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蔣天凡瞥了眼自己的手指，上頭有着一層淡膚色的粉末，此外，什麼都沒有。
對，一點動過手術的感覺都沒有。
他的確是故意摸她的臉，想知道那直挺的鼻樑是不是人工的、那豐潤卻線條鮮明的臉頰是不是經過改造。
但是，事實證明不是。
連他說她皮膚乾燥都只是借口，剛剛那觸感分明細緻如同絲絹，還有點熟悉的感覺……
模糊的印象在腦中一閃而逝，在他面前的依舊是那張被他嫌棄過的樣貌。心裏雖然這麼想，但臉上始終保持着善意。
「我沒有這方面的習慣，謝謝蔣醫師厚愛。」感覺到他別有企圖的舉止，李亞依連忙轉換話題。「請問，晏灧還要多久才會結束？」
「大概還要半個小時左右。」她怕了還是心虛了？沒關係，揭下她面具的計劃暫且擱置，既然她人都來到他面前了，有些話他倒是不吐不快。「其實我對李小姐不算陌生，我這裏常有客戶拿着妳的照片來整型，李小姐的五官可以說是最熱門的樣版。」
「是嗎？」她勉強笑了一下，不知道他這麼說有何用意。「我不太清楚。」
「我也不太清楚……」他瞇起眼，再次逼近她。「現在人們的審美觀似乎越來越特別了。」
聞言，李亞依微微蹙眉，隱約察覺到他話中的嘲諷。她緊抿雙唇，望向那雙勾人卻不懷好意的眼眸，等候他接下來的評論。
看她不發一語，蔣天凡挑眉，語氣更為尖銳。「不過現在的潮流似乎就是如此，越是和別人不一樣的，越容易嶄露頭角。這一點，相信身為模特兒的李小姐，一定非常了解吧！」
她總算聽明白了！目前國外有好幾個相貌極具特色、甚至被批為「丑模」的模特兒相繼崛起，這蔣天凡是拐着彎暗諷她丑！
雖然她被媒體歸類於具有個人特色的模特兒，但絕非他言下的「丑模」！
一股怒氣瞬間漲滿胸口，李亞依瞪着他，努力剋制自己不要衝動，她今天只是陪晏灧來這裏，千萬不能因為他的惡意挑撥而自毀形象！
她不斷地深呼吸、再深呼吸，告訴自己別跟這種人計較。更何況，她美不美根本不需要他來評斷！
看着眼前的女人黑着一張臉，頭頂冒煙的模樣，蔣天凡知道他的話已經達到效果，便不打算再跟她玩下去，反正日後機會多的是。
「今天很高興能見到李小姐的『廬山真面目』，我待會還有點事，先走一步，還請李小姐見諒。」
他帶着優雅的微笑告別，留下一肚子氣的李亞依。
什麼嘛！虧他長得人模人樣，言行卻那麼惡劣，經過今天和他面對面的交手之後，她對他的美好印象完全宣告破滅！
李亞依下定決心，絕不再踏進他的診所一步！
上午時分，經紀公司辦公室的大門被輕輕推開一條細縫，一顆頭探了進來，左右張望，確定沒有「威脅」存在，正打算進門時，後面一個匆忙飛奔而來的身影不期然撞了她一下，於是兩人狼狽地擠進大門，過大的聲響讓所有人都抬頭望向她們。
「亞依！小灧！妳們兩個給我過來——」
不遠處傳來的呼喝聲，讓兩人同時心虛地低下了頭，帶着擔憂的心情走進另一扇門。
「這是怎麼回事？」
常姊把一本八卦雜誌攤開，推到她們面前，臉上緊繃的表情顯示她目前心情不太愉悅。
李亞依和晏灧看向雜誌，標題斗大的字映入眼帘——
戳破名模美麗面具，密會整型名醫！
旁邊還配了幾張大大的照片，註明時間地點，加油添醋地述說一個當紅名模為了得到更多的注目，不惜找上名醫整型，為了避嫌，還特地邀朋友一同前往，作為她的煙霧彈。
