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你捨不得她吧?”嬌細的女聲尖銳揚起。
紀天皓蹙起眉,望着面前花容氣得雪白、明眸燃着怒焰的女人,有些驚訝。
近來百合似乎變了,不再是他初識時那嬌柔羞怯的模樣,也不像她懷着揚揚時,那溫柔婉約的模樣。從前的她總是溫文淡雅,近來的她似乎愈來愈容易發怒,也學會了在言語中帶上譏嘲意味。
或者,她不是變了,而是這樣的她才是真正的她。
一思及此,紀天皓一凜心神,跟着深吸一口氣。
如果他真的對百合評估錯誤,如果她真的是那種外表溫文、心機卻深沉的女人,那麼,要想說服她放棄揚揚的監護權,絕非易事。
“告訴我,你是不是捨不得她!”見他久久不語,百合嗓音拉得更高一字一句,冷厲的猶如利刃,“那天晚上,你明明氣得要跟她離婚的,怎麼才過了兩個禮拜,就轉了心意了?”
他下頜一凜,“我跟不跟海薇離婚不關你的事,百合。我再重申一次,就算我跟她離婚,也不會娶你。”
百合急步向前,扯住紀天皓手臂,“但是天皓,我愛你呀!我愛你不比任何人少……”
“不,你不愛我,百合。”他冷眼睥睨作戲的她,“你愛的,只是紀夫人的位子。”
“你怎麼能這麼說?”她嗓音一變,神情滿是受傷,“你現在想擺脫我了,是不是?所以就故意作踐我對你的感情……”
“我作踐你的感情?”他擰起眉,嗓音清冷,“我不記得自己曾經說過愛你,百合……”
百合瞪向他,眼神驀地森冷,“我從認識你的第一天就明白了,你根本放不下你老婆!你表面上到處跟女人打情罵俏,一副風流浪蕩的模樣,可等她們想跟你更進一步時,你又一個轉身,把人推得遠遠地。你根本愛着你的老婆,卻死都不肯承認!”
她一席話說得紀天皓臉色忽青忽白。
“朱百合,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百合語氣憤恨,“我知道你不愛我,即使跟我上床后,還是巴不得快點擺脫我,可是……可是我後來懷了揚揚,我以為……以為你……”
“如果不是你懷了揚揚,我早就與你斷得一乾二淨了。”
他冷冷說道:“那一晚我去找你,本來是要提出分手的,是因為你懷孕了,我才沒提出來。”
“你……”百合聞言氣極了,胸前劇烈起伏,明眸狠狠瞪視他許久,好一會兒,她忽地神情一變,不再憤怒,不再受傷,反而極端鎮定。
她冷靜下來了,不再像之前那麼激動憤慨,可紀天皓卻明白,真正的麻煩現在才要開始——
“其實我也知道你那晚是準備來甩掉我的,天皓,你以為我真那麼傻嗎?”她幽幽開口。
他默默瞪她,等她繼續。
她卻沒有立刻開口,先在書房內的沙發落坐,接着打開玻璃茶几上的煙盒,取出其中一支。
“我抽煙你不介意吧?”她淡淡問他,也沒等他回應,就逕自燃起香煙。
他不語,移動步履在她對面的沙發坐下,湛眸冷冷瞪着她。
在他冷然的注視下,百合心一顫,卻強迫自己必須鎮定,她在煙灰缸敲了敲煙灰,“我非常明白那晚你是來甩掉我的——一個男人想甩掉一個女人時,臉上是什麼表情,我清楚得很。幸好我懷了你的小孩,讓我多了個談判籌碼。”她冷冷一笑,“而這……不但讓你體貼我十個月,還把我帶進紀家氣你老婆。”
“我真後悔帶你回紀家。”
百合揚眸,朝紀天皓拋了個媚眼,“我告訴你,我既然進來了,可沒那麼容易出去。”
“你想要多少錢?”
“我告訴過你,別指望用錢打發我。”
“我也告訴過你,想讓我娶你絕不可能。”
“是嗎?”百合輕挑秀眉,她捻熄煙,身子往後一躺,一派氣定神閑,“我就知道你愛殷海薇。”
他怒視她,“我愛她又怎樣?”
“不怎麼樣。只是我吞不這口氣。”凝望他的眸光一冷,“你們夫妻倆把我當作感情的催化劑,我的出現反而讓你們體會到自身對對方的感情——這算什麼?我豈不徹頭徹尾成了個笑話?”
