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楚翼啜著庄曉生為他泡的熱茶,好奇地環視四周。
這間日式客廳雖然老舊,卻不失它昔日的氣派,寬敞的空間足足有他房間的五六倍
之多;而有木質地板、牆壁閃耀的木頭光澤來看,房子顯然一直受到良好的維護。
說實話,當他第一眼見到這幢氣派非凡的日式建築時,真的嚇了一大跳。沒想到市
區里會有這樣的房子存在。他知道庄曉生看起來出身不錯,但沒料到他是不折不扣的大
少爺。
庄曉生端坐在楚翼面前,極有教養、優雅地喝着茶,身上已換過一套乾爽的衣褲,
渾身散發著清爽的味道。
楚翼的視線最後停在庄曉生身上,像是欣賞藝術品般的瞧着他,並深深地覺得這是
件讓人賞心悅目的事。
“別想我會當你的模特兒。”庄曉生自顧自地喝着茶,連臉都沒抬一下。
“我不會死心的。”楚翼笑嘻嘻地說著,擺出一副無賴的模樣。
庄曉生冷冷地抬起眼,臉上是明顯的不悅:“剛才真該讓你痛死算了。”
“你才不會這麼殘忍!”楚翼得意地抓起桌上一瓶藥膏晃了晃。
這藥膏是庄曉生一進門就去幫他拿來的,而這個舉動也讓楚翼發現他的另一面;他
明明為弄傷自己而感到愧疚,卻故意表現得很冷漠。所以他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冰冷態度
,其實只是奘模作樣而已,他根本沒那麼無情。
“你以為你是誰啊?少自以為是!”庄曉生恨透了他那種好象能將人一眼看穿的眼
眸,更討厭他那自鳴得意的表情。他自以為什麼都知道,事實上他什麼也不懂。
“我才沒有自以為是!你明明就是故意擺出這種態度想將我嚇跑對不對?放心好了
,我才不會被嚇倒!而且我決定要常常到這裏來玩。你是一個人住對吧?雖然你沒有說
,但這屋裏實在看不出還有其他人住的樣子,所以你一定很寂寞,今後有我陪你就不會
寂寞了。”楚翼自信滿滿、滔滔不絕地說著,他雖是出自真心,但也有幾分逗弄庄曉生
的意思。
“你該回去了!”庄曉生重重地將茶杯往桌上一擱,不可氣地下了逐客令。
“你還沒有答應當我的模特兒。”楚翼坐在原地不為所動。
庄曉生拚命忍下怒氣,這才沒將杯子裏的茶往他臉上潑去。他從沒遇上這麼不要臉
的人,早知道他會如此耍賴,他說什麼也不會讓他進屋的。現在可好,自己將個瘟神般
的人請進屋裏,卻不知道該如何才能讓他離開。
答應當他的模特兒!
這想法一閃過腦際立即遭否決,但是該如何才能讓他離開呢?用冷硬的態度不行,
難道該放下身段來擺脫他、求他嗎?這可是他家耶!
楚翼饒富興味地瞧着他,着迷地看着他臉上左右為難的表情。他明明是個男的,楚
翼卻覺得他皺眉咬唇的模樣很好看,對此,楚翼感到不解。
“拜託!你回去好嗎?你這樣讓我感到很為難,”
楚翼看他卸下冰冷的面具后,臉上僵硬的線條柔和下來,俊秀的臉上也添了幾分溫
柔;而一直以敵意相對的眼眸,這時也閃耀着無言的懇求。
面對這樣的他,楚翼實在無法用嬉皮笑臉的態度相對,只好坐直身子有認真的語氣
問道:“我真的為你帶來困擾嗎?”
