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第四章

冷光終於洗凈了一身的污穢。

走出浴室,她坐在屋子裏唯一的一張桌子--化妝枱前準備吃面。

「哇!面都爛成這樣了。」冷光一將麵條撈起,麵條馬上就被筷子夾斷成數節。「這都可以去喂沒長牙的小寶寶了。」

碗裏還冒着熱騰騰的煙,冷光猶豫着要不要打開冷氣,讓自己稍稍奢侈一下。

雖然才剛洗好澡,可是她馬上又熱得直想大叫。

冷光擦着額上斗大的汗珠,「什麼鬼天氣啊?」

一下子冷得讓人穿大棉襖,一下子又熱得讓人想要脫光了上衣赤膊,都還不到五月天呢!就氣候轉換得令人吃不消。

她擦掉了臉上的汗水,卻擦不幹那油光。「算了,還是開冷氣吧!不然今晚還沒被鬼嚇暈,我就先被熱昏頭了。」

打開了冷氣,約莫兩分鐘,整個屋內頓時涼快了起來。

「嗯,好吃。」精神好了許多,也就不那麼在意那碗幾乎快要看不出條狀的陽春麵了。

冷光去年從高中畢業,大學又沒有考上后,便放棄了再補習的念頭,還是賺點錢貼補家用較來得實際些。

念的是普通高中,沒學得任何一技之長,幸好一向生性樂觀的她,覺得當個店員也不錯。雖然上班有九個鐘頭的時間,但至少有兩萬五的薪水好領,不比一般的上班族差;也好在老闆跟房東很熟,讓她每個月只繳五千塊錢的房租,水電另計。

而且,租書店的工作既單純又輕鬆,還能夠交到一些朋友,一想到這裏,她心滿意足的笑了。

吃着吃着,她想起了湛湜。

她生平第一次遇見這麼冷的人。

冷光停下了舉筷的動作,微微望着鏡前發楞。

呆望着鏡子,好似裏頭出現的是他而不是她自己的臉。

「雯琦的男朋友看起來就不會這個樣子啊!為什麼他就差那麼多?!同樣都是兄弟,可是他給人的感覺,怎麼就是一副冷冰冰又脾氣不太好的樣子?但是他的弟弟就不會。」她一手撐着圓潤的下巴。「還是這個人有什麼苦衷?是因為自己是哥哥的關係嗎?可是,我也是有當我小妹的三姊啊!那麼就不會像那個男人一樣,總是莫名其妙的繃著一張臭臉,連請他幫個忙都動也不動,好像故意裝作沒聽見似的。」

說到這裏,她又有氣了。「哼!天底下哪裏有人像他這樣,真的是可以用『不近人情』這四個字來形容他最貼切了。」

像他這種擺明着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態度的人,她是最為不屑的了,因為在她身邊的朋友沒有一個是像他。

誰教她愛管閑事呢!她對着鏡子轉動着眼珠,一雙雖小但卻慧黠的明眸,不知在打着什麼主意。

突然揚起賊賊的笑容,冷光在心中做好盤算,她不自覺的發出微笑。「嘿嘿!你這個跟蛇有得比冷血的男人,我冷光發誓,一定要把你送到熱死你、燙死你的沙漠赤道去。哈!我連一匹駱駝都不會送給你,到時候就看你還會不會這麼的沒有禮貌?!」

化妝枱前傳出了呵呵呵的笑聲,鏡子上反射出的,是一張笑成了雙下巴的圓臉。只要當冷光露出這種有些痴獃的表情時,就是她又想再發揮她磨人、纏人、粘人的特異功能了。

*****

湛湜一回到家馬上就躲進自己的房間裏,平常的他就是這樣子,一點都不足為奇。但奇的是關上房門后,他卻拉開抽屜,抓起一面小鏡子猛照着自己,而這一照便是兩個鐘頭過去,就連他母親來敲門叫他吃飯他也不理。

「咿……」湛湜一聲怪調。他竟咧着一張嘴?!