“因為你心理不平衡,所以就百般陷害海薇,暗示她私下虐待揚揚,又偷了天宇的商業機密。而我,竟然信了你的話去責備海薇——”他一頓,神色驀地陰沉,“說!盜拷天宇機密文件的人,是不是你?”
她揚眉,彷彿有些訝異他會這樣問,“怎麼?你以為我有這種能耐嗎?”
“你有的。我從前或許會小看你,不過現在不會了。”
“是嗎?”她冷冷接口,“你說是就是吧,反正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他冷哼一聲,“你千方百計住到我家來,該不會也是為了出賣天宇的商業機密吧?”
“哈。”她聳聳肩,不置可否。
他瞪視她。
她回望他,忽地微微一笑,“天皓,你知道我手中一直有一個最棒的籌碼,對吧?”
“你!”充滿暗示性的言語,令紀天皓一陣心驚,“你想做什麼?”
“你說呢?”百合反問,跟着站起身,“如果不想把事情鬧大,就乖乖跟殷海薇離婚,然後娶我,否則——”她一頓,美眸點亮詭譎輝芒,“我們就等着法庭上見吧。”
“法庭?”紀天皓神色一變,驀地起身,“你的意思是你要爭取揚揚的監護權?”
“不錯,我是揚揚的親生母親,當然有這個權利。”
“你別做夢!”他激動地吼道:“我不會把他的監護權讓給你的!”
“那就走着瞧吧。不管最後誰得到監護權,總之揚揚都會成為人們茶餘飯後的話題,看他以後還有沒有臉見人……”
“你!”紀天皓緊緊拽住她手臂,“你竟然這樣利用自己的孩子?”
“就說我不擇手段好了。”百合甩開他,嬌容罩着寒霜,“我可不是一個容易打發的人物,你最好記住了。”語畢,她翩然旋身,毫不猶豫地離開書房,留下他憤然瞪視她的背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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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百合要爭取揚揚的監護權?”殷海薇望着怒氣沖沖衝進卧房的的紀天皓,內心五味雜陳。
其實她早有預感,當天皓聲明他要親自找百合談判,將其打發離開紀家時,她就料想事情不會如此順利。
百合,雖然外表是那樣柔弱溫順的女人,可卻有剛強與工於心計的一面,絕不是三言兩語便可輕易說服的……
“她說她既然進來了,就沒那麼容易出去!”紀天皓低吼,憤然在床榻上坐下,“該死!都是我的錯,沒事惹來這樣一個魔女。”
“別這樣,天皓。”殷海薇嘆了一口氣、擱下雜誌,往他身旁靠去,“別這樣責怪自己。”她說,溫柔地撫弄他頭髮。
紀天皓驀地轉頭,握住她的手,“對不起,海薇。”
殷海薇心一扯,緩緩搖頭,“算了,如今追究是誰的錯也無濟於事,還是想辦法解決問題才是。”她一頓,輕輕咬住下唇,“天皓,你說怎麼辦?”
“我也不曉得。”他咬牙,“她說除非我娶她,不然就把事情鬧大,讓我難看。”
“她要你娶她?”她顫着嗓音,心跳加速,面容發白,“那你……”
“我當然不肯!我根本不愛她,怎麼能娶她?”他低嚷着:“何況她是為了利益,連自己兒子都能利用的女人——我也不希望揚揚在這種女人的教養下長大。”
“那……怎麼辦呢?”她問,又是欣慰,又是焦急,“如果她真的把這件事鬧上法庭,不僅紀殷兩家,連揚揚都會受到傷害。”
“我知道。”他重重嘆息,明白情況嚴重。
“要不——”她閉眸,深吸一口氣,“我們先離婚?”