庄曉生無言地點點頭。
“真的不能當我的模特兒?”楚翼又問。
他再度點頭,竭力不讓自己露出欣喜的表情。
“好吧!”楚翼重重地嘆了口氣,猶豫了下后才說道:“我就不打擾你了。”
“不客氣,請慢走。”庄曉生嗩倏地站起身,像是怕楚翼會後悔似的,連忙率先走
出客廳,在走廊上穿起鞋子。
楚翼無奈地搔搔頭,配合他快速的送客動作,一會兒就到了大門外。
庄曉生朝他笑笑,連半刻都沒耽擱就將門關上了。
害得楚翼轉身張著嘴,卻對著沉默的紅門說:“再見。”
晴朗的艷陽,無雲的藍天,一如平常的夏日時光。
楚翼修長的雙腳在咖啡店裏輕快、利落地移動,揚起的唇角和帶著笑意的雙眸,讓
人一眼就能看出他愉快的心情。
“昨天遇到了什麼好事了嗎?”夏啟志好奇地問著。他已經有好久沒有看到楚翼這
種開朗的表情了。
“沒什麼!“楚翼笑了笑,繼續收拾桌面的工作。
他沒將遇見庄曉生的事告訴任何人,因為他覺得若是說了,可能會增添庄曉生的困
擾,所以他就把這件事當成是他和庄曉生兩人之間的秘密。
夏啟志見楚翼不想說,也沒有繼續追問,無論原因如何,能重新看到好友的笑容就
是件好事;特別是經過一個星期的低氣壓之後,這種撥雲見日的晴朗更是彌足珍貴。
“下班後有幾個班上同學要聚餐,難得你心情這麼好,要不要一起參加?”夏啟志
好意問著。
“聚餐啊?”楚翼遲疑了一下,搖頭說道:“不好意思,今天我不去了。”
楚翼準備下班后要去打擾庄曉生,所以沒辦法參加同學聚會。
“這樣啊!”夏啟志點了點頭,眼裏卻有着狐疑。
楚翼十點才下班,回家換了衣服,拿着特別拜託店長幫他買的戚風蛋糕,等來到庄
曉生家門口時一已經十點半另外。
一來到他家門口,楚翼心中暗叫糟糕------門外竟然沒有門鈴!
庄曉生的家是深宅大院,如果從門口叫他,恐怕最後街坊鄰居都跑來,他都還未必
聽得到。
楚翼轉頭看看四周,正巧沒人經過。他立刻將手裏的蛋糕放下,退後兩步再朝圍牆
跑去,一跳一蹬,再加上近一百八十的身高,順利輕鬆地翻牆成功。
他為自己開了門,拿起問外的蛋糕,再將門關好,隨即往屋裏走去。
四周一片寂靜,只有他腳下的落葉傳出沙沙聲。他皺眉看着逐漸接近的大房子,氣
派的屋宇在黑夜裏幽幽矗立着,屋外的走廊亮着暗黃的小燈,整座大屋子只有一扇窗戶
透出昏暗的燈光。
一股強烈的孤寂感襲來,令他的胸口隱隱作痛。他無法想像庄曉生是怎麼度過這孤
孤單單的日子,若換成是他住在這空蕩蕩的房子裏,不出三天鐵定會瘋掉。就因為有這
種想法,促使他非得來看看庄曉生不可。
“曉生!庄曉生!”楚翼一踏上屋外的走廊,就出聲喚著庄曉生的名字,希望自己
的不請自來嚇到他。他邊叫邊走向唯一有亮光的那扇窗戶,最後在窗外站定。“曉生,
我是楚翼,對不起,這麼晚還來打擾你。”
但是老半天都沒聽到房裏有任何的迴音。
“他該不會睡了吧!”
雖然覺得一個年輕人這麼早就上床是不太對勁的事,但依眼前的情況看來,庄曉生
不是睡了,就是不在家。
“難得我還特地買了蛋糕來向他道歉。”楚翼長嘆了口氣,咕噥著抱怨。“真是的
!白跑一趟。‘他準備打道回府,卻在轉身是聽到屋裏傳出輕微的咳嗽聲,沮喪立時一
掃而空,他喜出望外地拍打着窗戶。
“曉生,你在家嗎?我是楚翼。”
這次屋裏傳出了緩慢的腳步聲,接着是開窗鎖的聲音,然後是庄曉生一臉迷惘的出
現在窗后。他獃獃地瞧著楚翼,眼神有點恍惚。
“我一定是燒昏頭了。”他喃喃說著,又將窗緩緩關上。
“等一等!你別關窗啊!我是來道歉的。”楚翼急得大叫,將他才關上的窗重新拉
開。
他撫著額頭慢慢轉身,再度正視楚翼,好半晌后才真的理解到楚翼的存在。在確定
這項事實之後,他露出痛苦的神色,用虛弱的語氣說道:“我很不舒服,沒辦法理你,
你快回去好不好?”
