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韓鈞天!」

每個禮拜至少都要上演個一、兩次的追逐戲又開始了。

憋了一肚子氣,一下課,鈞天又快一步逃走,冰冰則在後頭猛追,什麼淑女形象完全棄之不顧了。

「臭小子,每次都跑得那麼快……」

從校里追到校外,才一個轉彎她又在巷子裏把人追丟了,虧她今天還是盡全力,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都怪他長太快了,才一年就長高了七公分,而且還全長在腿上,以前她笑他短腿,現在倒換他笑她腿短了,更慘的是他愈跑愈快,她已經完全追不上了。

「乾媽是都喂他鴕鳥吃的飼料是不是?」

她咕噥著,一臉的不服氣,拿袖子往鼻樑上抹抹又要繼續追,她可不是那麼容易死心放棄的人喔!

「啊!」

才轉身,她像是撞上了一堵牆,配上她自己的加速度往後彈,差點沒跌坐於地。

「喂,你走路沒長眼睛啊?」被她撞到的男學生朝她大吼。

「對不起。」

她匆匆道個歉就要走,不想耽擱太多,沒想到就在經過對方身邊時卻被他突然握住她手臂。

「放開我!不然——」

冰冰火氣十足地抬頭一瞪,這才看清她撞到的不是別人,竟然就是那個惡名昭彰的丁壯壯,塊頭足足大上她一、兩倍的流氓學生。

鏘!她好像聽見了替她「送行」的佛經聲。

「不然怎樣?」

他眉一橫、手一掐,冰冰咬着唇忍着不叫出聲,可是手骨彷彿快被他捏碎了,痛得她額頭立刻冒出豆大冷汗。

「臭女生,撞到我這樣就想走啊?」

他粗壯的臂膀一甩,冰冰單薄的身子立刻被他重重摔上水泥牆,痛得她幾乎快站不住。

「你到底想怎樣?!」倔強的她抬起微尖的下巴,明明嚇得渾身發抖還逞強硬是凶回去。

他兩片肥似熱狗的厚唇一張。「怎樣?給錢賠償呀!」

「憑什麼?」她不怕死地指着他的蔥頭鼻叫囂。「丁壯壯,你這算恐嚇勒索喔,我要去跟教官說!」

「怕你喔!」

他一臉不屑地用鼻孔朝她哼氣,二話不說就動手拉扯她的書包,偏偏巷裏竟沒半個人經過,瘦弱的她使勁吃奶的力氣書包還是被他奪走了。

「還給我!」她的喊聲已經夾帶哭聲。

「欠揍!」

「住手!」

丁壯壯正握拳要朝冰冰臉上打下,卻突然有人厲聲大喝,當場嚇愣了他一下。

因為見不到冰冰追來而又折返的鈞天,像只獵豹從巷子的另一端狂奔而來,他黝黑的雙眸燒著熊熊怒火,雙拳握著滿滿殺氣緊貼身側,一眨眼的工夫就來到丁壯壯麵前,一記直拳如虎撲出。

丁壯壯魁梧的身軀異常敏捷地閃開,可就在這一瞬間,鈞天也將冰冰護在了自己身後。

雖然鈞天出場氣勢驚人,兩人身高也不相上下,但丁壯壯足足比他粗壯一倍,簡直像是猿人,閃過了這一拳再也沒將鈞天放在眼裏。

「怎麼,想英雄救美嗎?」丁壯壯看着他的眼神不掩輕蔑。

「鈞天,幫我把書包搶回來!」

冰冰躲在他身後,不管他有沒有這能耐,也暫時不管兩人之間的小冤、小仇了,先求他搶回她重要的書包再說。

「你的手怎麼了?」

「痛……」

鈞天眼尖地發現她指著書包的右手腕上出現了大片瘀青,後知後覺的冰冰被他伸手一碰觸到,立刻哇哇大叫。

「他剛剛想捏碎我的手腕,還把我當肉包往牆上摔,好痛喔……」

冰冰眼眶含淚,真的好痛喔,就連從小和她斗到大的鈞天也從來沒有真打過她,她真的被嚇到了。

「你竟敢打她?!」

鈞天怒目射向丁壯壯,清秀的俊顏頓時射出陰狠眸光,二話不說便沖向前和他扭打成一團。

有件事丁壯壯估量錯了,鈞天雖然外表看來斯文俊秀,卻有柔道黑帶三段的身手,再加上冰冰的淚水助長了他的怒火,讓他氣極敗壞地連連主動出招,十字壓肘、半十字勒頸,再狠狠地來個後摔、拋摔,打得丁壯壯毫無招架之力,連逃都不成。

