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陸以洋回到家的時候,才剛入夜。
走進電梯的時候覺得很累,靠在電梯的牆上他想着如果他更能幹一點就好了,就可以幫助更多迷惘、不知該去哪裏的鬼了。
嘆了口氣的同時他感覺到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每次都是在電梯裏,但是……來了也好,陸以洋決定他不要再害怕這個鬼了。
他什麼壞事也沒做,他要弄清楚為什麼這個鬼要傷害他。
他把背包放下來,悄悄把背包拉松,手伸進袋子裏抓着繩子,預備隨時可以拿出來。
……快點……快點出來……
陸以洋在心裏念着。
他感覺到背脊一陣發涼,那雙手又順着他背爬了上來。
不要怕……不要怕……他不能傷害我……
陸以洋不停地在心底念着,不自覺呼吸變得急促。
就在那雙如枯枝一般的手握上他的頸脖時,背後的老人發出一聲慘叫突然退開來。
那個小女孩現身的時候,帶着略微驚訝的表情,她一手扶住老人,瞪着陸以洋,「你做了什麼!」
陸以洋扁起嘴,迅速掏出繩子往她身上一圈,用力的收緊繩子。
「啊啊啊——你在做什麼!快放開我!」小女孩尖叫着用力扭動着,陸以洋用力的環了二、三圈,確定繩子綁得夠緊,他抓着繩子的一端退了二步。
「我、我都沒說你到底跟我有什麼仇了……」陸以洋扁起嘴來望着她,伸手把電梯再按往下樓,他想這個小女孩也不能帶回家,還是先帶給杜槐愔才好。
想了想他攔了輛計程車,不然抱着這圈繩子坐公車或是捷運鐵定被人用怪異的眼光看。
不顧小女孩的尖叫和吵鬧,他報了地址就往窗外看,完全沒理會她。
「你居然敢這樣對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放開我放開我放開我啦!」
「我會詛咒你!你全家我都不會放過的!」
吵鬧怒罵沒有效,過了一陣子她嗚嗚地哭起來。
「嗚嗚嗚嗚……好痛喔……放鬆一點嘛……為什麼要欺負我……」
「我只是做我該做的而已,想傷害你的又不是我……為什麼要這樣對我……嗚嗚……」
「拜託你嘛,拜託嘛拜託你啦,放開我好不好……嗚嗚嗚……」
哭泣哀求無效。
「你別笨了!你以為這樣就傷害得了我嗎!很快就會有人來幫我的,到時候你就麻煩了,現在快點把我放開,我不會追究的。」
「你聽不懂嗎!不要被利用了,抓執行人是會下地獄的!」
「趕快放開我,我會幫你求情!快點!」
威逼利誘無效。
「我好難過……真的好痛苦……拜託你放過我好不好……」
「我會乖乖聽話,你告訴我你要去哪裏好不好?拜託你啦……」
「前面路邊停車謝謝。」陸以洋完全沒有理會她,他不是沒有產生同情的感覺,只是想起自己最親愛的家人,他就對這個女孩滿肚子火。
「我不會放過你的!你聽到沒有!你這個蠢蛋!」
付了錢,陸以洋把那個女孩拉下車,直接拖到四樓去敲杜槐愔的門。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把我交給那個人,我會消失……會死掉,拜託不要……」小女孩發起抖來,看樣子真的非常害怕。「我求求你求求你,你想要什麼我都可以幫你做,不要把我交給那個人。」
陸以洋真的猶豫了起來,他的確不知道杜槐愔會對這個小女孩做什麼,萬一……她要是死掉……不對,她本來就不是活的……
