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爸,姊、巧茜,我要走了。”花巧蔾把一頭長發束起,背着一大堆行囊,快樂地
朝送行的家人笑着。“意凡,來親一下漂漂姨。”
花意凡一張滿是口水的小嘴當真不客氣地糊了她滿臉都是。
“嗯……真恐怖。”花巧蔾嬌媚動人的臉上堆着恐怖的表情。
“巧蔾!這是爸爸送你十九歲的生日禮物。”花仕農把玉鐲拿給女兒。“這個玉鐲
是花家的傳家之寶,你拿去吧!”
花巧蔾拿過那隻翠綠、剔透的玉鐲,訝異地看着花仕農。“爸,我……”
“別擔心,巧蔓和巧茜各有禮物,她們都同意把這隻玉鐲給你。”花仕農以為她是
在擔心這個。
“對啦!別擔心了,這隻玉鐲就當是我們三個送你的生日禮物好了。”花巧茜慷慨
地拍着花巧蔾。
“不是,我是說你們怎麼會突然決定送我玉鐲?”花巧蔾愛不釋手地把玩着鐲子。
“玉能避邪,而且這又是花家的傳家之寶,我相信它能夠保護你的。”花巧蔓不知
不覺就讓話里的憂心流露無遺。
“姊!你又來了。”花巧蔾把玉鐲戴進手中。“吶,這樣放心了吧!”
“嗯!”花巧蔓輕輕點頭。
“巧蔾,去玩要注意安全,知道嗎?”花仕農心頭悶悶的。
“你們怎麼了?好象二姊這一出去就不回來了!”花巧茜無心地溜出這句話,震得
大家的心七上八下。
“呸呸呸!童言無忌,你啊!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不和你抬杠,我要走了啦!拜
拜!”
花巧蔾揮揮手,出水芙蓉般的笑容漸漸遠去,終於消失在他們的眼前。
★★★
這次的登山活動共有十三個人參加,而登古道的活動也邁入第五天了。
花巧蔾昨晚又夢到花幻塵了,她一直看着自己,眼中似乎閃着歉意。
歉意!
為什麼?為什麼她要向自己道歉?
還有,她一直對自己說著“直到悲劇不再重演為止”是什麼意思?
“喂!巧蔾,你的臉色差了啰!”韋志平和池曉儀按例巡視着組員。
他無心的玩笑話,立刻引起騷動!
隊上的男隊員們,皆停下腳步圍着花巧蔾噓寒問暖。
“謝謝!謝謝大家的關心,我沒事,真的沒事。”花巧蔾窮於應付,直向好友陳惠
美拋眼神。
“巧蔾沒事,眾男士請各就各位好嗎?”陳惠美覺得自己好象母鴨趕小鴨。
“謝謝你,惠美。”偷偷地吁了一聲,這種盛情實在讓她難過。
“你要是凶一點,他們就不會老是纏着你了。”
“我覺得自己表現得已經很冷淡了。”巧蔾也不明白。
“不夠冷!你一定要表現得像冰山,像白雪般的冷才行。”陳惠美比手划腳、唱作
俱佳的模樣,直叫巧蔾笑岔了氣。
“那……你示範一次給我看啊!”
“我?我……我也不知道怎麼做。”陳惠美不好意思地摸着頭。
“花巧蔾……”封易德又來了。
“噢!陰魂不散的傢伙,我先避一避了。”
“惠美!”花巧蔾來不及拉住她,她便溜到隊伍的前端了。
“花巧蔾,你累不累?我幫你背行李。”封易德當然希望一直陪在花巧蔾的身邊了。
“不用了,你的行李也很重,我不想……”突地花巧蔾的視線被一大片青翠的大草
地吸引了過去,簡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草地的中間有一座湖。天啊!好美的高山湖,冷冷幽幽的湖面有層薄薄的霧氣哪!
一行人的歡呼聲響遍了這幾百年沒人走過的小徑!