冰冰在一旁噙著淚,看得目瞪口呆,她是知道鈞天有在學柔道,但有那麼厲害嗎?

丁壯壯少說也有八、九十公斤吧?怎麼被鈞天那麼輕易就抓起來摔來摔去?難不成鈞天先前幾次挨她捶打全是故意讓她?

「鈞天,夠了!」

眼看丁壯壯已經鼻青臉腫快去了半條命,冰冰連忙抱住鈞天左臂,免得真打出人命。

「丁壯壯,你給我聽清楚了!」鈞天保持備戰狀態,慎重而嚴厲地警告他:「你有什麼事全衝著我來,就是不准你再欺負冰冰,你敢再碰她一根頭髮我就跟你拚命!」

冰冰幾乎快拉不住他,從小到大她從未見過他發那麼大的脾氣——不,該說是她根本沒見他發怒過,激怒人他倒是一流高手。

這樣的他竟然為了她跟人打架還撂狠話,看來自己在他心目中還挺有地位的嘛!

「啐!」

丁壯壯朝地上吐了口口水,雖然很不甘心,不過還是趁冰冰捉著鈞天的空檔趁機拔腿先溜。

「你沒事吧?」

人一逃,鈞天也不想窮追猛打,轉身兩手扳著冰冰纖瘦的肩膀,眼神滿是擔憂。

「有沒有受傷?你不是說他把你摔上牆,有沒有摔傷背?」

他將她轉上一圈,好像怕她像瓷娃娃會哪裏缺了一角似的。

瞧一向洒脫,好像世上沒有任何事能困擾、牽絆住他,這會兒卻那麼緊張她,冰冰是眉也笑、眼也笑,滿臉曖昧兮兮地瞅着他,什麼痛全忘了。

「嘿、嘿、嘿……」

「……幹嘛?」

鈞天放開她,被她賊眉賊眼的賊笑笑得心裏直發毛。

她伸指戳戳他胸口,一副抓住他小辮子的得意小人臉。

「你老實說,你是不是喜歡上我啦?」

他一愣,傻眼了三秒鐘之後,「啪」地一掌打上她光滑亮潔的額頭。

「喂,很痛耶!」

她一手猛揉着發疼的額頭,一手馬上捶他胸口一記,一雙杏眼噴火似地瞪向他。

「還知道痛,那就沒被打傻嘛!」他一臉狐疑地瞅着她。「怪了,那怎麼會發起神經問這種白痴問題呢?」

「你才白痴咧!」她氣噘起嘴。「你不是喜歡我,所以才那麼緊張我嗎?你剛剛還警告丁壯壯不準欺負我,不然要跟他拚命呢,這表示我對你而言比你的命還重要,不是嗎?」

他露齒一笑。「是啊,我好緊張你、好喜歡你呢!」

一簇煙火瞬間從冰冰心頭炸出七彩斑斕,她脹紅了臉,完全傻眼。

要死啦!她……她壓根兒沒料到這個比狐狸還狡猾的傢伙竟然……竟然那麼爽快就認了!那她要說什麼呢?直接躺在地上裝死可以嗎?

鈞天像嫌她心跳不夠快,非但又往前跨近她一步,還伸手握抬住她尖俏的下巴。

「真的,你這個遲鈍的小傻瓜,到今天你才知道你對我而言有多重要嗎?」

冰冰怔怔地瞪大眼,緊張得不自覺地屏住呼吸,手心直冒冷汗,這傢伙準備向她告白了嗎?

