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焦培倫望着姚薇薇住處的鐵門,埋怨地瞪着自己的雙腿。都是你們啦!幹麼像中了邪似的直奔她家來?
雙腿馬上發出抗議之聲:是你叫我走到這兒來的,怎麼能怪我呢?
他……他只是要還她鑰匙。對!是要還她鑰匙。
他舉起右手裏的備用鑰匙向自己催眠,但在瞥見左手提的旅行袋時,他卻徹底的泄了氣。
好吧!他承認,英雄難過美人關。
因為在她請他離開時,他似乎看到她眼中的水氣在蒸發,當時在氣頭上的他不想去思考那哀傷眸光背後的意義。其實也怪自己,讓妒火蒙蔽了他的眼,也灼傷了她的心。
但下了班、靜下心來,他彷彿可以讀出那時她瞳中的期盼和傷痛。
他不是故意要用那麼傷人的話做為結語,只是氣她不願意交心的行徑。他明白她很愛惜自己的身子和感情,不然也不會至今仍是處子之身。
現在想想,她也許只是擺架子,誰叫兩人在公司總是吵得不可開交。她雖然口頭上說不介意自己的第一次,但心裏一定很在意,這個口是心非的女人,說的話不能全信。
對,一定是這樣。否則昨晚在床上……她不會這麼熱情地回應他。
回想起她在他身下嬌喘的身子,他就心中竊喜,因為那水柔嫵媚的模樣,只有他看過、他嘗過。
想着想着,他隨手開了鎖。一屋子的黑暗,表示主人還沒回家。
這時他才想起,今天一個下午好象都沒有看到她,因為早上被她氣壞了,所以也沒去追問她的行蹤,她大概出去拜訪某個客戶了。
他也沒多想,脫了鞋,進了屋,打開行李袋,打算將帶來的日常用品整理整理。以後一定會常來這兒過夜,需要順便認識一下她屋裏的設備,看看還要添購什麼東西。
整理好自己的東西后,他隨意地坐在沙發上,看着電視等她回來。
不知道她回來時看到自己會是什麼反應?一定很訝異吧!想像起她驚喜的表情,他的唇畔不自覺的勾起笑弧。
但是看着看着,月娘都出來露臉很久了,時針也漸漸指向十二點的方位,他卻還沒看到她的蹤影。隨着時間的推移,他的怒火在白晝與黑夜交替時達到了高峰。
她上哪兒去了?她跟誰出去了?一夜未歸是去哪兒了?一個女孩子徹夜未歸真是太不象話了,她……她該不會發生什麼意外了吧!
熾熱的怒火和惶恐的擔心燒灼得他快瘋了,但他卻只能在這兒猜測、空等,什麼也不能做。
愈想愈急,愈急愈氣的焦培倫,心念一轉,也不管現在天方明,拿起電話就打,找到猶在睡夢中的葉茱蒂。
電話一接通,他也沒報上名,劈頭就問:「姚薇薇昨天和誰出去了?」
「誰?什麼?和誰出去?」葉茱蒂的腦筋尚在睡大頭覺,只能無意識的重複他的話。
「我、說、昨、天、姚,薇,薇、一、個、下、午、都、不、在,她、是、和、誰、出、去、了?」被逼急的焦培倫已經沒有什麼多餘的耐性,狠冽的口氣,恍若葉茱蒂再答不出來,以後就可以好好睡個夠。
「她……她下午請假回家看她爸爸,聽說姚伯伯好象生病住院了。」葉茱蒂感受到詢問者語中的威脅,精神馬上回來,一五一十的回答他。
「她、家、的、電、話?」直到現在他才發現,他對她的事情所知太少了。
葉茱蒂又乖乖地念了一串數字。
「你可以繼續睡了。」得到滿意的答案后,他馬上掛了電話。
原來是她爸爸生病了,那他是不是應該要儘儘為人未來女婿的責任,去探望未來的岳父?
未來的女婿?呵呵呵!他喜歡。
電話另一頭的葉茱蒂,直到被人掛上電話后,才想起一個問題──這個男人是誰啊?