這幾天他們一直走山路,這些保存得相當完整的古道,有太多自然的奇觀讓他們震
撼了。無論是飛瀑流泉、珍貴的野生動物、奇花異草等等,都是難得一見的。
她現在總算能體會什麼叫“一步一景,景隨步移”的境界了。
雖然大家都爬得很累,但是一旦看到這種古木參天、蒼松翠柏的天然美景,再累也
會覺得有價值了。
“好了,咱們今天的進度夠了,今天就在湖邊紮營。”隊長韋志平宏量的聲音再度
得到一片喝彩。
“不用幫我了,我們要休息了!”花巧蔾指着營地,同封易德表示距離很近。
“沒關係,反正還有一個禮拜的時間。”他可不容易氣餒。
“再說吧!”本想轉身繼續走,誰知韋志平突然從她背後大力地拍她,一邊大聲嚷
着:“花巧蔾!走快點,你快跟不上了!”被他這粗手粗腳的大男生一拍,害她腳底一
滑便直直投入了封易德的懷裏。
封易德感謝韋志平賜給他這麼個美人在抱的大好機會,花巧蔾則是心底咒罵他不停。
“謝……謝你。”她知道她的臉一定很紅,不自然地笑着。
“晚餐后,我有個東西要給你,你能不能在你們紮營的湖邊等我?”愛極了她臉帶
桃紅的俏模樣,封易德偷偷說道。
“這樣不太好吧!”巧蔾趕快繼續上路,她可不想變成人家茶餘飯後的談笑話題。
封易德的聲音緊追着她:“你不是想看花幻塵的白玉嗎?”
“你是說你把玉佩帶來了?”緩慢地轉過身,花巧蔾驚喜地看着他。
“對!我爸已經把玉佩送給我了,我想……”封易德不想這麼快告訴她,他要給她
一個驚喜。“反正九點的時候你在湖邊等我就是了。”
“封易德……”花巧蔾的確很興奮,興奮得沒發現封易德眼中特別的光彩。
★★★
吃過晚飯後,花巧蔾和大伙兒玩着、鬧着、笑着,一邊注意到封易德已經往湖邊走
了。
“快去吧,你的崇拜者已經迫不及待去等你了。”陳惠美推着心不在焉的花巧蔾,
她總算是開竅了。
“不是你想的那樣啦,晚點回來我再告訴你到底是什麼事。”巧蔾準備赴約了。她
把那朵用膠袋包得好好的鬱金香順手放進褲袋裏,靠近好友的耳邊吩咐着:“幫我掩
護一下,我不想回校以後謠言滿天飛。”
“安啦!我這個說故事專家,別的不會,就最會瞎辦了!”陳惠美給她個信心十足
的笑容。“不過,情話綿綿可不要太久喔!”
“閉嘴啦!”花巧蔾小心翼翼地走向湖畔。
那倒映在湖上的一輪明月和點點繁星真是清晰,各式各樣的野花搖曳生姿。
“樹影幽幽花俏俏,夜雲淡淡柳氈氈!”花巧蔾能想像古人對這環境的讚揚和激賞。
“花巧蔾——”封易德的聲音怕是方圓十里內的人都聽到了。
枉費她要惠美幫她掩飾,這封易德根本是故意的!一思及漫天狂飛的謠言,花巧蔾
就頭痛,難道她受害了三年還不夠嗎?
“花巧蔾,你生氣了嗎?”封易德匆忙地拉着欲往回走的花巧蔾。
“對!”她乾脆地說著。“封易德,你能不能不——要嚷得這麼大聲!”
“對不起!我只是太高興了,所以……”他幾時在女孩子面前低聲下氣過,為了花
巧蔾,他已經做遍了所有他不曾做過的事,只為博得她的青睞。
不過,看樣子她好象仍無動於衷。
沒關係,也許今晚他能一舉佔領她的芳心,只要他把古玉……
花巧蔾寧願他不要對自己這麼痴情,奇怪,他的女朋友不是一把嗎?
“我才對不起,對不起,我的口氣是急了點,請別見怪。”花巧蔾為自己的厲聲厲
語道歉。“我只是不希望又淪為茶餘飯後同學們閑磕牙時談論的女主角。”
她那楚楚動人的埋怨,叫封易德又亂了方寸。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造成你那麼大的困擾,我只是想接近你,和你成為朋友而已。”
花巧蔾沒想到他真的說出來了,這三年來封易德雖然擺明了對她有愛慕之心,卻始
終不曾親口向她吐露過,所以同學取笑歸取笑,她從來也沒把他放在心上。
但是他這一坦白后,感覺便又不同了,她的心裏會有很大很大的負擔。
“封易德,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
“不要說!我希望你能考慮久一點再回答我。”封易德知道她一定會拒絕,因為如
果她想接受的話,就不會等到現在了。
“你知道的,對不對?你一直知道我對你的感覺。”花巧蔾寬心地露出淺淺的笑容。
“我知道,但是我希望你能再考慮考慮。”封易德從懷裏拿出一個古色古香的盒子
遞給她。“生日快樂!”
“這……”
“花幻塵是你的祖先吧!”不然她不會對這個古玉感到好奇。
“你怎麼知道?”花巧蔾好訝異。
“拿去吧!我想它是屬於花家的東西,我爸應該也這麼認為吧!所以他才會那麼干
脆地把它給我,而且還說這東西有點邪,反正你自己小心點就是了。”封易德硬把它塞
給花巧蔾后,又說了聲生日快樂便離開了。
她對封易德的評價是否太低了?花巧蔾愣愣地看着盒子。
這盒子裝的是什麼貴重的東西,讓他說得這麼嚴重。她慢慢打開盒子,是……
是花幻塵的白玉佩啊!
