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值完大夜班,呂薇心真是筋疲力盡了。

除了深夜一場大車禍送進來的傷患讓她在急夜處忙得人仰馬翻,還得趁休息時間去挑份禮物向桑莉詩道歉,害她又餓又累。

“都怪力諾啦!”

她一面換下護士服,一面嘟噥。

也不曉得成力諾是哪根筋不對勁,那天在桑莉詩家等到她“清醒”后,他像以為自己是人家老爸一樣,一直嘮叨、叮嚀桑莉詩“酒量差”最好滴酒不沾,還說她醉酒會脫衣之事要去找心理醫生看有沒有辦法“治療”,否則萬一哪次在公共場合“發作”,上了電視難堪事小,因此失身就完了,說得桑莉詩臉上青一陣、白一陣。

要不是她硬把成力諾拖走,只怕他還想念念聖經“洗滌”桑莉詩的心靈哩!

一想到那一幕,呂薇心到現在都覺得又好氣又好笑。

這下子,恐怕桑莉詩一輩子都不敢打成力諾的主意了。

懷着心事坐車回家,門一開她就發現門口多了一雙NIKE運動鞋。

客廳茶几上擺着她愛吃的永和豆漿和甜燒餅,不過卻空無一人,她想都不想便悄悄走到自己房門口,果然看見成力諾在她的床上呼呼大睡。

“我這裏又不是飯店……”

說是這麼說,她卻溫柔地替他蓋好被子,再拿着自己的換洗衣物離開,趁熱吃完他專程開車跑去老店幫她買的早餐,再去洗去一身疲憊。

從沐浴一直到把長發用吹風機吹乾再踏出浴室,呂薇心一直想着同一件事,卻百思不得其解。

全世界有幾億個適齡女子,“名門閨秀”更恐怕有幾萬人,成力諾幹嘛“紆尊降貴”非追她不可?

站在穿衣鏡前,她仔細打量穿着棉衣蘇格蘭紋兩件式睡衣的自己——34C、24、34,三圍尚可,不算什麼魔鬼身材;長相只能算是清秀,鼻樑邊還有淡淡兩、三顆雀斑,也沒有桑莉詩那又白又嫩的好皮膚,像現在,她額頭上還冒着一顆快“成型”的痘痘呢。

可是成力諾卻表現得她像是傾國傾城的絕世美女,在他眼裏就是獨一無二。

她真的被搞糊塗了……

多年前他寫了一封信把她批評得一文不值,現在卻把她當梵谷名畫一樣寶貝,“死皮賴臉”硬要娶她,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重回房內,她輕輕坐在床側凝視着成力諾比當年更加俊朗帥氣的臉龐,想破頭也想不通自己有哪一點值得像他這種集所有令女人“垂涎”之優點的男人痴戀的地方。

“怎麼想都是你腦袋燒壞了!”

她伸指輕點了一下他鼻尖,他皺皺鼻子的睡容簡直能以可愛形容,讓她一時玩心大起,用指尖在他臉上畫起“抽象畫”來……

“你很頑皮哦!”

隨着成力諾話語一落,呂薇心也被他以強大的臂力抓上床。

“呵……別玩了……呵……”

成力諾壓住她呵癢,搔得她笑到眼淚都快流出來,一張俏臉紅撲撲的。

“呵……你再不住手……我就……呵……我生氣了……呵……成力……呵……住——唔……”

成力諾輕吻了她,如蜻蜓點水般,然後他以不到五公分的距離俯視她,一雙迷人星眸猛朝她放電,都快把她電昏了。

“你壓得我不能呼吸了!”

在被電昏之前,呂薇心推推他的胸表示抗議,成力諾這才憐香惜玉地拉她坐起。

“真希望每天醒來都能這麼親你一直……”他牽着她的手,一臉的期待。“我們結婚好不好?”

“不好!”她紅着臉抽回手。“附帶聲明,以後沒我答應不准你吻我。”

“NO!”他雙手在胸前比個大“叉”,皮皮地說:“當年你在我房裏突然奪走我的初吻,也沒先問我答不答應啊!”

