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的眼光真不賴。”嘖嘖幾聲,洛天藍驚艷地望着夏夜,沒想到她裝扮起來會是這麼地讓人移不開目光。
合身的黑色長裙服貼在她玲瓏有致的曲線上,黑與白的對比,更強烈的烘托出夏夜白皙的膚色。
一頭柔順的烏黑長發被造型師巧手盤成了髻,特意垂下幾絡髮絲,增添了幾許嫵媚的韻昧。
更適論她天生麗質的精緻五官,不需要大多的妝點,淡淡的彩妝就能自然烘托出她渾然天成的美麗。
洛天藍有些看傻了眼,棕色的眼眸牢牢地盯着她瞧,眼中流露出的驚艷,讓夏夜雙頰不自禁地酡紅。
“你不需要對我花言巧語。”她搖着頭,藏起自己的害羞,也藏起自己狂跳的心緒。
“我沒有對你花言巧語,事實就是事實,你真的很美。”洛天藍與有榮焉的笑着,紳士地替夏夜開了車門。
他相信今天自己會是酒會上最有面子的男人,無庸置疑。
“我很平凡,美麗的是衣服,不是我。”洛天藍的誇讚,讓夏夜的俏臉又紅了幾分,她不禁低頭審視着自己。
她真的美嗎?剛剛造型師的誇讚,夏夜一點也不以為意。但不知怎地,洛天藍毫不掩飾的讚美和目光,竟莫名地讓她紅了臉,心臟跟着狂跳。
有抹飄飄然的虛榮感在心底作祟,她不自主地綻放出自信的微笑。
這是種很奇怪的感覺,夏夜不曾有過,她清楚知道自己因着洛天藍的讚美而開心,那種開心很微妙,她甚至從來不曾在乎過自己是否真的漂亮。
忍不住想起剛剛四目相接時,那抹奇異的觸電感覺,夏夜眯起水漾的眸子,總覺得心底痒痒地,像是有什麼東西正蠢蠢欲動。
“光憑你這幾句話,就讓我打從心底覺得——你一點都不平凡。”一等司機開車,洛天藍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一直覺得這女人龜毛的很不正常,由此洛天藍再次得到了印證。
男人的誇獎,女人只需要虛心接受。
不管男人真心與否,那都是對女人的一種恭維,容不得、也不需要懷疑。
“我哪裏不平凡?”聞言,她蹙起眉,抬眸正好對上洛天藍目光。
“你又哪裏平凡?”他回望着她,挑着眉問:“你是個絕對古怪的女孩,性子沉穩的近乎悶騷,明明有着浪漫又不切實際的遐想,實際上卻又嚴肅的讓人無法親近。”
洛天藍自認剖析的十分精確,卻沒想到會捕捉到夏夜眼底的迷惘。
“你不懂我說什麼。”這不是疑問,洛天藍從她疑惑的表情確定她真的不懂。
“……不是很了解。”光是他說她悶騷這一點,夏夜就無法理解了。
她到底哪裏悶騷,她充其量只是內心嚮往澎湃的情感而已。
那和悶騷絕對不同,那是一種……呃,渴望。
對,那是一種打從心底的渴望。
“好吧,我簡單說了,根據這些日子的相處,我發現你是一個有點矛盾,有點龜毛,又十分悶騷的女孩。”其實不只是有點,所有評語在洛天藍心底自動放大兩倍,只不過他含蓄地替夏夜保留了些許面子。
“矛盾、龜毛、悶騷?”一連三個評語,直接的讓夏夜難以招架。
“你心底渴望澎湃的感情,但你所表現的卻是絕對的疏離。”
“哪有。”她搖頭,心底有個小小角落在崩塌。
“你渴望轟轟烈烈的愛情,而你身邊正有一個絕佳人選,但你卻從未放開你的心胸。”洛天藍咧嘴,他指得當然是英俊多金又溫柔的自己。
他一直很好奇夏夜的轟轟烈烈,但她始終視他如無物,這點讓洛天藍肯定她的確心態矛盾。
“絕佳人選?”她眯眸望着他。
她和他轟轟烈烈?這讓夏夜無法想像。
“我記得我從來沒掩飾過自己對你的濃烈興緻。”他又笑,笑得風流瀟洒。
“你對我?”他的話讓夏夜心跳漏了一拍,她怎麼從來都不知道?