這白玉佩只約拾圓硬幣那麼大。
好美!花巧蔾把兜着紅線的圓形玉佩拿起來看,在月光的照耀下,玉佩熠熠地閑着
白色光芒,呈半透明狀!
玉佩的正反面都刻着一隻鳳凰。
封易德為什麼要把這麼貴重的東西送給她?不行!她不能接受,等會兒回去一定要
把玉佩還給他。
不過,她真的好喜歡這塊玉。
花巧蔾再細細地看着精細的雕紋,那圈成圓的羽毛是多麼活靈活現啊?
“救命啊!”
突地,花巧蔾似乎聽到了求救聲,她四處尋着聲音來源,在哪裏?是誰在求救啊!
“救命啊!”
在湖中央,好象是一個小孩子溺水了!
小孩?有沒有搞錯,這是深山野嶺,哪來的小孩!
花巧蔾用力地又揉揉眼睛,極力注視。
沒錯啊!的確是個小孩!她的視力是全班最好的,絕對沒看錯。
算了!來不及研究了。
他小小的身子正拚命地拍着水,拚命地掙扎,花巧蔾把玉佩隨手塞進褲袋裏,很快
地把外套脫了,也管不了山上的溫度有多低便縱身往下跳,朝湖中央急速游去,但是才
游到一半,她就發現她的腳好象有點不對勁!
糟糕,抽筋!
眼看那小孩就要沈下去了,她絕不能見死不救,就算是拚了命也要保住他。
花巧蔾深深地吸口氣便往水底潛。看到了,她看到那個梳包頭的小男孩了,花巧蔾
感覺到她在拉住他的那一剎那,水波震動得好厲害,而且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壓力直向她
漫延着,差點衝散她和小男孩。
幸好,她拉得緊!
賣力地打着水,花巧蔾終於把小男孩拉出水面。
白天!
奇怪!是她眼花了還是記錯了,她記得她們紮營的湖邊沒有這麼多楊柳啊!
而且天怎麼這麼快就亮了!
岸邊有人,但肯定不是韋志平他們,因為他們的服裝太奇怪了,不論男女都着古裝,
難道有人在岸的另外一邊拍古裝戲嗎?
不可能吧!這古道是一級古迹,絕對不可能那麼快開放拍戲的。
花巧蔾的心因為她的想法而開始發毛,她是看過很多科幻小說和電影,但是她絕對
不相信那種誤入另一時空的鬼事!
在岸邊的三個人,分別是兩個大人和一個少女,他們好象心急地在找什麼,當他們
看到她和小男孩之後,其中一位中年人立刻跳下水游向她。
“謝謝姑娘搭救!”那位中年人感激地接過她手中的小男孩,輕輕探着小男孩的鼻
息,發現他安然無恙后才放下心來。
花巧蔾的腳真的抽筋了,她一直泡在冰冷的水裏不吭聲。
姑娘!他們叫她“姑娘”。
她不願懷疑,卻又甩不掉心中那份奇異的感覺。
“姑娘的衣服濕了,請到寒舍更衣,小綠,你去準備衣棠好謝謝小同的救命恩人。”
抱起兒子的中年人,回頭朝少女吩咐着。
“不……不用了,我還要回營地。”花巧蔾根本沒辦法再遊了,但是她絕不願意留
在這裏,因為她的雞皮疙瘩已經冒出來了。
“營地?”岸上的中年婦人懷疑地間着。
“對啊!我和同學來登山,我們紮營在另外一邊啊!”花巧蔾比着看不到的對岸。
那中年人和婦人駕訝地對望后,婦人帶着同情的目光直瞅着她。“那邊根本不能住
人,因為那邊是一大片石頭啊!而且這兒也不是山裡,我們在平地,這裏是扶風縣東林
村,離山上還有好一段路。”
“你……胡說……”花巧蔾承受不了這種冰冷,她發現自己快暈倒了。
“姑娘,這溪水沁涼,一大清早露氣甚重,請姑娘到寒舍休息一下。”婦人好心地
邀請巧蔾,她把中年人懷裏的小孩接過去后,朝他使了個眼色。
“不,不……”花巧蔾精神錯亂地欲往回遊,結果她發現身子直往下沈。也好,如果這是一場夢,她寧願永遠沈睡。
在失去意識前,花巧蔾似乎又聽到花幻塵低啞地沈吟着:
在天願作比翼鳥,
在地願為連理枝,
天長地久有時盡,
此恨綿綿無絕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