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你考慮一下吧,有決定的話隨時打給我。」
陸以洋望着那張溫和的笑臉,微紅着臉點點頭。
看着行駛而去的車,陸以洋在原地發愣了許久,想起這一整晚的遭遇像是場夢一樣,到現在還覺得有些不可思議。
興奮的心情沒有辦法停止,整個人像是要飄起來一樣。
抬頭看天已經亮了,陸以洋想春秋一定在為他擔心,吐吐舌頭地轉身走進大樓里。
無意識地哼着歌,仰制一直想跳起來的衝動,他用着輕快的步伐走過大廳,電梯正好打開,他開心的走了進去。
一進電梯就看見一個小女孩,扎着兩條辮子,穿着小碎花的洋裝,站在裏面朝著他笑。
陸以洋愣了一下,想退出去的時候電梯門已經關起來了。
不曉得為什麼,他越來越能分清楚哪個是人哪個是鬼,以前總是傻傻的搞不清楚,現在對鬼的認清度越來越高,幾乎憑感覺就可以認出來。
不過……這個小女孩不太像鬼……但能肯定的是她絕對不是人。
陸以洋去縮在電梯另一邊的角落,想當作沒看到就算了。
「你的直覺蠻強的,說實在還真有點可惜。」小女孩抱歉似地朝他笑了下。
可惜?可惜什麼?
陸以洋怔了下,只是一瞬間,那種討厭的感覺又回到他身邊。他以為他不會再聞到那種腐壞的味道和冰冷僵硬的感覺。
他以為他已經不再怕那些東西,但是他現在很清楚的知道自己怕這個腐壞味道和那雙冰冷的手。
在他能叫出來之前,那雙蒼老而堅硬的手已經從身後緊緊勒住他。
小女孩只是拉着她的辮子,用着若無其事的語氣,「要快點唷,到了頂樓我就沒辦法了。」
那雙手的力氣大到不可思議,明明只是瘦到見骨的手,現在卻緊緊的勒住陸以洋的頸子讓他不能呼吸,他只能用力拉住那雙手,想要用力將他扯開,但是雙手卻緊得像鐵環一樣,怎麼也扯不開。
無法呼吸,眼前開始發黑,他覺得自己大概就快要死了。
我不想死……好不容易……才遇到春秋和冬海……我才剛認識一個新朋友而已……我不想死……
就在他覺得快要到界限的時候,突然眼前一亮,亮到他睜不開眼睛來。
頭上被緊箍住的力道突然消失,他馬上大口吸進空氣,嗆咳了起來。
有人一把將他拉進懷裏緊抱住他,他用力咳得連眼淚都咳出來,卻只想大口的吸進好不容易能夠再呼吸到的空氣。
「我警告過妳的。」
夏春秋的聲音很冷,直直盯着那個擋住老人的小女孩。
「這是我的工作,你知道我沒辦法,你能救他一次二次救不了三次四次,除非你把他藏在樓上別讓他下來,不然結果是一樣的,你有幾個十三年可以耗?」小女孩笑着。
夏春秋把目光移到老人身上,靜靜地望着他,老人似乎有點懼怕他的眼神,低下了頭縮到小女孩身後,沒有上回那種囂張的氣勢。
「你帶不走他的,那是承諾,沒有實現前他不會走的。」小女孩拉着她的辮子,晃來晃去的在電梯裏走來走去。
夏春秋望着她,冷冷的開口,「可是我可以弄走妳。」
小女孩愣了下,望着夏春秋確認他是認真的,她退了兩步瞪着他,「你就算弄走我,還是有別人會接我的工作。」
夏春秋瞪着她半晌,才緩緩開口,「離我的地方遠點,我不要再看到妳了。」
小女孩扁起嘴,拉着老人的衣角,一轉身消失在電梯裏。
陸以洋深呼吸着,還緊緊抓住夏春秋。
「頭抬起來我看看。」夏春秋看着他頸上出現的紫色瘀痕,擰起眉心。
……所以……是承諾嗎……
陸以洋不想讓自己那麼沒用,抹掉快要掉下來的眼淚,望着夏春秋,開口的語音還有些顫抖,「那個……小女孩……是什麼……」
夏春秋嘆了口氣,摟着他的肩搭另一部電梯上樓。「那是執行人。」
那是他第二次聽見這個詞。
就是那個像牛頭馬面的東西吧……
「那……那個老人為什麼想殺我……」陸以洋撫上自己的脖子,覺得餘悸猶存。
夏春秋盯着陸以洋半晌,「你沒有問什麼是執行人,你聽誰說過?」
陸以洋怔了下,才小聲地回答。「……同學……上次火災的……」
夏春秋嘆了口氣,「不是叫你少跟那些東西接觸。」
陸以洋低着頭,「可是……那是同學……」
夏春秋瞪了他一眼,「是什麼都一樣,死了就死了,你要記得鬼是六親不認的。」
陸以洋乖乖地跟夏春秋走進家門,雖然充滿疑惑可是也不敢回嘴。
如果六親不認那為什麼奶奶還常常下來玩,除了她的確不是活着的以外,仍然很關心春秋和冬海,還有小良,他對李嘉怡的感情也沒減少,高曉甜也是……如果六親不認她為何還記得她喜歡自己?