報導寫得文情並茂，要不是上頭清清楚楚印着「李亞依」幾個大字，她還真想為這精彩的故事拍手叫好呢！
「妳們那天去了蔣天凡那裏？」
「是啊！那天我找亞依陪我去打美白……」
晏灧還沒說完，就被常姊打斷。「真是被妳們兩個氣死了！亞依，我不是才交代過，要妳離蔣天凡越遠越好嗎？妳怎麼轉頭就忘了？」
「我……」李亞依此刻真的是有口難言，那天是晏灧拉着她去，她真的不知道蔣天凡會突然離開診間和她攀談，更不知道還有狗仔隊在偷拍。
「算了，偷拍的事還好解決。」常姊煩躁地揮了揮手，現在她更擔心的是另一件事。「蔣天凡認出妳沒有？」
「應該沒有。」想起他那天不甚友善的態度，李亞依可以確定，他沒認出自己便是在香港與他共舞的那個人，否則就不會講出那些刺耳的話了。
「妳確定？」常姊還是不太放心。
「嗯，我確定。」
她接着一五一十地說出，當天她和蔣天凡的對話與相處情況，常姊聽了之後，臉色逐漸放鬆。
「那就好，總之，以後盡量避開蔣天凡。」常姊揉揉眉心，交代道：「模特兒整型的傳聞很常見，不用回應也不須澄清，就當幫我們打免費的廣告。」
免費的廣告？
這句話在李亞依心裏逐漸放大，一個想法突然浮現腦海。
「常姊，妳說這會不會是蔣天凡故意安排的？哪有這麼巧，有記者會知道小灧要去他的診所，而且還是我陪她去？」
她越想越不對勁，剛剛常姊一講，她才猛然發覺，搞不好這蔣天凡就是故意要利用她們打免費的廣告！
「我們沒有證據，更何況，蔣天凡向來很有職業道德，也許這件事真的只是巧合而已。」
雖然常姊說得很有道理，但她還是很不平，尤其一想到他那天的態度，一把火又燒上心頭。
當天離開診所之後，她回家立刻上網搜尋關於蔣天凡的信息，才知道這個人在演藝圈也相當有名。除了他的職業敏感之外，他對名字還時常與一些名模、女星連在一起，有時甚至牽扯上貴婦名媛，在女人圈中相當吃得開！
難怪他對她敢那麼大膽的碰觸，因為他根本就是個素行不良的男人！
「亞依？亞依！」
「啊？」李亞依在心裏咒罵那男人罵得太入迷，忘了還在跟常姊和晏灧說話。「常姊，妳剛說什麼？」
「我說妳啊！以後言行舉止要特別小心，尤其在我們的秘密計劃完成之前。」她有點擔心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後天有場時尚晚會，主辦單位寄了邀請函過來，指名要妳參加，聽說蔣天凡也受到邀請，到時妳要格外注意。」
李亞依點點頭，雖然氣憤，但她不是那種會和對方爭執對罵的人。除此之外，她身為模特兒，多少也該保持良好的形象。
「那天會有很多記者參加，如果對方態度友善的話，可以試着接受他們的訪問。」她頓了下，臉色稍微嚴肅了些。「但若是那些惡名昭彰的八卦雜誌，可以不用理他們，不過，記得委婉拒絕，盡量別惹惱他們。」
「常姊，我知道了。」
「好了，沒事了，剛才贊助廠商送了些衣服過來，妳們去挑挑有沒有適合最近活動穿的。」
兩個人點頭答應后，便離開常姊的辦公室。
一面挑選衣服，李亞依心裏一面想着，後天如果怎麼也避不開，一定要面對蔣天凡時，她該如何應對。以他惡劣的性格，就算她躲着他，他也會主動靠過來「騷擾」她吧！
更何況他老是以一種探詢、想揭穿什麼的眼神望着她，臉上一副笑裏藏刀的模樣。萬一被他逮到機會，還不好好嘲諷她一番嗎？