「知道怕了嗎?」杜槐愔不知道什麼時候開了門,笑着望向那個小女孩。「我當是誰呢,春秋在罩的孩子都敢動。」
小女孩收起剛剛還在害怕顫抖的模樣,臉上森冷怨毒的樣子絕不是小女孩會有的。「杜槐愔!你最好快放開我!不然你知道後果會怎麼樣!」
杜槐愔笑着,伸手接過陸以洋手上的繩子把掙扎的她拉進屋子裏,陸以洋趕忙跟上。
「我當然知道會怎麼樣,妳以為我笨到這種程度嗎?」杜槐愔冷笑了聲,開了其中一個房間門,解開繩子開了門把她推進去。
「啊!不要!不要這樣對我!」小女孩非常驚恐,在那個房間裏轉來轉去。「讓我出去讓我出去!」
陸以洋有些害怕,他不知道自己抓來這個小女孩是不是錯的,那個房間從上到下都畫滿了咒文,那個小女孩似乎被困住了。
杜槐愔只是抓了張椅子過來,反過來抱着椅背跨坐了下來,「來談談吧,你手上那個案子是幹嘛的?老實一點我早點放妳走,你知道妳有多少時間的。」
小女孩只是狠狠地瞪着他,而杜槐愔笑着聳聳肩,「妳浪費的是妳的時間不是我的。」
「你以為這樣會沒事嗎!就算沒有我,也馬上就會有人代替我的!」小女孩惡狠狠地開口,突然轉頭用力伸手指着陸以洋,「他無論如何都要死!」
那句話像是把刀一樣打進陸以洋的心臟,他害怕的退了一小步。
杜槐愔笑了起來,「妳要浪費時間在這裏嚇小孩我是不介意,我有的是時間,不用代替妳的人來,我已經有很好的人可以代替妳了。」
杜槐愔彈了下手指,從後面冒出來的正是高曉甜,圓圓的臉蛋,把頭髮紮成兩根辮子一晃一晃地走了過來。
陸以洋正想開口,杜槐愔揮手示意他不要開口,而高曉甜看也沒看他一眼。
小女孩愣了半晌,「你、你以為他們分不出來嗎!」
杜槐愔笑了起來,「妳覺得呢?妳以為我要搶妳的執行書很難嗎?」
小女孩退了好幾步縮到牆角,渾身顫抖着喘着氣,半天才含含糊糊的開口,「……他外公親口答應的……」
「說清楚一點。」杜槐愔冷冷的開口。
「他外公親口答應把第二個男孩子過給他的!」小女孩大叫,「他外公不守信!那個孩子明明是他的,他現在不要香火了,他要孩子陪葬!」
杜槐倍側頭看着陸以洋,「你知道嗎?」
陸以洋愣了半天用力搖搖頭,漲紅了臉怒吼着,「我外公才不會把我送人!他跟我外公什麼關係我外公要把自己的孩子送給他!哪有這種事!」
「他是你外公的堂弟,你外公親口答應的!」小女孩也吼了回去。
「騙鬼!我外公沒有堂弟!」
「你是鬼我就不用騙了!你回去問你外婆!」
「好了!都住口。」杜槐愔阻止這兩個低層次的對話。
「妳先待在這裏,確認是真有其事我就放妳。」杜槐愔說著,不顧那個小女孩的尖叫聲把門關上。
陸以洋看起來還是很生氣,漲紅的臉瞪着那扇門。
「你外公過世多久了?」杜槐愔把那條麻繩收回柜子裏,坐在沙發上,高曉甜走去泡了杯茶端給他。
陸以洋有點在意的看着一直沉默着的高曉甜。「我國中的時候……」
「事實上,這種事騙不了人,會讓執行人帶着就表示真有其事,那是承諾,所以『下面』准許他來要回他的東西。」杜槐愔喝了口茶。
「……我外公外婆都沒有提過……」陸以洋跟着坐了下來,一臉苦惱。「那我該怎麼辦?」
杜槐愔望着他,微微笑着,「兩個方法,第一個你把戶頭遷走,叫春秋收養你,我想他不會拒絕,這樣你不再是你家的孩子那人就動不了你。」
「那、那我家人也就沒事了嗎?」陸以洋滿臉的不甘願,為什麼他要為了這種事連家都不能待就算了,連家人都得放棄……?
