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顥風,怎麼會來找我?”章芙蓉透過房門上的貓眼,乍見簡顥風的那張臉時,心裏又驚又喜,連聲音都變得陶陶然。
“我可以進去嗎?”隔着房門,相對於章芙蓉的心喜若狂,他顯得面無表情。
在使計套出小舞的話之前.他先要解決這隻八爪章魚帶來的困擾。但為了顧全她的顏面,他決定進房再說。
章芙蓉驚喜地從門旁的鏡子中檢視自己的發、臉上的妝和身上的衣物,確定一切都很完美后,她才百般羞澀地開門,請簡顥風進房。“請進。”
對他突然的造訪,章芙蓉很是訝異;因為這段時間,他對她不是避而不見,就是視若無睹,完全把她當作隱形人般對待。若不是她的耐力夠,早就被他的冷漠給傷得遍體鱗傷。
“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台北?”
“那看你什麼時候回去。”她垂下僚首,嬌嗔的用一種以夫為天的語調回答他。
“請你儘早離開。”他開門見山地說道,但仍不忘禮貌地用了個“請”字。
“為什麼?”她猛一抬頭問道。
“你在這假借我未婚妻的名義作威作福也夠久了,我不希望看到我飯店的員工讓你指使來、吆喝去。”他冷冽的語氣已然蘊着滿滿的怒氣。
“那個女服務生跟你告狀!”她恍然大悟。
“你儘快打包回台北。”他不置可否的再度命令,但這次卻少了個“請”字——這表示若是她再不識相,他的怒火將要爆發。
“你怎麼可以為了那個小小的服務生對我凶?”她不是笨蛋,當然感覺得出他口氣中的怒意。
“她不是小小的服務生!她、是、我、的、女、朋、友。”他一字一字說得清清楚楚。
“我就知道那女人有問題,她勾引你!”章芙蓉刻意假裝的嗓音已不再柔和,開始變得尖銳而刺耳。
女人的直覺是很準的,她就知道那女人與顥風的關係很不尋常,一定是她使了什麼妖術勾引顥風。
她跟顥風一同來度假,就是要和他培養感情的,現在反倒讓顥風和另一個女人培養出感情,這怎麼行。
“你今天整理好行李,明早,我就叫人送你回台北。還有,別再找人幫你收拾那堆垃圾,如果來不及,帶不回去,就丟了吧!反正,你在台北還有更多的垃圾。”他可不想像她一樣歇斯底里,還是儘快送走她,免得麻煩像雪球愈滾愈大。
“你像趕小狗一樣趕我?你別忘了,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耶!”她不敢置信地瞧着他冷酷無情的臉孔。
她不是瞎子,當然感覺得出來他不喜歡她,但這些天來,他雖然避着她,但也沒趕過她。自己也曾想過,如果他仍對她沒感情,就用救命之恩來要脅他,畢竟若不是她,他早就魂歸西天了。
“別再用這句話來壓我,是不是我的救命恩人,還有待論定。”他不想再和她多說廢話,甩頭便往外走。
她老想用救命恩人的那一套來要脅他,但現在他相信事情的背後一定還有另一個真相。
見到她一直將這件事掛在嘴上,他只有一種感覺,就是變相的勒索,而他這人最恨的就是勒索。
“我要跟伯父伯母說。”她要回去跟簡伯父、簡伯母投訴他的忘恩負義、狼心狗肺。
兩人之間就算沒有愛情,好歹也有救命之恩的恩情吧?瞧他現在把她貶得多麼地一文不值,光以這份救命之恩,要求他娶她也不算過分啊!