“你不舒服?”楚翼關心地問著,長腳同時跨上那到腰部的窗檯,一個縱身往屋裏
跳。
庄曉生目瞪口呆地瞧著,一時也忘了阻止,等到楚翼進到房間才想起要阻止他:‘
出去!出去!”他伸手推開他,可稍一移動全身就酸痛得不得了,根本使不出力氣。
他因為昨天淋雨而感冒,這是正發著高燒。
由於手臂上傳來他的熱度,楚翼很快就發覺他正生病且發著高燒。
“你生病了!有看醫生嗎?”楚翼隨手將拎着的蛋糕往榻榻米張一放,扶住他躺回
睡墊上。
他緊閉雙眼,急促喘息著,似乎起身走動已讓他消耗太多體力,病情因而加劇。看
着他難受的模樣,楚翼深深自責,臉色也不由得凝重起來。
“我能幫你做什麼事嗎?”楚翼跪坐在他身邊,焦灼地問著。
他沒有回答,一副很難受的樣子。
楚翼伸手摸了摸他的額頭,立即被手掌上傳來的熱度嚇到,脫口喊道:“好燙!”
楚翼起身想去拿冷毛巾,一站起來才發現他還穿着鞋,慌忙將鞋子脫下,才摸黑走
入屋內窄窄的走廊。由於屋內的情況他不熟,好半晌才在走廊盡頭髮現了廚房。他亮了
燈找到可以盛水的鍋子,就是遍尋不著乾淨的毛巾。於是他回過頭重新搜尋,卻找不到
浴室。
“什麼鬼房子,怎麼會沒有浴室呢?”楚翼急得出口抱怨。
日後他才知浴室是另建在屋外的,而這時他只能用鍋子裝了水,脫下身上的棉布
T恤當毛巾,急急忙忙跑回庄曉生身邊。
庄曉生睡著了,但呼吸急促且不平衡,雙頰因發燒而泛著桃紅。
楚翼將衣服沾水扭干,輕輕擦拭著那發燙的額頭。
感覺到他的動作,庄曉生慢慢張開雙眼,幽黑深邃的瞳眸漾著濕潤的霧氣,花瓣似
的紅唇展露天使般的笑容。
楚翼的胸口突地一緊,痛的他差點無法呼吸。
庄曉生緩緩伸出手碰觸他的臉頰,楚翼渾身僵硬的無法動彈,任由他掌心灼熱的熱
度由臉頰延燒至全身。
“光則,你好溫柔……”庄曉生低語著。
楚翼身子一震,燃燒的熱度驟降至冰點。
他想大叫,喉嚨卻發不出任何聲音;他想跑開,身子卻連動都無法動一下。
他是別人的替代品、是別人的替身!
楚翼的腦子裏不停閃過這樣的聲音,眼底的痛楚也隨之加深,然後他卻無法移開視
線,無法不看那正柔情看着他的雙眼。
他看的不是我,他看的根本不是我!
楚翼不斷地告訴自己,拚命想逃開他溫柔的糾纏,但僵硬的身體卻無法移動一絲一
毫,就像中了迷咒似的,完全任人擺弄。
“光則……”庄曉生低喚著,紅通通的臉上閃過一絲困惑。
“楚翼!我是楚翼。”在覆上他的唇之前,楚翼喃喃低喊著。
清晨,涼爽的微風吹入房裏,輕輕拂動覆在額前的細柔黑髮,露出白皙圓潤的額頭
。被風吹着的少年緩緩睜開雙眼,明亮的陽光伴隨著藍天,全映入他的瞳眸。
看到窗外讓人心曠神怡的景色,庄曉生微微地笑了。
難得的好心情讓他想儘快離開床鋪,猛然地起身卻讓他感到一陣頭暈目眩。
他力不從心地躺回枕上,微微喘息著,原來心情好得居然讓他忘了自己生病的事。
隨著記憶逐漸清晰,再看着打開的窗戶,他突然皺起眉,像是想起了什麼討厭的事
似的。
昨晚他好像看見楚翼像小偷似的爬窗進屋裏來,是做夢嗎?
他再度坐起身,狐疑地盯着窗戶猛瞧。
他跳進房裏來了以後呢?他怎麼也想不起那似夢非夢的事。
“我昨天應該有關窗的。”他慢慢站起身,跟着緩緩走到窗邊。他一向有睡前關窗
的習慣,難道是昨天病得忘了?
一想起半夜可能有人從窗戶爬進他的房間,他驀地漲紅了眼,覺得自己被侵犯、被
褻瀆。也許他的反應有點過度,但他最忌諱別人侵犯他的私隱。那會讓他覺得非常沒有
安全感。
楚翼若真做了這種事,他絕不原諒他!
庄曉生顧不得全身還不舒服,氣呼呼地走出房外,想找出昨夜楚翼是不是來過的蛛
絲馬跡。他一來到客廳就看到每周來幫忙打掃兩次的婆婆,她正努力擦着地板。
“婆婆早!”
