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八月的京城,天氣正熱,十五夜裏,除了看月圓的人外,就連花街衚衕也是人潮滾滾,而這些人,無非是準備干金散盡,尋花問柳的男人。
“王爺,格格託人捎回的信:”乎王府總管在花柳衚衕的某家妓院外攔住平王爺,將手上的信箋恭送給他。
“顥妍?”一手攬住集花院當家花魁,一手十分不甘願的接過信箋。“那丫頭得到德璟了吧?”
“探子來報,德璟他根本就不理會格格,所有事情等王爺看過格格的信箋后,您就會明白。”總管十分不願見到平王爺現在這種只會尋花問柳的敗家樣。
平王爺沒當場將顥妍的信箋看完,相反的,他在身旁女人不斷搔弄撫摸下,把信塞到胸襟中,然後手一擺的要總管先行回府,在總管臨走前,他甚至還要總管將身上的銀票全拿出來,因為他還得打賞妓院裏的嬤嬤姑娘們。
而平王爺的所作所為,當場被躲在一旁的青衣人看進眼裏。
青衣人暗笑着,繼續在原地閑嗑瓜子,半步也不離開的守在妓院衚衕的巷口,等着平王爺玩樂盡了,才自動離開。
“有動靜嗎?”須臾,青衣人身旁多個黑衣裝扮的高壯男人,他們倆的視線停在妓院二樓上隱約可見的身影、
“顥妍已經託人送信來,還說德璟對她半點意思也沒有。”青衣人在說這話的同時,嘴角帶笑、
“是嗎?看來王爺所料的一點部不差,德璟果真是王爺府里最好的額駙。”黑衣人也含笑的稱許。
此時,妓院二樓有道身影一閃,兩人當下收起玩笑心,正色的看着樓上所打的暗號,接着丟下一包小東西。
黑衣人四處張望,確定沒人注意這裏后,才急步走過小巷,而後拾起那包用布裹住的東西,隨即屯也似地閃開。
”走。”青衣人也不多活,他將東西塞到衣袋后,兩人立刻閃身到對門的當鋪,進門立刻被人包圍住。
“東西快拿出來瞧瞧。”一位器宇軒昂,高壯錦衣打扮的男人馬上心急的說。
“爺,您別太心急。”一旁聲音尖細的男子急忙安撫。
“不是我心急,而是太奶奶急啊。”男人雙手不安的一擺,一肚子氣的坐在寬大椅子上撐額念道。
“爺,您稍安勿躁,”另一位也是華服裝扮的男人順氣的說,“堂,你們就快快呈報上來吧。”
“是,”青衣人將衣袋裏的東西取出,一團布包着一封書信被接過手,並傳到其中被喚爺的人手上。“這是冷艾從窗戶丟下的東西。”
“堂,辛苦你們了。”那位被喚爺的人感謝道。
“皇……爺……”
有人當場焦急的想追問,男子立刻舉起手阻止。
“這信,當真是冷艾丟下的?”男子板住臉問。
“回皇……爺的活,的確是冷艾丟下的。”黑衣人恭敬倚身說道。
“直接叫皇上吧,我聽你們皇不皇,爺不爺的聽了多礙眼,況且這兒又沒有外人在,你說是不是啊,和親王爺?”