一提起她小時候的“豪放行徑”,呂薇心一張嬌顏更是紅到不行。

“懶得理你!”

她抓起枕頭揍他一記,說不過人家就用這法子出點氣出個高興。

“我要睡了,離開時記得鎖門。”

呂薇心說完便擺好枕頭打算倒頭大睡,跟他玩鬧了一陣她更累了。

“我有事找你。”他拉住她的手,沒讓她躺下。

“什麼事?”她故意一臉開心地反問:“是不是你突然想通要跟我解除婚約了?”

“你想喔!”他一掌貼上她額頭,但當他將手放下時,神情卻變得十分正經。

“幹嘛?”他的正經趕跑了她的瞌睡蟲,畢竟他很難得在她面前那麼一板一眼的。

“我寫給你的最後一封信你有沒有留下來?如果有,可不可以借我看一下?”

很好!呂薇心現在一點也不想睡了。

“為什麼,你自己寫的信,自己已經不記得了嗎?”她笑得有些冷。“我懂了,你肯定是喪失了那部份的記憶,所以想藉那封信喚醒吧?”

“薇心——”

“好啊,別說借,還你都可以!”她立刻下床。“等你‘恢復記憶’就不會再死纏着我了吧?真是太棒了,我怎麼早沒想到這一點呢?……”

呂薇心打開衣櫥,搬了張短凳墊腳,從最上層拿下一個餅乾盒。

成力諾注視着她的一舉一動。在她臉上一直淺浮一抹淡淡笑容來強撐住她的驕傲,那逞強的笑容讓他還未看到信就可以想像信中所寫的內容對她造成多大的傷害,更讓他為她心疼。

“給你。”她把整個鐵盒塞給他。“你別誤會,我留這些信是為了搜集上頭的加拿大郵票,可沒有睹物思人的念頭!隨你看,我去看電視。”

呂薇心把東西交給他便藉故離開,這回成力諾沒攔她。

當年他顧慮着郵資問題,要呂薇心一、兩個月才可以寄封信給他,免得她稀少的零用錢都花光了,但他自己幾乎一、兩個禮拜就寫一封信寄給她,一直到她搬家未告訴他地址。想不到寫的信全被退回之前,竟然也累積了七十幾封信,一個長方形的餅乾盒都塞滿了。

呂薇心按日期排得井然有序,成力諾只花幾秒鐘的時間就找到了最後一封由加拿大寄給她的信,一看見信封上的字跡,他雙眉立刻緊蹙。

隨意按着遙控器,呂薇心根本無心看電視。

成力諾幹嘛要看他自己寫的信?

早說過他很奇怪的……

難道他真的是喪失如何和她斷絕往來的那段記憶,所以才特地來找她要喚醒回憶的?

那麼等他一想起她和他是如何“烏鴉難與鳳凰配”,他就會“醒悟”離開了吧?

很好,那麼她的生活就會恢復正常了。

關掉遙控器電源,照理說應該很開心有機會恢復自由了,可是呂薇心卻只覺得心裏沉甸甸的。

她站起身,到廚房倒了杯冰水喝,洗完杯子一轉身,才發覺成力諾不知何時已悄然站在她身後。

“看完了?”

她裝作毫不在乎,把杯子扣回杯架上。

“嗯,看完了。”

“那你現在應該‘恢復記憶’了吧?”她故意揶揄地說:“當年你在那封絕交信上寫的‘缺點’,我可一點也沒改進,我們家還是窮,還是沒什麼社會地位,我更是沒什麼雄心壯志,只不過是間大醫院裏的小護士,那時候我既然連跟你做朋友的資格都沒有,現在更別說要跟你做夫——”

“對不起!”

在她還來不任何反應時,人已經被緊箍在他強健有力的雙臂中。

“那封信里的一切全是謊話,我——我一定是神智不清才會寫下那種信。很抱歉傷了你,那全不是我的真心話,你配得上我,你是全世界跟我最匹配的女人,我愛你,真的!請你忘了那封信好嗎?”

