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咖啡館內

“抱歉。”車文遠匆匆忙忙地走到外頭接聽電話。

程盈千手指彈着桌面,斜睇喬時宜:“你叫他來的?”

“我跟你約好之後,他剛好打電話給我……”

喬時宜說得戰戰兢兢,程盈千的情況好像比她想像得糟。“我不知道你不希望他也來。”

程盈千不信剛好那麼巧,這場聚會肯定是喬時宜策劃的。她或許出於好意,但說到底,終究是多事。

程盈千還需要一點時間,現在叫她看車文遠那個樣子,她只覺更加煩躁。

“他都已經來了,總不能叫他滾回去吧?”

“那很難講。”程盈千笑笑地說。

喬時宜背部一陣寒顫。程盈千向來很自製、很合群、很識大體的,然而倘若她脾氣一來,會做出什麼事的確很難講……

她把座位拉靠近程盈千一點,小心翼翼地問:“你今天攻擊性很強哦?”

“對,你最好離我遠一點,去別張桌子坐!”喬時宜這位粗神經的傻大姐別問得如此直接,她或許還能偽裝一下下。

“你看看,”喬時宜拿出隨身的小鏡子。“你的樣子好凶喔!”

鏡中的自己的確橫眉怒自,像被捲款幾百萬,拿着刀想砍人的狂暴債主。“我還可以更凶,你想不想看?”

“不要這樣啦,只因為他的女朋友和我們犯沖,和他連朋友也做不成了嗎?”

如果車文遠的女朋友人不錯,她便比較能接受他對對方百依百順的樣子?或許吧,純假設的事情,誰曉得呢子

“人家打得正火熱,你何必耽誤他約會的時間?”

喬時宜聳肩,“他說沒關係的啊。”間接證實是她找車文遠來的。

程盈千看着門口,不再說話,車文遠總算講完電話,回到咖啡館內。

喬時宜也看着車文遠,只見他進門不到三步,手機又響,他看看手機熒幕,又忙着到外面接聽。

“又是他女朋友?”喬時宜一臉不可思議。

“不然會是誰?”以往他接電話會挑的,哪像現在,生怕晚了一秒惹小女友不快,接個電話像熱鍋上的螞蟻團團轉。

“哇,盯得真緊!”兩通電話間隔不到一分鐘,令曾被損為八爪女的喬時宜自嘆弗如,咋舌不已。

“你做過這種事嗎?”她知道喬時宜一有男友便只想和對方在一起,不知她是否也到這種地步?

“以前做過,可是對方總是很快就不耐煩,後面漸漸學會忍耐,打完一通,就規定自己至少三個小時后才能打下一通。”說起卒她很羨慕車文遠的女朋友,因為他真的很疼愛她的樣子。

“為什麼要一直打?”沒別的事做嗎?奇怪。

“想聽他的聲音啊;想知道自己在他的心裏有多重要啊;想試試如果我說想見他,他會不會馬上飛奔而來啊……原因有很多很多種啦,所以人家說戀愛是一種病啊。”原因因人而異,沒什麼好奇怪的吧。“千千,你沒有過這種經驗?”

程盈千側頭,想了想:“從來沒有。”

喬時宜點點頭,每個人個性不同,也是有對於愛情完全處於被動的女生。記憶中,除了相約聚會,程盈千很少為了別的事主動聯絡車文遠。

“抱歉。”車文遠回到座位上,將手機順手擱在桌上。

喬時宜瞄瞄程盈千。哎呀呀,她看着他的手機,又板起臉色了。“對了,”車文遠趁還沒忘記之前,拿出一份小禮物,放在程盈千面前。“這個送給你。”

喬時宜心頭一驚,“咦?千千生日到了嗎?”應該還沒有吧?

