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平順的生活、平淡的約會，雖然激不起什麼大風大浪，但江凝寧卻很滿意這樣的生活。
天天就是醫院和工作兩頭跑，偶爾和小王約約會，只要不見到凌子皓，江凝寧的生活基本上都是平靜的。
“你真覺得這樣就是愛情？”
剛剛和小王看完了電影，自以為沉浸在幸福的愛河中，沒想到卻聽見小王發出了震天的疑惑。“要不然呢？”
一輩子沒體會過愛情真滋味，江凝寧實在無從學習和比較。
雖然、雖然……她還記得當初自己對凌子皓的深刻悸動，雖然她從未對小王有過同樣的感受。“當然不是。我們這樣怎麼可能稱得上是愛情呢，這實在是大污衊愛情的偉大了。”
小王怪裏怪氣的堅持着，有時候，江凝寧都會忍不住覺得小王的愛情觀都遠比她來得夢幻。
可能是那時候受創大深了吧！
“那我們究竟算什麼？”嘆了氣，江凝寧也開始思考起這個問題。
如果他們不是情人，如果連小王都無法和她來電，那……那她到底該怎麼辦？
“朋友。”對這個答案十分肯定，他們只會是朋友，不會是情人。
“朋友？”雖然有些悲哀，但想想也是。
交往了快一個月，他們除了看電影、喝咖啡外加吃飯之外，任何情侶該做的功課，他們倒是一樣都不曾實行過。
為什麼呢？她已經變漂亮了不是嗎？難道是小王之前的印象太過深刻，還是揮不開她過往醜女的包袱？
“其實，嚴格說起來。我們連朋友都稱不上，畢竟……我們都曾喜歡上同一個……男人。”
小王的話像晴天霹靂，炸醒了江凝寧的美夢，也炸出了所有疑惑的解答。
難怪呵，難怪她老覺得小王像好姐妹，原來……真的是其來有自。
淡淡的抿了嘴輕笑，突然覺得放輕鬆了好多，雖然心底有些淡淡的失落，但感受並不太深刻，畢竟小王也算得上她心目中的好“男人”。
“凌子皓？”對這答案根本不需要懷疑，畢竟那壞男人的魅力無遠弗屆得讓男人、女人都為之心動。
小王點了點頭，眼神古怪的膘向窗外。
“看來，我們真的和他很有緣。只是不知道有緣的是你，還是我？”
順着小王的眼光望去，正好看見凌子皓那台熟悉的大頭賓士車停在對面，也正好看見他挽着一個女孩子的手臂，走進了對面那間昂貴的餐廳。
“就算有緣，也只是孽緣。”淡淡的別過了頭，不想讓自己費心思的追着那男人的背影打轉。
雖然……那女孩的背影莫名的讓江凝寧十分熟悉，但又如何，反正只要是有關凌子皓的一切，她都沒興趣知道。
“其實，你是幸運的女孩。”咬了口蛋糕在嘴裏，小王突然對着她神秘兮兮的笑着。
“我一直覺得他對你並不單純，從一開始到現在都不單純。”表情有些忌妒，原本小王是不想說的，畢竟他們曾經是情敵。
就像這個攸關他性向問題的秘密一樣，要不是她實在對愛情誤會得太過嚴重，小王根本沒打算讓任何人知道。
“是呀，特別壞。”真的很想大聲喊出自己心中並沒有任何期待，但是她辦不到。畢竟，即使努力讓自己雲淡風輕了，但男人的一舉一動、任何消息，還是輕輕的就能牽動江凝寧丁最細微的感情，無法遏止。
終究是中毒大深，一時解毒不易？
“其實那晚你突然失蹤離去之後，他真的曾經找過你，在花蓮的大街小巷中一步一步的慢慢尋找。而且只要醫院有任何年輕女孩送醫急救的消息，他也一定會關切的問上幾句，深怕你會不會又突然昏倒在路邊……”
小王一點一滴的慢慢將實情告訴江凝寧，也看着她的臉色漸漸地黯了下來。
“你怎麼了？不開心嗎？”
他以為她會開心的，畢竟，那是一個男人最真心的對待。
“開心？我哪一點值得開心？那一切只是他的愧疚感在作祟而已，我為什麼要開心。”
口氣冷冷的，幾乎沉到了冰點。
江凝寧突然覺得自己陷入了五里雲霧之中，被男人莫名其妙的舉動給搞得一頭霧水。
他到底想要怎麼樣？趕她走，又大街小巷的找她，每每總是一副凶神惡煞的刀子嘴模樣，卻又老在細微的地方表現出小小……卻動人的溫暖？
他到底想要她怎麼做？想要大家怎麼樣呀？
一連串疑惑重重的壓着她，沉重的讓她幾乎喘不過氣。江凝寧甩甩頭，一點都不敢再有期待，畢竟，期待之後……往往都是另一波更大的傷害。