鏡子裏出現一張露出整排牙齒的特寫,他竟然聽進去冷光的建議,他笑了?嚇!他居然真的在笑?

啪的一聲,他迅速的將折迭鏡闔起一丟。

湛湜突然握拳重重的敲往桌面,「我中邪啦?真的聽從那個胖妞的話,拿着鏡子照,還笑得張這麼大又這麼難看的嘴?」或許連他自己也都覺得愚蠢吧!他有些懊惱的搖頭。「我幹嘛要笑?反正多年來我就是這一張臉,不笑又不會怎麼樣,我管他別人要怎麼想!」

湛湜無處發泄,又是一拳落在桌面。

「我幹嘛要這麼聽話?我幹嘛一回家就對着鏡子練習笑?對別人冷冰冰的又怎麼樣?反正我就是喜歡對別人兇巴巴,你又拿我如何?」

總是如此無禮的湛湜,竟將矛頭指向冷光,一個人躲在房裏竟罵起她來。

「小胖妞,你還真多事!」

湛湜罵著罵著,眼睛卻有意無意的瞟向桌子的一邊,那個角落正躺着方才被他丟棄的小鏡子。

他斜眼看了它幾秒,手指頭則在桌上胡亂敲打着不規則的節拍。

敲打了數下,原本又要彈下的中指卻僵在半空中。

之後,五根手指頭平趴在桌上,他的眼睛還在往鏡子的所在地瞄。

過了一會兒,湛湜又往門邊看去,見門外好像沒有任何的動靜,他趴在桌上的手指,像在做賊的小偷一樣,先是弓起了食指,再彎曲着中指,慢慢舉起了無名指,最後,連小拇指跟大拇指都一起「上」了。

他不知在猶豫什麼,五根指頭都用指腹頂着桌面,卻不讓它們自由伸展活動。

他的眼睛瞟呀瞟的,一會兒溜向房門,一會兒轉向鏡子,但偏就是不讓他的手離開他的面前。

湛湜突然像在嘔氣似的,快速的奪回靜靜躺着不動的鏡子,一副「你又能耐我何」的表情。這間房子裏就只有他自己一個人,其實他做着這種表情根本就是多餘,他做給誰看哪?!

他的右嘴往上翹,頭一直胡亂的點,眼底卻寫着「氣炸了」這三個字,握在手中的鏡子快要被他捏碎了他還不肯放手。

他到底在做什麼?

「哼!看就看,我就不相信我這張從來就不笑的臉會有多麼難看?」究竟氣什麼他也搞不清楚,只是單純的想要生氣。

才一打開鏡子照不到一秒鐘,湛湜就呆住了。

兩道濃得幾乎要粘到眼皮的眉毛,雜亂無章又擰得一高一低,幸好他的眼睛還不算小,不至於被眉毛遮到他炯黑有神的雙瞳。鼻樑……還可以,不是很挺,但也不塌。鼻頭呢,比市場賣的蓮霧還小了些,而鼻孔呢,好險,不是兩個大得可以朝天接着雨水的黑黑大圓洞。嘴巴,直徑剛好超過了鼻頭兩側,各約莫半公分,應該還算標準吧!只是他再看……好像就是少那麼一點。

他的眉頭又被擰成高低不均,只是互相換了角度。

生平第一次這樣對着鏡子照,還照得這麼的細心,平日他刮鬍子的時候,他也從來沒有像現在這麼仔細看過。

他從牙縫倒吸了口氣,蹙着眉頭,一直想不透自己的臉究竟是欠缺了什麼東西,讓他好生苦惱。

「我現在才看清楚了我的臉,二十多年了,我從來都不知道我的臉竟然是長得這模樣!」他睇着鏡子,眉頭一直深鎖不展,「真有這麼難看嗎?就只因為不笑?!」

湛湜又再瞄了眼房門,深怕這個時候突然闖進來一個不識相的人。

「是不是該笑一笑會比較好看哪?」他斜着頭瞅着鏡中的自己,突地衝著鏡子大笑起來,只是他笑的模樣還真有夠難看,連他自己也都懷疑的自問:「笑成這副鬼樣子真的會好看嗎?」