原來那男人正是皇上本人,不過也因為這裏是和親王爺私下要府里執事所開設的當鋪,所以非但沒有多少人知道,就連皇上每每微服出巡,也都愛來這裏,着實讓和親王頭疼不已。
“皇上所言甚是。”和親王知道皇上的善變,所以他也會在皇上面前像個傀儡般的拍馬屁。
“小三子,把這信給和親王爺過目。”皇上懶洋洋的撐着下巴說。
和親王接過信將它攤開,他只消瞧一眼裏頭寫的,“德璟為了和親王府的丫頭連看都不看我”時,他就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真的跟着德璟從軍去了。
“皇上,臣真是教女無方啊,”他既感慨又羞愧的說,
“不,德雪這丫頭的膽識不錯,朕喜歡。”皇上本來就喜歡不按牌理出牌,而今相當討他喜歡的德雪做了當今輿論會指指點點的驚世駭俗之事,他反倒覺得這樣才像他大清子弟。
“皇上?”和親王不解的向上望去。
“你以為德雪這丫頭沒有皇額娘的默許,她敢出遠門嗎?”皇上笑呵呵的說。
“皇上,您實在是……”和親王也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對。
”放心,你的寶貝德雪有朕派出的侍衛隨後保護着,要不然啊,朕這個位置,不被你掀翻了才怪。”皇上依舊笑呵呵的說。
“臣不敢。”他嚇得趕緊下跪磕頭,諒他向天借膽,即使丟了女兒,也不敢對皇上說些什麼大不諱的話。
“起來起來,說說笑,你還當真的緊張啊,”皇上擺擺手,對他沒啥幽默感覺得無趣。“不過說真心話,德雪對德璟還真死心塌地啊,在她臨走前,皇額娘還笑說要替她另許婆家,可卻被她一把眼淚給嚇壞,事後皇額娘還說幸好德璟是寄托在你的府邸,要不然一個不小心拆散這對命定鴛鴦,教朕和皇額娘以後如何償還啊。”
“皇上還有皇額娘言重,德雪不懂事,還打擾到您們。”和親王只差沒被德雪害慘的猛偷拭冷汗。
“說到她,德璟的戰績如何啊,小三子?”皇上慵懶的半倚着軟墊問。
“回皇上的話,德璟將軍勢如破竹的已拿下原先向著准部的其他族,而現在正準備向准部拔軍進攻當中。”小三子好似得意的尖聲說。
“都瞧見了吧,和親王爺,這一切都在朕和你的汁算當中。”皇上更是得意的拍案說道。
“皇上現在的意思是照原定的計劃進行?”和親王思索后問。
“不,朕要讓德璟親自替朕拿下准部,而後班師回朝時,再伺機恢復他原有的身份。”
和親王知道皇上的私心,但他不便說,於是默不吭聲的退到一旁,讓皇上及其他人交換戰略心得。
和親王如今也只能祈禱,他的寶貝女兒和德璟都能平
安歸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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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真要人家回去?”德雪扯扯德璟的衣袖,眼眶帶着淚水依依不捨的啜泣着,
“王爺和側福晉都等着你回去,”德璟柔聲相勸,“你也看到王爺捎來的信,側福晉想你想到都病下。”
“額娘她……”噘着嘴!即使她再怎麼不願回去,她也得回去,畢竟她阿瑪都寫了那麼一封信,拐彎抹角的要地回去,何況他又用那種理由,好似她知道后還不回府,就是千古不孝的罪人。“那人家回去的話,你也不可以藉機和顥妍在一起唷。”
將近一個月以來,德雪因為德璟帶領的部隊必須停駐休息及運補糧草,所以才得以在這風吹草低見牛羊的大漠裏開心的過日子,而不是親眼目睹打打殺殺的畫面,德雪好奇心重,加上貪戀塞外壯闊秀麗風光,於是回京城的日子也一延再延,直到前些天收到和親王親手捎來的信后.她才心不甘,情不願的開始準備收拾包袱。
她殊不知這段時日已讓所有將士們過了一段舒服的日子,因為美其名是休息養身,事實上那是皇上知曉德雪不可能只逗留一天而甘心回京城,所以他才藉此體恤軍隊的名義,實則讓她安心的遊玩,皇上對德雪的寵愛是明顯可見的。
“我的心,還需要掏出讓你瞧嗎:”德璟在這段時間裏.也學着德雪的甜言蜜語,雖然還不怎麼順口,但總算進步許多。
“駙馬爺,我家格格怎捨得訃您掏心掏肺啊?”在一旁的小雨俏皮的插嘴,“不過啊,小雨也沒想到未來的駙馬爺居然也會甜言蜜語呵。”
德璟被說得不好意思,倒是德雪在得意開心之餘攬住他的腰,替他出頭的輕斥小雨。
“小雨,不得無理。”她橫眉一豎,不喜歡德璟困糗。
“格格,人家哪有無理,”嘟嘴的小雨偷偷笑着,看着小主子一臉橫眉豎眼的模樣。“人家只是實話實說罷了。”
“哪沒有,小心我教人拔光你的牙齒。”她說著偎進德璟懷裏。
“嗚,壞心腸的格格。”小雨見過被拔光牙齒的醜樣,她信以為真的哀號並伸手遮住自己的嘴巴。
“哼。”德雪得意的揚起下巴,卻不期然的墜人德璟低頭凝視她的眼。
她突然安靜下來,溫馴的縮進他懷裏。
“我就說嘛,還說什麼正經八百的人,見到女人還不是一副欲求不滿的鬼樣。”一直想對德璟投懷送抱卻始終無法如願的顥妍,此時緊貼在馮祁身上來到他們面前。
“顥妍,你說話別太過分。”德雪不滿的探出頭來對她叫囂。
“過分?呵,”顥妍不屑的撤嘴,“我當是哪個貞節烈女來了,原來是另一個頂着大清格格名義,仗恃老佛爺恩寵而出來招搖撞騙的傢伙。”
“你……”德雪快氣瘋了,她本想沖向前去狠狠賞她幾個耳刮子,卻被德璟抓緊手,並對她輕搖頭。“至少我比你好,德璟只愛我可是天下皆知,哪像你,哼,堂堂一位格格,居然當起煙花女,真不知平王爺知曉這事兒,是否會痛心不已?還是讓德雪好事的向太后奶奶稟告此事?”