「坐下。」夏春秋指着長椅要他坐下,自己去上了炷香。
陸以洋也乖乖地坐下,有些不安的想他是不是要問昨晚他去幹嘛了……
「你家裏有些什麼人?」
意外的,夏春秋問起他的家人。
陸以洋怔了下,看着夏春秋去倒了盆水,擰了條毛巾再撒香灰入水裏。
「唔……除了爸媽、外婆以外有一個哥哥已經結婚,嫂子剛懷孕,然後一個妹妹。」陸以洋乖乖地回答。
「你爸爸那邊的親戚呢?」夏春秋把水盆搬過來,把毛巾擰乾后輕輕擦着他頸上的痕迹。
「我爺爺奶奶在我爸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我爸是孤兒院長大的,沒有聽說有其它親戚。」陸以洋抬起下巴乖乖地讓夏春秋擦。
「你媽那裏呢?」夏春秋繼續問。
「外公過世好幾年了,我媽也是獨生女,所以外婆跟我們一起住,我們家沒有什麼別的親戚,就是我們幾個而已。」陸以洋仔細的想了下,「外婆好象有個妹妹,不過很早就全家移民到美國去了,所以也沒有往來過,外公……好象有三個妹妹,一個年輕的時候意外過世了,二個現在也過世了,只有一個……姑姑吧,好象過年過節的時候會給外婆寄封信,其它沒有有聯絡的親戚了。」
夏春秋停下手望着他,「你們家男孩子很少。」
陸以洋歪着頭想了下,「有我爸還有我跟我哥呀,我嫂嫂懷的搞不好是男孩子呢,男生很多呀。」
「我是說你們家族……」夏春秋瞪了他一眼,把水盆拿去倒。
陸以洋低着頭想了半天,「唔……好象是,爸爸那邊我不曉得,外公外婆那裏都只有女兒……到我哥才有長子。」
夏春秋回來坐在他面前,盯着他看了半天,看到陸以洋覺得不太自在,「那個……有什麼問題嗎?」
夏春秋覺得有點苦惱,陸以洋身上的問題並不是他拿手的,可是……
「你昨晚跑到哪裏去了?」像是突然想起來,夏春秋狠瞪了他一眼,「不回來也不說,害我等到早上。」
「對不起……」陸以洋忙低頭道歉。
夏春秋用着懷疑對眼光盯着他,「你又做了什麼?」
陸以洋縮了下,「……遇到一個……還活着的……冬海說過身上有線表示還沒死……她說她被綁架……」
陸以洋越說越小聲,因為夏春秋的眼光越來越利,「我、我不曉得該怎麼辦所以……所以……就……報警了。」
這樣也不算說謊吧……
「……你報警了?」夏春秋疑惑的睨着他,語氣倒是緩和了點。
「嗯,我請警察去看,我只是不放心,所以偷偷去看了一下,你現在打開電視大概看得到抓到綁架犯的新聞……」說完停頓了下,又趕忙接著說下去,「我有匿名,不會惹麻煩的。」
「嗯。」夏春秋點點頭,語氣溫和了些,「別扯進這種事裏,有事就讓警察處理,不然打電話回來告訴我們也可以。」
「嗯,我知道了。」陸以洋乖巧地點點頭。
夏春秋又是沉默的盯着他半天,最後才嘆了口氣,隨手抽起一張便條紙在上面寫了個地址然後塞給他。「你的問題我沒辦法解決,你找時間去這個地址找這個人,他會幫你。」