湛湜趕緊拿了樣東西放在後頭讓鏡子靠着,他挪動了屁股坐正了身,再次努力的照着鏡子,而且還一臉非常認真的表情。

「咿--」他只是扯着嘴角,卻皮笑肉不笑的。「唉……還是很難看啊!」

咽下口水,他心有不甘。

「不行,我非得要笑得很漂亮、很迷人,我非要教那個胖妞對我刮目相看。」這下他的身體坐得更直了。

湛湜很用功的對着鏡子練習微笑,只是不管他如何「開心的笑」,他臉上還是只有擠滿了線條的皺紋出現而已。

孤僻又好勝的他,哪肯就此作罷,今晚的第一門功課,就是要練到怎麼笑得漂亮他才要停止。

他左歪着頭咧嘴,又右歪着頭張嘴,然後又向前伸直脖子,咿呀咿的露出牙齒在笑。可是不管他再怎麼努力,他真的笑得很難看呀!

湛湜深深感到挫折,粗魯不雅的話又再罵出了口,「拷!微笑不行?那我練習大笑總成了吧!」

瞬間,屋內傳來了響徹雲霄的狂笑聲。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哇哈--」一直不換氣又不停歇的笑聲貫徹屋頂。「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都快沒氣了,只因為他一直沒有呼吸。

「拷!還是一樣難看啊!」他衝著鏡子又罵出髒話。「不行、不行,我一定要笑得讓那個死胖妞誇獎我才可以。」他還真是不氣餒,想再繼續練習。

當他又要張開口的時候,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奇了?我為什麼要那麼在意她的話?我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聽話了?」

他惱得直抓頭髮,旁分的線條被他扯得像被雷電打到的一樣,亂七八糟。

「不管了,我這次不論如何就是不要讓她來取笑我。」他下定決心似的,直對着鏡子開口大笑特笑,「哈--哈哈--」

「哥,你幹什麼?」湛湜的小弟一進門就看見造幕怪異的景象,他驚訝的站在門口走不動了,對着哥哥叫着。

「哇--你幹什麼進門都不會先敲門?」湛湜被他的呼喚嚇得破了膽。他鏡子一丟,差點連人帶椅的滾到地上。

小弟無辜的說:「我敲啦!是你笑得這麼大聲聽不見的,你還怪我?」隨即他饒富興味的問道:「哥,你今天做什麼虧心事啦?不然你怎麼會笑?」

湛湜惱羞成怒的扶起椅子怒斥:「我笑一定要做虧心事才能笑嗎?我想要練習笑不行嗎?你莫名其妙!」

小弟不以為忤的踱了進來,還是好奇的直瞅着他問:「笑,是沒有人規定一定要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才能夠笑啦!只是……我個人覺得有點,不是有點、而是非常……很不可思議耶!你怎麼會突然想要笑啦?而且還一個人偷偷的躲在房間裏頭笑,還要用『練習』的笑?」他不由分明的摸摸湛湜的額頭,「咦?沒有發燒啊!」