“你為什麼不去找他問個清楚？”
小王隨口的提議讓江凝寧瞠大了雙眼，找他問清楚？她還能再找他談這件事情嗎？她……還能有期待嗎？
“我跟着凌先生已經好幾年了，他說話永遠是心裏想三分，嘴上不饒人的說了十分，而且，有太多太多的女人接近他是為了他杉南集團長的地位，真的能忍受他那個壞脾氣的，倒是一個都不曾有。”
所以，凌子皓對女人沒信心。只是……為什麼凌先生不會因此而喜歡男人呢？那他不就有了近水樓台的機會，小王實在想不透。
“我……”一時之間，江凝寧無話可說。
雖然了解了凌子皓的另一面，但又如伺……他是嫌棄她的，而他也是害她心傷透的罪魁禍首，她到底還要期待什麼？
“你還喜歡凌先生嗎？你真的能夠這麼簡單的忘記他嗎？自己想一想吧，如果感情真的能這麼輕易的收放自如，那……簡直可稱為無心了。”
小王一口吞進了眼前的蛋糕，眼裏閃出了亮光，因為他看見了從大門口來接他的愛人仔。
“就算喜歡又如何？世事真的能盡如人意嗎？”順着小王的眼光看去，江凝寧也看見了他，是一個不輸給凌子皓的偉岸男人。
“不試試怎麼知道？我的情路遠比你坎坷了二十倍，我都不害怕了，更何況是你。”小王給了她一個鼓勵的笑容，就揮揮手迎向了他愛人仔的身邊。
江凝寧看着他們彼此寫滿愛意的雙眸，卻為了世俗規範而不得不迴避彼此的模樣，突然覺得小王的愛情好偉大，而她……好渺小。
原來呵，世界上還是沒有不在乎美醜的男人，只有不是“男人”的男人……
她，是不是對凌子皓的要求太高了呢。
嘆了氣，江凝寧陷入了自己無邊的沉思。
完全沒注意到，對面餐館裏也正有一雙墨黑眼瞳正晶亮的望着她。
***
胡思亂想了一晚上，江凝寧覺得自己都快被凌子皓給搞糊塗了。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
他……對她真的是特別的嗎？
還是，他對她只是無意識的善意，只是下意識的會將對錶姐的思念投射在關心她的上頭？
小王的一番話，經過了一晚上的沉澱，已經開始漸漸的發酵冒泡。
她捫心自問，終究還是無法學會那麼快的遺忘一個人，而且還是曾經動心過的男人。
江凝寧盡量讓自己做到雲淡風輕，但終究只是表面上的平靜，她的心靈還是一樣寂寞，一樣在思念着他的溫暖。
心緒紛飛的踏進了凌家大宅，根本還沒做好和凌子皓見面的準備，她已經毫無預警的看見了他和……另一個大熟悉的女孩。
“是你？”震驚的無以復加，方可昕?!江凝寧最“要好”的大學同學？
“好久不見。”
相對於江凝寧的驚訝，方可昕只是淡淡的撥了撥自己飛揚飄逸的長發，眼裏閃過了一抹忌妒。那個醜女竟然能變得這麼漂亮？她眼底的自信，更是閃耀着方可昕，讓她看了十分不舒服。
“你……你們是朋友？”
震驚的大腦無法想出什麼太有創意的歡迎詞，大眼巴巴的望了他們，惟一好奇的大概就是這個。
“我爸爸和凌伯伯是多年不見的好友，最近因為爸爸去探望凌伯伯的病情，我才和子皓熱絡了起來。”
親密的挽住了凌子皓的手，方可昕十分忌妒着醜女的好運，竟然能天天和凌子皓朝夕共處。
“是嗎？”子皓，叫得多麼親密呀？
眼前的郎才女貌圖，奇迹的讓江凝寧紛亂的心頭平靜許多，別再妄想太多不真實的夢，凌子皓怎麼可能真的對她特別？
“不過話說回來，你真的變漂亮了耶。我聽子皓說你去了後天美女製造機，本來還不怎麼相信，沒想到那間整形中心真的完成了這個不可能的任務!想必一定花了很多錢吧？不過，也值得啦!畢竟，人呀還是美麗一點好，你以前實在丑得大不堪入目了些，凝寧。”
她最後加重語氣的親密呼喚讓江凝寧霎時起了一身疙瘩。
下意識的朝凌子皓望去，沒想到他會告訴可昕有關她去後天美女製造機的事，淡淡的嘆了口氣，沒想多反駁什麼，可昕話里的挖苦意味已經十分明顯，江凝寧沒必要再去隨着她的冷嘲熱諷起舞。
只是……想到凌子皓是這樣把她的事情當茶餘飯後的話題來討論，江凝寧黯下了臉色，心底有絲悵然。
“子皓，你也看過凝寧整形前的模樣吧？哇，現在的科技實在大過進步，竟然能讓一個人前後有那麼大的差距，不過……就算再怎麼漂亮，終究也只是後天整形美女而已，子皓你說對不對。”