“啊!少爺早。”婆婆抬起滿布皺紋的臉,笑眯眯地打着招呼。“你身體不舒服,
怎麼不多睡議會兒呢?”
“咦?”庄曉生露出一臉驚訝的表情。
“是你的朋友告訴我的。”婆婆看出他的疑惑,自動解釋:“他說你昨晚發燒,天
快亮時才退了燒,叫我不要吵你。”
“我的朋友?”他不敢相信楚翼竟然自稱是他的朋友。不過他也有錯,竟然讓一個
才見過幾次面的人在家裏過夜而一點都沒有察覺,難怪婆婆會相信他的話。
“是啊,他看起來是個很親切的孩子,聽說我來打掃,還幫我提水呢。”
親切?他才不親切呢!他纏人纏得讓人吃不消。庄曉生在心裏咕噥著。
他到底想幹什麼?總不會三更半夜跑來只為了請他當模特兒吧?
像是要回答他的疑惑似的,婆婆指了指桌上一個四方形的盒子說到:“他要我轉告
你,盒裏的蛋糕是為了向你道歉的。”
“道歉?”庄曉生驚訝他居然也懂得道歉這種事。
“是啊!我告訴他既然是要道歉,還是親自送給你比較好;可他說還有事,就匆匆
忙忙地走掉了。
庄曉生走到桌前坐下,將盒子上的綵帶拆了下來,打開一看,竟然是他最喜歡的戚
風蛋糕。一時間,他覺得有種激動的情緒在胸口翻騰著。
“怎麼啦?不喜歡啊!”婆婆發現他神色有異,忍不住問道。““不!是我最喜歡
的。“他輕聲回答,雙眼怔怔地瞧者眼前的蛋糕。
他怎麼會知道呢?是他胡亂猜的,還是他記住了他在店裏店的東西而可以買來的呢
?一連串無解的問題攪得他心亂如麻。
他為了療心中的傷才逃到南部來,絕不能讓自己再次掉進相同的漩渦里。所以他故
意冷淡、疏遠楚翼,用傲慢無禮的態度去傷害他,希望他不會來接近自己;可是楚翼終
究還是迷上他的容貌,苦苦逼着他當模特兒,如今還送來這樣的東西,他到底該怎麼做
才能擺脫這種噩夢般的糾纏?他不想再受傷,若再受依次傷害,他一定會受不了的。
“少爺,是不是身體又不舒服了?你的臉色好難看。”
“只是有點頭暈,沒事的。”他搖搖頭,唇邊帶著凄楚的笑意。
“你還是趕快回房裏去休息。”婆婆關心地催促他。
他聽話地回房裏去,卻再也無法讓心情獲得平靜。
咖啡店裏,那讓庄曉生心神不寧的人,心情也正陷入混亂中。
楚翼如同被困的野獸般焦躁不安,一向明亮的黑眸變得沉鬱、陰暗,充滿拒絕任何
人接近的敵意。他知道自己就像隨時會爆裂的定時炸彈,也竭力想讓自己冷靜下來,但
只要一想起庄曉生的臉,所有的努力就在瞬間冰消瓦解。
他好恨、好惡、好懊惱!恨不得能將所有關於庄曉生的記憶一筆抹煞。然而就在他
這麼想的時候,那柔軟唇瓣的觸感就會毫無預警地闖進腦海,害他恨得只想將腦袋敲碎
。
這時,咖啡店中的一位客人小心翼翼地用顫抖的聲音打斷楚翼的思緒。
“我……要……維也納咖啡。”
“維也納咖啡?”他重複客人所點的咖啡名稱,眼裏帶著詢問。
客人被他一看,猛地坐直,連忙點頭回道:是!是!““好!請稍等。“楚翼很快
就寫好客人點的東西,當他轉身走向櫃枱時,聽到身後的客人發出大大鬆了口氣的嘆息
聲。他忍不住露出苦笑。
回到櫃枱,楚翼又看到夏啟志欲言又止的模樣,先發制人地開口:‘不要和我說話
,我現在很想揍人。”
他冷硬的語氣讓夏啟志到了嘴邊的話硬是吞回肚子裏,只能束手無策地看着好朋友
發飆,卻一點也幫不上忙,只能乞求他如狂風暴雨般的怒氣能趕快退去。
到底是誰讓楚翼氣成這樣的呢?夏啟志瞧着他的擔心眼神里加入了一絲好奇。
擔憂的不僅是夏啟志而已,店長更是膽戰心驚地看着楚翼工作,升怕他一個不小心
得罪了客人。
幸好,氣歸氣,楚翼尚能恪盡職守,直到下班都沒出什麼岔子。然而長時間的情緒
緊繃,讓他整個人一下班就形同虛脫,累得全身上下使不出一點力氣來。但身體明明累
癱了,腦子卻異常清晰,尤其夜風一吹,更是清楚明白得嚇人------
他想見曉生!