在他懷中,呂薇心十分艱難地喘了口大氣。

“忘了?”她凄然淺笑。“如果我拿刀捅你一下,你也可以說忘就忘嗎?我一直想不通,你怎麼能在寫了那樣傷人的信給我之後,又像沒事人一樣回來說愛我?是你人格分裂,還是存心戲弄我?”

“如果我存心戲弄你,就罰我被車撞得稀巴爛!”

“你——”

她想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不過聽到他亳不猶豫地發下毒誓,呂薇心完全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些什麼。

“是我對不起你,我該早點回來弄清楚這一切的……”他一雙黑眸里滿載着呂薇心不解的愧疚與憐惜。“不過還不算遲,就讓我在以後的日子裏慢慢彌補你吧!”

呂薇心抬着凝睇他,眼眸里滿是迷惑。

“你是真的想娶我?”

“當然。”

“為什麼?”她決定問清楚自己的疑惑。“我們有十三年沒見,也有十年以上沒跟對方聯絡,為什麼你突然回台灣找我,然後只憑暗中觀察我一個月就決定要履行當年的‘婚約’?”

凝視了她片刻后,成力諾老實說出一切。

“跟你斷絕聯絡之後,我也不是沒跟別的女孩子交往過,不過不曉得為什麼,我總是一陣子就膩了,換女朋友比換鞋子還快。也許因為幾乎全是她們倒追我,得來太容易而不懂珍惜;也可能就像其中幾個女孩說的,我的心一直在某人身上,或者是心裏有什麼障礙,所以我無法對她們付出全心全意。”

“好。”她有些吃味地訕汕問他:“那麼以你甩女友的‘平均周期’來說,還有多久才會對我膩了?”

“你還不懂嗎?”他溫柔輕撫她滑亮的髮絲。“和你失去聯絡時,我已經快十七歲了,從那時候到現在,我以為已經結束的‘初戀’,原來到此刻都還是‘現在進行式’,你就是介在我每段感情中的‘障礙’。這麼多年了,我一直沒忘了你。”

“你記得我,並不代表你愛我。”她就是不肯相信他的話。“你仔細回想你在信里寫的那些話吧,你根本就沒有理由會愛上我,我也沒什麼了不得的大優點足對迷死你。”

“有,你有很多了不得的優點,只是你自己沒察覺而已。”他十分肯定。

“是喔!”

“我是說真的。”他說出自己的真心話。“就像你說的,記得你不代表仍愛你,不過當我看見你滿手是血的抱起一個比你壯上一倍的孕婦,重得讓你臉色發白還咬緊牙關抱她衝進電梯時,我就再度對你‘一見鍾情’了。”

呂薇心凝視着他的一雙水眸由茫然、迷惘,然後逐漸澄明,終於想起他說的那件事。

“你那時候在醫院?”她真的完全記不得當時有沒有見到他。

他微笑頷首。“我還見到你自掏腰包幫一個單親媽媽墊急診費;為了病危的患者自願捐血五百西西,結果身體不堪負荷而昏倒在醫院走廊——”

“那時候是你抱我躺到空病床上,通知其他護士來照顧我的?”

她猜想,因為她一直不知道當時那位“好心人”是誰。

“嗯。”他點頭承認。“也就是因為發生了這件事,所以我決定立刻跟你相認,也更確定了我愛你,想跟你永遠在一起的心意。那天晚上我就跟你爸見面,正式提親了。”

這麼說就比較合理了——如果她從未收到過他那封絕交信的話。

“好,就算我相信你對長大后的我一見鍾情,還笨到相信你真的會一直只愛我一個,可是我忘不了你在那封絕交信里對我的貶損,我怎麼知道你不會哪天又突然發現你那封信寫的真是‘有道理’?”

她秀麗的眉眼多疑地睞向他,誰叫這大大的“陰影”就是拜他所“賜”。

他笑嘆一聲。“要怎樣你才會相信我真的——”

“轟!”

