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氣派的商業大樓矗立在台北最熱鬧的街頭，“石頭族軟體城”正座落在這中心點的十二樓，居高臨下的瞭望着這繁華的都市。
“石頭族軟體城”，是這兩年來急速竄起的上櫃軟體電腦公司，專門研發遊戲軟體。而且只要一有新品上市，總會造成一股購買旋風，每每都是供不應求的缺貨狀態。
“石頭族軟體城”號稱是台灣最新的經濟奇迹，是跌破專家眼鏡的一匹閃亮黑馬。
而且只要一提起石頭族軟體，可說是沒有人不知道那風流倜儻的董事長韓磊。只是，大家不知道的是，其實石頭族軟體城還有另一名幕後大黑手，而這個總是規避媒體，隱藏在幕後的影子總裁，現今正頹坐在太椅上喃喃自語，似乎陷入困擾之中。
“她到底是不是那個女人呢？瑪麗亞……那晚的女人？”同一句台詞已經念了一早上，石堯之雖然舒服的癱在椅子上，但卻是心煩困惑的不知如何是好。
“什麼女人？瑪麗亞當然是女人呀。”厚重大門沒有預警的被推開，韓磊帶笑的身影不意外的出現在石堯之的眼前。
“瑪麗亞……你認識瑪麗亞？”驚訝的幾乎從椅子上跳起，石堯之已經為了瑪麗惡煩了好幾天。
自從那天聽了小藍的話，石堯之越想越覺得可疑，畢竟這世上怎麼可能會有如此相似的兩雙眼眸！
那晚的艷遇來的突然，他們甚至交談不到十分鐘就莫名其妙的發生了關係，就連事後，那陌生女人也迅速消失的無影無蹤。
要不是他發現了榻榻米上那消不去的點點殷紅，和腦海中一直揮散不去的那雙靈動眼眸，石堯之恍惚的幾乎以為那晚的一切只是場南柯一夢。
再說那個瑪麗亞老師的行跡實在大過可疑，即使他再怎麼忠厚老實，石堯之也知道這中間一定有古怪。
更何況，就連那間小酒館也消失的無影無蹤，這一切更是替整件事情增添了幾許詭異的氣氛。
“我認識的瑪麗亞至少有十個，而且各色人種都有，只是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個？”在沙發上悠哉的蹺起長腿，韓磊一臉笑意的望着他。
“別再開我玩笑，我是認真的。”重重的嘆了口氣，石堯之早該知道這損友沒有太大的用處。
和韓磊相識於他最窮困落魄的時期，也是經過韓磊的建議，他才踏入了遊戲軟體這途。相識雖不長，但是卻一見如故的情誼深厚，所以對韓磊，石堯之心底有太多的感謝。
而且，也因為自己的不擅交際，韓磊的長袖善舞正好替他解決了許多向外交涉的麻煩。
“我也是很認真的，要不是知道你心煩，你以為在台北開車很快活嗎？”淡淡的睨了石堯之一眼，韓磊的臉上有些怨難。
要不是秘書撥了電話找他求救，說什麼總裁好像被什麼瑪麗亞下了降頭，他才不願意千里迢迢的從他陽明山上的別苑一路塞車下山哩。
只是，照這情況看來，小秘書的話似乎有些來頭，畢竟這傢伙是真的有些不對勁。
“就算你來也不能幫到我什麼的。”又嘆了口氣，石堯之縮回他溫暖舒適的大搖椅。
“快別這麼說，這一輩子還沒有什麼是我韓磊辦不到的事情。”實在無法怪他大過驕傲，因為韓磊真的是得天獨厚的天之驕子。
“說說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一臉的興緻勃勃，碰巧韓大少爺最近正閑的發慌。
“女人。”瞥了他一眼，石堯之還是認命的說了。
“女人？就是那個瑪麗亞？”韓磊興頭更熾他認識——石堯之到今天，可從未見過這個木頭傢伙為女人煩心過什麼。
聽說就連他之前那沒良心的前妻，也是當初學妹倒追學長的戲碼。所以呀，聽見大木頭為女人煩心的消息，簡直就像天降紅雨般的神奇。
“嗯，就是她。”點了點頭，石堯之還是一臉煩惱。