但她不明白，為何他對她總是不太友善，莫非她得罪過他？
記得在香港的時候，他明明不是這個樣子的！
那時的他雖然霸道，卻不失溫柔體貼，在她即將跌倒時拉她一把、以及共舞時充滿呵護的舉動，無一不教人為之傾心。
但現在他一反當時的紳士風度，讓她實在不明就裏。
不管如何，她一定要事先做好萬全的準備，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絕對不會教人佔了她的便宜。
深棕色大波浪長發披垂在肩背上，一襲黑色合身剪裁小禮服，胸圍處圈以金杏色的緞面布料，同材質的單側寬肩帶於左胸口隨性打了個結，配以長綴珠項鏈，腳踩相同配色的高跟鞋，如此利落大方又明艷動人的裝扮，讓李亞依一出現在會場門口，就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當她邁開腳步，鎂光燈隨之閃爍，此起彼落的快門聲，不知道殺光了多少內存。
這是一場化妝品公司主辦的新品發表會，邀請了許多藝人和名媛出席。為了展現風采，眾人不遺餘力地爭奇鬥妍，但最終攫獲焦點的，還是非李亞依莫屬。
在會場一角的蔣天凡，沒有錯過這賞心悅目的一幕，算起來這是第三次見到她，即使她不是他心中最美麗的女主角，卻總是成功地讓他把注意力放在她身上。
看着她巧笑倩兮，和善地與上前攀談的人打招呼，一舉手一投足，無一不散發誘人的魅力。
蔣天凡微微彎起唇角，頗具興味地觀察着她。
等到圍繞她的人們散去之後，李亞依感覺到一股強烈的注視，下意識地轉頭，便對上了蔣天凡那雙墨黑的眼眸。
噢？來了嗎？她微微挑眉，像是接受了對方無形的挑戰。
她站在原地不動，僅是和他對望，兩人猜測着彼此的心思，似乎都在等待對方先出招。
蔣天凡唇邊的笑意更深了，他知道這一次她是有備而來，既然如此，身為男人，他不介意先踏出第一步。
他緩緩地走近，目光始終停留在那張妝容精緻的臉龐上，她這色彩鮮明的面具之下，有着令人想一探究竟的秘密，撩撥着他不安分的靈魂。
「嗨。」揚起不輸給當紅偶像的迷人笑容，他態度自然地打了聲招呼。
「你好，蔣醫師。」李亞依回以嬌艷的微笑，眼神中沒有一絲慌亂。
對於她的反應，他給予高度的讚許。上次在診所的相遇，兩人最後分別時的氣氛並不太融洽，還以為這次再度相見，她就算不對他張牙舞爪，也會帶着些許慍怒。
但他猜錯了，她平靜得彷佛那天的事不曾發生過，這讓他對她更添了幾分探詢的興味。
「李小姐，嗯……我可以叫妳亞依嗎？」金絲眼鏡后的深邃眼眸不忘放電，就如同對其他女人誘惑一樣，想讓她屈服在自己的魅力之下。
「我想，我們沒有熟到這地步，蔣醫師。」她不忘加重最後三個字，提醒他兩人間不甚和睦的關係。「沒想到會在這裏遇見蔣醫師。」
「噢？」拉近距離的第一波攻勢失敗，但他不介意，對於疏遠自己的女人，他知道該怎麼做。「我倒是對亞依小姐的蒞臨充滿期待。」
他執意改變稱呼，讓李亞依微微撇了撇唇，一抹不以為意的神情飛快閃過，刻意壓抑的不滿漸漸浮現，眼前這張始終帶着笑容的容顏不斷地提醒她，這個男人有多麼的表裏不一。
「是嗎？要感謝我幫你打免費的廣告？」李亞依雖然沒有垮下臉，但眼中兩簇燃燒的火焰，已經說明她宣戰的決心。「早知道就接受蔣醫師的『見面禮』了。」
她故意做出一副惋惜的表情，想氣一氣這虛偽的男人。