心跳不由自主地開始不規律的跳動,她吶吶地望着他,臉上有種無法理解的驚慌。
“你的表情很驚訝。”他挑眉,口氣有着無奈。
“我一開始就說了,我因為對你很有興趣,才會找你談這筆交易。”他說過,洛天藍確定自己一定說過。
“……”夏夜怔着,好像有些印象。
他說過,他對她還挺有興趣。
記憶漸漸向她招手,夏夜卻不由自主地跌入莫名的心慌中。
她記得,她當初對洛天藍一點感覺都沒有;但現在……她簡直不敢再細想。
“忘了也沒關係。”他微笑,把她發怔的表情解讀為迷惘。
“我現在正式告知你:夏夜小姐,我對你還挺有興趣,如果,你還想尋找轟轟烈烈的感情,請別忘了我。”
洛天藍帥氣地笑了,棕色眼眸里漾着玩笑,也漾着認真,高深莫測地讓夏夜迷惘。
她望着他,良久都說不出話。
只能和他四目相望着,直到夏夜又狼狽地逃開了目光。
洛天藍嚇着她了,真的。
夏夜閉上了水漾的眸子,別開頭望向窗外,無語。
洛天藍也跟着望向她美麗的側臉,無語。
兩人就這麼陷入了沉默,無助地讓一抹陌生情緒乘隙而入,開始悄悄醞釀。
☆☆☆
“有這麼漂亮的老婆,難怪要藏起來。”這些是男人的羨慕。
“……”這是洛天藍的嘿嘿笑聲。
“聽說你和洛先生是在國外認識的,哪個國家呀?”這些是女人們的嫉妒。
“……”這是夏夜無奈的苦笑。
踏入慈善會場,甫新婚的洛天藍和夏夜無疑成了注目焦點。
男人投來的是欣羨,女人投來的則是濃濃的嫉妒。
夏夜手足無措地面對這生平第一場大陣仗,有些無助,但情勢卻由不得她有絲毫的退縮。
她捏着手心,佯作鎮定望着她老公,而洛天藍也望着她,從笑容里給予夏夜勇氣和溫暖。
突然間,其他人的聲音變得不真切。
她笑,他也笑了。
心緒在眼眸中流轉着,直到洛天藍挽着夏夜的手踏進舞池,她才悄悄的噓了口氣。
“你真的很有名。”
“還好。”他聳聳肩,知道夏夜一定嚇着了。
“比較有名的是我大哥,我的光環還算小。”洛天藍望向會場中心的人群,他剛剛才知道,原來大哥也來了。
想也知道是被老媽逼來的,就像他一樣。
“有好多女人看着你。”沒發現他的視線,夏夜只感覺到舞池旁許多含着敵意的視線。
“也有好多男人看着你。”誰叫他們郎才女貌。
“……那不一樣,那些女人的眼神是充滿妒意。”從沒被這樣怨恨過,夏夜的確感受得到幾許歹毒目光,她想,那些一定是洛天藍之前曾風流過的對象。
“你吃醋?”舞步轉了個圈,洛天藍笑着,打趣地調侃夏夜。
“不,怎麼會。”她搖頭,回答的好迅速。“只是不習慣。”
“日子久了,該習慣的都會習慣。”他笑,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安慰。
“我們還要參加多少像這樣的酒會?”
一個腳步不穩,她貼向了他,也嗅到了洛天藍身上的淡淡香味。
夏夜一慌,想趕緊站穩腳步拉回距離,但洛天藍卻緊捉着她不放,放任自己用下顎摩挲着她的發頂。
“很多。”他低道,熱氣吐納在夏夜的發頂,惹得她心跳怦然加快。
“……”很多是多少?夏夜很想這麼繼續追問。
但男人突來的親密讓她什麼都問不出口,心口跳着,又是一抹陌生的情緒席捲着自己。
“放心,我會保護你。”
見夏夜好一會兒都沒了聲音,洛天藍以為她又駭着了。
緩緩笑着,他不知道自己脫口出一句讓女人瘋狂的咒語。
他會保護她。
沒啥特別意義,這只是洛天藍腦中一閃而逝的想法。
快速地讓他甚至來不及思考,也來不及更改和反悔。
“……謝謝。”過了良久,她無言的點了點頭。
夏夜心底崩塌的角落更大了,像城牆缺了一個角,好多莫名的情緒都從那個角落偷偷鑽了進去,速度快的無影無蹤。
他會保護她?真好。
光這樣想着,夏夜的唇邊就漾起淺笑。
又到底她為什麼笑?說實話,她自己一點都不知道。
☆☆☆
舞會持續了一個多小時,所有該見的人都見了,夏夜望了眼腕錶,沒忘記她今天還有大事得處理。
“喂。”夏夜輕輕扯了洛天藍的抽子,他正忙着應付一群女人的糾纏。
“快兩點了,我可以先離開嗎?”