※ ※ ※
「阿母,你別難過了,阿爸不會有事的。」姚薇薇安慰着哭得呼天搶地的母親。
昨天下午一接到母親的電話,她馬上向老總請假趕回家。
「你都不知道,你阿爸老愛逞強,身體不舒服也不說,現在搞成這樣,他才肯來醫院。」姚母哭哭啼啼地哭訴着。
「對啊!他老愛罵人,就算罵到喘不過氣來了,還是要罵。」
「你阿爸是刀子嘴豆腐心,其實心裏是很疼你的,只是老愛用罵人的方式來表達他的關心。」姚母明白女兒的心思。
她老覺得父親不愛她,而那老頭子也不用柔性的方式與女兒溝通,老愛吼人,吼着吼着,女兒就愈離愈遠,然後他就愈來愈生氣,這樣惡性循環不知何時才會結束。
姚薇薇看着躺在病床上的父親,突然覺得他老了許多。以前只注意到他大嗓門的聲音,一直以為他仍勇壯,卻沒想到他已白髮蒼蒼,歲月的痕迹在他堅硬的臉上劃下一道道深深的刻痕,直到現在靜下心來,她才發現阿爸蒼老了這麼多。
姚薇薇看着熟睡的父親,心中感慨不已。
「你阿爸他啊,老是叨叨的念着,你每次出了門就像丟了,回家時才好象不小心給撿回來似的。女兒大了就想往外跑,一個人住在外面也不知道過得好不好,照你好強的個性,一定會三餐不定時,不睡覺也要把工作做好,這樣拚命,年輕時還沒感覺,可是老了就知道慘嘍。」姚母撫着姚父的手喃喃地說。
哎,說到底,父女倆都是一個樣,老愛裝模作樣。
「他每次想看你,又都不好意思說,只會在我耳邊不停的念。等我打電話叫你回來后,心裏明明很高興,卻又死鴨子嘴硬,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
姚薇薇靜靜地聽着母親的話,心頭卻慢慢地將父親的影像與另一個人的影子重疊……那張似笑非笑的俊顏,快速的佔據了她所有的思緒。
他現在在做什麼?是否發現她昨天下午請假了呢?是否察覺她那時說的話不是有意的呢?
忽地,她看着父親,問了一個她一直沒問過母親的問題。「阿母,你愛阿爸嗎?」
姚母叨叨的話倏然中斷,滿臉紅暈地回道:「都生了三個孩子了,還問這個幹什麼?」
「阿母,你怎麼可以忍受這麼多年來,阿爸對你的頤指氣使,對你大吼大叫,還這麼心甘情願地為他做牛做馬。」姚薇薇回眸看着滿臉紅雲的母親,心底有了答案。
「就說你阿爸刀子嘴豆腐心,他就是那張嘴巴說話大聲,但心裏頭是沒有惡意的。其實只要你仔細推敲一下,會發現他愈生氣說話就愈大聲,那是他在表達他的關心。」姚母捨不得地看着躺在床上的老公。
就叫他別老愛大聲嚷嚷,可是他又改不過來,所以今天才會一氣之下血壓沖太高,而住進了醫院。
共同生活了幾十年,早知他的個性,有時她還會故意逗逗他,就是想看他為她擔心的模樣呢!
阿母形容的是阿爸,但姚薇薇腦海里想的卻是焦培倫。
他每回與她對峙時生氣的模樣,眼底似乎總有着不可忽視的關心。重新回想昨天兩人吵架時、他發怒表情下真實的心情,她竟發現那是嫉妒、氣惱、傷心、不甘的混合體。
他是不是也與自己一樣,抱持着同樣惶惑的心情,害怕坦然後會受傷害,所以才用怒意掩飾一切呢?
思考後,她開始埋怨起自己當時不該口不擇言。那晚的事是她自己的決定,若是她不願意,她大可推開他,相信他也不會強迫她。但她沒有,所以她怎麼可以要求他為這件事做出什麼承諾、什麼保證呢?自己老愛高倡什麼男女平等,卻在這個節骨眼上,忘了這個準則。
就在她自我反省時,有人敲了敲病房的門。姚母怕吵醒熟睡的姚父,連忙起身開門。「你找哪位?」
這間是單人病房,所以來訪的人肯定不是來探望別的病人!可是這個人她並不認識啊!