她的話讓蔣天凡愣了下，隨即想起前幾天八卦周刊的報導。名人在他的診所出入被偷拍是司空見慣的事，他從未想過利用他們來提升自己的名氣。他對自己的醫療技術與專業很有自信，那些新聞對他來說只是錦上添花，對他沒有實質上的幫助，他向來也不以為意。
但她語氣中的質疑與嘲諷卻讓他感到憤怒，聽她的意思，倒像是他特意設下這個圈套，好藉她抬高知名度？
就算他有意炒新聞，也會挑個自己中意的人選，而不會是眼前這個濃妝艷抹、不知用了什麼方法來塑造美貌的女人。
被誰誤會都無所謂，但他就是不能被她誤會、被她看不起！
「那我的確要向亞依小姐道謝了，有妳這樣美麗的容貌作為『代言人』，相信敝診所會更有說服力。」他的話中充滿暗示，見李亞依臉色微微一變，他又繼續道：「不過，哪天我真的落魄到需要找人拉抬名聲，或許會考慮一下亞依小姐。」
李亞依心裏像埋了炸彈似的，瀕臨爆炸的境界。沒想到他那張嘴不僅在哄騙女人上行得通，還挺會狡辯的嘛！更過分的是，他居然暗指她整過型，而且是他落魄時才會考慮的代言人選！
即使氣憤到了極點，她仍舊保持着優雅端莊的儀態，笑容專業而迷人，雖然眼中的怒火藏不住，但還是逼着自己禮貌地應對。
「承蒙蔣醫師看得起，我自認沒那份能耐，蔣醫師的人脈廣闊，不知認識多少更勝我一籌的人，我想只要你開口，應該有很多人自願幫忙才是。」
蔣天凡對於她一樣別有含意的響應，眸中閃過一抹異色，低聲笑了起來。看來，她也知道他「交遊」廣闊，而且對此相當不屑的樣子。
有意思，真是太有意思了！原本只是單純對她那張「不入他眼」、卻受一般大眾歡迎的臉譏諷一下，並趁此仔細觀察她是否做過整型手術，沒想到卻對她這個「人」產生了莫大的興趣。
他好奇，在她褪下完美的儀態與裝扮后，又會是什麼樣的景況？
還記得那天她離開診所后，他要秘書去搜集關於她出道以來的新聞，但不管透過什麼管道，所有找得到的數據，都是她帶妝的情形下所拍的照片，根本看不出她的真面目。
也許大眾對於模特兒總是濃艷的裝扮習以為常，不會特別想去查究她們原本的樣貌，可是不知為什麼，看着那些照片，他心中不斷萌生想揭下她面具的念頭。
他盯着她不放的打量眼神，讓李亞依感到胸口有一絲絲的不安與浮躁，總覺得心底深處有種莫名的情愫在滋生，在他的凝視下，似乎連一向引以為傲的自信都要動搖了。
在這瞬間，四周好像陷入了一片沉默，只剩下他們兩人，心跳與呼吸都不受控制地加速，連空氣都凝住了。
時間彷佛過了許久，一直到李亞依再也受不了這僵滯的氣氛，才率先挪動腳步，往一旁擺滿餐點的長桌走去，拿了一杯雞尾酒仰頭喝掉，試圖冷靜心裏翻騰不定的情緒。
「生氣了？」蔣天凡亦步亦趨地跟着她，才和她鬥嘴斗出興緻來，怎麼能讓她就這麼跑了？「亞依小姐的脾氣似乎不太好，我不過是開個玩笑。」
她翻翻白眼，心想，怎麼甩不掉這塊牛皮糖啊？說什麼她脾氣不好，要不是遇上他，她會有這麼大的情緒起伏嗎？
「蔣醫師時間寶貴，我不便佔用，您請自便。」
「今晚，我時間倒是不少，正好可以和亞依小姐多了解一下彼此。看來我們之間誤會很深，不如找個地方坐下聊一聊，如何？」
蔣天凡不願那麼簡單就放她走，她挑起了他征服的慾望，說什麼也要摸清她的底細，看看她究竟用了什麼方法才擁有現在受人歡迎的樣貌。
不給她拒絕的機會，蔣天凡霸道地握住她的手腕，想把她帶到場外人少的地方去。