“怎麼樣才能確定她們是不是同一個人呢？”懸懸念念，石堯之還是喃喃自語着只有自己才懂的話語。
“什麼東西是不是同一個人？老大，你說的是外星話嗎？”雖然早能理解石堯之異於常人的蹙腳表達方式，但每每碰見像這樣的着急時刻，韓磊還是免不了的搖頭嘆氣。
“女人最重視的不是自己的貞操嗎？怎麼會有女人這樣任意的將初夜獻給一個毫不相干的男人？而且那個女人還可能是我女兒的托兒園老師！”
不理會韓磊的抱怨，他越想越覺得不可思議。石堯之的腦子一片混亂，完全無法理解世間會有這般複雜難解的事情發生。
他的天地一向單純，除了電腦和寶貝女兒，石堯之的生命簡直是一片空白。所以，他一向只能理解直線邏輯思考可得的結果，其他的什麼情情愛愛，對他來說根本就像黑洞般的難以摸索——即使他已經經歷過結婚和離婚。
“你是說你女兒的托兒園老師對你投懷送抱，而且還是那最珍貴的第一次？！”辛辛苦苦的自己歸納出重點，韓磊真是羨慕極了。
“除了不是投懷送抱，其他的都差不多了。”石堯之搖了搖頭，畢竟那晚的情況好像比較接近酒後亂性。
“難道真是天公疼憨人，我怎麼一輩子都不曾遇過這種好運！”有些不平，他韓磊縱橫情場這麼多年，機率怎麼說也比大木頭多上百倍，但自己卻從來沒有這樣的好機運。
“我一點也不覺得這是好運，我只覺得好複雜。”憨厚的臉上滿是不解，他真的不懂韓磊的羨慕所為何來。
“為什麼會複雜，難道是那個女人打算來個仙人跳騙你幾百萬消災？”睨了眼他，忍不住責怪他的不知福。
“才不是。相反的，她根本就不肯承認。”又嘆了口氣，如果真能花錢消災，那石堯之的良心還會好過些。
就是因為那個瑪麗亞怎麼都不肯承認，這才讓他想負責又負責不了。
“你該不會是想負起責任吧？”認識他也好幾年，韓磊大概也了解他那單純正直的腦子在想什麼。
“正是。”猜得出他一定又要搬出那套花花公子的長篇大論，石堯之堅定的點了點頭，率先表明了自己的心跡。“這種事情，男人本就天經地義的該負起責任，更何況她還是第一次，如果不小心有了孩子該怎麼辦？”越想越心驚，更何況那晚的一時衝動之下，他們根本什麼防衛措施都沒有。
“天呀，為什麼你可以這麼……這麼的讓我不知道如何形容？如果全天下的男人都像你一樣，那這世界真是無趣極了。”癱在沙發上徹底的被大木頭打敗，韓磊真不知道該再說什麼才好。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呀，兄弟。”嘆了口氣，韓磊決心點化這個木頭。
“婚姻，是用來和心愛女人締造最完美的結局，不是拿來負責任用的。你已經錯了一次，千萬別再浪費第二次。”
“可是……”石堯之的臉上有着困惑，一時之間無法扭轉心中早已根深蒂固的道德觀。
“你如果真的想負起完全的責任，那就努力的讓自己愛上那個女人，也讓她能夠同時愛上你。因為只有這樣，你們的婚姻才能幸福，你才算是負了全部的責任。我相信你也不希望莞清的事情再發生一次吧？”又嘆了口氣，看出他的困惑，韓磊只好退而求其次的用他能理解的方式感化他。
“愛？！”更是掉入一團迷霧之中，石堯之吃驚的模樣彷彿是韓磊說了什麼天方夜譚。
“沒錯，就是愛。如果沒有愛就別輕易的用婚姻毀了人家的一生。”已經接近狂吼，韓磊幾乎失去了耐性。
他雖然花心，但他至少還有一顆等着真愛的心，怎麼樣都比大木頭的“無心”來的強上百倍。
“真的很難懂。”重重的連嘆三口氣，石堯之還是宣告放棄。
“有時候真覺得你該是個和尚，不該在這塵世攪和翻滾。算了，我還是儘早結束召頭族軟體的公司事物，擇個良辰吉日將你送回深山修練，怎麼說都會是功德一件。”已經氣得束手無策，或許真是該送他套袈裟和佛珠，讓他徹底的去了悟大智慧算了。