「伯母,你好,我是薇薇的朋友,叫我培倫吧!聽說伯父住院了,我特地來探望探望他。」焦培倫笑容可掬,拿着水果籃站在門口。
從葉茱蒂那兒得知姚父住院后,他趕緊打了通電話到姚家,從她哥哥口中才知道,昨天她回去后就一直待在醫院裏照顧姚父,整晚都沒回家。再從她哥哥口中問清楚姚父住院的醫院地點和病房號碼后,他馬上向老總請了假,飛車趕來。
姚薇薇一聽見那熟悉的聲音,隨即驚跳而起。那……那不是她想念的人嗎?衝到門口,確定他就站在眼前時,她忍不住脫口問出。「你來做什麼?」
「伯父住院了,我理應過來看看。」焦培倫一見姚薇薇出現,語氣倒是柔和了不少。
她看來好憔悴,昨晚一夜沒睡嗎?
姚母看着焦培倫盯着女兒的表情,那既不舍又心疼的眼神,讓她心裏有了底。看來薇薇找到了屬於她的男人。
「培倫,那就麻煩你陪薇薇去吃點東西,她從昨天到現在快一整天沒吃了。」姚母邊說邊觀察着焦培倫的神色。只見焦培倫一聽說薇薇一天沒吃東西時,立刻蹙起了眉。
呵呵!她放心了!看來以後有人幫她照顧薇薇了。
焦培倫答應姚母后,便將仍呆站在門口的姚薇薇帶離醫院。
姚母望着那對郎才女貌的背影,心裏不禁對着床上的老伴說:老頭子,這下你可以放心了,薇薇看男人的眼光可比你好太多了。
※ ※ ※
姚薇薇隨着他走出醫院,清晨稍涼的微風吹醒了茫茫然的她。
她轉首看着焦培倫俊逸的側臉,艱澀地想開口問他,為何而來?但怎麼也開不了口。
焦培倫察覺她欲言又止的目光,心有靈犀地也側首看着她。
望着她眼眶下的黑影,他心疼地蹙起眉,打破了沉默。「抱一抱?」
奇異的開場白,卻惹得姚薇薇感動不已,在眼淚快奪眶而出前,她衝進他的懷裏。
焦培倫順勢接住她自動送上門的暖玉溫香,滿足的嘆息從他齒間逸出,提吊了一整晚的心也暫時得到解脫。
姚薇薇用力地圈住他的腰,那種安心又令人心悸的擁抱,撼動着她的心。
為什麼?明明才一天,為什麼忽然好懷念這個溫暖的依靠?明明兩天前才第一次抱他,為什麼對他的氣味已感到如此熟悉?
