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齊季清無法置身事外,心一橫,就將源城緒的叮嚀拋諸腦後,一頭沖向甲板。
尚未打開通往甲板的木門,颯颯的暴風怒吼聲,及滾滾的浪濤聲便穿牆而來。齊季清深吸口氣,用力將遮蔽船艙的木門推開。
一陣呼嘯的強風從門縫疾速穿過,力道之大,險些將齊季清吹落身後的階梯。他踉蹌一步,趕緊抓住門框,才穩住了身子,但迎面而來的風雨卻吹打得他幾乎睜不開眼,他的頭臉衣衫,在一瞬間全濕透了。
船員們全神貫注忙着手邊的工作,誰也沒注意到齊季清悄悄來到甲板上。
齊季清用衣袂遮着頭檢,舉步維艱的向前走去,一面瞇着眼,在倉皇來去的眾人之間尋找源城緒的身影。好幾次都險些被風吹倒,幸虧他練過武的底子,才能讓他毫無依憑的在暴風雨中穿梭遊走。
突然,一道渾厚的聲音穿過暴風雨傳到他耳中,齊季清循聲走去,果真見到源城緒在船首坐鎮指揮。
遠遠凝着那傲立風雨中的昂藏身軀,齊季清心底不住湧出無法言喻的愛戀情意,他恨不得能衝上前去,將那無比堅強的身軀緊緊擁住。但他只能在一旁靜靜看着源城緒帶領一船的人,躲過暴風雨的襲擊。
宛若心有靈犀般,源城緒驀地望向齊季清所站的地方。瞧清那不該出現的細瘦身軀真是齊季清之後,源城緒臉色驟變,怒氣衝天地朝他走來。
由於源城緒的心思此時全在齊季清身上,竟沒瞧見一塊被狂風吹得高高揚起的木板,就在他快接近齊季清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往他所在的方向擊來。
「小心!」齊季清驚惶大叫時,身體也同時沖了出去。
瞧見齊季清一臉慌張的向自己跑來,源城緒愣了一下,下一瞬間他已被齊季清撞倒在地,隨之落下的木板就這麼重重落在齊季清身上。
「季清!」源城緒慌亂的狂聲吶喊。齊季清竟然挺身相護,他竟沒能保護齊季清!
源城緒又急又惱,撇開齊季清身上木板的手不住顫抖着。
這時,一旁驚愕的船員這才回過神趕來幫忙。眾人七手八腳的將壓在兩人身上的木板撇開,扶起昏迷的齊季清,和被撞得背脊發疼的源城緒。
源城緒立刻從船員手中接過齊季清,心急如焚地送回船艙,而後疾言厲色的催促他們回去固守崗位。
一回到船艙,驚魂未定的源城緒立即為齊季清檢查傷勢。齊季清當時身上綁上了羊皮囊,身體未受到傷害,但後腦勺卻撞傷了,還腫了一個大包。
源城緒蹙着眉,小心翼翼的在傷口上上藥。看着齊季清為他受傷,讓他心如刀割般難受。微顫的冰冷手指每拂過傷口一次,就加深一分自責。
「季清,別嚇我,快點醒來,我會竭盡所能地補償你。」
源城緒喃喃纖悔,輕吻着齊季清那失了血色的嘴唇。
彷佛受到源城緒的情緒牽動,齊季清呻吟一聲,緩緩睜開雙眼。
「你醒了!」源城緒欣喜若狂,但一瞧見齊季清空洞、茫然的眼神時,一股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讓源城緒低聲輕問的嗓音里,帶着一絲顫抖。「頭一定很痛吧!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一臉茫然的齊季清這才發覺自己受了傷,痛得皺起眉,眼裏也含着淚水。「好痛!」
源城緒緊抓住齊季清要去碰觸傷口的手,「別摸!我才剛上了葯。」
「我怎麼了?」齊季清淚眼汪汪的問。
「你為了保護我才受傷的,你忘了嗎?」源城緒輕輕將齊季清扶起。
「保護你?」齊季清蹙眉深思。「為何我要保護你?」
齊季清一句簡單的問話,讓源城緒打了個寒顫,猶如掉落無底深淵。深吸口氣,源城緒才輕聲問道:「你不記得為何要保護我,那你還記得我嗎?」
「我不認識你啊!我……」
齊季清的表情由茫然倏地轉為驚惶,全身突的一僵,血色迅速從慘白的臉上流失。
一見此種表情,源城緒就知心中不祥的預感成真,齊季清可能因一時的撞撃而失憶。他曾聽過這種事,但此時才明了面對這種無措的惶恐。
「我不知道我是誰!」
齊季清痛苦的抱着頭,妍麗的臉孔浮現不安的情緒。
「別怕!還有我在你身邊啊!就算你忘了自己是誰也不要緊,我會照顧你,一直陪在你身邊。」源城緒不舍的將齊季清一把攬進懷裏。
源城緒的安慰似乎奏效,過了半晌,齊季清的身體終於不再顫抖,他抬起頭,認真的問道:「你呢?你是誰?我和你是什麼關係,為何你要對我這麼好?」
源城緒無奈苦笑。這簡單的問話,卻讓他不知如何回答。
他和齊季清是什麼關係,連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要叫他如何向齊季清解釋?
