼一個舉動,就足夠瓦解凌曦所有的防備。
在這個眾人狂歡的夜裏,她倍感孤翠,偏偏這個時候,他卻莫名其妙地出現,讓她來不及逞強,赤裸裸的脆弱被他看見……
“你怎麼會來?”
“因為有個笨蛋在百貨公司樓下站了很久,又望着我的頂樓公寓很久,看起來很孤單,想要有人陪。”
所以,他早就發現她,也看到她了!?凌曦臉一紅。
“我才沒有孤單,也沒有要人陪。”
“是嗎?”他低首瞥了她一眼。
凌曦心虛地把臉埋進他肩頭。
她一直以為,他們不會再見面,可是他卻出現了。她很不敢相信,即使現在被他摟著,她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
“其實,我很高興你來了。”她好小聲地說。
雷眼神一動,但沒回話。
“他是我的爸爸。”她指著桌上放置的父女合照,低語地說:“紐約雖然是我長大的地方,但我並不喜歡這裏,因為……我好像永遠找不到一個安靜的地方。
可是,當我離開你后,再回到這裏,我才發現,其實紐約也有很安靜的時候。
以前,我和爸爸約好,等他五十歲那年,就申請退休,然後我們就回台灣,住在一個全是中國人的地方……可是現在,住在哪裏都沒關係了……”
因為,都一樣孤單,都只有她一個人。
“雷,你有家人嗎?”她問。
“沒有,只有幾個好朋友。”
“那,你比我幸運。”她抬眼,露出了一抹微弱的笑容。“我連好朋友都沒有……”
雷蹙眉。
“今天是平安夜,既然你來了,就陪我喝酒。”她離開他懷抱,從酒櫃裏拿出一瓶爸爸珍藏的酒,再拿來兩隻酒杯。
啵地一聲,陳年威士忌開瓶,她倒滿兩杯,一杯端給他。
“乾杯!”杯子輕撞一聲。“聖誕快樂。”
凌曦很浪費、很不會喝酒地一次吞了一大口,濃烈的灑味嗆得她眼淚都流出來了。
雷看得嘖嘖搖頭。
“照你這種喝法,等喝完這杯,你就醉了。”
“你很瞧不起我哦。”她橫了他一眼。
“不是瞧不起,是實際。”
“我才不會醉。”她清醒得很。
“喝醉的人,永遠都不會承認自己喝醉。”他啜飲一口酒。
“那是因為我根本沒醉。”才一眨眼,她已經幹掉半杯了。
這種喝法,實在讓人不敢領教。
“只是‘現在’還沒。”
她眯起眼。“你可不可以有一次見面不要惹我生氣。”
“求人不如求己,你應該把自己的修養練好一點。”他從來不遷就。
“如果不是你老是挑戰聖人的耐性,我根本不必練修養。”因為她的修養本來就很好。
“你是聖人!?”他懷疑。
“雷,你真的很討人厭、很討人厭!”她埋怨地道,一杯酒已經喝完,雙頰紅通通的。
“是嗎?”他不著痕迹地摟住她的腰,免得她東搖西晃的。
“今天是平安夜,應該要很高興、很高興才對。”她笑得異常開心,拉起他。“陪我跳舞,啦啦啦啦……”
哼著記憶里的慢舞曲調,她搭着他的肩,拉他的手摟住自己的腰,就在小小的空間裏旋轉起來。
“你醉了。”他摟腰的動作變成扶腰,避免她摔倒。
好像一喝酒,她的平衡感就變得特別差,連走路都會搖搖晃晃。
“我沒有醉,我還要喝。”她放開他,拿酒瓶替自己倒酒,然後把他的酒杯再拿給他。“乾杯!”
說干就干,這女人真是好酒膽。
“好難喝。”她吐吐舌,醉眼迷濛地看着他。“雷,我想要禮物,你可不可以充當聖誕老公公?”
“你想許什麼願?”這女人真的醉了。
聖誕老公公?那是騙小孩子的。
“我想許……”她醉態可掬地望着他。“你笑的樣子。”
笑的樣子?
“我不要那種勾唇角的跩跩笑容,我要那種……看起來很舒服的笑容。”
看起來很舒服的笑容?他蹙眉。
“不是皺眉,是笑。”她糾正。
“我不會。”他乾脆地告訴她。
“你不可以不會,聖誕老公公是任何禮物都有的。”她很認真地告訴他。“我不管,我要我的禮物。”
喝醉的女人真是不可理喻。
“快,笑一個。”她把他兩邊唇角往上拉。
他很勉強才沒揮開她的手,放任她的玩心。
“我喜歡你的笑容。”她滿足地偎進他懷裏,開始跟睡神抗戰。“我不想睡,平安夜,要開心到天亮……”
他抱起她,她感覺整個人輕飄飄的,像在騰雲駕霧。
“雷,你不可以走哦……”她傻氣地揪緊他衣襟,雙眸在醉意和倦意的侵襲下,漸漸睜不開。
“我要開心到天亮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