「當然不是,看你家順位的下一個男孩子是誰,有弟弟的話就輪他了。」杜槐愔攤着手。
「那怎麼行!我嫂嫂要是生了男孩……」陸以洋驚恐地用力搖頭。
「那就只有第二個方法了,兩個都滅了就沒事了。」杜槐愔微笑說著,一臉不在意的樣子像是在說天氣好不好一樣。
「滅、怎麼樣叫滅……?」陸以洋小心地開口問。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滅了就是消失了,就再也不能輪迴或是在世間遊盪了。」
陸以洋馬上皺起眉頭,扁着嘴的樣子像是滿心不願。
杜槐愔有趣的望着他,「不忍心?他們都要你的命了,也不是活生生的人,那麼同情幹嘛?」
「他們……以前不都是人嗎……人跟鬼真的差這麼多嗎……不能用一樣的標準來看嗎?」陸以洋一臉迷惘的望着杜槐愔。
杜槐愔笑了起來,「對春秋來說,你一定是個危險的孩子,這種話千萬別被他聽見。」
陸以洋沉默的點點頭,這點他倒是曉得。
「現在跟你解釋太多也沒用,總之要問我的話,你只有這兩個方法最快。」杜槐愔笑了笑地繼續說,「當然有可能有第三種方法,你可以想看看,你有七天。」
杜槐愔抬起手腕看著錶,「就到七天後的晚上八點五十分為止。」
陸以洋看了下表,現在是九點二十分。
「留三十分鐘看是要放走她還是做掉她都夠。」杜槐愔聳聳肩。
「為什麼……是七天?」陸以洋不明白的望着杜槐愔。
「只要人在我的屋子裏,『下面』就感應不到她,等於消失了一樣,她只有七天的時限,如果七天內她沒有聯絡的話,他們就會派別人來代替她,下一個並不一定有這麼好抓,所以你最好快點決定。」杜槐愔笑笑地回答。
「嗯……我知道了,我想想……」陸以洋覺得滿腦子混亂,提着背包走到門邊又停了下來。
「你……你幫我關了執行人……那個……『下面』不會找你麻煩嗎?」陸以洋側頭望着杜槐愔,臉上的神情充滿了擔憂。
杜槐愔笑得像是他問了一個愚蠢的問題,他只伸出一隻食指點在唇上,「不要說出去就好了,出了我的門就別提起這件事了。」
「嗯,我不會說的。」陸以洋用力點點頭,停頓了一下鼓起勇氣又開了口,「……謝謝你幫我……我沒有那麼多錢可以付,如果我能給你什麼的話……」
聲音越說越小,看起來是真的很怕杜槐愔拿走他什麼器官。
杜槐愔側頭望着他,那一瞬間的笑容看起來竟然有點溫柔,跟春秋非常非常相似。「總會跟你要回來的,出去記得帶上門。」
「嗯……」陸以洋看着杜槐愔轉頭就走,遠遠的站在最裏面的高曉甜望着自己,像是想說些什麼,可是最後還是嘟着嘴別過臉。
陸以洋苦笑了下,轉身出門把門帶上。
用力吸着屋外涼涼的空氣,可是並沒有讓他覺得好過了點,心裏悶悶的不曉得該怎麼吐出去。
……該打個電話回家吧……
嘆了口氣,陸以洋不知道該怎麼解決這件事情,讓未來侄子受害是千萬不行的,要是滅掉那兩個……他也於心不忍……
該……怎麼辦呢……
陸以洋覺得他遇到這二十幾年來最大的難題,而且非得自己做出決定不可。
深吸了口氣,陸以洋決定一定要好好解決這件事,這樣說不定他就可以常常回家,常常見到家人了。
以這個目標為前提,他覺得好過了點,帶着重新振作的心情,走向回家的路。
***
不知道時間過了多久,窗外射進來的明亮日光慢慢變暗,接着路燈亮起,天已經黑了,楊君遠只是坐在地上靠着床偎在易仲瑋身邊,沒有人想移動。
易仲瑋的手環着他的肩,讓他靠躺在他肩上,他動也不動的讓易仲瑋以為他睡著了。
好想抽煙……
易仲瑋很想把煙拿起來,但是他沒有習慣在屋子裏抽煙,那樣會弄得滿屋子煙味,更何況是別人的屋子。
下午陸以洋走了以後,屋外來了很多警察,在隔壁進進出出的,也來敲門問了些問題,他們照高懷天的說法回答,避開攪進這件案件的麻煩。
後來聽房東太太說他們從冰箱搬出很多屍塊,用着黑色的袋子一袋一袋地裝起來帶走。
也聽說那位高組長馬上南下去逮人,只是不知道結果怎麼樣而已。
事情結束了又會怎麼樣呢?他們又該怎麼辦呢?