“我阿瑪都不管我,我想怎樣,干卿何事?”顥妍一臉自甘墮落的模樣,看在德雪眼裏除了痛心外,還有氣憤。
“不知羞恥!”她腳一跺,氣顥妍怎會變成這樣不愛自己?“你……丟臉!”
“別和她一般見識,”德璟撫着她紮好的長辮說,“明日你就要回京城,別惹事。”
本想繼續跟她鬥嘴的德雪聽話的扁嘴又昂高下巴不理會顥妍。
一聽到京城兩字,顥妍賊佞的眼馬上眯起。她覷一眼被德璟高壯身子緊緊抱住的德雪,心中的不滿與怨懟益發加深。
為何德雪那丫頭可以得到心愛人全心的注意,而她一心想付出感情,卻沒人愛?
她好恨!她不要讓德雪有快活的日子逍遙。
殲滅性的眼神銳利的掃向德雪,她怨懟的怒火,在見到德璟向德雪如此溫柔以待更是燃燒到極點。
她憤恨的故意將身子貼緊馮祁,修長纖指更是放蕩的纏上他,而馮祁看出顥妍的妒火中燒,一臉淫笑的安撫地說:“哎呀!那小子有什麼好的?只要我陪在你身邊就夠了嘛!”
此時的德雪,再也看不下去的撇過臉,要德璟帶她離開這裏。
當德雪回到客棧時,一張俏臉還是氣呼呼的鼓起整個腮幫子。
“格格,別想太多啦。”小雨瞧見她滿臉氣呼呼的,不禁陪笑臉的說:“那種人不值得您生氣的。”
“我沒有生氣,”她幽幽嘆氣。“她真的不值得我生氣,可是我看不慣馮祁那個色老頭色慾薰心的模樣。”
“喔。”小雨意會的點頭。
“小雨,人最可貴的是他一顆真誠的心,而不是算計的心,如果每個人做什麼事,都有他的目的,那世界上就沒有好人。”德雪上色的說。
她的說問用語,讓德璟忍不住的笑出聲。
“人家很正經的教她,你不要多嘴。”她回頭用力捶他厚實的胸膛,滿意的聽見他的悶哼聲后才得意的回頭。
“格格,咱們的東西部收拾好了,什麼時候要啟程回府?”小雨偷笑着邊收拾包袱邊問道。
德雪聞言當下眼神黯淡,她無奈的將目光放在德璟臉上。
“真的要回去嗎!”她不避嫌的當著小雨的面前問他。
“大軍即將開拔,你留在這裏我不放心。”德璟老實的告訴她心中所想。
“不能讓我跟隨軍隊,那我隨着你嘛!我保證不會影響你的。”小手心急的舉起,她焦急的說:
小雨這時聰明的溜到外頭,並替他們拉緊布簾,好讓他們能夠好好,一訴即將再度分別的心痛。
“那裏不是女孩子家能去的,你知道軍營最偏遠的紅帳才是女人能待的地方,而且紅帳里是哪些人,你可知?”他輕托住她小巧可人的臉龐,替她抹掉眼淚。
德雪垂首不語,她當然知道紅帳住的是哪些人,軍妓嘛,她親眼看過許多想宣洩的人都會到那兒去,那種嘴臉到現在她還害怕着。
一隻小手糾住他的衣袍,就算再不甘願離開,她知道自己還是得走。
“明天我和小雨就離開這裏。”她低沿着。
“我會派人護送你們回京城,”他非常心疼她落淚,可這樣卻是對她最好的。
“思。”她聽活的把頭一點,淚珠也開始不受控制的成顆滾落。
”唉,”德璟沉重的嘆氣。“等我回去,我會如約定娶你進門。”
“璟,今天……今天晚上……留下陪我。”拋開女孩應有的矜持,她小聲的要求道。
“你可知道你在說什麼嗎?”他要她,要到連骨頭部痛,可他怕她只是說說而已,更不希望事後見到後悔的她。
“你愛我,要我嗎?”她的俏臉更加火紅,紅到幾乎比窗外紅艷夕陽還燒紅。
持起他的手,鼓起她生平最大的勇氣將他的大手擱放在自己胸口上,讓他親手感受她如鼓動般的急速心跳。
德璟抬起她盈盈秋波的臉,然後低吼一聲將唇覆蓋上她的嫣麗紅辦。