「滾開!」湛湜沒有設防的被人一眼撞見他的糗態,羞得令他想要躲起來不再見人。「進來找我做什麼?」

「媽要我進來叫你出去吃飯。」

「好啦、好啦!我待會兒自己會去飯廳吃啦!」湛湜不耐的推他出去,火他打擾了他的好事。

小弟的雙腳頻頻在地面踩煞車,但身體仍被湛湜直推出門,他只好轉動着脖子回頭,嘴裏慌忙的喊道:「噯!噯……哥……你還沒有告訴我,你今天幹什麼在練習笑啊?」

湛湜靈光一現,馬上由推反抓,他扳正了小弟的身體,緊抓住他的雙肩急忙的問:「喂!你會不會覺得我的臉長得很難看?」

小弟真的很認真的端詳起大哥的臉龐,沉思一會兒才道:「嗯……這個嘛!如果說這張臉長得難看嘛……」

「喂!你到底說不說啊?」湛湜沒耐心的推他,「問你我這張臉長得難不難看,你卻婆婆媽媽的說了一堆不痛不癢的廢話,你到底說不說?」

小弟暗忖,認識這個傢伙也不是一天兩天的時間了,他們共同生活了二十一個年頭,聰明的話,最好是別惹這個傢伙生氣。

他偷看着他的眼神,打量着他的表情,謹慎小心的說:「哥,其實……其實你的五官倒長得挺帥的,只是……只是你如果……如果你還……」

「還怎麼樣?」這回湛湜很有耐心的聽完他的「有所保留」,他沉聲問着:「最好把話給說完了再走,否則你今晚別想睡覺。」

小弟一聽,連忙縮了脖子吞口口水。是啊!連他爸媽都「搞不定」這個陰陽怪氣的兒子,何況道行不怎麼高明的他,又怎麼會斗得過這個大哥呢?

他努力的揣摩用詞,「這個……噯!哥,給你一個建議喔,只要你再多多努力的練習笑,我保證你這一張臉不再難看。」

說完,小弟掙脫了湛湜,拔腿就跑,臨走時還不忘用力的甩上了房門,好將這個怪物給「鎖」在裏頭,不讓他跑出來嚇人。

「連他也這麼說?」湛湜愣楞的對着門板喃喃自語,「真的?我真的只要再多多努力的練習笑,臉就不會難看了?!」

*****

翌日

「咦?奇怪了?哥今天又是怎麼啦?這麼好心?」小弟望着湛湜匆匆忙忙離去的背影,自言自語的道。「怎麼今天中午他突然跑回家,第一件事就是要幫我去還漫畫?」

一到中午,湛湜午飯也不吃,就騎着機車直衝回家。進到家門,他忙扯開喉嚨哇啦大叫,說要幫他小弟去租書店還漫畫。

上次的「委託」,還是他小弟用一片最新的遊戲光碟換來的,不然他怎會這麼好心。

一拿到漫畫,湛湜立刻衝出門,發動機車上路。

機車的油門都被他加到底了,他還在嫌慢,「拷!爛機車,平常要你慢的時候偏偏就沖得這麼快;現在我要你騎快一點的時候,你就要死不活的在半路給我直喘氣?」他整個人往前傾,還猛推着機車扶把,似乎這樣就能夠幫助他的車子跑快一點。

他急得滿頭大汗,急得就連漫畫書好像也都知道他在急什麼一樣,一本本的迎風亂亂翻。

快到目的地了,湛湜想要煞車停住,卻因為騎得太快,導致煞車時直接撞上租書店的玻璃牆,幸好那片玻璃很「勇」,沒有被他這個冒失鬼撞裂。

可是,正在店內的櫃枱里吃着便當的冷光可沒這麼幸運了。她嚇得將筷子、便當一丟,便當內的飯粒灑了滿桌,一隻雞腿差點飛出了飯盒外。

今天中午她的表現也同樣突出,該反應快的時候她沒什麼反應,不該這麼快有反射動作的時候,她偏偏這麼的靈敏。

「砰」的一聲,湛湜粗魯的用手肘撞開了租書店的玻璃門。

他走到櫃枱前,又是一聲巨響傳來,一堆沒有裝袋的漫畫堆積在她面前。

「還書。」湛湜說得簡單扼要,其實是因為他急得還喘不過氣來。

「喔!」冷光也只簡單的回他一句,因為她被這突如其來的景象嚇到了,攤在她眼前的是座歪七扭八的「漫畫山」。

「喔什麼?還不快清點看看有沒有少?」湛湜還是一樣的粗魯,惡劣的態度依然沒變。

「喔!」這回冷光的反應又「正常」到了原點,魂都還回不來,她怎麼會有什麼舉動。

店內的冷氣好像降溫不了湛湜體內的熱氣,他幾乎噴出口水的扯着喉嚨罵道:「喔還不快動?捨不得那隻還沒吃掉的雞腿啊?」

「雞腿?你來這裏是想跟我要雞腿?」冷光的頭腦亂了,真的很容易就被簡簡單單的一件事情搞亂。她呆楞的望望雞腿,又看看漫畫,他到底是要她先做哪一樣事情?「那……你這些書……還要嗎?」

啪的一聲響起,她的面前頓時又多出了五根修長的手指頭,不知道這桌子可有留下他的「指紋」哪?