一聲轟然巨響伴隨着玻璃碎裂聲傳來,震得整間屋子天搖地動的。

呂薇心完全被嚇住了,等她一回神,才發現成力諾早就用他的身子護住她,將她緊緊圈在他偉碩的身軀間。

然後,她才聞到濃濃的瓦斯味和燒焦味,還有外頭的叫嚷人聲。

“你沒事吧?”

“嗯,好像是這附近發生了瓦斯氣爆吧?連我們家都糟殃了,真是——”

她抬頭,瞧見背對着已經被震碎了一個大洞的玻璃窗的他,不但臉色發白,額角還冒着冷汗。

“你怎麼了?!”

她緊張地掙離他,繞到他背後一看,這才赫然發現他背上被四散的玻璃碎片劃出好多深淺不一的傷口,更糟的是有一塊利刃狀的碎玻璃直接由后斜插入肩背上,深卡在肉里,淡藍色的毛衣已經染上不少鮮紅。

“糟了!我立刻打電話叫救護車!”

“沒時間了!”成力諾一把拉住她。“你沒聞到燒焦味嗎?也許已經起火了,我們快走吧!”

“等一下,下樓的震動讓玻璃插入更深,必須要先把它拔出來,再做止血否則萬一——”

“我只要你沒事就好了!”

一咬牙,成力諾自己伸手向後拔出了碎片,立刻拉着她衝出廚房,摸了鐵門確定沒熱度也沒從縫隙冒出煙來,這才開門帶她下樓。

“李阿姨,麻煩您借我一條幹凈的毛巾!”

一下樓,呂薇心便直進對巷一樓住戶家討毛巾,成力諾這才邊咬牙忍痛,邊看清“禍首”原來是呂薇心家隔棟同樓住戶,熊熊火舌已經從陽台冒出來了。

“啊!”

他痛哼一聲,原來是呂薇心一剪刀由后將他的毛衣剪開,用毛巾直接壓住他血流不止的傷口上。

“你忍一下,我已經拜託李阿姨的兒子開車直接送我們去醫院,他車停在巷外,我跟你走。”

聽見呂薇心的聲音帶着濃濃哭腔,成力諾轉頭往右後方一看,赫然發現才奔進、奔出不到一分鐘的她,一張臉已經哭成淚人兒了。

“我沒事,你別哭了。”他忍着椎心之痛強顏歡笑,想減輕她的擔心。

“嗯……”

她咬着下唇,一手按住他傷口,一手緊握着他手臂,拉他往巷口走。

“這應該不是你對我的‘試驗’之一吧?”

他想說些笑話沖淡她的傷心。

“這個笑話一點都不好笑!”她仍舊淚如雨下。“你一定要給我撐着,如果你敢出事,我永遠永遠都不會原——力諾?!”

不等她“警告”完,成力諾便昏過去了。

手術室外,聽到消息立刻趕來的呂修泰陪着女兒一起等待,一邊哄着從他來就什麼話也不說,只是一直哭個不停的寶貝女兒。

“別哭了,你放心,我看力諾那雙耳垂又厚、又大,肯定會長命百歲,不會有事的啦!”

他哄了一遍又一遍,已經快說到沒詞了,呂薇心才總算哭到一個“段落”。

“本來……受傷的應該是我,一開始背窗站着的是我……”她終於哽咽地說出當時的情況。“是他奮不顧身保護我……為什麼?……為什麼他……”

“因為他愛你啊,男人為了保護心愛的女人都會這麼做的。”

心愛女人……

呂薇心回想着爆炸前成力諾對她說過的話,和他受了傷卻只顧着帶她逃生,還忍着痛說笑話安慰她,一直被強力壓抑在自己內心深處的洶湧情感終於潰堤。

她還是擔心、還是害怕,還是不敢完全相信成力諾會愛她一生不改,畢竟他對平凡的她而言真是太出色了。

但是她愛他。

不管她嘴上如何矢口否認,卻騙不了自己這個事實。

她知道,玻璃扎得很深,血也流得很多,如果成力諾因此有個萬一,那她……

“出來了!”