“請便。”他丟下最後兩個字,便重重地甩上門,不願再聽到她的聲音。
他決定叫阿華今晚就把她拎回台北,他再也受不了和她在同一間飯店裏,如果再見到她,他肯定會做出不該做的事。
章芙蓉既羞又怒地望着他不屑的背影,氣得直跺腳。
想她章芙蓉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樣的窩囊氣,即使他是她的心上人,也不可饒恕。
※※※
翌日。
簡顥風一身便裝,輕快地吹着口哨,開着吉普車往紀家的方向而去。
他的好心情其來有自,昨晚阿華效率之高,連夜將那隻八爪章魚連同她的三個大皮箱一同打包送回台北,沒有拖泥帶水,這個令人開心的結果讓他連踩着油門的腳都變得輕盈起來。
今天,小舞剛好輪休,所以他和小舞約好一起去拜祭她的父母,現在他正準備去接小舞哩!
車開到紀家的雜貨店門口,他熄了火,下了車,看到紀奶奶正在門口的冰箱前補貨。
“奶奶,早!”簡顥風洪亮的嗓音,讓耳背的紀奶奶也聽得一清二楚。
“阿風,這麼早啊!”紀奶奶笑嘻嘻地回道,又繼續忙着蹲下、起身,蹲下、起身,將紙箱中的飲料—一放進冰箱裏。
“我來吧!奶奶。”簡顥風見奶奶做得吃力,二話不說地接下奶奶手中的工作。
他輕而易舉地一手拿箱子,一手將箱中的飲料一罐罐放進冰箱中。
紀奶奶站在一旁,笑得眼睛都眯了起來,滿意地看着這名器宇軒昂的男子。
小舞真是好眼光,挑中了這個人中之龍,人長得俊俏,品格也沒話說,對她這個長輩更是敬重有加,這樣的人才打着燈籠都很難找到。她一定要小舞好好把握,她要定這個孫女婿了。
“顥風,你來了。”紀芊舞從後頭的樓梯走了下來。
她一身簡潔的裝扮,白色T恤、藍色牛仔褲,而一個斜背的花包成了唯一的點綴。
她遠遠就看見簡顥風正在補貨,心頭暖暖的,感動無比;一個堂堂“迎風集團”的總經理,竟甘之如飴的做這種粗活。
須臾,簡顥風將冰箱門關上,放下空箱子,轉身望着靜止不動的她。
他也是白色上衣和藍色牛仔褲,和她的打扮雷同,兩人並沒有約好,但就是默契好到選擇同樣的裝扮。
兩人對視后,會心一笑。
“可以走了嗎?”簡顥風伸出手。
“可以了。”她揚起一朵璀璨的笑花,走向他,把手放進他伸出來的手掌中。
紀奶奶看着他們並肩的走着,在陽光的灑落下像對金童玉女,是那麼的協調,那麼的完美,宛若一個圓滿的圓。
“奶奶,我們先走了。”他們兩人異口同聲的說,說完后,兩人對他們同時說同樣的話,又相視而笑。
簡顥風忽然拍了下她的肩。“比你高。”
紀芊舞挫敗地嘟起嘴,不甘願的回道:“你本來就比我高。”
簡顥風看着她可愛的模樣,忍不住親呢地捏了一下她的鼻頭,紀等舞來不及閃躲掉他的偷襲,只能補救性的回捏他一下,以補償她受傷的鼻和心。
紀奶奶歡愉地看着他們自然而然流露的情意,心裏很是安慰,這下她可對兒子和媳婦有交代了。
“快出門吧!這樣肉麻兮兮的畫面,我老人家不適宜再看下去。”紀奶奶笑虐着趕他們上車。
“奶奶。”紀芊舞不依地上前拉着奶奶撒着嬌,酡紅的俏頰泄漏出她小女孩般的嬌羞。
“那我們先走了,奶奶再見。”簡顥風笑摟着紀芊舞的肩,和紀奶奶道別,然後拉着差赧的她上車。
“奶奶,再見。別再搬那些重物了,留着等我回來再做。”紀芊舞搖下車窗交代着。
“知道了。”紀奶奶朝他們揮揮手。但嘴裏卻碎念着:這個小舞比她這個老太婆還啰嗦,真不知道誰是奶奶,誰是孫女兒。
※※※
祭拜完紀氏夫婦后,簡顥風和紀芊舞又來到了“碧之海”,兩人肩並着肩的坐在沙灘上,讓寧謐的氛圍與淡淡的愛,環繞住兩人。
簡顥風心疼地側首看着紀芊舞。自從去拜祭紀氏夫婦后,她就憂鬱得不說一句話。他沒打斷她的沉默,因為他明白她的心情很矛盾,明知去祭拜,一定會有無限的感傷,卻又很想去看看他們。
許久,紀芊舞輕輕將她的頭倚靠在他的肩上,幽幽地說:“我想他們在天上一定很幸福。”
簡顥風見她開了口,也就提出他去拜祭時發現的疑問:“我看墓碑上刻着他們是同一天去世的,是發生了什麼樣的意外嗎?”