「怎麼了?」齊季清疑惑地盯着源城緒。
源城緒用行動回答,灼熱的吻直接落在那微啟的紅唇上。
齊季清驚愣地瞪着雙眼,不知如何反應。
源城緒輕笑着移開唇,「我們是情人。」
「情人?」齊季清驚詫地大叫。他迅速低頭看了一下自己平坦的胸膛,隨即臉色大變的嚷着:「別開玩笑了,我可是男人耶!」
齊季清像碰着極度厭惡的東西般,霍地從源城緒身邊跳開,臉上凈是警戒神色。看着齊季清跳開,源城緒胸口隨之一陣刺痛,不覺流露出悲傷的情緒。
「別以為用那種眼神看我,我就會相信你。」齊季清近乎瘋狂的咆哮着。他直覺眼前的男人散發著危險的氣息,那種氣息讓他害怕得顫抖;但同時卻有種躍躍欲試,想去碰觸那危險的衝動。
齊季清只覺得一片混亂,厘不清腦子裏的矛盾思緒。完全空白的記憶讓他不解過去的自己,又無法完全相信眼前的男子。
源城緒看得出齊季清正處於掙扎不安的矛盾之中,為了讓他安心,他只好用這個稱不上光明磊落的方法。
「如果你不相信我,可以看一下自己左手臂上方的刻字,那裏刻着我的名字源城緒。」
齊季清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臂,半信半疑的慢慢褪下衣襟,露出左側肩膀和手臂,果然見肌膚上刻着源城緒三個字。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無法接受又不願承認的事實讓他不知如何是好。
源城緒知道齊季清無法擺脫眼前的事實,堅決的反抗態度已軟化。他步向齊季清,「你總該相信了吧!」
「別過來!」齊季清倉皇大叫。雖然心緒動搖,但源城緒的逼近讓他不自覺的往後退了一大步。「也許以前的我真的是你的情人,可是現在的我對你一無所知,你對我而言只不過是個陌生人。」
齊季清的話比利劍還傷人,令源城緒慘白着臉動彈不得。
源城緒的模樣讓齊季清心中湧上一股不舍,但他強將那種不該有的感覺壓抑下來,冷冷說道:「我要走了。」
「你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想去哪裏?」
齊季清愣了一下,隨即倔強地說道:「我自然能查得出來,不用你管。」
話一說完,齊季清就大踏步往房門走去,一開門,映入眼中的是完全陌生的環境,他僵了一下,才提起勇氣繼續往前,顧不得腳下晃動得厲害,齊季清用顫抖的雙腳繼續往前。
當他來到信道盡頭時,卻突然感到懼怕,遲疑地在門前站了一會兒,才一鼓作氣地將門推開。迎面吹來的是帶着鹹味的海風,而眼前則是一片狼藉。
他匆忙跑了出去,一連看了好幾個地方,臉上是不敢置信的愕然。
他竟然在一艘正行駛在汪洋大海之中的大船上,而且似乎才剛逃過一場暴風雨的浩劫。
他不死心地抓着一旁正忙着善後的船員,問他船上到底發生何事,而自己為何又會在船上。
船員一臉錯愕地瞧着他,吐出一連串齊季清聽不懂的話。他轉而詢問他人,然而不論他找誰,就是沒有一個人能說他懂的漢語。
「沒有用的,他們任何一個人都聽不懂你說的話。」
身後傳來的聲音讓焦躁憤怒的齊季清再也壓抑不住怒氣,他倏地轉身,一把揪住源城緒的衣襟,眼裏冒火的問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如果想知道,就跟我回船艙。」
源城緒對工作中的船員說了些話,就頭也不回的往船艙走去。無可奈何的齊季清,只好跟着源城緒。
待一回到船艙里的房間,齊季清立刻迫不及待地問道:「這是怎麼一回事?為何我會在這艘船上?為何船上的人說的全是我聽不懂的話?」