“在日本千千因為感冒,完全沒滑到雪,所以我買了這個送她。”他又將禮物挪近離程盈千一些。“你打開看看。”

喬時宜聽見自己心跳的聲音,東西不是送她,她當然沒什麼好緊張,但她怕程盈千拒收,情況恐怕就不太妙了。

所幸程盈千雖然一臉冷淡,但還是依車文遠所言打開精緻的紙袋。是一個小擺飾品,玻璃球內有兩名滑雪者,搖一搖,球里像一個雪花片片飄落的雪白世界。

“好可愛!”喬時宜在滑雪場的紀念晶賣場有看見過。“只有千千有?你偏心。”

“那是因為……”

“謝謝。”程盈千拿出錢包。“多少錢?”

“千千!”喬時宜覺得她和他談錢,比拒絕接受更傷人。

“我說過,是要送你的。”

果然,車文遠的臉色也不好看了起來。

“哦,不是你們亂買太多東西,在想辦法出清存貨嗎?”

喬時宜張着嘴巴看着兩人,不知該說什麼了。

“我做錯什麼?”他不是笨蛋,不可能察覺不出她整個人變得帶刺。“沒什麼。”她轉頭看別處,不想和他多說。

“你們……”氣壓低得讓喬時宜冒冷汗。“你們別這樣……你們知道嗎?我們公司傳出要裁員的風聲,我什麼也沒做、也沒犯什麼錯,可是在我們那個單位,算來算去,頭一個被炒魷魚的肯定是我。”

所以臉最臭的人應該是她才對吧。不過,他們好像都沒在聽她說話哪!

“對了,你們知不知道楊魄女朋友的事?他和之前一起去日本的那個分了,現在跟一個超級絕世大美女在一起!”

另外兩人終於有反應,同時轉過頭看她,原來他們對楊魄的八卦才有興趣,唉!

“我聽說過,”車文遠說:“這次的女方很特別。”

“你聽說了,可是你還沒見過對不對?我可是近距離看過本尊喔!”還遠距離看過他們出雙人對好幾次呢!

“這有什麼好神氣的?”程盈千問。她以為她對楊魄有意,不解她怎麼能如此輕鬆地談論楊魄的情事?

“因為真的是超美的啊!我想我不管重新投胎幾次,都逢不到她的十分之一美、十分之一有氣質吧!”她努力想炒熱氣氛,用極誇張的表情說話。

“我指的不是這個,而是他們好像以前就曾在一起過。”車文遠說。喬時宜微微一怔,然後頻頻點頭:“啊,我想起來了!我在楊魄家看過一本相簿,裏頭全是那個女生的照片。”

“可見楊魄對那個人是認真的。”

“對啊,對啊。”

程盈千不答腔,冷冷看着喬時宜臉上的笑能維持多久。

車文遠的手機又響,“抱歉。”他再次離席。

程盈千抽了張五百元紙鈔給喬時宜,“我先走了。”不知道車文遠為何而來,在她們面前頻頻接女朋友電話很快樂嗎?

“等等,我有零錢找你。”她看看賬單,找程盈千錢。

程盈千收下找回的錢,捏着喬時宜的下巴:“你啊,別管別人閑事,好好想想自己該怎麼辦吧。”

“文遠送的這個……”

她連多瞄一眼車文遠送的東西也不肯。“你要的話,就帶回去吧。”

程盈千走後不久,車文遠回來,喬時宜趴在桌上,看小小水晶球里的世界。

“千千先走了?”見喬時宜在發獃,他喚:“時宜?”

喬時宜透過水晶球看他。“文遠,我們以後會變成怎麼樣?”

車文遠略微垂睫,他沒想過這個問題。接着,他聽見喬時宜又悠悠地說:

“不過,本來就不可能永遠像以前那樣了……”

***·

自從楊魄和那位謎樣美女在一起,喬時宜不曾和他在住家附近偶遇。

自然也不曾和他說過話。

見不到他的面,或者該說被他遺忘,她心底有分異樣感覺。但不是痛苦,只覺胸口悶悶的,生理、心理機能的運行變得遲緩,經常發獃,腦子一片空白;不像以前,感情事一不順利,她便不斷胡思亂想,覺得天塌下來,人生再無希望。

程盈千不解她怎能笑談楊魄的情事,她想,或許她並沒有喜歡上楊魄。

對於喜歡的人,她渴求擁有相同的回報。

但她對楊魄無所奢求,可能是因為打一開始,她就知道他不可能是那個願意承諾她一輩子、給她所有一切的人。

然而,當她為其它事煩惱、心情低落時,她竟好想見他!