“什麼?”紀天皓聞言,面色蒼白地望向妻子,眸光驚疑不定,又帶着淡淡感傷,“海薇,你不是說願意原諒我嗎?我還以為……”
“不,你誤會了。”知道丈夫想偏了,殷海薇連忙解釋:“這只是個權宜之計,你懂嗎?我們先離婚至少能讓百合平衡一些,這樣她可能就不會那麼衝動了……”
“我不同意!”沒等她說完,紀天皓便激動地打斷她,“我們為什麼要受制於那個女人?無論她怎麼威脅我,總之我不離婚!”他瞪視她,一字一句說道:“別再提出這樣的建議了。”
“天皓……”她心一緊,眼眸有着酸澀。
不知怎地,在聽着他如此激昂的宣言時,她竟有些高興,卻也忍不住心酸。
“你別擔心,我來想辦法。至少我可以花錢找個優秀的律師,試試看能不能跟百合庭外和解。放心吧,會沒事的。”她點點頭,緊緊握住他的手,凝睇他的眸光蘊着濃濃依戀。
紀天皓驀地呼吸一緊,展臂將她納入懷裏,“放心吧,海薇,會沒事的。”
她沒有說話,臉頰貼住他寬厚的胸膛,靜靜聆聽着他的心跳。
突地,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響起——
“先生,太太,老爺他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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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先下樓迎接父母的紀天皓,望向端坐在客廳沙發上的兩老,兩老陰晴不定的神情令他微微一驚。
“爸爸,媽媽,你們怎麼來了?”
兩老沒回答,互相看了一眼后,紀以華才沉沉開口:“天皓,究竟是怎麼回事?”
劍眉一揚,“什麼怎麼回事?”
“百合打電話要我們過來這裏,說有很重要的事要宣佈,關於揚揚的。”
“她這麼說?”紀天皓握緊拳頭,驀地旋身,對一直侍立客廳門口的管家喊道:“朱小姐人呢?”
“朱小姐?”管家微微一愣,“她剛剛出門了啊。”
“出門了?”
“是啊,她說先生太太要她帶揚揚出門散散步,十分鐘前就出去了。”
“什麼?她竟把揚揚帶走了?”他怒吼,一個箭步沖向管家,粗魯地提起他衣領,“誰允許你讓她出門的?”
“先……先生,”管家被他突如其來的怒氣嚇到了,面色發白,嗓音發顫,“你、你沒說不能讓她出門啊。”
“你!”紀天皓怒極,卻也明白自己這脾氣發得毫無道理,只能忿忿地鬆開他,“給我滾出去!”
“是、是。”管家連忙飛也似地離去。
紀天皓深深呼吸,平復過於激動的心緒,好半晌,才轉身面對正莫名其妙瞪着他的父母。
“究竟是怎麼回事?”紀以華質問他,“她把揚揚帶到哪裏去了?”
他默然。
“回答我的問題!”
“她走了。”好一會兒,紀天皓終於低聲開口:“她說,要爭取揚揚的監護權。”
“什麼?”紀以華一驚,倏地起身,凌厲的目光射向兒子,“怎麼搞的?你最近怎麼凈給我惹麻煩?一下子走漏公司機密,一下子又讓女人鬧上法庭——你這不肖子!簡直要把我給氣死!”
“爸。”剛剛踏進客廳的殷海薇察覺情況不對,連忙道:“你別著急,先喝杯茶消消氣。”說著,她把剛剛沖泡好的玫瑰花茶擱上桌,在兩老面前各擺了一杯。
紀以華憤然坐回沙發,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海薇,這是怎麼一回事?”
“爸、媽。”殷海薇猶豫了好一會兒,才下定決心地說道:“百合要天皓答應娶她,她說,如果天皓不肯答應,就上法庭爭取揚揚的監護權。可我們沒想到……她竟然私自把揚揚就這麼帶走了。”
“該死!”紀以華聞言,低咒一聲,重重將茶杯擱回桌上。
“你別太激動,以華。”見丈夫情緒惡劣,紀夫人也開了口:“事已至此,你生氣也沒用。”她嘆口氣,細眉一顰,“我當初就覺得那個女人不是個正經貨,咱們真是引狼人室了!”。
“天皓,你說該怎麼辦?”紀以華沒理會妻子,直接瞪向兒子,“事情變成這樣,你得想個辦法給我好好解決。我可警告你,揚揚是我跟你媽盼了好幾年才盼到的孫子,你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離開紀家!懂嗎?”
“我懂。”
“哼!”紀以華冷哼一聲,好一會兒,才又開口,“這下可好了!揚揚也不曉得被她帶去哪兒了?我們上哪裏要人去?”