當這個想法由心底浮現時,楚翼猛地在幽暗的街上停下腳步,夏夜涼風卻吹得他背
脊發涼、全身寒毛直豎。手裏擰著的想要灌醉自己的啤酒脫手掉落,發出刺耳的清脆響
聲。
不會的!沒這種事!楚翼拚命搖頭否認。他是一不小心才吻了他,是不小心的!
幾個路人好奇地看着楚翼,但他一點也沒發覺,仍自顧自地和心裏的渴望纏鬥,抵
死不承認對庄曉生有任何個人情感。
庄曉生適合當模特兒,有時孤單一個人,所以他才會同情他,只是同情他罷了,絕
對沒有什麼其怪的想法。他不斷想說服自己。
忿然拾起掉落的啤酒,他以充滿怒氣的步伐大踏步地往回家的路走去。但沒多久,
他就用所有能記得的字眼來咒罵自作主張的雙腳。
他明明是想走回自己的宿舍,雙腳卻偏偏與他作對,竟直往庄曉生家的方向走去。
他努力想回頭,可是身體就像另有意識似的,全然不聽他這個主人的指揮。
百般掙扎之下,他還是來到庄曉生家門口。
楚翼看着門,重重嘆了口氣,不再壓抑自己的想法。“算了,人都來了就進去看看
他吧!也不知道他病好了沒。”
早上離開是,雖然他已經退了燒,但沒親眼看到他復元。他就是放心不下,而這就
是他為自己的行為所找的合理借口。
既然心意已定,楚翼放下手裏的啤酒,使出爬牆功。真的是一回生、兩回熟,手腳
比上次更為利落,如果再多來幾趟,他一定可以得到爬牆冠軍。楚翼邊開門拿起地上的
啤酒,邊苦笑想着。
由於已經熟門熟路,他很快就站在走廊上,而客廳的燈還亮着,表示庄曉生還沒有
睡覺。這讓他頗為慶幸。至少不用在爬窗。
伸吸口氣,他伸手敲了敲客廳的門。
一陣沉寂之後,屋裏傳出腳步聲。
打開門,庄曉生一看到他,露出不敢置信的驚詫神色。
“是你!你怎麼近來的?”
庄曉生總以為自己不再為他開門,就絕對能免去他的打擾,誰知他還是出現在他眼
前。他忽而想到,昨晚也沒人為楚翼開大門,但他還是進到他房間。
“爬牆。”楚翼老實回答,脫下鞋子,逕直往客廳而去。
“爬牆?”庄曉生完全無法想像有人會做這種事,他追上楚翼仔細問著:‘你說的
是我家外面那堵高的牆嗎?你爬過那道牆?”
“不好意思,因為你家大門沒有裝門鈴。”楚翼嘴裏雖然道歉,人卻大剌剌地往客
廳桌前一坐,就像這裏是他家似的。
“不裝門鈴表示主人不喜歡被打擾,你明白嗎?”庄曉生不得不提醒他:“你是真
的一點禮節都不懂還是故意裝笨?正常人才不會爬牆進門然後告訴主人說,因為你家沒
裝門鈴,所以我爬牆近來。”
楚翼看到他很有精神的教訓人,心裏放心不少。但也發覺只是看着他、聽他說話,
自己就覺得好滿足、好高興,原先的煩躁不安都不翼而飛。所以,自己真正的心意是怎
樣已經不再重要,即便是當別人的替身也沒有關係,只要能待在庄曉生身邊,能一直看
着他,他就心滿意足了,他真的是這麼想的。
“我在罵你耶!你不要笑得那麼詭異好不好!?”庄曉生不滿地說著。
“給我鑰匙或裝門鈴,我就不用爬牆了。”
“不行!”他才不接受威脅。
‘那我就繼續爬牆。”楚翼理所當然地說道。
“你還要再來?”庄曉生吃驚地張大嘴,半天都合不攏。
楚翼傻傻地瞧着他可愛的模樣,突然湧現一股想吻他的衝動,但他知識伸手拍了拍
他的臉頰,輕聲說道:“我當然還會再來,但是今天先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