房裏一片漆黑,只有微微透進的路燈照亮書桌的一角,易仲瑋望着這間房,想像不出昨天在這間房裏有多驚恐,當學妹搖搖晃晃走出來的時候,他幾乎嚇到心臟停止,他沒有辦法想像楊君遠一個人的時候有多麼害怕。
他不自覺地收緊了手臂,讓楊君遠靠的離他更近些。
「……小易……」
「啊、抱歉,吵醒你了。」易仲瑋抱歉地低頭笑着。
楊君遠搖搖頭,「我沒有睡着……」
易仲瑋嘆了口氣沒有回答,安靜了這麼長的時間,大概也在想學妹的事。
「……你覺得學妹……還會出來嗎……」楊君遠小聲的開口。
「應該……不會了吧。」
「你覺得她會怪我嗎……」
「不會吧,你是唯一對她親切的人了……」
易仲瑋的聲音很溫柔,緊環着他肩的手也很溫暖,他並不討厭這種感覺,這種可以依靠一個人的感覺。
他抬頭去看着易仲瑋,他的表情像自己想的一樣柔和。
而易仲瑋怔了下,他們靠的很近,近到感覺得到彼此的氣息,楊君遠微微擰着眉,直望進自己眼裏的雙眸像是在確定些什麼。
易仲瑋不自覺的屏住呼息,他從來沒有跟楊君遠靠的那麼近過,更何況是他正用着一種迷惘的神情望着自己。
他緊張的連手心都出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楊君遠微微苦澀的笑了下,慢慢閉上了眼睛。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一種邀請,或是一種測試,他只知道自己是那麼喜歡這個人。
於是他緩緩的把唇印上去,輕柔的吮吻貼合,小心翼翼的怕會嚇到他。
易仲瑋的溫柔讓他覺得難過,他不覺得自己需要被這樣溫柔對待,和男人接吻的感覺也沒有想像中可怕,反而讓自己的心臟狂跳了起來,他微張了唇讓易仲瑋更深入的吻他,吻到他覺得頭都昏了才停下來。
急促的呼吸讓互抵的胸膛不停地貼合在一起,易仲瑋忍不住再吻上來的時候,他沒有猶豫的張開手臂擁住他。
幾乎是被壓在地上狂吻,越來越激烈的唇舌交纏讓他覺得整個人昏昏沉沉的。
……叮……叮鈴……
幾乎是馬上從激情中清醒,易仲瑋一把將楊君遠拉起來把他擋在身後。
楊君遠還覺得頭昏腦漲,扶着易仲瑋的背半天才搞清楚狀況。
「……小雅……」
楊君遠喃喃地念着,看着站在屋子中間的赤裸女孩,已經沒有那種死氣沉沉的可怕模樣,可以看得出是他那個漂亮的學妹,而她只是用着哀傷的眼神看着自己,嘴一張一合地像是想說什麼,楊君遠卻聽不見。
易仲瑋把他緊緊攔住身後,開口的語調帶着緊張,「我不知道妳想說什麼?不過妳變成這樣跟他一點關係都沒有,別再來嚇他了好嗎?」
楊君遠說不感動是不可能的,他微微笑着拍拍易仲瑋的背,雖然還是有點害怕,但他感覺得到學妹並不是真的在怪他,「不要緊了……我……不怕……」
楊君遠站了起來,鼓起勇氣朝學妹走近了一步,「小雅,妳想告訴我什麼嗎?」
易仲瑋跟着站起來,緊緊跟在楊君遠身邊。
學妹張着唇,半天也沒能發出聲音,眼淚從她的大眼睛滑了下來,她垮下肩望着地板,伸手指着地上,只能無聲哭泣看着楊君遠,然後消失。
「小雅……」楊君遠愣了下,四周看着找着,也沒再看到學妹。
易仲瑋則盯着地板,半晌才開口,「君遠……你有鐵撬嗎?」
楊君遠想了想跑到門邊去,「走廊上有公用的工具箱。」
他開了門去拿了工具箱裏的鐵撬回來,隔壁房門口已經搭上黃色警戒線,他頓了下腳步看了會兒,只是一天內發生的事,卻好象是過了很久很久。他嘆了口氣才進門把鐵撬交給易仲瑋。