她曾在他家樓下徘徊兩小時,等不到他回來。

就算等到他,他人在車上,身旁坐着那位美麗女子,帶笑將車彎進大樓地下停早場,完全沒有注意到她的存在。

為什麼悒鬱不安時,她想到的人是他呢?

她好幾次如此問自己,她不知道,但大概……大概因為聽到他幾句冷言冷語后,她可以很快重新振做起來吧。

有一回,她在恍惚間撥了電話到他家,他雖然很快拿起電話,卻讓她聽到那名女子黏着他,向他撒嬌的聲音。

她在聽見他低沉一笑時,掛了電話。

頭一次,她摸不清自己的感覺。

她開始不喜歡待在家裏,漫無目的的在鬧區遊走。成雙成對的情侶對凡事不順的失意人是項諷刺,但她習慣孤獨一人了,或者該說是——

不得不習慣啊!

累了,就一屁股坐在百貨公司騎樓下的休息椅上,直到想再動為止。坐着坐着,來來往往的新潮男女在眼前像一陣陣浮光掠影,使人忘記自己存在;悲觀一點,更像是……

“喬時宜,你這沒良心的狗東西!”

當她覺得彷彿遭世界遺棄,突然有人一把將她拉回現實之中。“哎呀,我開玩笑的,哈哈!”

她轉過頭,來到她身旁的是薛大偉,那個說話男聲女調,喜歡在自己平凡的長相上化前衛粉妝的知名化妝師。

“什麼?”

薛大偉眨巴着塗著天空藍睫毛膏的雙眼,喬時宜看他一眼后便轉開頭,毫無驚訝、興奮之情,教人有些氣餒。

“你在這想什麼啊?”

“沒有在想什麼。”

她答話答得很順,但兩眼獃滯。

薛大偉湊近看她。“你看來很憂鬱。”

她側頭。“其實也不是太憂鬱。”

“你……”薛大偉被她要死不活的樣子給惹毛,“你這討厭鬼!給我醒過來!”他用力打她的頭!

“唔……”喬時宜撫着後腦勺。“痛……”

“看你還敢不敢不理我!”

“我哪有不理你?痛死了……”怕又挨打,她不敢露出太埋怨的目光。“哎喲……”薛大偉托起她的下巴,仔細瞧她,“嘖嘖嘖!”不斷咋舌。

“喂!”他看就看,別把臉愈貼愈近嘛!氣息都呼在她臉上,一旁路過的人都用斜眼瞧他們了。

“我的老天爺、我的聖母瑪莉亞啊!”薛大偉猛拍自己的手,像剛摸了髒東西。“你的皮膚糟透了!何止乾涸,根本老化得嚴重!噢,我的天!”

他撫着額側,直視前方,對她已是不忍卒睹。

“你近來過的是什麼悲慘日子?”

喬時宜撫着雙頰,她只是今天早上忘了抹保養品,看起來有那麼慘嗎?

“啊,”薛大偉以蓮花指輕輕捂嘴,手指微微顫抖:“今天星期五,現在又是上班時間,你人卻在這,難不成……”

喬時宜點頭,直率地說:“我上禮拜被炒魷魚了。”

“可憐。”他的眉毛立刻變成八字,圈住她手臂,頭枕着她的肩。“節哀順變。”

“還好啦。”她沒什麼表情地說:“沒有想像中的糟。”

“你這樣還不算……糟?”他輕咬一下指頭,擔憂地看她。

她也看他,本想問他怎麼在這,看到他身旁大包小包百貨公司的購物袋,便了解了。

“對了,我問你,”他又用力圈抱住她手臂。“為什麼從那次之後,你不曾再和楊魄來看過我呢?”

“我是很想再見你啦,只是……”若直言楊魄不想見他,她會不會被打?

薛大偉噘下嘴,“我再問你,”他點她鼻尖一下。“你為什麼沒和楊魄在一起?”