“這個你儘管放心。”紀天皓嘲諷地撇撇嘴角,“我想她會主動聯絡我們的。”
果不其然,他話語方落,客廳的電話鈴聲便乍然響起。
他下頷一凜,接起電話,“喂。”
“天皓嗎?”話筒另一端傳來百合柔柔的嗓音,“是我。”
“我知道是你。”他冷冷應道:“你在哪兒?”
“我在哪裏你不必知道,如果你不答應我的條件,我就讓你一輩子見不到兒子。”
“你!”他緊緊握着話筒,指節泛白。
“你爸爸媽媽都到了吧?”
“到了。真是謝謝你把他們叫來。”他忍不住嘲諷。
百合只是輕輕地笑,好一會兒,忽地開口:“我要跟你父親說話。”
他無奈,咬牙轉向在一旁正焦急地聽着兩人對話的紀以華,“她要跟你說話。”
“好,我來說。”紀以華立即接過話筒,“朱小姐,只要你肯把揚揚還給紀家,你要多少錢我都答應。”他開門見山地說。
“我要的不是錢。”她只是冷冷一句。
“那你要什麼?”
“我要嫁給你兒子,要你兒子跟他現在的老婆離婚。”
“朱小姐,這個恐怕無法辦到……”
“這就是我的條件!如果做不到,你們這輩子休想見到揚揚。”
“什麼?”紀以華大驚,“朱小姐,你別衝動……”
“我給你們三天的時間,三天以後,我要在各大報章雜誌上都能見到他們倆離婚的消息。否則……”
“否則怎樣?”
“否則怎樣,你應該很清楚了。”百合沙啞一笑,接着,毫不留情地掛斷電話。
紀以華愕然持着話筒,不知所措。
客廳內其他人見到他的表情,也知道他談判不成,沒有人說話,氣氛沉寂得幾乎令人窒息。
殷海薇首先打破沉默,“爸爸,她怎麼說?”
紀以華緩緩放下話筒,“她堅持要天皓跟你離婚。”
殷海薇不覺一顫,“爸……”
“海薇,你能幫忙嗎?如果情況不順利,你能不能答應先暫時跟天皓離婚?”
“我……”她心跳一停,只覺全身發涼,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一旁的紀天皓衝著父親怒吼出聲:“爸,我絕不會跟海薇離婚的!”
“這不是你願不願意的問題!而是不得不這麼做!”紀以華吼回去,語氣凌厲,“如果你不離婚的話,咱們可能一輩子見不到揚揚!就算找到他們母子倆,這件事也會鬧上法庭,到時候誰的面子都不好看。”
“就算喪盡顏面,我也不跟海薇離婚!揚揚的事我來操心就好,不必你管……”
“你以為我想管?要不是你老婆不能懷孕,要不是你偏偏讓外頭的女人懷了孕,我哪需要一大把年紀,還得操心這些有的沒的?”激烈的怒吼在客廳里迴旋,瞬間抽去所有人臉上的血色。
紀夫人重重嘆了口氣,紀天皓不敢置信地瞪着父親,而殷海薇則完全無法思考,腦海一片空白。
好半晌,紀天皓終於打破緊窒的僵凝,沉聲開口:“爸爸,我一輩子都在聽你的話,但這一次,我要自己作主。”他瞪視父親、眸光清澈,“海薇是我的妻子,一輩子都是!你聽明白了嗎?我不離婚,絕不!”
殷海薇轉頭,愣愣地看着自己的丈夫。
淚水,在不知不覺中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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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紀似華夫婦離開后許久,殷海薇依然佇立原地。
方才紀以華與紀天皓激動的言語,至今仍在她耳畔回蕩——
要不是你老婆不能懷孕,我哪需要一大把年紀,還得操心這些有的沒的?
海薇是我的妻子,一輩子都是!
都是因為她!因為她的不孕,才會為紀家帶來這麼多困擾,就連原先一向疼她的公公,也怨恨着她。
剛剛送走父母回到客廳的紀天皓,注意到她異樣的神色,連忙上前,展臂擁住她顫動的肩膀,“海薇,爸爸只是說氣話……”
可她依然一動不動地僵立原地,毫無反應。
他心一扯,“海薇……”
聽聞他痛心的呼喚,殷海薇迷濛的星眸逐漸清澄。她搖搖頭,緩緩拉下他擱在她肩上的手,“我們離婚吧,天皓。”
“你說什麼?”紀天皓瞪視面容蒼白的妻子,“你要跟我離婚?”