「放手！」李亞依忿忿低吼。「我不想跟你聊！」
他停下腳步，回頭深深地望着她。「莫非，亞依小姐對於前幾天雜誌的報導，始終十分介意是吧？」
她冷哼一聲，別過頭去不想看他。「基本上，我認為清者自清，不怕別人造謠。只是有些人利用他人達到獲取利益的目的，讓我有種世風日下、社會風氣逐漸敗壞的感慨。」
「是啊，我也深有同感。」蔣天凡順着她的話接口，教李亞依一時反應不過來。他故做無辜地聳聳肩，彷佛他也是這事件的受害者。「要是新聞報導略有偏頗，結果就會截然不同，有時，甚至連角色都對調了也說不定。」
聞言，她瞪大了雙眼，不敢置信地盯着他。
好啊，蔣天凡，現在是說她做賊喊捉賊是吧？
李亞依睨了他一眼，臉色已不如先前那樣自持鎮定，腦袋裏飛快運轉，思考着怎麼反擊。
「所以蔣醫師的意思是，在這次事件中，你也是受害者？」她挑眉，想看他臉皮能厚到什麼程度。
「是不是受害者我不介意，我關心的是，另一個主角是誰。」絲毫不加掩飾的目光，直接對上了李亞依那雙明媚的眼眸，傳達他對她抱持濃烈的興趣。「還有，究竟『她』的用意何在？」
這話擺明了指李亞依是製造新聞的一方，教她怎麼吞得下這口氣？局勢完全逆轉，情況變得對她更加不利。
不行，多少得扳回一城，她不想讓他佔了上風！
「這也讓我很疑惑。」李亞依不客氣地瞪回去，眼前那張男性面容此時看起來更加令人厭惡。「或許有人風光的表面下撐得很辛苦，一旦見到機會，就會緊咬着不放，藉以抬高身價。」
「噢？亞依小姐是這麼想的？那我了解了。」蔣天凡突然揚起一抹別具深意的笑容，眼眸中閃過狡獪的光芒。
「蔣天凡！你——」李亞依沒料到自己會被他反咬一口，端莊的儀態頓時崩毀，滿臉怒意外露，氣得說不出話來。
「還有事嗎？亞依小姐。」他帶着風度翩翩的笑容回望着她，與她現在僵冷的臉色形成強烈對比。「這晚會有些無趣，我想先走一步了，後會有期。」
撩撥她的目的已經達到，再繼續下去就會太過火，也會失去樂趣，蔣天凡決定適可而止，畢竟這樣會比較令人「意猶未盡」。
臨走前，他還不忘拋給她一個曖昧的眼神，讓李亞依更是怒火中燒，恨不得衝上前去狠狠踹他兩腳。
後會有期？後會有期個鬼！她希望以後再也不要看見他了！
每多和他見一次面、多和他說一句話，對他的印象就更差一分，除此之外，她還感覺得到他故意戲弄的心態，似乎針對她而來。一想到他那深邃卻彷佛要將人看穿的眼神，就覺得心漏跳了好幾拍，好像有什麼秘密會被他拆穿……
說到底，就是香港那次邂逅惹的禍，要不是她一時心軟答應邀舞，也不至於如今時時要防着他，擔心他打亂她的一切計劃。
唉，希望老天保佑，她的秘密可以保守到計劃完成的那一天。
只是，當她越想躲避他時，就越容易見到他。明明原本是沒有交集的兩條并行線，為何在一次偶然的脫軌行為後，產生了這麼多的巧合相遇？
攝影棚中，燈光打在佈景前一身雪白長紗的女子身上，烏黑的長發披在身後，幾綹髮絲散落在胸前，襯着瑩白的肌膚，宛如出水的荷花，清新中帶着柔美。
「來，轉身，回頭，對，來點笑容。」
攝影師不斷地要女子依照指令擺POSE，她一一遵照，偶爾會依自己的想法，改變動作與表情。一顰一笑，都讓鏡頭捕捉到最美的一瞬間。
拍完一組絕美動人卻違反人體工學的姿勢，導演喊出休息的剎那，李亞依馬上癱倒在原處，四肢呈現大字形，毫無名模該有的優雅樣子。