「冰冰……」他恍若深情地凝注她盈盈雙眸,唇瓣輕輕掀起……「你都不知道,天底下再也找不到像你這麼傻的小傻瓜了,逗你玩是我生平最大的『樂趣』,捉弄你是我最大的『嗜好』,我好『喜歡』看你氣極敗壞想砍人的模樣喔!」

他捏捏她粉嫩的面頰,當作沒瞧見她咬牙切齒的模樣又一笑。

「肥水不落外人田嘛,我欺負你就夠了,怎麼可以讓別人也來分享這份『快樂』呢?萬一你被打死了,我以後要『玩』什麼?當然得拚命——」

「啊——我掐死你這個大混蛋!」

沒等他說完,冰冰一把撿起書包就當「兇器」追着他砸。

「,冰冰,女孩子要溫柔一點,你這樣子實在太粗暴了。」他一邊躲她的攻勢,一邊淺笑消遣。「不必因為我喜歡看你生氣你就立刻氣給我看嘛!咦,難道你喜歡我呀?」

「我喜歡你去死啦!」

她真的……真的快被他氣到爆血管了啦!

*******

升上高中的第一天,冰冰一踏進校門就恍如置身天堂,感動得快要飆淚。

左看、右看,轉個圈放眼看,這是個沒有男學生的純女校,也就是說——

她終於擺脫像血蛭一般跟她「形影相隨」的韓鈞天了!

「啊,好自由的空氣喔!」

她用力深吸了幾口氣,一想到全班考上這所女中的只有她,再也沒人會提起她和韓鈞天的大小糗事,就算得一個人離鄉背井來求學也不覺得苦了。

「嘻、嘻,說不定少了他,我還能連拿三年的第一名呢!」

一想到終於有機會跳脫「老二世界」,冰冰暗爽在心,一臉的春風得意,上起課來也有如神助,老師說什麼她就懂什麼,簡直快懷疑自己是天才了。

下了課,她踩着如在雲端的輕鬆步伐離開教室,乾媽說會派司機來接她去「宿舍」,那是乾媽在台北投資的房地產之一,一間在精華地段的二十坪小套房,聽說還有住戶專屬的泳池、健身房和視聽中心,外加24H的社區保全系統,而也是這最後一點才讓她爸媽點頭答應她住進這麼奢華的「學生宿舍」。

「可是,我又不知道接我的司機是哪一個?」

她到現在才想到,如果對方拿着寫有她名字的紙牌在校門口晃,那她豈不是丟臉丟大了?

驀然,她遠遠地瞧見校門外似乎有輛招搖的加長型禮車停在那,而那個身高已經快逼近一八O,環抱着雙臂背倚著車門,自以為是明星一般在那接受所有女學生驚艷眼光「膜拜」的傢伙,不就是……

「冰冰!」

她明明聽見他喊她了,可是她的反應卻是立刻沒入人群中,還故意半蹲著走路來隱匿自己身影。

「你什麼時候變猩猩了?」

一堵高大的身影突然擋住了她去路,她一抬頭,正好迎上一雙笑意滿溢的晶亮明眸。

「去、去、去,離我遠一點啦!」冰冰連連後退數步,像看見瘟神一樣驚恐。

「冰冰……」

他彷彿受傷的眼神凝望着她,幽幽地嘆了口氣。

冰冰身體一僵,這種感覺太熟悉了,每回他一露出這種表情,就代表她在劫難逃啦!

「我怎麼可能離開你呢?」他說著便一把握住她的手。「我們可是同年、同月、同日、同時生的,註定一輩子都不能分開,沒有你我說不定會活不下去喔!」

這傢伙還真敢講耶!

「我管你死不死,你再不放手我就喊救命嘍!」

冰冰又羞、又慌、又氣,偏偏手像被蟹鉗夾住一樣怎麼甩也甩不開,她不用看都知道兩人已經成了眾人注目的焦點。

「你如果那麼想成為全校風雲人物,我一定會配合你扮壞人的。」他笑露成排白齒。「等我媽到警局時,我絕對會說是我自願陪你演這齣戲的,誰教我就是這麼『疼』你呢!」

疼……心疼哪!