夏夜望着他帥氣的側臉,完全可以了解這群女人的心情。
他們剛剛也只不過是稍微走散了一會兒,這群娘子軍就馬上團團圍住夏夜,爭先恐後地向她套八卦順便示威。
而他,是為了救她才自願身陷娘子軍中,夏夜望着他高挺的身影,心下感動。
“快兩點了?時間這麼快?”洛天藍蹙眉,稍稍從娘子軍中偷得了幾許喘息的時刻。“你受不了了嗎?我們一起離開吧。”
“嗯。”雖然不是因為受不了才離開,不過夏夜不否認這的確也可以歸為原因之一。
看着洛天藍耐着性子向那群娘子軍道別,看着他微微抽搐的笑臉,她不自禁微哂,知道他的耐性已經快瀕臨界點。
不過她不同情他,這些女人全是他以前造的孽,自己活該。
夏夜微微笑着,等着洛天藍擺平她們。
但突然間不知怎地,大家全安靜了,視線全聚集在夏夜身後。
“怎麼了?”她不自禁也轉過了頭,望見了一張和洛天藍絕對相似的臉孔。夏夜愣了下,想起他是在婚禮當天曾經瞄過一眼的洛天白,洛天藍的大哥。
她禮貌上淺淺地扯了笑顏,抬眸,正好對上洛天白審思的面孔。
“你怎麼來了?這裏全是老媽的眼線,我本來還想不相認的。”理所當然,洛天藍看見了大哥和夏夜交流的眼眸。他下意識的擋在夏夜面前,遮去大哥的目光,分不清心底那微微的抗拒是什麼感覺。
“就是因為全是老媽的眼線,所以我們才一定要相認。”別有深意的瞧了老弟一眼,把他的舉動全收進眼底。
洛天白笑着,這也是他為什麼特意過來一趟的原因。
“你倒好,不知上哪去找了這麼一個極品來掩人耳目,我就糟了,搞了老半天一個對象都沒有,鐵定要娶奶媽她表姊的叔公的三叔的小姨子的女兒,那個實在很恐怖的女人。”
即使洛天白已經壓低了嗓音,但他這翻話還是惹得洛天藍白眼連連,深怕大哥就這麼不小心全掀了他的底。
不過聽見大哥對夏夜的讚美,心底還是有抹小小的驕傲油然而生,洛天藍同情的望着他。
“別羨慕我,我已經成功交了差。至於那個婉君表妹,就交給你照顧了。”他笑,笑得很賊。那個婉君表妹何止是恐怖而已,根本可以稱為猛獸了。
洛天藍雖然很同情大哥,不過該遮的還是要遮,他移了身子,把夏夜完全藏到身後。
“你也別高興的太早,你知道吧,老媽這星期日約了我們回家吃飯,這對你來說可是場鴻門宴,你自己當心點,別被老媽設計和拆穿了。”
洛天白提醒着老弟,不敢承認自己期待星期天的大鬥法。
“我知道。”感覺到身後的夏夜似乎瑟縮了一下,一定是被他們的對話給嚇着了。洛天藍悄悄地捏着她柔嫩的掌心,和大哥的對話顯得有些心不在焉。
“……”偷偷瞥見他們交握的雙手,洛天白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我不耽誤你們了。你們還得代表公司出席下一個餐會,你……沒忘記吧?”