易仲瑋從木頭地板的細縫中把木板給撬起來,沒幾下三、四塊地板就輕鬆被撬起來。
「這裏一定有人撬開過。」
「我沒有撬過,把地板撬開要幹嘛?」楊君遠不明所以的看着易仲瑋把鐵撬一扔將木板一片片拿起來。
這間的木頭地板是另外鋪的,跟原本的水泥地板有大約四十公分的間隔,而木板一拆起來,就看得到下面放了個大玻璃瓶。
楊君遠愣愣地望着那個玻璃瓶,遲疑着伸手把它拿起來。
瓶子很重,很沉重。
厚重的玻璃瓶,透明的水裏泡着一顆完完整整的心臟,像是標本一樣,鮮紅漂亮的心臟。
「妳想……告訴我這個嗎……」
楊君遠終於忍不住的掉下眼淚,他用力把瓶子包在懷裏,悲傷緊緊包圍住他,「我找到妳了……找到妳了……妳不用再擔心了……」
易仲瑋也只能環抱住楊君遠,用力撫着他的背讓他盡情的哭,連同來不及哭泣的學妹一起;
我找到妳了……
妳不用再擔心了……
我找到……妳的心了……
***
接下來的事情一團混亂。
楊君遠記不太清楚,他只記得他很難過很傷心很痛苦,那種不被信任不被珍惜,又寂寞又苦的情緒不停地湧上,他哭得不能自己,只能抱着學妹的心,哭着嘶吼到沒有聲音為止,他只記得易仲瑋一直在身邊,抱着他哄着他沒有離開過自己。
後來想起來,那些情緒都不像是自己的。
是學妹吧,想讓自己體會到她的感覺,她的寂寞和傷心。
那些她活着的時候,還來不及告訴自己的。
「想走了嗎?」易仲瑋走到身邊。
楊君遠點點頭,「嗯,走吧。」
從山上存放骨灰的慈心園大廳里走出來,他深吸了口氣,這裏的視野很好,學妹的爸媽挑了個好地方。
「我剛接到高組長的電話,他抓到你那個鄰居了。」易仲瑋開口,黑色西裝合身得像是從雜誌里走出來一樣。
楊君遠微微點頭,望着滿山的翠綠,「他有說……為什麼嗎?」
易仲瑋把手插進口袋裏,「……他說學妹喜歡你,他想完成學妹的心愿,所以他把心臟給你,趁你不在的時候埋在你地板下。」
楊君遠看着遠方的眼神有點落寞,「小易……」
「嗯?」
「如果人能完全了解另一個人在想什麼就好了,那他一定會知道小雅是真的只喜歡他的。」
「嗯……」
易仲瑋看着楊君遠過度飄遠的目光,忍不住叫了他一聲。「君遠。」
「嗯?」
易仲瑋深吸了口氣,他想了好久,要怎麼辦要怎麼做要怎麼表達,過去他逃避了二年,現在覺得與其逃避不如好好把話說清楚。
「也許……你會覺得我現在提這件事有點趁人之危,不過反正我從來不是什麼正人君子,只要有一點機會我都不想放棄,就算你是自暴自棄或是覺得對不起我,所以把補償回報在我身上也好……」
易仲瑋說到這裏停頓了下,他緩了口氣,抬起頭來認真的望着楊君遠。
「我是真的真的喜歡你,你願意重新考慮嗎?」
楊君遠微微笑了起來,低着頭覺得臉上發熱,上一次他聽見這句話的時候,自己的反應還是震驚和怒氣。
也許學妹過多的感情跑到我身上來了……
楊君遠自嘲的笑了下,抬頭望着易仲瑋,「我想,我是喜歡你的。」
在易仲瑋怔了下,鬆了口氣的笑出來之前,楊君遠又接着開口。
「只不過……我還不是完全確定這種喜歡和你的是不是一樣……如果,你願意給我一點時間的話,我想我們可以試看看。」
易仲瑋還是笑了出來,「當然,你願意試看看我就很高興了。」
楊君遠微微的笑開來,回頭望着靈骨塔頂豎立在山壁上的大佛,「我想,學妹在這裏會很安心吧。」
易仲瑋溫柔的笑着,「走吧,再不下山天要黑了。」
楊君遠覺得心底暖暖的,跟着易仲瑋一起上了車,離開學妹長眠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