就在兩人寧靜的分享體溫的同時,一陣刺耳的手機聲破壞了兩人間難得的靜謐。
她捨不得離開這溫暖的懷抱,仍軟軟地倚偎在他熱騰騰的胸膛中。她接起手機道:「我是姚薇薇。」
「薇薇,我是強納森,你沒事吧?」聽到大客戶的聲音,她立刻恢復了幹勁。
「強納森,你好。」電話那頭的強納森隨即問起她請假的原因,姚薇薇不想明說,便一語帶過。「是,因為家中有點事,所以請假。」
她發覺腰上的手勁似乎加強了些,不解地仰起螓首,看着那倏然冷凝的面容。
「那去美國的事,你考慮得如何?」
「關於那件事……」她凝望着頭頂上方正瞪視着她的俊容,心裏早有了答案。
她捨不得離開阿爸、阿母;捨不得離開這生活了二十幾年的土地,更捨不得離開他溫柔的懷抱。
她不想離開他。
「我想留在台灣,謝謝你的賞識和厚愛。」對強納森的邀請,她委婉地拒絕。
她相信強納森會是位好上司,那份工作會很有挑戰性,她會有全新的生活,但她不一定能再遇到另一個焦培倫,一個讓她深愛卻又不敢說愛的男子。
因為他是那麼的獨一無二。
聽見她的拒絕,焦培倫明顯的鬆了口氣,嘴角也慢慢軟化,浮出笑容來。
「強納森,你放心,有我在『齊騰』,交給你們Zicon的貨絕對不會出差錯。」她信誓旦旦地保證。
強納森雖然有絲惋惜,卻也不為難她,反倒要她別在意,意有所指地要她好好把握現在所擁有的,他相信上帚會眷顧她。
「謝謝,那祝你一路順風,也幫我向艾莉莎說一聲再見。」她提及艾莉莎時,心在隱隱泛酸。
她沒忘記艾莉莎看焦培倫的眼神,沒忘記艾莉莎那天神神秘秘地拉他去密談。
掛上電話后,兩人之間沉默無語。誰也沒提及昨天的那場爭吵。
就這樣,在晨光下的擁抱,解除了那魔咒。只是,不願意去想,不願意去承諾,不代表事情會就這樣結束……
※ ※ ※
姚父住院的這段時間,焦培倫常常千里迢迢地來醫院探望姚父,她沒問為什麼,他也沒說。
就像今天,阿爸要出院了,父母還特地叫他來,說要好好請他吃頓飯慶祝慶祝。
在餐廳里,姚薇薇偷偷看着阿爸和阿母熱情地招呼他的舉動……看來阿爸和阿母似乎挺喜歡他的,把他當作女婿般地對待,只是……他是怎麼想的呢?
「來,來,來,喝一杯。」姚父熱情地招待這位心中認定的女婿。
人家說從酒品可以看出一個人真正的品性,當時他住院,不能好好評斷這個男人是否夠格當他姚某人的女婿,現在出了院,當然得好好地測試測試他嘍!
「阿爸,你才剛出院,別飲酒。」姚薇薇想搶下父親手上的酒杯。
「就是出院了,才要好好的喝一杯。」姚父緊抓着手上的酒杯反駁着。
「你嘛拜託一下,現在才中午就喝酒。」姚母坐收漁翁之利,順利地將父女手上誰也不肯鬆手的酒杯收回自己的面前。
「培倫這樣辛辛苦苦,常常大老遠的來探望我,現在好不容易出院了,沒請人家吃頓飯,太說不過去了。」姚父氣呼呼地說著。
在醫院的這幾天,他活像個犯人一樣,這不能吃、那不能去的,全得看這兩個女人的臉色。要不是培倫有時會來陪陪他,聊聊男人之間的事,他真的會悶死。
所以說,他這個老丈人看女婿是愈看愈滿意。
「伯父,我想伯母和薇薇是為你好,何況下午我還要回公司,帶着滿身的酒氣也不大好。不如這樣吧!下次,我一定陪伯父好好痛快地喝個夠。」焦培倫出面打了個圓場。
「也對,上班重要、上班重要。」姚父不再堅持。
男人為事業打拚是對的,這樣才可以給妻兒一個穩定的生活。
看姚父不再堅持,母女倆也暫時鬆了口氣。
阿爸的拗脾氣,老是讓母女倆沒轍,但是焦培倫總是可以輕易說服姚父。
姚薇薇投了個感激的眼神給焦培倫,焦培倫則回了她一個「包在我身上」的笑容,左手由桌下伸去握住她放在腿上的右手。一陣暖暖的電流,藉由手指的接觸,傳遞至姚薇薇的全身,電得她渾身酥麻。
這種彷彿相戀已久的戀人之間的互動,讓她感到十分滿足。
也許,他有點喜歡她?!