陸以洋拿起來看了下,上面寫的地址和名字他並不是第一次看到。
他想起他那隻漂亮的鷹,他給自己的名片還好好收在錢包里,但是陸以洋沒有說出口,只點點頭,「知道了,我會去找這個人。」
「別跟他說太多,如果沒有必要我不希望你們有接觸……」夏春秋扁着嘴,最後又嘆了口氣,伸手揉揉他的頭,「你去睡一下吧,晚點冬海會帶早餐回來。」
陸以洋點點頭,跑回房間裏,看着那張地址和電話,想着是什麼樣的人會讓春秋希望他幫忙自己,卻又不想自己跟他有接觸?
我認識一個像你一樣的人……
陸以洋想起葉冬海在火災發生那天晚上說起的話,冬海說過,那個人能『與黑暗溝通,能觸摸靈體,他能控制靈魂』。
所以,這是他們不希望自己跟這個……杜槐愔接觸的原因嗎?
他想起那天冬海急忙拉走自己,要自己上樓別跟他接觸的態度,跟那天晚上在學校里,那個人輕易就讓小宛跟着他走了……
陸以洋直覺葉冬海所提的人就是杜槐愔。
陸以洋突然對這個人產生了非常好奇的感覺,雖然自己不記得,但是他知道那天晚上杜槐愔幫他帶走了些恐怖的記憶,他幫助了自己。
如果春秋會讓自己去找他的話,一定也是相信這個人,也許……他可以跟這個人商量小宛的事……
陸以洋想着,覺得稍稍興奮了起來,他對於將要見到杜槐愔感到非常非常期待。
迷迷糊糊的被一陣音樂聲吵醒,陸以洋伸手在床頭上摸了半天,抓起手機看了下,順便確認了一下時間。
「……喂……嗯……嗯嗯……嗯……喔……知道了……」陸以洋含糊的應了幾句,「有啦……醒了啦……早上才睡的……沒關係啦,我起來了。」
陸以洋爬起來,揉揉眼睛,「嗯,知道了……沒關係啦……嗯嗯,好,待會見。」
「呵啊~~~」陸以洋邊打呵欠再伸了個懶腰。
看了眼鍾,確定自己只睡了兩個小時半,又倒回床上,「……好想睡……」
在床上滾了半天,最後放棄的爬起來梳洗換衣服。
衝出門的時候春秋冬海都不在,他想大概是下樓到公司去了,陸以洋抓起冬海留給他的早餐,就下樓去。
一出門就看見易仲瑋的車在那裏,陸以洋咬着三明治跑了過去,走近才發現副駕駛坐有人,愣了下開了後座進去。「學長早……楊學長早。」
楊君遠的臉色看起來並沒有很好,笑得有些勉強的朝他點點頭。
「對不起,學長們早餐吃了嗎?」陸以洋努力把嘴裏的食物吞下去。
「有,我們剛吃了點東西,抱歉一早就把你挖起來。」易仲瑋抱歉地開口。
「沒關係啦,反正也該去學校了,搭學長的便車多方便。」陸以洋笑着回答。
「我先載他回家拿個東西就去學校,等下麻煩你幫我顧個車。」易仲瑋笑着再補了句。
「嗯,沒問題。」陸以洋應了聲,沒有多說,他當然有注意到楊君遠的穿着就像是從棉被裏挖起來一樣,但也只裝作沒看見,專心啃他的早餐。
不過他不太確定易仲瑋特地清早把他挖起來作陪,是怕楊君遠覺得不自在還是他自己覺得尷尬……?