“嗄?”

“嗄什麼?楊魄那冷冰冰的死相鬼竟會為你求我,我以為他喜歡你!”

“大偉,”她將手從他雙臂之中抽出,豪爽地攬他的肩,另一手指着天空:“我看得到天上的星星嗎?啊,現在是白天喔。”

“討厭,你耍寶啊!哈哈。”

他笑得花枝亂顫,喬時宜卻一本正經。

“你知道,星星是摘不到的,硬是自不量力去摘,只會跌得粉身碎骨。”薛大偉斂起笑,想她的話。

“你是說,楊魄對你而言是星星,遙不可及?”

“沒錯,我根本不能和他相提並論。”她澀然一笑。

“什麼嘛!虧我那麼看好你……”怕一直看着她故做堅強的表情他會哭,他不敢直視她。“那……那楊魄和那妖婦又算什麼?門當戶對嗎?怎麼可能嘛!”

“妖婦?”好惡毒的稱呼。

“你不知道嗎?現在和楊魄走得很近的女人——左殲雅。”

“我知道,他和一名很有氣質的美女在一起了。”聽到姓名是第一次。為什麼薛大偉叫那名女子妖婦,講到她的名字更是咬牙切齒?

“拜託!你眼睛是瞎了還是脫窗?她哪裏美啊?沒錯,十年前她美得自然、美得讓其他女人甘拜下風;但她不知滿足,把自己搞得全身都是假的,割眼皮、墊鼻子、削下巴、隆乳、腿部抽脂,她全做過,就連氣質都是裝的。妖婦一個,俗氣!”他逕自說得義憤填膺,還遷怒喬時宜:“你也是,沒眼光,俗氣!”

女子本人和她看過的照片相差不多,而且愛美是天性,動過美容手術無可厚非。何況美容手術和他的化妝魔法效果相等,卻能持續永久啊。

“你幹嘛開口閉口叫人家妖婦?”

“你!”

薛大偉叉腰,受不了她的無知,既而想到,她是真的一無所知。

“魄和左殲雅,還有我,是在外國留學時認識的,當時看他們郎有情、妹有意,卻死不肯說,我還幫忙推一把,把他們兩人湊在一塊兒呢!在外國當然曾經發生不少事,但兩人終究還是歡歡喜喜地手牽手一起回來。

“誰知道,回來當起模特兒的左殲雅,愛慕虛榮的個性變本加厲,沒多久,她快樂地周旋在許多有錢人之中。本來,她還小心翼翼瞞着魄,後來看魄的創作工作四處碰壁,她便狠心拋棄他,嫁了!嫁給追求者中資產額最多的那一個。”

他說得口乾舌燥,無奈地嘆嘆氣。

“她……”薛大偉所說的,讓喬時宜難以置信。“她是有夫之婦?”那楊魄和那名女子的戀情在世人眼裏不就是……

“可不是嗎?”話匣子一開,過往景象不斷湧現腦海。“想當初,魄還是窮留學生的時候,對她多好啊!一放假就帶她四處遊山玩水,知道她喜歡收集音樂盒,每到一個地方,他就買一個送她。可惜,後來人家喜歡的是瑪瑙鑽戒,偏偏那個時候他又無能為力。”

音樂盒……原來,那些音樂盒是他以前為左殲雅收集的……

左殲雅的照片、音樂盒,他一直保留着……他愛着左殲雅,即使左殲雅背叛他、離他而去,他還是愛她……

“聽說她手術做得好、保養得更好,現在還是一副清純的模樣。但去他媽的,那全是騙人的東西,我不信楊魄完全不知道!”每每想到這,他就心痛地想捶胸。

“楊魄很愛很愛她……”她的口氣很無力。這點她早就知道,為什麼現在才受到打擊?“所以即使明知她已嫁做人婦,他還是要和她在一起。”

“就是這樣才糟啊!現在經濟不景氣,我前些日子才看到她老公的工廠發不出薪水被人丟雞蛋抗議的新聞;你想想,誰知她過了這麼多年,回頭找好不容易努力有成的名做曲家死相鬼楊魄,貪圖的是楊魄什麼?!”