“別鬧了，你說了那麼多，可是你還是沒告訴我現在究竟該怎麼辦才好？我到底該怎樣才能知道她們是不是同一個人呢？”石堯之更加心煩，他已經浪費了將近一個鐘頭，竟然還得不出任何的結論。
“用話拐她、用計騙她。女人是很狡詐的生物，如果她下定決心要瞞你，那你是不可能輕易的佔到任何便宜。”以過來人的身份下中肯建言，韓磊只能提供經驗，其他的也愛莫能助了。
“用話拐她、用計騙她……”喃喃自語着，石堯之思索着這提議的可行性。
雖然不願意騙人，但他實在受不了這樣天天的猜測懸念，思來想去，似乎也只剩這個辦法了。
只是——
腦海中情不自禁的又晃過那雙靈動眼眸……
他，真的能拐得過看似精靈不己的她嗎？
嘆口氣，石堯之知道自己只能儘力了。
禁止陌生人入內，家長請按電鈴。
又到了該接小藍放學的時刻，石堯之困惑的看着眼前柵門上的告示，不懂小甜甜托兒園怎麼突然變得如此門禁森嚴。
依言按了電鈴，不一會兒，石堯之就看見胖胖助理老師帶着小藍跳了出來。
“發生了什麼事嗎？怎麼突然大門深鎖了起來。”忍不住發出疑惑，石堯之抱起攀附在他腿上的小小身軀，沒見到瑪麗亞老師，心底忍不住有些說不出的失望。
“最近這學區好像很不安全，今早還傳出附近的幼稚園門口有怪怪的人在徘徊，所以瑪麗亞就把大門給鎖上了。”有問必答，經過這好幾天的見面，小助理非但不害怕石堯之那一身糾結的肌肉，反而還有些偷偷的仰慕起他來。
“是嗎？瑪麗亞老師在忙嗎，今天怎麼沒看見她？我有些事情想和她談談。”故作輕鬆的不經意，石堯之今天下定決心一定要探出個端倪。
“瑪麗亞……她在裏頭，我去叫她出來。”有些同情，小麗想起剛才京晶老大慌張躲進育嬰室的狼狽。
“不用了，麻煩你再幫我看一下小藍，我自己進去找她。”憨厚的臉上滿是溫文的笑容，小助理被迷得一愣一愣，什麼都無法思考，只能忙不迭的點頭。
“瑪麗亞在育嬰室。”還好心的附上情報，小麗早把京晶交代的所有事情忘的一乾二淨。
“謝謝。”笑窩更深，石堯之滿臉漾滿了笑容。
逕自走向了內室，經過這幾天的來訪，他對裏頭的一切並不陌生。
“瑪麗亞老師？！”果然在育嬰室找着那抹忙碌的身影，石堯之喚住了她，也同時感覺出她驚訝的渾身一震。
“石先生，有什麼事情嗎？”感覺得出自己的笑臉在抽動，京晶轉過身，現出了自己剛才特意補足的超級大濃妝。
這幾天為了避開他，京晶可以說是使出了十八般武藝。感覺得出他對她的懷疑與日俱增，但京晶除了干著急，她真的是束手無策。
尤其是經過了那烏龍的事件之後，京晶更是嚇怕了。
除了猛搞這些小花招之外，京晶己經是無計可施了。
“也沒什麼重要的事情，只是想問問最近小藍還有提起什麼奇怪的事情嗎？”拿着小藍當借口，石堯之辛苦的轉動着他那已然糾結的腦袋。
“沒有，小藍最近還是和往常一樣，絲毫沒有任何異狀。”
“是嗎？那真是大好了。”尷尬的只能微笑，額上的汗珠直流，石堯之發現自己的腦子是一片空白。
還說要拿話拐她叫他現在根本是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石先生還有別的事情嗎？”嘆了口氣，京晶真是受夠了這樣各懷鬼胎的說話方式。
“我……”也跟着嘆了氣，石堯之根本就無法想出能拐到她的話語。
“我是想問你，你到底是不是……”
一咬牙，石堯之乾脆豁了出去。
要他咬文底字的玩文字遊戲簡直是要他的命，衝動之下，他只想乾脆將一切事情攤開來說。
“不是。”他話還沒說完，京晶已經斬釘截鐵的截斷了他所有的疑惑。“不、不是，我什麼都不是。”京晶對於他將問出口的話題很心慌，但是仍不想承認。