陸以洋也沒多問,等車停了下來,易仲瑋先望着楊君遠,「我陪你上去?」
楊君遠遲疑了下,易仲瑋回頭望着陸以洋,「反正有車位,也不用顧車了,一起上去吧。」
「嗯,好啊。」陸以洋笑着,跟着二位學長下了車。
楊君遠拉了下走在前的易仲瑋,低聲開口,「我可以自己上去的……」
「反正剛好有車位,待在這裏也無聊,就一起上去吧。」易仲瑋笑笑地回答。
「嗯……」楊君遠雖然覺得有些尷尬,但是心裏還是存着感激。
雖然覺得有點丟臉,自己也從來不是怕鬼的人,但是說實話,鬼這種東西沒遇到真的不知道怕。
那種打從心底發毛的感覺非常討厭,尤其是那東西朝着自己一步一步走過來的時候……更不用說後來碎了滿地的……屍塊還是什麼鬼東西的……
楊君遠深吸了口氣,和易仲瑋一起走上樓,陸以洋則跟在身後。
白天……應該不會出來吧……
從陰暗的樓梯間走上三樓,不算長的走廊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股濕氣,他的房間在走廊盡頭倒數第二間。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情緒感染到他,易仲瑋的腳步也有點慢,陸以洋走在最後面莫名感覺到他學長們的緊張,只是不知道在緊張什麼。
……鈴……叮鈴……
楊君遠停了下來,伸手抓住易仲瑋的手。
易仲瑋怔了下,「怎麼了?」
楊君遠遲疑着要不要說出口,還是叫他們快離開這裏。
「學長沒聽見嗎?」陸以洋突然開口。
「什麼?」易仲瑋不明所以的望着陸以洋。
陸以洋卻穿過他們兩個人直直向前走,回頭望了他們一眼,「鈴聲呀,還有水聲,學長們沒聽見嗎?」
楊君遠有些吃驚的看着陸以洋走到走廊盡頭再折回來,「這是楊學長的房間嗎?」
「嗯……是……不過……」楊君遠遲疑着點點頭。
「學長門沒關好耶。」陸以洋說著就推開了門。「這樣會遭小偷。」
「啊……」楊君遠怔了下,陸以洋已經把門推開,從房裏透出來的燈光照射到走廊上。
「這房間光線很好呢,楊學長要拿什麼呢?」陸以洋站在房門口朝楊君遠笑着。
易仲瑋輕推着楊君遠的背,小聲地開口,「看,裏面什麼也沒有。」
「……嗯……我想……拿幾件衣服。」楊君遠朝易仲瑋望了眼,才走了過去。
他為自己的膽小感到丟臉,但是卻沒有辦法停止恐懼。
鈴聲沒有停止。
雖然陸以洋沒有再提起,但是鈴聲還是斷斷續續的耳邊響起。
陸以洋像是知道他在怕什麼的樣子,幫他把窗帘整個打開,讓房間充滿光線,甚至有些耀眼。
「學長要拿什麼嗎?」陸以洋環顧着房間四周,像是在催促般的開口。
「我先換件衣服。」楊君遠拉開了衣櫃,抓出條牛仔褲和襯衫換上,然後把柜子裏已經裝好的旅行背包拉出來,原本他收拾好就等着放假的時候抓了背包就回家的。
楊君遠的動作有點急,他只想快點離開這裏,因為鈴聲越來越大,這回他還聽見了水聲……
嘩啦啦啦的,也不像是開了水龍頭的水聲,而是水滿出來流進排水孔的聲音。
他想着是不是鄰居的水龍頭沒關上就出門實習了……可是他昨天並沒有聽見水聲。
他穿着襪子邊把球鞋踢出來,他突然愣了下。
雖然昨天沒聽見水聲……可是……那個女……女生……是濕的……
他綁着鞋帶的手動作慢了下來,微微側頭望着床邊地上,幾圈已經幹掉的漬在陽光反射下特別明顯。
他停了動作,覺得呼吸有點困難。