這一天,在夕陽中,德雪成了德璟真正的妻子,以天為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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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的無眠,在德雪身上卻見不着半絲疲憊,反倒是她眼眸流轉中帶着羞怯的紅暈、讓德璟眷戀不已的用手直圈住她,而他臉上肆意表現出的滿足感,正巧與她的羞怯成正比。
“福伯,德雪就拜託您了。”德璟親手將德雪和小雨交給他最信任的人。
”少爺言重,老福當會好生照顧格格她們平安回京城。”福伯恭敬的說。他閱人無數的眼猜想出昨夜徹夜未歸的德璟和德雪發生了什麼事。
看來這趟回去,他可以先去裕親王和福晉的墳上上香,告訴他們這個好消息,他得讓他們倆知道,德璟貝勒已經和德雪格格圓房了,雖然他們未成親,但他相信這是遲早的事。
“這令牌你帶着,萬一出了事,它可以保住你們三人的性命。”德璟從腰帶取出九龍金令,德雪一瞧當場低呼。
“德璟,這可是皇上……”九龍金令,見令者如見皇上,這不是普通人能得到的。
“是,是皇上賜給我的,我讓福伯帶着,有事,你們就可以靠它向各個官府求救。”他一點都不心疼的說。
“那你也把這個戴在身上。”德雪拿下脖子上的金鎖牌。“這雖比不上皇上賜給你的九龍金令,可這是我阿瑪很久前就要我戴上的,上頭有和親王府的專屬家飾,雖然阿瑪很久沒帶兵,可軍隊上下很多人還是聽阿瑪的話。”
她沒拒絕他的九龍金今,所以也霸道的將金鎖牌掛上他的脖子,最後又在小雨和福伯掩嘴偷笑下,飛快的在他唇上印上一吻。
“你要好好保重自己,遇到危險要先顧好自己,不要逞強,還有。”她開始像小老太婆般的嘮叨起來。“一定要為我好好保重自己。”語畢,她整個人撲進他懷裏開始啜泣。
高大身子一顫,他也緊緊的摟住她。
他知道自己昨天不該輕易的陷入誘惑要了她,畢竟戰場上的無情,他最清楚。
“我會,”他允諾。“等我回去,我發誓,我會平安回去。”
低語的話給她無限的安慰,德雪勇敢的抹掉眼淚。
“我不會再哭了,”她抬起頭,款款凝視自己打小就想託付終生的人。“在你回京城前,我都不會再掉一滴眼淚;”德雪不想讓他再有仟何牽挂,她要笑着離開。
“少爺,格格得準備趕路了。”福伯不忍打斷這對鴛鴦的情深,只是這兒是塞外大漠,他們得儘速上路,以免到了半路找不到落腳的驛站。
“別看我,”德雪背過身,挺直堅強的腰仟;“讓我廾心的回去。”
獨自爬上等候多時的馬車,德雪果然頭也不回的放下馬車的布簾,不留半點眷戀。
比起她的堅強,小雨反倒感傷許多,抽抽噎噎的跟在德雪後頭上了馬車。
一上車,她才見到早已倒在軟墊卜哭得傷心的德雪。
”格……”她低喊,德雪飛快把頭—搖,這時的小雨才明白德雪的用心。
最後上馬車的福伯在向德璟拜別後,揮起馬鞭,“架”的一聲,馬車緊跟着緩緩上路。
此時大漠的艷陽火燙的曬着大地,德雪心中卻如陰雨般的悲傷。
此次一別,相見何時,她害怕的什麼都不敢想。
德璟默默的送走他心愛的人,他必須為他們的未來而打拚。
此時,躲在不遠處的顥妍,正用陰狠.算計的眼,目視着離去的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