「我要這些書做什麼?我要的是妳。」身子一蹲,湛湜吼得面紅耳赤。

幸虧店裏沒有其他客人,不然他突然冒出的這句「我要的是你」,可是會讓旁人聽得嚇壞的。

「我?」這口她終於抬頭看着湛湜。

「對、對、對,你給我出來。」

「出來?」她的口氣不是懷疑,而是不解。

「對!我叫你出來,從你的椅子上走出來。」

「出來?」這次真的教她懷疑了。

湛湜失去耐心的直接用手把她從旁邊抓出來,大吼:「聽不懂嗎?叫你走出來,你是聽不懂走的意思是什麼嗎?還要我親自動手!」

面對高大的湛湜,又矮又胖的冷光,連穿上有着鞋跟的涼鞋,高度都還不及他的肩膀。

她獃獃的望着他,根本就不曉得連在櫃枱里吃個便當也有事!

「咿.....」一點都沒有預先告知,湛湜就對着冷光微笑。如果光只是張着一排門牙的嘴就叫做微笑的話。

冷光傻傻的瞪着那上下兩排的門牙發獃。

「咿.....」他還在「微笑」。

冷光丈二金剛摸不着頭緒,依舊瞪着他的牙齒。

「喂!你難道都不會開口稱讚我一下嗎?」湛湜生氣了。

驚愕的冷光睜大她那雙小眼睛,「稱讚?要稱讚什麼?」

「我剛才不是一直對着你笑嗎?」

「嗄?」冷光滿臉驚訝之情,「笑?你剛才那個就叫.....笑?」

「不是笑那是什麼?」湛湜被她說得些下不了台。「沒聽見我笑得連聲音都咿得這麼大聲嗎?」

「嗄?那種聲音就是你的笑聲?」冷光恍然大悟。

不在乎她的調侃,湛湜依然厚着臉皮問道:「好看嗎?」

「什麼?」冷光又被問得傻頭傻惱了。

一張還算平靜的俊臉,就快要被冷光殺風景的反應激出憤怒的火花。但這次他卻很有風度的不與她爭論,有耐性的一字一句慢慢說出:「我在問你,我笑得好看嗎?」

這次冷光直接抓頭了。

可是她的舉動惹惱了湛湜。

「喂!胖妞,我問你話呀!你不回答還一直抓着頭髮做什麼?」他猛地拉下她的手,「說呀!我好不好看?」

「嗄?好不好看哦……」冷光苦着一張臉好生為難,從來沒有人問過她這種問題啊!在她的標準里,只要是人,當然全都是算漂亮、好看的呀!

「對!好不好看?」湛湜今天非要逼出她對他努力了一個晚上的評語。

「我聽了你的話,昨天我很認真的笑了一個晚上,所以你現在一定要給我一個答案,否則我絕對不放手。」

話說完了,湛湜還一直抓着她的手不肯放。

她仰頭奇怪的看着他問:「你幹嘛要笑一個晚上?你不累嗎?」她一定要告訴雯琦,要比兩光的話,她面前就站了一個,起碼她不會像他沒事還「努力」的笑了一晚。

「不累。」

「可是……你的嘴巴,總會酸吧!」她相信。

「不酸。」

「但是……你的臉皮,也總會僵硬吧!」這下她更不相信。

「不硬。」

「喔!你好奇怪喔!」他說什麼都沒有感覺?可是才將頭仰起了一會兒看着他說話,她的脖子都像要斷掉了一樣,他居然說不累、不酸、不硬?!這個人的身體裏面裝的是電纜線啊!