源城緒原想直截了當將實情告訴齊季清,但顧慮到齊季清心情太激動,而事情又有些複雜,若貿然告訴他,一定又不被接受,所以他決定再等一會兒。
「你現在還無法平靜下來,等你平靜些再來找我,我就在對面房間。」
「我已經很平靜,不需要再等了。」
「是嗎?」源城緒挑眉說道:「那好,一個問題我要求你以一個吻作為報酬,你確定自己平靜到可以這麼做了嗎?」
齊季清張着嘴,啞口無言。他的確不可能接受這種條件。
「你還做不到,是嗎?你才剛受傷不久,還是早點休息的好,也許一覺醒來,你的記憶就恢復了。」
「你這是趁人之危。」齊季清忽然說道。
「隨你怎麼想,反正你已當我是陌生人,被你當成壞蛋也沒什麼差別。」源城緒語帶苦澀地說完這話,就轉身離去。
離去時他抑鬱的眼神觸動齊季清心靈深處,讓齊季清突然感受到似曾相識的悸動。但他還是沒開口叫住源城緒,因為他可不想吻他。
只剩一人的空蕩蕩房間有一股說不出的孤寂,齊季清捧着頭拚命回想,結果卻只是讓如罩上白霧般的腦子更加混沌而已,根本想不起任何事。
「好痛!」由於努力想尋求解答,反而刺激了傷處,一陣陣的刺痛向全身四處蔓延。
「算了,不想了!」
齊季清長嘆口氣,懊惱地趴倒在綉枕上。眼前莫名的浮現源城緒臨去時那落寞的神情。
「那人的確長得挺帥的,可我總不能就這麼和他成為情人吧!」
一想到要和源城緒親吻,齊季清心中就一陣騷動。
以前他到底是用何種心情和源城緒在一起的?為何他們會成為情人?源城緒所講的都是真的嗎?想知道自己的事,真的只能屈服在源城緒的要求之下嗎?如果源城緒乘機編些謊言騙他,他根本無從分辨啊!
齊季清疲憊的心千頭萬緒,不知不覺,沉重的眼皮慢慢合上。
在齊季清進入睡夢約一個時辰之後,房門悄悄被打開,源城緒出現在門外,他探頭瞧見齊季清睡著了,才躡手躡腳的走進來。他經手替齊季清蓋上錦被,遲疑了一下,才拂開覆在嫩頰上的黑髮,印上一吻。
一想到可能再也無法正大光明的親吻齊季清,失落感倏地襲上心頭。不!他絕對不允許這種事情發生,他定要再度贏回齊季清。
打定主意之後,源城緒受挫的心情才稍稍平穩,也才能定下心去處里船上的事。雖躲過暴風雨的襲擊,但船身受損的情形不明,他也還來不及探查,若再不處理,船員們可能要認為他是重視美色,而將船員生死棄之不顧的船長了。
輕喟一聲,源城緒毅然起身,大步走出房間,一上了甲板之後,船員們果真正翹首等待,急着要告訴他船身的受損情形,等待源城緒的指示。
源城緒專註的聽着報告,知道船隻並沒有受到致命的傷害,立刻命人將預儲的材料搬出來,儘快修復船隻。
得到指示的船員不敢怠慢。立刻着手進行工作。源城緒預估只要半天的時間,船隻就可以繼續起程。
將修船的事情安排妥當之後,源城緒來到船首的掌舵室,除了嘉賞掌舵的船員之外,他也詢問了航線是否偏離了正常的路徑。
舵手的回復頗出源城緒的預料之外。由於暴風雨的關係,使他們的船比原來的進度快了些,他們就快可以回到扶桑了。
源城緒很想給舵手一個燦爛的笑容,但卻只能勉強的咧開嘴,乾笑一聲。
回到扶桑原是值得興奮的事,但他手邊還有個棘手的問題,無論如何都讓他高興不起來。
流轉的時辰,未曾為煩惱的人們停留。
源城緒的問題尚未解決,船已停在白鳶城外的海岸。
船員們喧嘩不已,臉上凈是歸鄉的喜悅。源城緒吩咐船員放下小船,將從中原買來的物品先行搬上岸。一得令,眾船員就迫不及待的動手,只盼能早些將事情做完,好飛奔回久別的家。
源城緒轉而到船艙去。真正麻煩的事正等着他呢!