在他們的墓碑上的歿日是同年同月同日,而且已有一段很長的時間了,可見得他們是在小舞很小的時候就離開了她。
“他們在這裏走了。”她指指平靜無波的海面。
簡顥風訝異得說不出話來,只能疼惜地擁緊她,冀望自己的擁抱能給她些許溫暖和力量。
她不顧他的訝異,繼續說道:“我小時候常和爸媽來這裏玩,他們曾告訴我,這是他們定情之地,所以他們對這裏有種莫名的情感。那時,我們會下海去游泳、浮潛,聽海唱歌,或是在夜晚的時候看着滿天的星光,他們會告訴我每一顆星星的名稱和傳說。”
“在我十歲那年,爸媽又帶我來這裏。那天,我和媽媽在沙灘上堆着城堡,而爸爸則下海去游泳。就在我和媽媽專心地堆着我們夢想中的城堡時,爸爸忽然在海中抽筋了。可是當時我和媽媽都沒注意到,我們正笑鬧着幫城堡挖窗子、做大門。但,最後爸爸微弱的求救聲還是隱隱約約的傳到了我們的耳里。”她淺淺柔柔的聲音裏帶着濃濃的哀思和悼念,但卻沒有太大的感傷,彷彿她回到了那天,卻是用第三者的口吻敘述着當時的情況。
簡顥風沒有打斷她,因為這個故事實在太震撼了,震撼得令他有點後悔提出那個疑問。
“媽媽發現時,心都慌了、亂了,她不顧一切地跳下水,想去救爸爸。而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獃獃地站在海邊,看着媽媽在海里拚命地游,拚命地游,就在她快要拉到爸爸時,卻和爸爸同時消失在我的視線里,他們雙雙消失在海中,不見了。”她的聲音帶着恐懼的顫抖。
她憶起這段回憶時,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簡顥風感覺到她的害怕,只能將她抱得更緊、更緊。
過了一會兒,她從他的擁抱中得到力量,才深深地吸了口氣,又繼續說道:“我怕得不知道該怎麼辦,等我反應過來時,已經看不見他們了。我急忙去找救兵,但什麼都太遲了,一切都太遲了,他們走了,留下我走了。”兩行清淚悄悄地滑出她的眼眶,漫延過兩片雪頰。“那天,也成了他們的忌日。”
“小舞,我……”他不知該怎麼安慰她,他沒有經歷過死別,更遑論親眼目睹雙親的離開。
這是一般人都無法承受的痛啊!何況她當時只是個十歲的小女孩。
她沒讓他把話說完。“我知道那不是我的錯,爸爸仗着自己的泳技高超,所以沒做好完全的暖身就下水,而媽媽因為太着急了,所以穿着牛仔裙也下水,這一切都不是誰的錯。”
“我的小舞,我的小舞。”他好心疼,心疼他的小舞獨自走出這個陰霾;但他也好驕傲,驕傲他的小舞沒有因此而自暴自棄,這就是讓他又心疼又驕傲的小舞。
片刻之後,她拭去頰上的濕潤,揚起唇角。“我相信,如果死亡是必然的,這會是爸媽的選擇,在他們的定情之地,同年同月同日一起上天堂。之後,我常常自己一個人來這兒,吹吹海風、聽聽海浪聲,因為我知道他們如果留戀人間不去,一定會在這兒。”
簡顥風溫柔地抬起她的頭,在她的額上烙下一吻,不帶着任何的情慾,只有濃濃的愛憐。
“你說,這海浪聲像不像他們在對我說話?這海風這樣的吹着,像不像他們在擁抱我?”她閉上眼,請他和她一同感受。
簡顥風順着她的話,抱着她一同感受着海風的吹拂,傾聽海浪拍打海岸的聲音。
一會兒,紀芊舞從他的懷中抬起頭,美眸中雖然泛着淡淡的霧光,但嘴角卻漾出一朵光彩奪目的笑花。
她伸出小拇指,調皮的說道:“可是奶奶不准我來這裏,所以你要答應我,幫我保守這個秘密哦!”