※ ※ ※
父親出院的那晚,他送她回住處時,才發現他的物品已早他一步入侵她的住所。
從此,他就正式的進駐她的生活,鞋櫃裏放着他十吋的大鞋,陽台上晾着他十六號半的櫬衫,廚房裏擱着他喝過的馬克杯,浴室的洗手台上則插了支水藍色的牙刷。
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而然,而那隻備用鑰匙成了他專屬的鑰匙,他進出她家也就成了稀鬆平常的事。
但,他不再在公司里與她有任何親密的舉動,一切都遵照着她的要求,隱瞞這段情事。可是她的心似乎也變了,無法再將他視為同事般對待,這種矛盾糾結的心態,讓她不知該感到放心還是落寞。
在她已經漸漸習慣有他的生活時,她才發現自己原來有多脆弱、多怕寂寞。偶爾他出差或回自己的住處,她的心就像被他帶走了一半,空空蕩蕩地發涼。
當然,他也曾要求她去他的住處過夜,但彆扭的她心裏極度排斥,甚至不惜與他翻臉。因為她在面對這段不知名,又無法定位的感情時,她覺得只有在自己的地盤上,她才能安心,才保有一絲的尊嚴。
有時,她甚至會悲觀地臆度着,這樣也好,如果當這段感情結束時,她就不需含着淚忍着心痛,打包自己的物品搬離他的住所,更不需要去面對同事們同情或質疑的眼光。
她一直以為自己是個對感情提得起放得下的女人,因為她不想要自己的一生為一個男人所束縛。卻沒想到自己也會有這麼一天,會不可救藥的染上愛情的癮,對他朝思暮想,對他的所做所為而患得患失,像個沉浸於愛情海的小女人般不知不覺地快樂沉沒。
今早,他說要南下高雄去接洽一個新客戶,晚上可能不會來后,她的心情一早就極糟,卻又隱忍着不能發作。
抱着滿腹的哀怨,只好在下班跑去她常去的那家專賣HelloKitty的店,看看有沒有什麼新貨可買。卻在逛了一圈后,什麼HelloKitty的東西也沒買,反倒是買了一堆丹尼爾的東西。相熟的老闆娘,在結帳時曖昧地調侃着她是否交了男朋友。
男朋友?
丹尼爾是HelloKitty的男朋友,而他……是她的男友嗎?
兩人從未在外人面前公開過這段關係,他也從沒承認過她是他的女友,他甚至沒說過愛她或喜歡她。就這段偷偷摸摸的進行式而言,他們應該算是「同居人」,卻非男女朋友。
她拿出剛搜購回來的戰利品,有拖鞋、茶杯、牙刷、毛巾、浴巾,各式各樣的日常用品。
當她一一將它們放在自己的用品旁時,那種遙不可及的幸福似乎就在她的指尖,隨着丹尼爾靠近HelloKitty時盈滿她的心。
看着成雙成對的日常用品,她展開幸福滿溢的笑容觀賞着自己的傑作,卻在作過夢后,一一將它們收回盒子內,然後藏在衣櫃裏空出來給他放衣物的底部。
她在心裏偷偷地問自己,為什麼要放在這兒呢?如果不願意讓他發現,就不該買回來,就算買了回來也不該放在這兒讓他有機會發現。
這算是另一種變相的實驗嗎?測試他發現后,會不會保持沉默、維持原狀,還是會將兩人曖昧的感情明朗化。
她抬頭看着他放在這兒的幾套西裝,輕輕地撫摸,湊過去嗅着西裝上殘留的古龍水味兒,她的淚腺近來特別發達,眼眶竟然濕了!
這是他的西裝啊!每天他在這兒穿上它,宛如丈夫對妻子般,吻着她的唇,道早安,說再見,然後出門上班。
鈴──
忽然響起的電話聲,驟然截斷了她哀傷的思緒。
她擦乾淚痕,關上衣櫥,褪下哀思后,才接起電話。
「薇薇,什麼時候回來吃飯?」姚母的聲音隔着話筒仍然清晰無比。
「吃飯?」又要吃相親飯嗎?
「對啊!什麼時候帶培倫一起回來吃飯?」這孩子從她阿爸出院后,就沒帶培倫一起回來過,害她有點擔心這個女婿會不會就這樣跑了?