「不奇怪,因為我聽你的話,所以一點都不奇怪。」他的嘴角上揚,開口又問:「好看嗎?」

冷光吞吞吐吐的不敢說話,不曉得雯琦的男朋友會不會跟他哥哥一樣,有些神經神經的。

「是……好看啦!不過,你幹嘛要聽我的話?」她勇敢的開了口。

「因為是你說的,我如果笑起來的話,可能會比較好看一些。」

冷光此時才意會過來,她高興的點頭說:「是啊!我都忘了。沒錯,是我叫你要多笑一點,不然,你不笑的樣子看起來怪可怕又嚇人的。」

他笑了,這回他笑得很自然。「那現在我有沒有嚇到了你?」

「沒有。」冷光笑咪咪的搖頭。

湛湜笑得比剛才更加的自然了。「那現在……你有沒有一點點的喜歡……看我的笑臉?」

「喜歡。」冷光笑得好開心,因為她的祈禱靈驗了,她拯救了一個不會笑又不懂得笑的男人。

哇……他現在的笑容可真的迷死人了。

「那這樣,我有沒有比之前你所看到的……還要好看?」湛湜討好着問。

「有。」冷光笑得將頭用力的點着。

「哇哈哈……哈哈……」湛湜牽着她的手開懷大笑,「有就好,有就好,我還怕你不喜歡呢!哈哈--」

冷光的腦袋猛然變得靈光了,她停止了笑意,吶吶地問:「你為什麼要這麼在意我喜不喜歡你呀?」

笑聲嘎然停止,湛湜怔仲住了,一張嘴慢慢的合了上來。

他為什麼要這麼在意?是啊!他怎麼都一直沒有去想到這個問題?他幹嘛要在意?又為何要如此擔憂她對他的感覺?

他無故的笑了一個晚上,就只為了要挽回他在她心目中的印象而已?!幾時他又變得這麼「多事」了?

長這麼大,他第一次自找這種釘子碰。

「你怎麼了?」見他沒有反應,冷光又問:「你……到底怎麼啦?」

她的問題今他心裏充斥複雜的情緒。

「你……生氣了?」冷光小心翼翼地問着,「你……不要這麼在意我說的話嘛!呃……不是啦!我的意思是說,你不要太在意我剛才問你,為什麼要這樣在意我喜不喜歡你的話,我一點都不在意你笑不笑,或是長得難看,呃……該在意的應該是那個……那個……」她急了,「哎呀!反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跟你說啦!總之你可以不必這麼在意我啦!不過你也應該在意的啦!因為……因為……」她急得跺腳,連帶晃動着臉頰上兩團圓滾的肉丸。

瞧她急得像只小猴兒一樣,嘴裏又說著毫無邏輯組織的詞句,逗得湛湜笑了。

湛湜這回竟主動的安慰她說:「別說了,我知道你要講的是什麼,我不會在意,你也不要在意。」他的嘴微微上揚,聲音雖然一樣低沉,卻少了那份暴躁和不耐。

慘了,他在生氣?

冷光的頭都快炸開了,簡單的一件事情被她左一句不要在意,右一句不要在意,說得連自己都被這種像在繞口令似的語句,念得暈頭轉向。

他的手還沒有放開她,冷光主動的抓住他的另一手急道:「不是、不是,你聽我說完,我是想要告訴你,你根本……」

「根本如何?」他的眼底閃耀着一股詭異的光芒。

冷光攢着眉頭,很努力的盡量將措辭說得更完整些。「我是想要告訴你,千萬不要在意我說你不笑的時候好不好看。再來要告訴你,如果你要在意我說你笑的時候真的很好看,那你就要在意。」她拉長了脖子,一臉期待的詢問:「這樣,不知道我說的,你到底是聽得懂不懂啊?」