他看她破涕為笑,也鬆了口氣,伸出手和她打勾勾。“別再掉眼淚了,我會難過。”
他想一輩子看着她笑,擁着她看海,內心深處突然湧起一種奇妙的念頭,他想和她一輩子相守,就像她爸媽一樣,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我只是有些感傷,心裏很難過,好像又經歷了那場死亡。”她柔若無骨地靠着他的胸膛,傾聽那強而有力的心跳,那強烈的生命力讓她得到了無比的慰借。
“我也曾經面臨死神的召喚,知道那種感覺很不好。”他明白那種面臨死亡的恐懼,那是一種無法預知未來的痛。
“我知道你曾在這裏溺水,所以才敢和你分享。”
在這裏溺水?
他被她的話給敲了記警鐘。
她知道他是在這兒溺了水!
他記得阿華曾告訴過他,除了阿華自己、章芙蓉和李昌明外,沒有人知道他是在哪裏溺水的,除了……除了……那條美人魚?
她就是那條美人魚,他的愛人是他的救命恩人,在冥冥之中,老天都註定了他們要在一起!
得到這樣的答案,他心喜若狂,高興得說不出話來,他沒想到還沒設法套出她的話,她就自個兒露了餡。
“你不要覺得這裏不祥,其實這麼多年來除了我爸媽以外,再也沒有人失事過。你看你不是好好的在這兒嗎?”她誤以為他想起那段回憶而感到害怕,所以趕緊安慰他。
“小舞,你知道嗎?”他轉過頭,看着她正色問道。
“知道什麼?”她看着他突然嚴肅的臉,一臉疑惑。
“沒有人知道我是在這裏溺水的。”
聽見他的話,她腦子裏頓時一片空白。
看着她傻愣愣的模樣,他解釋道:“為了避免造成困擾,事情發生后,我們沒對外說明溺水的時間和地點。等我清醒后,我和阿華仔細的回想當時的情況,肯定在他到達之前,一定是有人救了我。否則在海中抽筋而溺水的人,是不可能自行游回岸上的。只是我當時因為溺了水,意識不清楚,所以只感覺到有人拖我上岸,幫我做心肺復蘇術,但根本不知道那個人長得是什麼模樣。”
他撫着她呆若木雞的臉,百般溫柔地繼續說道:“我以為等我露面后,一定會有人來邀功,我可是‘迎風’的總經理,這是多麼大的誘惑。但是除了章芙蓉到處嚷嚷之外,沒有一個人說的是正確的。”
“不就是章芙蓉救了你嗎。”她終於打破沉默。
他不理會她毫無說服力的說詞,繼續揭開真相。“所以知道我在這兒溺水的人除了阿華和章芙蓉外,就只有那個真正救了我的人,而那個廢輪胎就是最好的證據。”
“什麼證據,我不懂。”她別過頭去。
“記得在大廳門口的那次嗎?你說溜了嘴,說我們是第三次見面,當時我還真的以為你算錯了,但我現在明白了,那是你無意識的加上了溺水的那次。”
她不語。
簡顥風見她不語,繼續分析着。“還有你上次在我房間看到那個廢輪胎時,你問我,為何把輪胎帶回來。而一般人是不會這樣問的,這些都是證據。”
紀芊舞真想一棒把他敲昏,他的記性怎麼這麼好?
