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看暗器!”突然,台下有人發出清脆呼喝聲,無數金光激射上擂台!
衣水練手中的銀鞭刷地出手,舞出銀光護衛住自己周身要害。
“大膽!在教主面前誰敢放肆——”
“快走!”劍無名聽到熟悉的聲音,來不及細想,有人拉住他的長袍往擂台下拖。
“哪裏走!”刀寒星突然發難,大刀以雷霆萬鈞之勢砍過來,前來救援的人閃避不及,劍無名的長袍已被砍成兩截。
“大哥!我來幫你!”不遠處又有人發出聲音,才剛開口,暗器卻已經發到了擂台上。
霎時間擂台上幾乎全是暗器,不斷飛來飛去!刀寒星掄起大刀打落了幾枚,但後面還是不斷飛來各式暗器,他氣得掄起大刀狂吼:“誰?!”
“小爺我!”不倦飛身上舞台,突然飛出一腿將劍無名往擂台下踢。“大哥!接人!”
“想得好美!”
衣水練的銀鞭再度飛卷過來,不倦吃過一次虧,這次不敢再直接與銀鞭相接,只能收勢換招,手中揚起神仙印喊道:“神仙印來啦!讓我幫你化個花容月貌!”
衣水練不知道他手裏拿着的是什麼,但這小賊詭計多端,上次害她疼個死去活來,這次當然不敢讓那什麼鬼印子往自己臉上招呼。
這一怕,聲勢已經先弱了一半;原本她的武功跟不倦應該只在伯仲之間,但現在卻讓不倦攻得手忙腳亂。
“小賊!姑娘我今天非收拾了你不可!”衣水練氣得尖叫。
而另外一邊,在擂台下的不悔也鐵了心,她衝上擂台扶住劍無名。
“大哥,我來幫你,咱們快走!”
“哪裏走!”刀寒星的大刀已經砍了過來,劍無名知道不悔的武功還沒高到能與刀寒星對抗,他立刻將不悔推了出去——
“你們快走!別理我了!”
“不行!”不悔隨手灑出蚊芒針,同時喊道:“小心!”
刀寒星再度舉刀相架,但蚊芒針太過細小,他根本看不出暗器來處,就在這時候,擂台後突然跳出一名中年男子,他也發出蚊芒針,而且去勢與不悔所發出的一模一樣。
“爹!”衣水練開心地大嚷。
蚊芒針一一被擊落,手法之准前所未有,就算是她們的父親衣錦程出馬也未必能做到如此百發百中!
不悔定眼看着來人,對方的長相跟父親有些神似……
她終於認出來了!那是叔叔!那竟然是失蹤多年、父親日夜念念不忘的叔叔衣錦繡!
“你們兩個是誰的門下?”中年男子冷冷瞧着不悔與不倦。
“哼!誰的門下要你管?你們這些魔教的人管得着我們中原武林門派的事情嗎?”
“你手上拿着什麼?!”中年男子欺身上來,直撲不倦手中的神仙印。“讓我看看!”
“不給!”不倦沒想到他會突然發難,幸好她的泥鰍功也真的練得到家,男子的手才碰着她的衣袖,她便一溜煙閃了開去。“嘖嘖!好不要臉,這麼大把年紀了,卻來欺負我這後生小輩!”
中年男子臉色劇變,冷哼一聲道:“老夫不過是想看看小朋友手上拿的是什麼東西而已,何來以大欺小之說?”
“說得好聽!這樣吧,你讓我在你女兒臉上印個印子,你不就知道是什麼了嗎?”不倦笑嘻嘻地說道,眼光一轉,已經將整個局面打量過一次。
玄算子已經受了傷,他的臉色慘白,胸前一道血痕看來傷勢不輕;劍無名也受了傷,而且不知道是心上的傷傷得重?還是身上的傷傷得重?
看來情勢對他們十分不利。她跟姐姐若能全身而退已經算了不起,更別提想帶走劍無名了。咦?那個陰魂不散的假農夫呢?怎麼眼下又不見人影了?
不悔看到妹妹的眼神,也知道他們今天恐怕是在劫難逃。她緊緊靠在劍無名身邊,打定了主意與他共存亡。但她與夫君共存亡還有道理,卻不能累不倦陪他們一起死。
“大哥,今天咱們生死與共,但不倦——”
劍無名微微一笑,溫柔地點個頭。
“好兄弟,我來纏住刀寒星;你快去幫弟弟吧。”
不悔回頭深情地看着劍無名一眼道:“好,等我送走不倦,咱們與他們同歸於盡!”