冰冰氣揪著胸口,咬牙切齒一句話也說不出口,這傢伙就是有這能耐把她吃死死的!

她覺得自己活像是孫悟空,縱使有翻天覆地的能耐也逃不過如來佛祖的五指山。

「算你厲害,我上車就是了!」

冰冰發一甩,唇一噘,鼓著雙腮認命上車,反正她要是再跟他斗下去肯定會暴斃在校門口。

「晚餐想吃什麼?」

司機一將車開動,鈞天便詢問坐在身旁的她,但她別過頭去,根本不理人。

他彎唇一笑,自顧自地說:「我看去吃牛排好了。」

「你想氣死我啊!」冰冰瞪他一眼。「你明知道我不吃牛肉的。」

「那你想吃什麼?」

「你付錢嗎?」

「當然。」

「好。」他那麼有誠意,她就不客氣了!「我要吃五星級大飯店最貴的套餐、淡水的阿給、永和的豆漿、深坑的豆腐,還有……還有九份的芋圓!」

她眉一挑、眼一勾,故意開個上山下海的menu給他看着辦,誰教他愛惹她。

「沒問題,你開心就好。」

鈞天一口應允,立刻傾身向司機交代行程先後次序,沒有露出半絲為難。

瞧他那「落落大方」的模樣,冰冰再度感到沉重的無力感,要是換成他做出這種要求,她肯定海K他一頓再叫他去吃屎算了。

她真的搞不懂,這傢伙有時候好像很寵她,簡直可以讓她予取予求:可是有時候又好像是存心故意要氣到她吐血,害她出大糗,真是太古怪了!

「乾媽叫你來找我的嗎?」

冰冰一直不懂,他們倆明明是同年同月同日生,可是不管是她媽還是乾媽老把她當小孩,卻把鈞天當大人看待。

「嗯。」他側身看她。「她本來想親自上來的,因為她擔心你頭一次一個人住會害怕,也不太放心清潔公司整理的結果,可是她跟我爸今天要去香港開會,所以就交代我親自來接送公主你,看看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添購的。」

公主?

冰冰聽得渾身不自在,他帥得像白馬王子,人長得高,腦袋聰明,還是緯達集團未來的繼承人,說他是王子沒人覺得噁心,而她呢?

身高號稱一五八,也不曉得還有沒有長高的希望,天生比人家黑一點的膚色大概用漂白水泡澡也沒得救,鼻子塌了一些,連頭髮都得靠離子燙才能制住那些QQ毛,平凡到她自己看了都覺得索然無味。

長相沒救了,家世更不用說,弟弟出生後,媽媽成了家庭主婦,不喜歡爭權奪利的老爸大概已註定是個「萬年教授」,這樣一個小康之家出生的女兒大概也只會被父母當成公主吧?

「你在想什麼?」

他突然伸指戳戳她微蹙的眉心。

「我想你大概會被雷劈。」

因為她跟公主一輩子也扯不上關係,他說謊嘍!