“你一定不知道,雖然當時我昏迷不醒,但我還是能依稀記得一些模糊的感受。你拉着我上岸時,我記得你那柔媚的曲線,你幫我做CPR時,我感覺得到你唇的柔軟度,還有你對我說話時,我聞得到你吐氣的馨香。”他描述着當時的每一個模糊的感受,心湖輕輕蕩漾出甜甜的味道。
她聽着他的話,朵朵的紅霞不由得染上了她的雙頰,當時她只是想救人,沒想太多,而現在回想起來,那些曖昧的畫面卻讓她芳心大亂。
“是你對吧?是你救了我對吧?”他急迫地想知道答案。
眾里尋她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正在燈火闌珊處!他肯定是她,只是還是希望她親口承認。
紀芊舞猶豫着該不該告訴他真相,但隨即憶起他還不知道真相時說過的話:到處喧嚷着救人一命的事是種卑劣的行徑,人應該要施恩不望報才對。
她不想成為他所認為的那種卑劣的人啊。
“你想太多了,我的爸媽在這兒身亡,你說我可能下海救人嗎?”她淡淡地反駁着。
他看着她的眼神,看着那眸中的光影晃動得厲害。“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你的眼睛出賣了你。”
“什麼跟什麼?”她假意輕快地笑。
“你剛才才說你常來這兒,也對那年發生的意外釋懷了,所以你根本就不會因為你爸媽的關係而不敢救人,反而更會去救人。因為,這是你爸媽的定情之地,你不會讓它變成人人口中不祥的海域。”他有條有理地分析着。
“不過,我更想知道的是,為什麼在救我上岸后,只幫我做了一半的心肺復蘇術就離開?你難道不怕我沒死在海中,卻死在岸上嗎?”這點是他和阿華都很疑惑的。
她決定保持沉默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看着海面;此刻正是退潮時分,海水離他們愈來愈遠。
人好像撒了個謊,就得說十個謊來圓這個慌,而當謊言被揭穿時,除了羞愧外,還會撒更多的謊來替自己辯護。所以這時,早已堆謊如山的她多說無益,不如保持沉默。
但,她不知道自己在堅持什麼,反正是他自己猜到的,又不是她來討賞的,為什麼不說呢?
“還有,為什麼見到我,卻不和我說是你救了我?”他追問o着。
她仍堅持保持沉默,因為她感受到了他一觸即發的怒火,心慌得不知該如何開口。
“你說話啊!兩人相處就該開誠佈公,何況這又不是什麼羞恥的事。”他真的搞不懂她在堅持什麼。
救了他又不肯承認,一開始不說,現在被揭穿了也不說,她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麼葯?這麼難懂。
他看着她擺明不想再談的神情,愈想愈氣,愈氣愈火,愈火愈沒耐心。
憤怒的火焰一觸即發,他猛然站起身,凜冽着臉對沉默的小舞說道:“你真的是不可理喻,虧我對你掏心挖肺,這樣有隔閡的關係我不想再繼續下去。”
他氣憤地轉身離去,忿忿的步伐踩得又重又急,在白色的沙上留下一個個又深又明的印子。
紀芊舞見他憤恨離去,也慌張地站起身,想邁開腳追上去,但步伐卻萬般沉重,就是跨不出一步。她轉念一想,就算追上了,她又要說什麼呢?
退潮時分,兩人也似背後的海水和海岸一般,愈離愈遠,愈離愈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