“楊魄……那我們該怎麼做,才能幫他?”

她不能眼睜睜地看着楊魄再被欺騙一回啊!

“你想幫他了?”他戳她額頭。“小姐,如果有一天星星自願殞落,輪得到你這個摘都摘不到星星的人管閑事嗎?”

都說楊魄那笨蛋自願受騙,她還不懂。

“或許……或許是你想太多了。人家……那個左殲雅,是真的愛楊魄,才回頭的。”她希望是這樣,真的希望。

“你真是……”真是冥頑不靈,點不透,沒救!“哎呀,我不管啦,什麼星、殞石的!”他左手拿起血拚成果,右手拉起喬時宜:

“走,我帶你去找你的太陽!”

***

程盈千以手托腮,不時偷偷打量面前兩名男子——楊魄和車文遠。

當她準時赴約,見到車文遠一個人時,她還以為是喬時宜設計她。但車文遠告訴她,除了她們兩位,他也約了楊魄。證明了是她誤會喬時宜。喬時宜只是沒有告訴她,在這碰面是車文遠發起的。

她回一句:“楊魄也來?”這才決定留下。她想看看喬時宜和楊魄碰面的形。

車文遠幾次試着和程盈千閑聊,但她總是淡淡應了一聲:“嗯。”或“是嗎?”令話題無法延續,後來更乾脆不理會他。

於是兩人相對無語近半小時,終於有第三個人出現。

楊魄進餐廳時,臉上莫名帶着淺笑;但看到喬時宜的位置是空的,他笑容一僵,眼中閃過不解。

坐下后,又直覺氣氛不對勁,所以他除了向服務員點了一杯咖啡,也不發一語。

難得遲到的喬時宜,讓眾人察覺她的重要,好似她不出現,他們便不說話……

沒有話說。

程盈千不懂,車文遠幹嘛提議聚會?而看來和他們並不搭軋的楊魄,為何前來赴會?

她率先感到不耐,拿出手機,想找喬時宜問她究竟來不來時,喬時宜倒先打電話給她。

握着做響的行動電話,她看車文遠一眼,懶得像他怕人偷聽似的往餐廳外跑,她當場按下接聽鍵,劈頭便說:

“你太慢了!”

兩名男子立即曉得來電者是喬時宜,目光皆聚集在講電話的程盈千身上。

程盈千轉過身,側背對着二人。電話另一頭的喬時宜頻頻道歉,希望她別生氣。

“你不來了?”不會吧,最需要她的時候,她卻打算缺席!程盈千看楊魄一眼:“喂,你知不知道……”

喬時宜一再道歉,也托她跟車文遠說聲對不起,沒有想到程盈千想告訴她的是,在場不止他們二人。

“好吧,再聯絡。”程盈千掛了電話。

讓喬時宜和楊魄見了面,又能怎麼樣呢?證實他們彼此有意?程盈千搖搖頭。楊魄已有固定女友,而喬時宜也……

她同面前二人說:“她不來了。”既然上天如此安排,那麼或許今日的錯過對他們而言是比較好的。

“為什麼?”問話的是車文遠。

她聳肩,“她沒有說得很清楚,只說臨時有事。”她看着楊魄,他沒有太特別的表情,但看得出他在聽他們說話。

記得第一次碰面,她和車文遠聊得熱絡時,楊魄心不在焉,和他們格格不入的樣子;很難想像在那次之後,他還會現身他們的聚會。

“她上次說他們公司盛傳即將進行裁員,她沒做錯什麼,卻很可能丟工作,不知有沒有事……”車文遠向楊魄說喬時宜的近況。

“她被裁掉了。”程盈千告知後續消息,表情卻像在說這不是什麼新聞了。

車文遠十分驚訝。“不會吧?”