後頭那四個字,完全是因為洛天白看見老弟陡然刷白又茫然的表情,他僵着笑容,好像看見老弟吃痛地蹙起眉頭。
“餐會?”看吧,他就記得還有一個活動,只是不確定而已。
洛天藍揉了揉被捏疼的掌心,他可以想見夏夜現在的吃驚。
“當然,我很早就向你提過的,有關我們下個採購案,你得先去套好關係。”
他提醒着老弟,誰都知道洛天藍對這些聚會一向興緻缺缺。
“好像有些印象。”洛天藍點點頭,聽得見背後淑女吸氣的聲音。
他看了眼時間,很好,還差十分鐘兩點。
“對方昨天還特地來過電話,希望你能和弟妹一起出席,老媽也聽見了。”
治天白好心的提醒着,對方可是老媽的好朋友,一同擔負起監督的責任。
“……我知道了。”點點頭,目送老哥離開。
洛天藍嘆了氣,因為他轉身就看見了夏夜鐵青的臉。
“我相信,下一個聚會應該不需要我陪同參加吧?”她微扯着唇,嘴角抽動。
“……呃,我很抱歉。”他噤聲,第一次知道夏夜可以讓人覺得恐怖。
這些叔伯長輩全是老媽請來監督他的,他如果真想擺脫可怕婉君表妹的噩夢,那他就得認命參加這些宴會。
“我不管,我不會參加的。”夏夜搖搖頭,剛剛的感激沒了,好心情沒了,就算對洛天藍有再多莫名其妙的感覺也沒了。
她不能參加,她還得去談合約。
“拜託你,這是場重要的宴會,我不想和婉君表妹再有任何關係。”他的笑容不見了,帥氣的臉上掛了優愁。
“誰是婉君表妹?”她蹙眉,從剛剛就一直聽見這名字。
“我母親的奶媽她表姊的叔公的三叔的小姨子的女兒,天天扎着兩條油膩辮子在我家後院葬花,你不會了解我們兄弟倆對她的恐懼有多嚴重,但我們的母親經常拿她來威脅我們。”這是兒時的噩夢,他不願回憶。
“……即使如此,我還是不會參加,我還得忙着去談合約。”夏夜搖頭,說什麼都不要再妥協。
“什麼合約?你別忘了我們之間也有合約。”即使不願意這麼說,洛天藍還是不得不開口,為了逼迫夏夜就範。
“那不一樣。”夏夜瞪着他,怪他的殘忍。
“我等一下得跟廠商談新年度的合約,攸關我服飾店的未來。”
夏夜強調,這絕對會比他的婉君表妹重要許多。
“你要談什麼合約?我們洛氏企業旗下也有服飾廠商,我明天就直接請廠長去和你談,你愛怎麼談都可以。”
洛天藍提議着,即使遭了一枚白眼。
“……不一樣。”夏夜無語:“我充分了解你的立場,但是能不能也請你體會一下我的立場?我已經和人家約好了,我不能失約。”
怒氣一絲絲挑起,夏夜望着他,堅持不肯更改決定。
“我也替你約好了一干叔伯長輩,這裏也不能失約。”這是洛天藍的回答。
“……”這是夏夜的無語。
“如果沒有我的合約,你就無法擁有服飾店;如果沒有服飾店,你根本連合約都不必去談,所以結果很清楚,你還是得陪我去參加活動。”這是洛天藍的耍賴。
“你怎麼可以這樣?”這是夏夜的低嗚。
“就當是再幫我一次,我保證下次一定會先告訴你。”這是洛天藍的懇求。
“不要。”這是夏夜的堅決。
“……我不管,我不會讓你離開的。”這是洛天藍的最後手段——他直接拉了她上車。
啪滋——
這是夏夜耐性在她腦子裏崩壞的聲音。
“我告訴你,我不要。”她忿忿地踩了他一腳,這是夏夜忍無可忍的憤怒。
“你……”這是洛天藍抱着痛處跳腳的哀嚎。
夏夜頭也不回的揚長而去,唇畔帶笑。
“看樣子,我還是很正常的。即使他再怎麼求我,我還是不曾因為什麼莫名其妙的情緒而心軟。”
跳上了計程車,夏夜終於噓了口氣。
為了終於擺脫他,也為了終於確定自己朦朧不清的心情。
她還是夏夜,一點都沒變。
夏夜開心地安戀自己,卻忽略了心底那雙始終揮不去的眼眸。
那雙讓她觸電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