“嗯。”
“海薇,我說了你別介意爸爸說的話,我剛剛不是才告訴你,我不會屈服於百合的威脅,我不會跟你離婚……”
“可是我想跟你離婚。”她忽地截斷他的話,嗓音清冷。
他一怔,“為什麼?”
“我已經累了,天皓,真的很累。”她低垂眼睫,“這兩年我實在承受太多壓力了,我受不了!你明白嗎?我……再也無法忍受了。”
“海薇——”喚着她的嗓音喑啞,蘊着濃濃焦急。
她心一扯,只得咬緊牙說道:“這兩年,我不停地忍受你對我的冷淡,忍受你在外頭拈花惹草,甚至忍受你把外頭的女人跟小孩帶回家,現在,還要忍受那個女人威脅你跟我離婚——夠了!真的夠了!”
紀天皓愕然聽着,心臟緊緊絞擰,“海薇,難道真沒有挽
回的餘地嗎?我知道我傷你很深,但……我真的很想彌補你……”
“已經來不及了。”
她別過頭,不願看他,害怕自己會狠不下心,“如果可以,我也很想挽回,但……不可能了。”
“你……”他凝望着她,語音發顫,“難道已經不愛我了嗎?”
她沒回答,只緊緊咬着唇。
“告訴我,海薇,你是不是已經不愛我了?”
她閉眸,彷彿鼓起極大的勇氣,“不愛了。”
“你騙我!”他倏地抓住她纖細的肩膀,“你說謊,海薇,看着我的眼睛說話!如果你真的不愛我,我要你看着我的眼睛告訴我!”
“我……”殷海薇揚起眼睫,有着淚霧的眼眸既哀怨,也受傷,“你還要我怎樣?我就是不愛你了,不行嗎?你以為你是多好的男人,我非要一輩子纏着你不可?你……你根本不是能給我幸福的男人,你只會帶給我痛苦!”她喊着,一字一句撕扯着他的心,也撕扯着自己的。
紀天皓身子一晃,看着神情激動又憤恨的妻子,他終於明白了這些年他傷海薇傷得有多麼深,終於明白縱然他有意彌補,也撫平不了她傷痕纍纍的心,終於明白這一切已經無可挽回了……
已經無可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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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決定離婚了。”
“啊!他終於答應了嗎?”酒保揚眉,看着吧枱邊好一陣子沒來的女客,在她面前放了一杯馬丁尼。
苦苦澀澀,沉着一顆橄欖的馬丁尼,正適合殷海薇現在的心情。
她不禁微微苦笑,“嗯,他終於答應了。”
“那你一定很高興了。”
“不,我……一點也不高興。”
“為什麼?”酒保不解,可表情卻沒什麼大變化,只是淡淡地拿起一個又一個空酒杯利落地擦拭着。
她沒有立刻回答,怔怔瞪着面前的酒杯,好一會兒,才啞聲開口:“因為我好不容易認清他在乎我,也許……還愛着我,可我們卻必須分手了。”
“我不明白。你不是說他在外頭拈花惹草,一點都不在乎你嗎?”
“說來話長。”她漫應,端起酒杯,淺啜一口。
嗆苦的酒液流過她的喉,刺激的滋味使眸子一陣酸澀,她眨眨眼,索性高舉杯子,一仰而盡。
長痛不如短痛,與其長久地品嘗這樣的苦澀,不如一口飲盡。
酒保望着她,一向漠然的神色微微動容,“其實你還愛着他吧?”
殷海薇聞言,澀澀一揚嘴角,“我是愛他,就因為愛他,更要跟他離婚……”她打了個酒嗝,驀地頭暈目眩,“我好像真的醉了……”
“沒關係,今晚的你有資格大醉一場。”酒保輕聲說道,又在她桌上放了一杯威士忌蘇打,“這杯我請,喝完后就回去吧,好好睡一覺。”
“謝謝……”殷海薇微微一笑,舉起酒杯,靜靜啜着。
酒館內,慵懶的爵士樂依舊淡淡迴旋,渾啞憂傷的女音一聲聲、一句句牽扯着酒客們的心。
“Whenllookinyoureyes,IseethedeepnessOftheSes,IseethedeepnessOfthelove……”她喃喃跟着唱和,淚水瞬間盈滿眼眶,接着,緩緩墜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