當他推門而入時,原本躺卧着的齊季清霍地跳了起來,一臉警戒的瞪着他,彷佛他會做出什麼傷人的事似的。
他乾笑一聲,說道:「我不會咬人,也不會傷你,用不着這樣看着我。」
齊季清沒有反駁,臉上嚴肅的神情也沒半點鬆懈。
「你為什麼還不肯相信我呢?從你失憶到現在,我可有做出讓你不能信任的事?」
你說得要一個吻才能問一個問題,這不就是趁火打劫?我才不相信一個會趁火打劫的人。」
源城縮露出哭笑不得的表情,無辜地說道:「那是為了讓你承認是我的情人不得已的手段啊!」
「是你一廂情願自認為是我的情人,我可不這麼認為。」
「好吧!那我就無條件告訴你幾件事吧!」源城緒只得對眼前失憶的難纏情人舉雙手投降。「我們的船已經靠岸,一上岸之後,我們會進一座城,那裏有一個病重的老人等着你去看他。你只要裝出關心的表情就行了,完全不需要開口,我會在你身邊替你打點一切。」
「就這樣?我搭上這艘船,就只為了探望一個生病的老人?」齊季清不禁覺得有些荒謬。
「沒錯!」
「他是誰啊?幹嘛我得大老遠搭船來看他?」齊季清雖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上岸,但要搭船才能到達肯定不近。
「他和你沒有關係,是我花錢請你來看他的。」
「你花錢請我來看他?」齊季清頗為驚訝,「這麼說只要看過那個老人,我就可以回去啰?」
「不行!得等到他康復才行,到時候我會安排船隻讓你離開。」
「我們的契約真的是這麼說的嗎?」
雖然不能馬上離開,但至少知道總會有離開的時候,齊季清緊張的神情才緩和了點。但他不想讓源城緒知道他已經讓步,所以還是擺出不肯妥協的表情。
「我們的確是這麼約定的,所以就算你失憶了,我也希望你能遵守諾言。」
齊季清勉為其難的點點頭,「我會遵守約定去看那個老人,但我絕不會成為你的情人,所以請你不要做出讓我困擾的舉動,否則我馬上毀約。」
源城緒低頭沉吟了半晌,才點頭答應。「好!我們就這麼說走了。你現在先隨我上甲板吧!得搭小船上岸了。」
齊季清猶豫了一下才邁開步伐,跟隨源城緒準備踏上完全陌生的土地。
一踏出船艙,一座白牆藍瓦的石城就轟立在岸邊的峭壁之上。城牆的四周長滿了綠樹,讓人有種整座城是飄浮在空中的錯覺;由於時值傍晚,落霞殘紅映照下的石城更流一抹如幻似夢的感覺。
源城緒看着齊季清目瞪口呆的驚嘆模樣,眼裏流露出難掩的得意。
「這就是白鳶城,我認為它是全扶桑最美的一座城。」
「嗯!它的確可以稱得上是壯麗卻不失雅緻的城堡。」還沒從驚嘆中恢復的齊季清連連點頭贊同,但下一瞬間,他突然想到什麼似的轉頭驚喊道:「你說這裏是扶桑?」
齊季清過高的音調讓幾個船員紛紛好奇的望向他,源城緒連忙將他的嘴掩住,往一旁無人的地帶走去。
「拜託!你能不能別這樣隨意嚷嚷,如果進到城裏你還這樣,可要壞事的。」
齊季清將掩住嘴的大手拉開,忿忿不乎的問道:「為什麼?難道我連大聲講話的權利都沒有?」
「不是不能大聲講話,而是不能讓人看出你不懂扶桑語。」
「為什麼?」齊季清滿肚子狐疑。源城緒看來雖不像壞人,但行事卻挺詭異的,讓人無法不起疑。
「反正這時說了你也不明白,你只要記得一下船就別開口,還有,除非是我們兩人獨處,否則別開口用漢語和我說話。」
「你到底想做什麼?這麼鬼鬼祟祟的。」齊季清早忘了源城緒逼他當情人的事,反倒對眼前詭譎的情勢感到興味濃厚,眸子還閃動着躍躍欲試的光芒。