“可是，我話都還沒說完呀。”被否決的一臉莫名其妙，石堯之記得自己似乎還沒問出重點。
“你還沒問完，我就知道不是了。”索性也豁了出去，京晶再也忍受不住了。
她京晶怎麼說當年也是能言善道、聞名遐邇的辯論女王，說什麼也不能怕了這個連表達都有困難的大木頭。
更何況，她可是有名的奸詐狡儈小人，怎麼能輸給這個憨厚的老實人。即使用盡各種方法，京晶說什麼也不會承認自己那晚的風流韻事。
“你一定要說我像你的哪一個朋友是吧？我們第一次認識的時候，你就曾經問過我了。”腦子轉動的飛快，京晶理所當然的說服他。
之前自己一直處於幹完壞事的惶恐之中，所以獃獃愣愣的腦子看見他就只會想逃。但是現在已經不同了，決心豁出去之後，腦子裏反而登時清明了許多。
“可是……”愣住了，石堯之總覺得有些不對勁。
“可是我之前真的沒在小甜甜以外的地方見過你。所以，石先生一定是認錯人了。”再一次的強調重申，京晶口氣不容一絲一毫的懷疑。
“認錯？”搖了搖頭，石堯之還是選擇相信自己的直覺。“不、不可能。”他望着她，還是不肯放棄。
或許在麥當勞的那天他可以接受這個理由，但後來經他百般求證之下，石堯之實在無法再相信她的謊言。
“是真的，石先生一定是把我認錯了。其實，我有一個表妹和我長得有一些相似，聽說我們的眼睛更是像得不得了，石先生遇見的會不會是我那遠房表妹？”腦袋瓜一轉，京晶說的是煞有其事。
“表妹？你是說，你有一個表妹和你長得很像？”對這樣的發展有些訝異，石堯之望着她，等着她繼續說下去。
“是呀，而且我表妹最愛穿連身長裙，打扮更是和我迥然相異，漂亮的真是沒話說。”說謊說的面不改色，自己誇獎自己的感覺還真是不錯。
“沒錯，就是她。”震驚的直點頭，石堯之沒想到原來那女孩竟會是瑪麗亞的表妹。
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石堯之純然的相信着。
“而且聽說最近才和交往好幾年的男朋友分手，常常一個人四處喝酒買醉。”越說越順口，連她自己也幾乎快相信有着這麼一個表妹的存在。
“那沒錯，我要找的女孩鐵定是她了。”再沒有任何的遲疑，石堯之為這天大的消息雀躍着。
“沒錯嗎？你要找的女孩真的是她？”敬業的佯裝一臉驚訝，京晶忍不住偷偷佩服起自己的聰明才智和專業演技。
“應該是了。”點了點頭，石堯之的臉上有着感謝。
“可是，能不能再麻煩告訴我她的聯絡方法呢？”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自己現在的心情，是驚訝、是震驚、還是更多的雀躍？石堯之望着眼前的瑪麗亞，發現自己的手心早已濕透。
“這恐怕是有些不方便。不過，我會轉告她有這麼一件事情，我會請她和你聯絡的。”慌張的搖了搖頭，京晶提供了第二個方法。
有個計劃漸漸在腦子裏成形，京晶終於想出了個一勞永逸的好方法。
嘿嘿，既然他要表妹，那她就如願的給他一個表妹。
或許這麼做，他就不會再來對她苦苦糾纏不清了。
“真的，那就麻煩你了。”開心的喜不自勝，皇天不負苦心人，他還是終於找着了她。
其實連石堯之自己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這麼堅持的一定要找着她，真的只是為了想負責嗎？或許，他只是想藉機再多見她一眼，再多了解一些自己一夜風流的對象。
“不客氣。”搖了搖頭，京晶的嘴邊浮現一朵只有自己才懂的詭譎笑容。
嘿嘿嘿，這下子可有好戲看了。
各懷鬼胎的兩人呀——
誰，才會是最後的贏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