「又在發神經了。」

鈞天莞爾一笑,不當一回事。

「對了,晚上我跟你一起睡。」

「什麼?!」

冰冰一說完立刻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咳得滿臉通紅,不停拍著自己胸口來順氣。

「我……我才不要!」她一能發聲立刻衝著他大嚷:「韓鈞天,你少惡了,我才不要跟你睡覺呢!你敢用強的小心我閹了你做『油炸香腸』喔!」

他愣了一下,隨即會意過來而哈哈大笑。

「呵……真服了你,連『油炸香腸』這種話都想得出來!不過……」他止住笑,瞅着她說:「我們早在一起睡過N次了,你有必要反應那麼激烈嗎?」

她一張臉紅粉粉的。「那是小時候,我們現在是大人了,你當你自己還是小孩子啊?」

「大人跟小孩有什麼分別?我又不會非禮你。」他淡淡說完,頓了頓,繼而笑勾着她問:「我懂了,你怕你自己會忍不住半夜偷偷侵犯我嗎?原來你那麼『哈』我啊!」

「『哈』你個頭啦!」她氣得跺腳。「真是會被你氣死!」

他拍拍她的背,哄小孩似地說:「彆氣、彆氣,你要是氣死我會很傷心的。」

她白眼一翻。「是喔,因為沒人讓你『玩』了嘛!」

他抿唇一笑,頻頻點頭。「不錯、不錯,變聰明了嘛!」

「唉……」

冰冰哀嘆一聲,頹喪地垂下雙肩。

好重的無力感喔……

「鈞天,我們打個商量好不好?」她突然心生一計。「我們班有個大美女喔,等我跟她混熟了就把她介紹給你,那你就天天跟她約會,不用『撥空』整我了。」

「不好。」他手肘撐在大腿上,斜托著腮,一雙星眸熠熠望着她。「美女我見多了,不稀罕,我只要有你就心滿意足了。而且講『撥空』太見外了,就算相隔遙遠,我也一定會盡量挪出所有時間『陪』你的。」

「嗚……我怎麼那麼命苦啊……」她聽了就想哭。

「乖、乖、乖,不用那麼感動嘛!」

「哇……」

*******

人算不如天算,雖然鈞天「立志」就算相隔遙遠也不會放棄捉弄冰冰的樂趣,但是距離一旦從台北跟台中變成台北跟加州,想見面就不容易了。

「不過還真想不到,那小子竟然是個天才啊!」冰冰一邊泡澡一邊喃喃自語。

鈞天一直神秘兮兮地不告訴她究竟上了哪所高中,沒想到答案一揭曉,他竟然得到加州大學的入學申請許可,直接跳過高中直升大學了,真是超厲害!

「難怪我老輸給他,贏不了天才是應該的嘛!」

這麼一想,她心裏舒坦多了,尤其是如願以償在這次考試拿了個全班第一,她的心情更是有生以來最得意的一次。

只不過……

「一下子沒有人可以鬥嘴,還真是有點無聊耶!」

她裹着浴巾,偌大的套房她一個人住還真有點孤單,不由得想起鈞天要飛美國的前三天硬跑來跟她住的時候,雖然少不了被他氣得半死,可是他會陪她去逛夜市,跟她下國際象棋,還會準時叫她起床上課,連早點都幫她準備好,那種有人陪伴的日子還真是不錯呢!

「真是的,我怎麼會覺得跟他住不錯呢?真是白痴!」

她敲了敲自己腦袋,才換好衣服,就接到管理員打電話通知她下去簽收一個國際包裹。

一看,她差點沒傻眼,包裹重是不重,可是卻大得可以塞進一台小冰箱,害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搬回房間。

「鈞天寄來的?」

她不放心地用指頭戳戳紙箱,再把耳朵貼上去聽聽,就怕他在裏頭塞了什麼怪東西,猶豫了片刻還是禁不住好奇把紙箱拆封。

「好漂亮喔!」

箱子裏擺著一個縫綴著許多有色彩石,遠看有如馬賽克拼貼印第安人物像的牛仔布包,冰冰看看鈞天所附的卡片,才知道這是他在SanJoseFleaMarket這個號稱全球最大的跳蚤市場裏挖到的寶。

「好漂亮、好漂亮喔!」

她捧著包包高興得又叫、又跳,她對名牌沒興趣,而搜集各式各樣獨一無二的特殊包包可是她最大的嗜好,這麼別具風格的手工布包對她而言簡直是極品了!

不過……

興奮了好一陣她才發現箱子裏還有一個氣鼓鼓的超大透明塑膠袋,她對著那半人高的袋子端詳半天,就是猜不出鈞天送一個空袋子給她的用意。

鈴——

電話鈴聲突然響起,她一接,電話那端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收到我送你的禮物了嗎?」

「嗯,收到了。」她的聲音仍掩不住開心。「我好喜歡喔!」

「是嗎?你喜歡的是哪一樣禮物?」

咦,哪一樣?