源城緒對他的轉變有些愕然,但齊季清不是想臨陣脫逃,倒也讓他鬆了口氣。
未幾,船員已將物品全都搬下船。
源城緒和齊季清率先搭小船上岸。一登上岸邊,岸上的樹林裏就衝出約莫二十名身穿鎧甲的武士,他們齊列在兩人面前下跪行禮,齊季清這才明白源城緒可能是號重要人物。
源城緒命這些守衛城堡的武士起身退下,帶着齊季清繼續往前。兩人穿過樹林間隱密的小石階,往城堡行去。齊季清好奇的打量四周,期待又興奮的希望能早點到達城堡,是故一路上都被源城緒緊握着手也不以為意。
過了好半晌,兩人穿過樹林,眼前只見轟立着的巍峨城堡,被一扇高大厚重的木門保護着。源城緒對內喊了一聲,城門才緩緩打開。城門一開,源城緒就拉着齊季清穿過中庭,進到城堡裏頭。
兩人穿過寬敞的木造長廊,長廊的盡頭是一個大廳,十幾個看似家臣的人端坐在大廳光亮的地板上。他們看到源城緒,紛紛露出驚喜的神色,搶着要和源城緒說話。源城緒說了幾句,眾人就安靜下來。他們其中有些人還對着齊季清說話,但他都依源城緒的指示閉口不答。
兩人穿過大廳旁的走廊,繞了一圈之後,源城緒才帶他登上木階,上了另一層樓。這層樓的走廊和先前差不多,只是走廊一側全是直條窗欞,另一側則是一道道紙糊的門。
不久,兩人就在兩扇特別寬大的木門前停了下來。源城緒輕敲門,聽到有人響應,才恭敬的將門打開。
一間寬闊的房間在眼前敞開,齊季清學着源城緒將靴子脫在門外,才進到房裏。房間裏側圍着一個簾幕,簾幕外跪坐着一個看來頗為睿智的老人。
源城緒帶着齊季清在老人面前坐了下來,輕聲低問了幾句。
齊季清聽不懂,也插不上話,他偷偷瞄了簾幕裏頭一眼,只見裏面躺了個人,可能就是源城緒要他探看的病人。
這時源城緒已談完話,他撥開簾幕,拉着齊季清來到沉睡的老人身邊,輕聲低喚着。
氣色不佳、顯然處於病中的老人緩緩睜開雙眼。他那原本空洞的眼睛在看到齊季清之後驀地睜大,臉上驚喜萬分,伸出錦被外的枯瘦手掌緊抓着齊季清的手不放,嘴裏激動地吐出一長串話語。
齊季清驚慌的想掙脫,一轉頭卻瞧見源城緒朝他使了個眼色,他只好壓抑下想逃的衝動。而這一冷靜下來,才發覺這眼裏泛着欣喜淚光的老人似乎是認識他的,但源城緒只說要他來探望老人,並沒有說他和老人相識啊!齊季清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多,同時也興起非將事情抽絲剝繭、查個清楚不可的念頭。
源城緒安撫了激動的老人,他才戀戀不捨的將手鬆開,再度閉上眼就寢。他臉上已沒有先前的病態,此時顯得滿足且安心,嘴角還露出笑意。
兩人見老人睡了,才退出簾幕外,源城緒對在外負責照顧的老人吩咐了些話,才帶着齊季清離開房間。
這之間齊季清真的一句話都沒說,到了走廊上,他見四下無人,才開口低聲問道:「這生病的老人是誰?他看來像是認識我。」
源城緒也壓低聲音回道:「我會再找時間告訴你,現在你還得應付大廳的那一群人呢!你盡量裝出高傲的樣子,別理睬任何人,也別開口,剩下的事就交由我來應付。」
齊季清雖搞不清楚狀況,但卻有想相信牠的念頭,也就順從地點了點頭。
來到大廳之後,眾人簇擁着兩人,欣喜之情溢於言表。齊季清看得出來,他們的欣喜並非僅針對源城緒,還有對牠的歡迎之意。他們的表情就像樓上那個老人一樣,對他似乎很熟悉。齊季清雖然疑惑,但仍遵照源城緒的指示,努力扮演好偽裝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