所以,那不是幻覺……
叮鈴……叮……鈴鈴……
「學長……你可能要快一點……」陸以洋突然開了口,不知道為什麼,他一直望着床邊的牆壁。
易仲瑋覺得有點詭異,他那個寶貝學弟從走上樓梯起就有點不太對,本來是一隻迷糊鬼,現在好象突然精明了起來。
而楊君遠不知道為什麼,鞋穿一半突然回頭盯着地板不動。
易仲瑋不曉得這屋子裏的詭異氣氛是因為這兩個人還是自己心裏有鬼……他忍不住走上前,蹲下來把楊君遠的手拉開,幫他把系一半的鞋帶系好,然後起身把他拉起來,一手已經把他的背包拎在身上。「你還有什麼要拿的?」
楊君遠走到書桌前把自己平常帶的包包提起。
錢包存摺筆電都在包包里,換洗衣物也在旅行背包里,連鄰居托的東西也在裏面,應該沒有什麼東西了……
陸以洋有種很強烈的感覺,這種感覺在那個想殺他的老頭出現之前也有,他肯定這裏一定有什麼東西在,不同的是,他並不害怕現在可能在這裏的這個東西。
他現在已經可以分辨得出來什麼可以傷害他,什麼不能。
這種感覺……應該是怨念吧……留下了大量的遺憾和怨懟死去的後果……
陸以洋皺着眉,那鈴聲有點吵,而且水聲越來越大,房間裏也越來越潮濕。
楊君遠的東西也拿得差不多了,在他想開口說要離開的時候,陸以洋看見了,就在易仲瑋的身後。
慘白的軀體黑色的長發,濕淋淋的水滴順着身體滑下來。
哇靠……第一次看見這種的……
陸以洋怔了下,急忙開口,「學長!我們快點出去吧。」
易仲瑋看着陸以洋突然轉變的臉色,還沒開口問,他聽見身後答答答的滴水聲。
疑惑着回頭對上的是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透過貼在臉上的濕發,那對眼睛動都不動,直直地盯着前方。
易仲瑋習慣看着人眼睛說話,他覺得那是誠意,他曾經看着很多女孩的眼睛說話,水靈靈的大眼睛他看得多了,可是從來沒看過這種眼珠連動都不動一下的眼睛。
就好象……死的一樣……
易仲瑋倒抽一口氣退了兩步撞到就站在身後的楊君遠,順手把他拉遠了些。
楊君遠現在確定那無論如何都不是幻覺了,「……小易……你、你有看見吧……?」
「嗯……看到了。」易仲瑋左右看了下抓起書桌後面的球棒來當武器,雖然不知道打她有沒有用。
她就直直的站在門邊,身上的水滴在地上畫出一個個水圈,她拖着腳步朝他們一步一步慢慢地走過來,楊君遠緊緊抓住易仲瑋的手臂,想着要怎麼樣才能離開。
「……妳要不要穿件衣服呀?」
突然冒出這一句話的,當然是陸以洋,易仲瑋覺得哭笑不得,他把想往前走的陸以洋一把抓回來,「你、你在跟鬼說話嗎?」
「……因為……沒穿衣服好可憐……」陸以洋皺起眉頭,就算是鬼也還是女孩子,也不好意思直接盯着人家的身體看。
不過迅速掃過的感覺好象沒什麼傷口,難道是淹死的……
「妳想說什麼嗎?」陸以洋望着她開口,但是她沒有反應,只是直直的朝他們走過來,並沒有理會陸以洋,也像是沒聽到他的話,看到他的人。
陸以洋還沒有碰過完全無視於他的鬼,一時之間不知道是該疑惑還是感動。
楊君遠則在疑惑是自己太膽小還是這個學弟膽子太大,他根本沒有辦法直視着那個女鬼,他可以感覺得到那雙眼是盯着自己的,從昨晚到現在都是,她的目光只盯着自己不放,但他並不知道為什麼。
她只是一步步地朝他們靠近。
「哈啰,妳有看到我嗎?跟我說句話嘛。」