劍無名心中感激。他與木不悔才認識兩天,但他卻願意與自己同生共死,單是這分情誼已經天下無雙,他怎麼能真的讓他陪着自己死?
想法既定,劍無名手中的長劍立刻捲起無數劍花朝刀寒星搶攻而去。他打算速戰速決,解決了刀寒星之後再回頭設法幫木家兄弟離開。
他們三個人各懷異心;不倦想着要幫姐姐救出劍無名,而不悔打定主意與劍無名共生死,而劍無名又打算搭救他們兩人;如果他們同心合力,說不定真能全身而退,偏偏他們都太為對方着想——結果自然可想而知。
劍無名跟不悔同時被擒,而不倦在即將落入衣錦繡手裏時,卻又有人暗中發出暗器,一枚去勢看似簡單的透骨釘竟教那衣錦繡手忙腳亂,而一名灰衣人則趁隙救走了衣不倦。
好好一個武林大會頓時成了屠宰場。魔教教主下令不服者:殺!在場的武林人士除了扔下刀劍的還活着,其他的竟無一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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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你就這麼看着大……大哥被抓走嗎?”
衣錦程看了女兒一眼,神情十分憔悴。
“不然能怎麼辦?魔教有多少人,我們有多少人?就算爹真能‘千手無影’,也殺不了那麼多人。”
不倦又氣又急!姐姐跟劍無名已經被魔教的人押走,他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先不要着急,我知道他們躲在什麼地方,到時候再想辦法救他們出來便是了。”灰衣人安慰地說道。
“救?怎麼救?我爹說的也沒錯,他們人那麼多……”
“剛剛的情況是敵暗我明,但現在不同,現在是敵明我暗;他們擄走了大多數的武林人士,想讓其他人不敢動彈,但我們偏偏要動,而且是偷偷的動,未必不能出奇制勝。”
“這位少俠說得對……”衣錦程嘆口氣,心事重重的樣子。“咱們另外想法子救人……”
“爹,”不倦猶豫地開口:“今天那個人……到底是誰?”
“唉……唉……”
“是‘無聲聖手’對吧?”灰衣人代替他回答。
“你又怎麼知道?!”他到現在才看清楚眼前的年輕人,而且不看不打緊,這仔細一看,令他不由得睜大了雙眼!
“你?!”
灰衣人笑了笑。
“老前輩好眼力。”
“什麼?你們在說什麼?”不倦莫名其妙地問着。
“如果你是‘你’,那……那‘他’……他又是誰?”衣錦程張口結舌地問。
“既然我是我,那麼他當然是他了。”灰衣人笑了笑道:“前輩將來自然會明白,家父日前正從南京趕來,到時候自然會與前輩細說分明。”
衣錦程想了想,彷彿明白又彷彿不明白,他盯着灰衣人良久,眼睛眨了又眨,看看不倦,又想想不悔……他有點氣憤——
“這這這……這全亂了!全亂了套了!”
“什麼跟什麼?什麼你你你他他他的?!”不倦焦急地嚷道:“你們到底在說什麼?!”
“這不重要。總之一切以大局為重,咱們還是先想法子救人吧。”
衣錦程想了又想,想了還想,終於嘆口氣道:“說得有理……還是救人要緊。這樣吧,我先跟上去打探情況,最重要的是要弄清楚錦繡怎麼會跟那幫人混在一起。如果能找他回來,咱們的勝算可就大增了。”
“爹,我跟你一起去!”
“你不準去!這一路上你惹的麻煩還不夠多嗎?”
“可是人家想去嘛!我擔心大……大哥的安危!”
“我說不準就不準!這次你如果再不聽話,小心我罰你回家之後三年都不準踏出房門半步!”
不倦嚇了一跳,只好吐吐舌頭低下頭嘟囔:“不去就不去,犯不着拿這種家法來嚇人……”
“你們兩個隨後跟上來……”衣錦程前腳已經踏出去,卻又縮了回來,對着灰衣人嚴厲地說道:“弄清楚!她是老二,可別真弄亂了套!”