「就一樣禮物而已,你還問我哪一樣?」她盯着紙箱,想了一會兒又問:「難道那個塑膠袋也是禮物之一嗎?」

「當然。」

她雙眉一皺。「包包我是收到了,可是袋子裏空無一物,你是不是忘了把東西放進去了?」

「放了。」

「放了?」她拿起塑膠袋,睜大眼再仔細看個清楚。「放什麼?化學毒氣嗎?」

電話那端傳來一陣清朗笑聲。「是喔,還放了我的屁呢!」

「什麼?!韓鈞天,你好噁心喔!」她一把將塑膠袋丟得遠遠的。

「笨蛋,你還當真啊?」

「你到底放了什麼啦?」她又爬過去拾回袋子,可還是看不出裏頭有什麼「禮物」。

「我放了加州的空氣。」

電話兩端突然陷入冗長的沉靜……

「你腦袋秀逗去啦?你大老遠的從美國寄一大袋空氣來給我?!」她覺得自己的身子在搖晃,她快暈倒了。「人家說天才跟白痴只有一線之隔,果然沒錯!你嫌錢太多是不是?空氣就是空氣,台北跟加州有什麼不同?真是敗給你了!」

「當然不同,因為我人不在台北,只有加州的空氣里才有我的氣息,這是治你『相思病』的葯,懂嗎?別太想我喔,Bye!」

「誰想你啦!我——」

她嚷到一半才發現他已經掛斷電話,再撥過去,他也很聰明的不再接聽,讓她只得忿忿地放下話筒。

「這個自戀狂,誰『哈』他的氣息啊!當我花痴嗎?」

冰冰氣呼呼抬起右腳,正要往塑膠袋踩下去時,又突然猶豫了一會兒,縮了回來。

「怎麼說也是他一番心意嘛……」雖然是很古怪的心意啦!「而且,寄包裹也花了他不少錢吧?我不可以暴殄天物,會被雷劈的!」

她點點頭,覺得自己實在是太懂事了,再怎麼怪異也是份禮物,她應該拆來聞聞,反正她絕對、絕對不是因為好奇有他氣息的加州空氣是不是真跟她此刻所呼吸到的台北空氣有什麼不同喔!

鈴——

她打開袋子,正努力吸、用力聞的當下,又響起了電話鈴聲,她隨手便接聽了。

「我在大伯家前面的玫瑰花圃旁裝的空氣,有沒有聞到玫瑰花香呀?」

「什麼玫瑰花香?我聞了半天根本就——」

直率地回答到一半,冰冰突然張口結舌,臉上刷下三條黑線。

「你果然聞了,真乖!沒事了,Bye!」

鈞天哄小孩似的說完便掛斷電話,冰冰卻扁著唇,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氣死人了!他怎麼都猜得到我會做什麼呢?這下他該不會真以為我為他害相思吧?!」

她拿着話筒敲腦袋,又被他整了啦!

*******

「真浪漫啊!」

掛上電話,鈞天唇邊噙著笑正要回房,才發現堂姊正一臉曖昧地笑瞅着他。

韓芳晨有一半的美國血統,亮金的燙染長發和琥珀色的迷離眼珠讓她有着貓一般的神秘氣息,而說起話來慵慵懶懶的語調更是迷倒了一堆裙下臣,才剛滿十九歲的她和鈞天就讀同一所大學,卻也已經是個小有名氣的服裝模特兒。

「寄給她有你氣息的加州空氣,是想告訴她,你巴不得她能立刻飛到你身邊,和你在同一個地方呼吸相同的空氣吧?」

「是這樣嗎?」他不答反問。

「就是這樣!」她一臉肯定。「我才覺得奇怪,怎麼你在學校那麼受歡迎,一大堆女孩子要跟你約會你都不答應,原來是已經有了女朋友呀!」

「我有嗎?」

她聽了又好氣、又好笑。「還說沒有,不然剛剛跟你通電話的那個人是誰?」

「她嗎?是我的未婚妻。」

鈞天微笑說完便轉身上樓,留下一臉詫異的韓芳晨呆在原地,整個人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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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豆配麻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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