為了擺出那些美麗的姿態，她可是吃盡了苦頭，忍着手腳僵麻發抖，硬撐着搖搖欲墜的身體，連汗都不敢亂冒，只為了能呈現出最完美的效果。
一旁的助理遞來濕紙巾，李亞依接過就往臉上、脖子上抹，教助理頓時傻眼。
「亞……亞依姐，妳的妝……」
「我沒上妝。」李亞依把擦過的濕紙巾遞還給他，身體依舊無力地癱着。
「啊？」助理訝異地盯着那張僅有些許汗漬的白色紙巾，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不禁抬頭仔細打量起眼前如花瓣般細緻的容顏。
這怎麼可能？雖然他初次看見她與平常濃妝截然不同的模樣時，的確有些吃驚，但始終沒想到，她在素顏的情況下竟是如此清新脫俗。
難怪常姊不讓她素顏見人，難怪所有參與這項工作計劃的人員都要簽訂保密合約，難怪公司砸了那麼多錢來製作這件作品。
光是在現場看，就已經為她飄然出塵的氣質所傾倒，再加上攝影師專業的取景、接下來的后制，憑他不甚資深的經驗就能預測到，作品真正呈現在眾人面前的那一天，會掀起多麼大的波浪。
「亞依，辛苦妳了。」導演走過來，臉上帶着滿意的微笑。「效果超完美，到時候妳看了也會嚇一跳，絕對會讓妳覺得辛苦都是值得的。去換下一套造型，我們拍一些特寫，然後就可以收工了。」
聽到「收工」兩個字，李亞依馬上跳了起來，精神奕奕地笑道：「好！我馬上去！」
太好了，拍特寫的話，她就不必擺那些像要折斷手腳的不自然姿勢啦！一邊想着，臉上也漾起了甜美的笑容，加上那一身飄逸的紗質長洋裝與飛揚的秀髮，讓在場所有看着她跑過眼前的人，全都有種彷佛天使降臨凡間的錯覺。
痛苦的棚內拍攝部分已經到了尾聲，再來則要移到戶外拍攝外景，也許要風吹日晒，但再怎麼辛苦，至少不會再有那種明明手腳都在發抖，卻還要強裝笑容的情況了！
李亞依開心地想着，等這個秘密計劃正式結束之後，就等於解禁，到時候，她不用再「全副武裝」出門，也不用擔心被人虎視眈眈地盯着看……
腦海中突然浮現一張總是帶着笑的男性臉龐，李亞依驀然停住了手中的動作，陷入深思。
不知為何，她老是會莫名其妙想起他，想起在香港的那個夜晚，他霸道又帶着親近慾望的邀舞，以及充滿魅力的容貌舉止。
他的相貌巧妙地融合了她喜愛的特質，他擁有金載沅的迷人笑容、裴勇俊的成熟風采、李准基陰柔卻不失男人味的儀態，斯文的外表下更有挺拔英偉的身材。拋開模特兒身分，她也是個喜歡追逐偶像的女孩子，當如此完美的男人出現時，又怎能不心動？
雖然當時她無心與他共舞，但身體跟着音樂擺動時產生的碰觸，以及他近在咫尺的溫熱呼吸與炫目笑意，卻深刻地烙在腦海中，彷佛只要閉上眼，就能回到他們相遇的那一晚，他牽着她的手，在人群中翩翩起舞。
但是……她該把那一夜當成一場夢嗎？
其實後來再見到他，除了怕被認出的擔憂外，還有一絲絲的興奮與期待，只是接觸的次數越多，失望的程度也越大。
尤其在上一次不歡而散之後，她已經幾乎無法把「蔣醫師」和香港的夢中情人畫上等號了。
也許他認不出她是誰，但他的態度卻讓她感到心寒。可是她捨不得把他的身影逐出心中，只能在一個人的時候，偷偷回味那一段教她無限悸動的邂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