父親的叫嚷聲把思緒紛亂的她喚回神,果然看見手術室的門終於打開,醫生也走了出來。

“醫生,我女婿他怎麼樣了?”呂修泰立刻衝上前詢問。

“雖然傷口很深,好在沒傷在內臟,只要小心別併發感染就沒事了。”

“喔——啊,薇心?!”

醫生的回答讓呂薇心緊繃的神經一下子放鬆,人也累得倒進父親懷裏了。

再度睜開眼,成力諾感覺自己像睡了一世紀那麼久,整個背又麻又痛。

“你終於醒了!”

一張黝黑又爬滿抬頭紋的笑臉在成力諾模糊的視線里逐漸清晰。

“爸。”他看清了守在自己床邊的是呂薇心的父親。“對不起,讓你擔心了。”

“沒關係,聽說你是為了保護薇心才受傷的,我才應該謝謝你。你現在覺得怎樣?”

“背有點痛,其它應該都沒事。薇心呢?她是不是回家了?”

呂修泰淡淡一笑。“她一夜沒睡,又捐了五百西西的血給你,撐到聽完醫生說你沒事,她就昏倒了。”

“什麼?!那她現在——”

成力諾正焦急發問,卻瞧見呂修泰將椅子往右挪了挪,讓他的視線正好對上睡在隔壁床上呂薇心。

“她沒事,只是睡著了而已。”呂修泰站起身。“你醒過來我就放心了。你休息一下,我去買點吃的,午餐和晚餐我都還沒吃,肚子快餓扁了。”

呂修泰說完便離開這間雙人病房,成力諾雖然答應他要再休息一下,卻是一雙眼牢盯着呂薇心熟睡的姿容。

他知道,呂薇心其實是愛他的。

瞧她因為他受傷而哭得淅瀝嘩啦的模樣,就能看出她的心痛了。

只是要倔強的她承認這一點,只怕沒那麼容易,他還有得“磨”吧?

“唔……”

呂薇心翻了一下身,有些半睡半醒地睜開眼,成力諾看她那雙好像還在作夢的跟睛眯眯的像只在打瞌睡的貓,忍不住笑了起來。

“晚安,我的睡美人。”他頑皮地問她:“需要我過去吻醒你嗎?”

她本來還有點茫茫然的,不過成力諾好聽的磁性嗓音傳進了她耳中,等她聽清楚他說了什麼,腦袋也跟着完全清醒了。

她“呼”地掀被坐起,發現自己的“血衣”已經被換成病人所穿的藍袍,然後才想起自己昏倒的事。

“感覺好一點了嗎?”成力諾詢問她。

“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吧?”她被問得很不好意思。“你的傷怎樣了?會不會很痛?”

他眉心一鎖。“嗯,很痛,心很痛。”

“心痛?”

她眉一皺,立刻下床來到他身邊。

“你幹嘛?”

他一臉訝異,因為呂薇心二話不說就掀開他的棉被,解開他上衣鈕扣,伸手便按上他胸口。

“沒外傷……”她很認真、很仔細地學醫生“觸診”:“壓在這裏會不會痛?……糟了,該不會是有內傷吧?你等一下,我去找醫——”

“不用了!”他淺笑地拉住緊張兮兮的她。“放心吧,我只有背部的外傷,沒內傷,不用找醫生了。”

“可是你說你心痛……我看還是——”

“我是心痛你因為緊張我,又為我捐了太多血而昏倒,這種‘內傷’應該沒醫生會醫吧?”

“……誰緊張你了?”

“別離開我!”

他拉住口是心非的她,一時用力過猛扯動了傷口,立刻痛皺了眉。

“我不走就是了,你別亂動嘛!”

一見他皺眉,呂薇心的心也跟着抽痛一下,立刻在他床邊坐下,翻看他衣服下的傷口,確定縫線沒扯裂才吁了口氣。

“記得你自己才剛開完刀好不好?”她一邊幫他調整墊在他背後方便他側睡的軟枕,一邊叮囑他。

“遵命,老婆。”

呂薇心飛紅了臉,“我才不是你老婆!”