灰衣人眨眨眼忍住笑。
“是,謹遵前輩吩咐。”
“那就好!”
他轉頭要走,又回頭瞪着女兒。他張口欲言,可是又不知道自己到底該怎麼說清楚一件連自己也弄不明白的事情;瞪着眼睛、張着大口老半晌,終於猛一揮手道:“算了!反正你給我安分一點,不許再惹事了,曉得嗎?”
不倦點點頭,可是滿臉疑惑。等她爹走遠了,她才惡狠狠地回頭瞪着灰衣人問道:“說!我爹到底在說什麼?!”
灰衣人先是爆出一陣狂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道:“他是你爹,你怎麼問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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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被蒙上眼睛走了很長一段相當曲折的路,耳邊漸漸聽不到蟲鳴鳥叫,四周愈來愈安靜,連空氣也變得潮濕起來。
最後他們被扔進一個小山洞裏,四下一片昏暗,只知道自己身在地底,卻不知道到底在什麼地方的地底。周圍沒有說話的聲音,世上似乎只剩下他們兩個。
不悔脫下面罩之後第一件事便是急着問他:“你的傷勢……”
“不打緊。”劍無名靠在山洞邊上苦澀一笑。“沒傷到要害,不過是皮肉傷而已。”
他不肯直視她的眼睛,像是躲避什麼。
不悔別開臉,替他心疼、悲痛!被自己最親的義妹背叛,堂堂天下第一劍如今卻淪為階下囚,這真是……情何以堪!
“木兄無需為劍某難受,在這種時候劍某還能有你這麼一個朋友,劍無名死而無憾矣。”
“別這麼說!”
劍無名愣了一下。
不悔嘆口氣。
“別說‘死”這個字,不倦一定會想辦法來營救我們,事情未必絕望;只要出了這個大牢,一切都會有轉機的。”
劍無名搖搖頭。
“魔教這次有備而來,只憑不倦,恐怕……”
不悔笑了笑。
“當然不止不倦,家父跟家母也來了;雖然他們沒有現身,但我想他們就在不倦附近,而且你也見識過不倦的能耐了,她的武功雖然不高,但機智過人,未必鬥不過魔教那些人。”
“令尊是?”
不悔答不出來,總不能告訴他父親的名號,只好搖搖頭道:“家父生性古怪,不愛人家提他的名號,將來劍兄與家父見面之時再親自問他吧,原諒不悔不敢輕言……”
“江湖上多是沽名釣譽之徒,沒想到還有木氏一門寧願隱姓埋名,令尊真是高風亮節,令人佩服。”
這“高風亮節”讓不悔不由得莞爾一笑;她可不能確定父親到底是不是高風亮節,據她所知,父親半生鬱鬱寡歡,為的正是在江湖上名氣不夠響亮——
不悔的笑令劍無名一怔,他愣愣地打量着眼前的年輕男子,突然發現木不悔有張太靈秀清麗的臉,燭光搖曳之下更顯嬌柔。
幾天相處下來,他總覺得木不悔身上有股奇異的香味,不似一般男子身上所有。雖然男生女相古來有之,但像不悔這般容貌,卻真正是可惜了。
不悔察覺到他的目光,粉臉立刻紅了。她只能四下張望,顧左右而言它:“不知道其他的人被關在什麼地方?”
木不悔的臉紅了,而劍無名的臉卻也紅了。他獃獃地應着:“是啊是啊……不知道他們被關在什麼地方,安危如何……”
臉紅什麼呢?劍無名悶悶地想着,隱約感覺到異樣,卻不知該從何說起,於是他們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卻是誰也不敢再望着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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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這真是令人想不到,原來他們竟把人關在武當山腳下!”
“武當山下?”
衣錦程搖搖頭,大感不可思議。
“老夫也感到意外,那地方外表只不過是間普通的農舍,進去之後才發覺另有玄機,這秘密若是讓武當派的人知道,恐怕真會教他們氣得嘔血。魔教的人竟然把他們的武當山挖了個大洞,地牢就在裏面。”
“那人呢?是不是所有人都被關在裏面?”
“這就不知道了。人口看來只有一個,而屋子裏總是有人把守着,我沒能進去瞧個明白;只不過進出的人相當多,裏面別有洞天,他們這鑿山的工程也煞是驚人了。”
不倦又是搖頭又是嘆氣。
“那該怎麼辦才好?咱們要如何進去救人?”