湛湜終於露出生平第一個由衷的燦爛微笑,「不是很懂。」見她的臉又快要垮下,他連忙又說:「但是以我的智慧……我應該聽懂你在講些什麼。」

「那太好了,連我都不知道我自己在講些什麼呢!居然有人聽得懂?我好意外哦!」她笑起來真的很可愛,尤其是她一臉圓滾滾的模樣。

此時,兩人的手仍緊緊握着。「為什麼意外?」

冷光笑得很坦然,直接答道:「因為你弟弟的女朋友雯琦啊!她老是叫我兩光,說我腦袋空空的不靈光。」

湛湜再次衝著她笑,「誰說你腦袋不靈光了?若不靈光的話,怎會聰明的曉得要指點我?」

「指點你?」冷光歪着頭,眼神透露着疑惑。

「是,曉得要指點我……笑一笑。」今天他來,就是特地表現他也是會笑的。「我有聽你的話。」

「好耶!你可終於不再一臉兇巴巴了。」冷光突然想到,「但是……你又為什麼要聽我的話呀?」

她的話又把他問傻了。

見他尷尬無措的樣子,冷光不待他開口,便又自作聰明的說:「我知道了,一定是土地公公顯靈了。」

「土地公公?」湛湜皺眉問道。

冷光點着她的小腦袋,「因為我去求衪幫忙呀!」

「求衪?」他的眉頭鎖得更深了。「幫誰?」

「幫你呀!」冷光擺出一副理所當然的表情,不管是非對錯,她老是自認為自己所做的事情永遠就是對的。

「我?」湛湜將手指向自己的鼻子,不過,這中間還牽着冷光的手。

冷光俏皮的將鼻頭一皺,嘟起嘴說:「因為你好凶,又不太愛理人,連幫個忙都小器,所以我才求他要對--」

「求衪要我對你好一點嗎?」他突然深情款款的接下她的話,眼底那抹奇異的光芒閃耀得無比明顯。

他看她的眼神嚇到了她。

「嘿嘿……」冷光縮起脖子,舌頭向外一吐。她囁嚅的答:「如果……如果可以的話啦!不然……我很怕你耶!」

不知怎麼地,她的話竟打動了他原本毫無感覺的心。

湛湜不再態度冰冷,不再有那種自掃門前雪的心態了。他竟也會多事了起來!

「是你讓我知道,原來笑也是一種可以使人快樂的東西。你讓我知道,原來助人,也並不是那麼令人厭惡或是覺得麻煩的事。」他突然冒出一段莫名其妙的話來。

聽完,冷光馬上興奮的又蹦又跳,「我真的好高興哦!你的轉變居然會有這麼大。」

湛湜柔聲問:「喜歡嗎?」他深情的眼依然沒有退縮,就像他突然執意為她改變的心,不再冷血冰冷。

冷光老實的回答:「喜歡。」

「喜歡什麼地方?」湛湜居然也會調皮的逗人了。帶有磁性的低沉聲音再度飄出,他問:「喜歡我哪裏?」

「嗄?」冷光的眼睛瞪得好大。

就在她楞得不知要做何打算的時候,湛湜卻舉起兩個人的手說:「我喜歡你的手,雖然手掌有點小,指頭有些點短,但是軟軟滑滑的,非常好摸。」

像要證明他的話一樣,湛湜當場就在她面前輕柔的愛撫着她。

「哎呀……」冷光羞窘的一甩手,情竇初開的小女生,哪堪他這般若有似無的挑逗?「你怎麼一下子就變得這麼主動又厚臉皮啦?」

湛湜仍厚着臉皮拉起她的手,溫柔的道:「都是妳。」

「怎麼又是我?」她不依的叫着,「又不是我求你要這麼做的。」

「但卻是你去求那位土地公爺爺幫的忙啊!」湛湜握着她的小手,更不願意放了。「所以說,怎麼不是你呢?」

冷光忸怩得不曉得該怎麼辦。

一股愉悅感打從湛湜的心底發出,漸漸的飛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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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可愛夜夜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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