他揚唇一笑。“現在不是,不久的將來就是嘍!”

“誰說的?”

“我說的。”他毫不忌諱地拿自己開玩笑。“如果我有說錯的話,待會兒我就會高燒、休克、然後——”

“住口!”呂薇心立刻捂住他的嘴。“你再敢胡說八道我就一輩子都不理你!”

“看,”他開心地拉住她的手耍賴。“你果然還是捨不得我的。”

“一把年紀了還裝可愛……”

調侃歸調侃,呂薇心卻沒有否認他的說法,藉着倒水瓶里的開水喝來打住這個話題。

“你有看見我爸嗎?”她問。

“有,他去吃飯了。”

“我還想說他怎麼不見了……”她又倒了杯水。“你應該也渴了吧?”

他咧嘴一笑。“喝!你要嘴對嘴喂我喝嗎?”

“你美哩!”

“我不美,只是帥而已。”

“你真是超自戀的!不過看你已經能跟我鬥嘴,應該就是沒事了吧?”

“如果我有事你會怎麼樣?”他故意問她。

“不怎麼樣!”

“是嗎?也不曉得是誰一看我受傷就哭得像孟姜女那麼慘,還一直緊抓着我的手不放?”

呂薇心抿抿唇,酡紅着雙腮,不否認也不承認,靜默地替他將床頭搖高一些,喂他喝水。

“還好你沒受傷……”

她才把拿來當茶杯用的水瓶瓶蓋洗好,重新旋上,耳邊便傳來成力諾安心的自語。

“如果不是你的保護,開刀的人就是我了。”

她幽幽地說,明白自己已經欠了他一個難還的人情,跟他之間的愛怨更加牽扯不清了。

“你不用覺得有任何歉疚,當是彌補先前我在那封信裏帶給你的傷害吧。”

她在床邊坐下,故意做出慎重思考的模樣。

“好吧,勉強讓你將功抵過一些。”

“才一些?”他露出不滿表情。“救命之恩應該是要以身相許的,既然只能抵一些‘過’,那我不要抵了,先欠着,還是你以身相許好了,等我出院你就跟我結婚吧!”

“你這個人實在是……”

呂薇心實在不曉得該怎麼說他。

都差點流血過多死翹翹了,他竟然還能一醒來就只想着要佔她“便宜”,一點病懨懨的模樣也沒有,真是“天賦異稟”!

不過,這就代表她在他心裏真的很重要吧?

“你在笑什麼?”成力諾瞧見她唇邊忽然綻放溫柔笑顏。

“笑你神經太大條啦!”

她在他胸口輕捶一記,唇邊笑意盈繞,因為太難一見竟讓他看傻了。

“不過……還好你沒事。”她決定給他點“報答”。“看在你‘英雄救美’的分上,除了‘以身相許’和‘結婚’之外,你可以向我提出一個在我能力範圍內的要求。”

“熱吻一個!”

“啊?”

成力諾笑瞅着她錯愕又羞赧的可愛神情。“這絕對在你的能力範圍內,別想耍賴!”

“我……我又沒說不行……”她羞紅着臉,連說話都結巴。“吻就吻,你把眼睛閉起來。”

成力諾先“提醒”她:“要‘熱吻’,至少三分鐘以上的那種,不能敷衍了事想碰一下就——”

“你再啰嗦就連‘蜻蜒點水’都沒有!”

呂薇心一說,他立刻乖乖閉上眼。為了“說話算話”,呂薇心也真的在一次深呼吸后,俯身覆上了他略顯蒼白的唇片……

“力諾,我幫你買了——”

床上已經熱吻纏綿近兩分鐘的人兒霎時分開,不過“該看”的早已全落入呂修泰眼帘。

“真不愧是年輕人,剛開完刀就能這麼‘玩’!”呂修泰爽朗一笑,開通地說:“你們繼續‘聯絡感情’,我再去買點東西好了。”

“爸!”

呂薇心想解釋,但呂修泰“閃”得更快,說完就真的又離開了,令她脹紅着臉,真想有個地洞好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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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見不恨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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