灰衣人也顯得束手無策,他蹙着眉思索良久,終於還是搖頭。
“看來只好等援兵到了再說——”
“不行!萬一他們殺了裏面的人怎麼辦?我不放心!我一定要想辦法進去!就算沒能把人救出來,起碼得知道他們是生是死。”
“別胡來!人在他們手上,萬一他們真的動手殺人,咱們豈不是鑄下大錯?”
“爹啊!咱們只是進去看看,憑咱們三個人的本事,雖然沒法子把人救出來,難道連看也看不得么?”
“這……”衣錦程撫着鬍子想了又想,沉吟道:“如果咱們不動聲色將裏面的人引出來,拖延個一時半刻是沒問題的……”
“既然如此,那咱們還等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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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牢裏不見天日,牢房周圍都是岩石,以致於寒氣逼人。他們到底待在這裏多久了?他們無法確定。幾次有個老人送來飲食,問了許久才發現他根本又聾又啞,對他們的處境毫不在乎,送來的飲食也糟糕至極,根本難以下咽。
劍無名靠在岩壁上閉目養神。他的傷勢並不重,對地牢的惡劣環境也還能忍耐,但不悔卻顯得神情憔悴;她原本已經顯得相當纖弱,如今更是蒼白得令人憂心。
看着他躺在冰冷的岩地上瑟縮着身子,劍無名心中一陣揪痛!若不是為了自己,不悔又怎會落到這地步?
“不倦……快跑!劍兄……你們快逃啊!”
見他連睡着都還惦記着自己,劍無名心中好生過意不去,既感動又迷亂!
他移到他身邊,輕輕搖晃着他細瘦的肩,這才發現不悔比他想像的更加瘦弱。那單薄衣衫下的骨骼多麼纖細,就算女子也不過如此。
她緊閉着雙眼,雙手卻不停在半空中亂抓,慌亂無章地念念有詞:“快逃……小心!小心!”
“不悔,”劍無名連忙將她搖醒。“沒事了,只是惡夢。”
不悔猛然睜開雙眼,驚嚇得連呼吸也停了!
劍無名握着他的肩輕輕說著:“沒事了,咱們還在地牢裏。”
她終於喘出一口氣,虛弱的笑了笑,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她一直努力撐着不敢讓自己睡着,但她的身子終究還是撐不下去,這一睡過去,果然如自己所猜想的惡夢連連。
“你身子好燙!”劍無名憂心地輕撫他的額頭,發現熱得燙手。“不好!你病了!”
“我沒事……真的……”不悔想躲開他,卻發現自己虛弱得幾乎抬不起手。她已經好久沒喝過半口水、進過半粒米了。
“不行!得找大夫來看看!”劍無名說著,隨即想到他們目前的處境,他慘笑兩聲:“老天爺!他們怎可能讓大夫進來,說不定他們真打算將我們關在此一生一世!”
如果真能在這裏與他度過一生一世,她該高興還是難過?不悔迷迷糊糊地想着。
“不悔,不能睡!你快醒醒!”劍無名焦急地扶他坐起來。“聽話!你病了,不能睡着!”
“可是我好累……”她喃喃自語地說著,昏昏沉沉地看着劍無名那張憂心的臉,突然虛弱地微笑道:“睡了也沒什麼不好……在這裏跟你一生一世也沒什麼不好……”
“你聽你說的什麼傻話。”劍無名勉強一笑,“咱們兄弟倆出去之後還要大喝三天三夜的‘山醉’,還要聽風賞月,將來你娶妻生子之後,為兄還要前去大大熱鬧一番,你說,咱們怎能在這暗無天日的地牢裏一生一世?”
娶妻生子……
聽到這句話,不悔終於真正醒過來了。
她有些悲傷地點點頭。
“是啊……將來大哥會娶妻、會生子,到時候咱們是得好好慶祝一番……對了,大哥可有與人結下婚盟?”
劍無名笑着搖搖頭。
“沒有。”
不悔心頭一震!她別開臉,顫抖着問:“聖劍山莊乃是名門世家,難道老莊主都沒為你物色對象?”
“沒有,”劍無名嘆口氣,微笑着回答:“幸好真的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