相信沒有一個男人會喜歡骨瘦如柴的醜女，即使醜女已經蛻變為天鵝，但終究也只是只人工雕塑的天鵝。
方可昕放心的尋找着凌子皓的支持，卻忽略了男人黯下的眼眸。
“江小姐，我爸爸在樓上等着你，你先上去看看他的狀況。”
對方可昕的話恍若未聞，凌子皓並沒有答腔，墨黑雙瞳只是淡淡的掃向了江凝寧，似乎對她的逆來順受十分有意見。
隨口替她找了個借口上樓，他可不是在對她好，他只是看不慣眼前這個世伯的驕縱女兒，也不方便發火而已。
她們明明是同學，不是嗎？
到底那個醜女人在學校時是遭受怎樣的對待呀？
更何況，要不是方可昕說她和江凝寧是好朋友，老爸也不可能會說溜嘴，道出了後天美女製造機的事，而這一切更完全都不干他的事，凌子皓也不懂怎麼會突然冒出“子皓告訴我”這個錯誤至極的情報。
大概猜得出這一切又是源於女人醜陋的忌妒，淡淡的撇了撇嘴，原本是想靜靜在一旁看戲的，沒料到卻還是沉不住氣，凌子皓實在看不慣那個笨蛋醜女人被欺負成這個模樣。
“哦。”點了點頭，她若有所思的望了凌子皓一眼，明明現在早就超過了凌先生的睡眠時間，知道他是故意在幫她，江凝寧分不清心底究竟什麼感受，只好轉過身默默的往樓梯走去。
“等一下，子皓。我和凝寧是同學，我怎麼說也是我們營養系的高材生，我也可以幫忙照顧凌伯伯，不用這樣特地麻煩凝寧了。”
凌子皓的話讓方可昕起了一絲警覺，凌子皓可是她相中的金龜婿，方可昕絕對不允許被醜女破壞。
“我……”
聽見自己又被點了名，江凝寧覺得自己應該表態些什麼，卻又無話可說。
她不是不想和凌子皓共處一個屋檐嗎？現在這絕佳的機會，江凝寧卻抗拒的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想，這種繁瑣的工作就不需要麻煩可昕你了，你可是方伯伯珍貴的掌上明珠，如果真讓你去照顧我爸，不只方伯伯會心疼，我看了也會不舍的。”
女人眼中的垂涎太過明顯，凌子皓臉上噙了似笑非笑的神情，看戲般的看着女人醜態百出的想得到他的注意。
從善如流的花言巧語了幾句，反正，他的床伴早已從缺許久，閑得發慌。
“真的嗎？”
凌子皓的態度讓方可昕又驚又喜，示威的雙眼瞟向了江凝寧，似乎在宣揚着自己的勝利。
“當然。”點了點頭，凌子皓親密的攬住了方可昕的肩頭。“走，我們去房間聊聊。”
人家女孩子都為了他和醜女爭風吃醋了，凌子皓怎麼能不讓她也心想事成一下呢!
“那凝寧怎麼辦？”貪了便宜還賣乖，方可昕故意依偎在凌子皓的懷裏，特意表示着自己的關懷。
“什麼怎麼辦，人家自己也有男朋友，不需要你去操心。”
口氣不自覺的飄出絲絲酸意，凌子皓沒忘記剛剛在餐廳交際應酬的時候，正好瞧見了她和小王在對面餐廳有說有笑的樣子。
忘不了她剛剛一臉笑靨如花的模樣，那是她在他面前從來都沒有過的樣子。
心底有抹不知名的複雜情緒糾結着，凌子皓從那時開始心情就一直不怎麼好。
“是嗎？那實在太好了，凝寧，整形果然是正確的抉擇呀。”
口氣依舊是挖苦的惹人厭，方可昕一再強調的“整形”，刺耳得讓江凝寧禁不住連嘆了好幾口氣。
“我們走吧。”
蹙起眉頭，凌子皓一向不喜歡這種沒口德度量的女孩。反正只是暖床的洩慾伴侶，他也懶得再挑剔太多。
兩人親密的挽着手經過了江凝寧的面前，凌子皓一雙鷹眸，就這麼靜靜的定着她，彷彿希望着能在裏頭尋找到一絲一毫不尋常的波動。
江凝寧也望着他，臉色刷白了不少，微啟的嘴唇似乎想說些什麼，終究還是又吞回了肚子裏。
兩個人就這麼一步一步的拉開了彼此的距離，但卻拉不開兩人緊鎖着不放的眼眸。
江寧凝望着他，算是徹底心死，大眼中隱約可見薄薄浮起的水氣，和那抹令人揪心的……依戀。
終於確定了自己還是沒忘記他，畢竟現在如刀割的心痛便是最好的證明，只是……沒想到是在這麼一個不堪的情況下，才讓江凝寧終於認清了自己的本心。
該執着，還是該放棄呢？
現實，似乎已經讓她作了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