楊魄微微蹙攏眉宇,看着程盈千,等她說明詳細情形。

程盈千說:“不是因為裁員,而是他們那個火爆上司,不知哪根神經不對,又朝着她吼,叫她隔天不用去上班了。”

楊魄見過喬時宜低聲下氣同上司道歉的樣子,她只要那麼做,她上司不會真的要她走才對。

“正常情況,她應該會跟那個經理求情,但她這次卻什麼也沒說,真的從隔天開始不去上班。她說她唯一後悔的是,沒事先寫一封厚厚的辭職信,當面丟向那個經理,告訴他她早就不想幹了。”

“她這麼做是能出一口氣,但維持生活的收入突然沒了,她怎麼辦?她現在還好吧?”

車文遠問得沒錯,也表示他關心喬時宜;但程盈千的心裏卻感覺很差,喬時宜丟工做已是半個月前的事,他如果真的夠朋友,不會到現在才知道,還一副聽八卦聽得津津有味的樣子。

“對於丟了的工做,她很快釋懷地笑着說就是因為什麼都沒做,才會守不住飯碗。她本來想靠這幾年工做存的一點錢休息一陣子,放自己一個長假,沒想到厄運從從一個接着一個來。”

程盈千開始細數喬時宜近日的悲慘遭遇——

“她到郵局領完錢后不久錢包被扒;隱形眼鏡掉了一片,到眼鏡行重配,受不了店員的鼓吹,她改配號稱雖然貴了一點但至少能戴上五年,又對眼睛比較好的硬式隱形眼鏡,結果她根本戴不習慣;然後,換她住的地方出問題了。”

程盈千搖搖頭,人運氣一背,乖乖坐在家裏也會出事。

“不知道是哪條電線短路,洗手間的燈泡壞了,換新的之後又馬上燒掉,後來連客廳的日光燈也一樣。我們兩個一邊怕被電,一邊笨手笨腳地換燈泡,更擔心其它電器也出問題;最後沒辦法,只好花錢請水電工來,花錢消災。”

“你們可以找我幫忙啊。”車文遠說。

“我們打過電話給你,是你女友接的。”她剋制自己,別挖苦他——他的女朋友會幫他過濾不必要的電話啊。只是,每發生一件事,她就對他愈失望。“抱歉,她沒告訴我。”

“連水電師傅都說問題不小,你來不來都無所謂吧。”想想,他只是專心愛他想愛的人,並沒錯啊。“而且她已經否極泰來了,交了個新男朋友,剛剛電話里的聲音,聽起來心情好像滿好的。”

“她有男朋友了?”

為這件事感到意外的人是楊魄。程盈千覺得刻意說得誇張點是對的,事實上喬時宜沒有立刻答應,她和對方說定,兩人從

朋友做起。

“對啊,好像是經由某個化妝師介紹,一個大她幾歲、人不錯、手上擁有幾家店的男生。對了,楊先生和時宜就住在隔壁,最近都沒碰到面?”她明知故問。

“沒……”楊魄想掩飾浮現出的某些情緒,突然瞄見手上的表,記起另與人有約。“抱歉,我有事,必須先走。”離席前他對車文遠說:“下回要碰面再找我,我有時間就會過來。”

如果他是趕赴女友的約會,那麼程盈千着實不懂他在想什麼。他第一次跟車文遠來,是賣車文遠面子;之後,他和喬時宜的相熟,才是他願意融入他們這個圈子的主要原因吧。然而,他對喬時宜的感覺,真的只停留在朋友階段嗎?

唉,她警告喬時宜別多管閑事,自己卻也在幫她瞎操心。這種事,旁人想再多,都是沒用。

她拿起皮包。“我也要走了。”

“你也有事?”車文遠看錶,他本打算和她再多坐一會兒。

她也看錶,說:“現在趕回家看連續劇還來得及。”

“你沒有看連續劇的習慣啊。”

站起身的她俯視他:“習慣是可以改的。”

他看着她,她似乎回復為先前和善的程盈千了,可不知怎地,他更覺不對勁……

“輸給連續劇的感覺,讓人滿不是滋味的。”

那她輸給他小女友的感覺,怎麼說?

“我走了,拜。”

微笑告別,步出咖啡館,徹底將他拋在身後。

幾年的默默愛戀,也真的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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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生不對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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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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