直到易仲瑋忍不住拖開他不曉得幹嘛跟鬼說話的學弟,拿着球棒閉上眼睛用力揮過去為止。
「啊!————」
慘叫的是陸以洋,而她碎了滿地。
一塊一塊的,頭、肩膀、手臂、手肘、軀體、大腿、小腿……就這樣碎成好多塊滾落在地上。
屍塊在地上扭曲擺動着,似乎是想接在一起。
易仲瑋沒有愣太久,丟下球棒,一手一個抓着楊君遠和陸以洋就沖了出去。
衝到車上,把背着的背包和陸以洋一起塞進後座,等楊君遠自己上了車,易仲瑋趕忙發車,車子迅速滑出巷口衝上馬路。
「學長!開太快了!」陸以洋尖叫着,才讓易仲瑋把車速稍慢了下來。
「我真服了你,你怎麼會想跟鬼說話?」易仲瑋從後照鏡瞪了他一眼。
「……我不過說了兩句話,學長還拿球棒打她耶,而且……人家是女孩子,學長下手真狠……」陸以洋嘟起嘴像是在抱怨。
「那是鬼耶!」易仲瑋不可置信的把車停在路邊,想要確認一下現在的狀態。
他把車停在路邊,望了楊君遠一眼,確定他的沉默不是因為嚇壞了,才回頭看着陸以洋。「你跟鬼說話幹嘛?」
「她會突然出現一定有原因呀,總是要問看看,隨便就把人家打散不是很可憐嗎?」陸以洋小小聲地叨念着。
易仲瑋從來不知道他學弟膽子大成這樣,明明是連蟑螂都怕的孩子……
易仲瑋突然停頓了下,事實上他從來沒真的看過他們實驗室有蟑螂,這孩子總是把實驗室打掃的很乾凈,那沒蟑螂的話,他在怕什麼?
「你本來就不怕鬼嗎?還是你本來就看得到鬼?」易仲瑋擰起眉問他。
「……」陸以洋沉默了下,既然他學長已經見過鬼了……說出來應該就不會詖當成瘋子吧……
「嗯,我本來就看得到,以前也很怕的……」陸以洋老實地回答,「後來覺得與其害怕,不如想辦法幫助他們,他們也不想死了還不能離開,也不是自願出來嚇人的呀……」
陸以洋停了下,像是在思考,「雖然,有的鬼會傷害人,我也不知道原因,但是大多數的鬼只是不知道自己該去哪裏而已,有些只是有來不及說的話,來不及做的事,所以停留在這裏無法離開。」
易仲瑋和楊君遠都望着他,易仲瑋嘆了口氣,「這是火災之後的想法嗎?」
陸以洋只是低着頭,半天才悶悶的點頭。
「你覺得……那個鬼……為什麼會出現在我那裏?」楊君遠望着陸以洋,疑惑的開口。
「楊學長不認得她嗎?」陸以洋眨眨眼的看着楊君遠。「也許是楊學長曾經認識的人。」
楊君遠想了半天,他最近並沒有聽見有什麼女性朋友過世了的。
碰地一聲打斷他的思考。
他朝右一看,車窗上貼着二隻濕答答的手,和一張因為貼得過近而扭曲的臉。
「哇啊───」
三個人幾乎同時叫起來,易仲瑋連想都沒想發了車就踩下油門,急速甩掉那個貼在車窗上的鬼東西。
「……會、會追上來耶……第一次看見速度那麼快的……」陸以洋被嚇了一跳,回頭看着地上又散成一塊塊,努力想要拚回來重新站起來的那個女鬼,他覺得疑惑了起來。
她會跟來耶……
「學長,回我住的地方好嗎?那裏無論如何她上不來。」陸以洋回頭望了易仲瑋一眼。
「嗯,知道了。」易仲瑋加快了速度,側頭望了下楊君遠有點蒼白的臉,伸手輕拍了拍他的肩。
楊君遠勉強朝他笑了下,急駛在馬路上,那個刺耳的鈴聲,還是緊追不捨的在耳邊響起。
忽近忽遠的,楊君遠想着,到底在哪裏聽過這鈴聲……?
……鈴……叮鈴……叮鈴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