「他啊?他很忙,可能沒空。」她幽幽地說著。
每回她說要回家時,他從不主動表示要跟她回去,她猜他是不想讓阿爸阿母誤會兩人的關係,才沒要求同行。
「沒問問人家就說人家沒空,是不是吵架了?」姚母着急地問着。
「沒有啦!」
「那你們打算什麼時候結婚?」
「阿母,你不要亂講。」
現在她連他的心意都弄不清了,還談什麼結婚呢?
「查某人要溫柔點,古早人說以柔克剛,就是這個道理,查甫人吃軟不吃硬,你撒嬌一下,什麼事都好說。你別看你阿爸,每次都兇巴巴,但是我姿態低一點,什麼事情就很好解決……」姚母直覺一定是女兒太強悍,所以才和焦培倫不合。
為了留住這個好女婿,她開始傾囊相授所有的馭夫術。
姚薇薇恍恍惚惚地聽着:心卻漸漸明白。阿母的一生,看似委曲求全,卻是快樂滿足的,因為她愛着這個男人,所以願意為他燒飯、洗衣、生孩子。
「薇薇啊!我看得出來,培倫……」
喀噠!有人在開大門。
坐在沙發上的姚薇薇回頭,只見焦培倫一臉風塵僕僕地站在門口。
他回來了?
姚母接下去的話,一個字兒也沒傳入她的耳中。
「阿母,我知道了,我會再問問他的。」姚薇薇飛快的掛上電話,起身迎向他。
「怎麼來了?」她又驚又喜地問道。
原似為今夜又會是個失眠的漫漫長夜,卻沒想到他竟然出現了。
「在跟你媽通電話啊?」他滿意地看着她臉上的喜悅,沒回答她的問題。
他本來打算明天再回台北的,卻在住進飯店后,想念起她來。那又濃又重的思念讓他一點也不想耽擱,立刻收拾行李飛回台北見她。
「是啊!」她主動將香吻奉上,當作歡迎他到來的禮物。
她好想他哦!
焦培倫驚愕地接受她獻上的紅唇。兩人在一起的這段時間,她從不曾如此主動。在外人面前不接受他的示好,不坐他的車上班,也堅持不在他那兒過夜。
他狂喜地接受她的主動,而且立刻反被動為主動,或輕或重的吻如螞蟻雄兵般在她身上攻城略地。
今夜,屬於情人的時光才正式展開……
※ ※ ※
一陣溫存后,大床上瀰漫著激情的餘溫,兩個相擁的人兒,滿足地享受這寧謐的時刻。
姚薇薇的裸背偎着焦培倫的胸膛,她把玩着他圈住自己的手,親密的感受令人想發出幸福的嘆息。
他看着她認真而專註的臉龐:心中的不確定漸漸豁然開朗。他想告訴全世界,姚薇薇是他的女人,是專屬於他的,這一生他不想放開手,也放不開手。
這個念頭來得快,卻不突然,它似乎早在他的心中根深柢固許久,只是未曾引爆。
然而她刻意在外人面前隱瞞的態度,讓他有絲沮喪,卻又不得不依從她的想法。但是……若能讓大家自行發覺真相,那他也不算是違背了兩人的約定,只是要做得不着痕迹。
他開始思索如何達到自己的目的,又不至於讓薇薇生氣。
不久,他沉沉的呼吸聲又至她耳畔游移。感受到他重燃的慾望,她趕緊轉移他的注意力。「今天怎麼會來,不是說要去高雄嗎?」
他扳過她的身子,讓她的柔軟貼合著他的剛硬,反問了一句。「若我說……我想你呢?」
笑意逐漸從她的眸底傳染至她的眼角,滿溢到她的眉梢,而牽動她的唇畔。
就算這時他說的話只是謊言,卻是世上最甜蜜、最受用的謊言。
他凝視着她如盛開花朵般的麗顏,他早已得知她的答案,卻仍不放棄地要她說出口。「你相信嗎?」
她笑而不答。
就留給他一點想像的空間,和自己一點幻想的權利吧!
他低下頭蹭着她小巧的鼻頭,思忖着:哎!這個彆扭的小女人,怎麼就是愛搞神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