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秘書在卓致超踏人辦公室的瞬間，與其他同棟大樓上班的同事一樣，先是呆了好一會後才有所反應。

“副總。”以前老愛在背後取笑自己老闆老土的秘書這下驚艷的看傻了眼，吞吐之間，終於知道該打招呼了。

“都說小娜把你弄得太帥，你就不信。”原來今天早上上門接他的不是卓致超的司機，而是穆圖親自開車送他上班。

他們利用上班途中討論昨天晚上邱娜瑩發生的事。

“啐!”他連講話的語氣都輕鬆許多。

“別發獃了，他是你們副總沒錯，幫我們倒兩杯咖啡進來。”穆圖的笑臉在面對外人時一律收斂玩笑的態度。

“喔，是。”秘書終於回神的迅速離開衝到茶水間，沒料到裏頭已經有許多同樣被驚嚇過度的同事在那裏，利用上班前的歇余時間，竊竊私語。

“老闆變得好多，我從來不知道原來他也可以這麼帥氣。”剛剛飽受驚嚇的秘書迫不及待的加入談論。

“聽說是他妻子幫他弄的造型。”馬路消息傳的特別火速。

“不是吧，”立刻有人駁斥她。“老闆不是還沒結婚，應該是女友才對吧?”

“有錢什麼事都能辦到的好嗎!”

“不過副總現在看起來好帥。”愛慕的話一出口，馬上得到許多人的認同點頭。

“看來小娜幫你改造得太帥了點。”穆圖搖頭道。

“說真的，我還真有些不習慣，”卓致超摸摸頭髮又拉拉領帶，就是找不出一個舒服的感覺。“這頭髮、這衣服，總之太新潮了點。”

“放心，一點也不會，”穆圖捶打了下他的胸膛，“拜託，你三十二歲了，小娜才二十二歲耶，你不裝扮年輕些怎麼行?”

穆圖的話讓他不得不贊同的點頭，十歲的差距雖不是很離譜，但畢竟自己的妻子年輕貌美也是事實。

想着想，他還是乖乖的把手挪開頭髮的位置。

“提到昨天的事件，由於小娜是從飯店門口搭車，所以我已經偕同警局向飯店調閱監視錄影帶，這是備份。”穆圖拿出一卷錄影帶交給他。

“謝謝你的幫忙。”他感激的接過手。

“對了，這禮拜六輪到邱家負責召開聚會，記得把小娜一起帶回家，”穆圖提醒着，“從你們結婚到現在她和你都沒回去過，你們再不出現就真的是徒留話柄讓人家說了。”

“我回去會跟娜娜說的。”他將聚會的事記在行事曆中，旋即想起家裏冰箱沒有食物，她現在暫時不能出門，中午…

“幹嘛?不過要你帶她回娘家，你的臉色就不對了。”穆圖怪異的看着他。

“沒，我只是想到中午不能和你一起吃飯了。”他抱歉的說。

“喂，今天中午明明我是陪客你才是主客，什麼叫不能陪我吃飯?”穆圖大叫。“況且我不過是貴公司的執行法律顧問，什麼時候變成專屬陪客的牛郎了?!”

“總之今天中午就拜託你，我得回家一趟陪娜娜。”他聰明的抬出邱娜瑩當擋箭牌。

“別告訴我你們兩個一夜溫存后，感情進展神速。”穆圖眯起眼；他的話充滿暖昧的暗示。

“嘿，沒你想的那麼好，”他嘴裏雖說沒什麼，但神情卻流露出些微暖昧而引人遐想。“小娜的臉腫了大半，家裏冰箱又沒什麼營養的東西，我是想回去陪陪她以後，再趕回公司開會。”

“既然你有如此正大光明的理由，好吧，今天我就幫你這個小忙。”穆圖巴不得卓氏夫婦的感情能突飛猛進，更何況兩人還有微妙的親戚關係，只不過和客戶吃個午飯而已，沒什麼大不了的。

“謝啦，兄弟。”

“哇咧，還真的腫得像豬頭耶!”程瀟邊驚呼邊心疼的撫上邱娜瑩腫起的臉。“要被我發現那個噁心的傢伙，我非得聯合小孟把他大卸八塊。”

“呵呵，是小孟把他大卸八塊吧。”咬着新口味的檸檬香雞塊，邱娜瑩調侃她老愛人家替她出頭的爛個性。

“呃……是啦，”程瀟很不甘願的承認。“不過好歹我有為好友仗義執盲的勇氣啊，”她搶走最後一塊香雞塊，邊咬邊抱怨，“這還不是普通的難吃，你怎會愛吃這玩意啊?”

“工作的時候，小妹買什麼就吃什麼，反正都習慣了，想說新口味我還沒嘗過，才會要你幫我買來。”大口大口的喝着果汁，她對食物向來都不挑嘴，一直秉持着能吃就是福的個性。

“對了，等等要去逛街嗎?”喝着櫻桃可樂的程瀟很無聊的翻動時尚雜誌，“最近阿Joe那裏進了一批新貨，我想替我家那口子買些衣服什麼的，反正你這幾天都休假，就一起去咩。”

“我的臉都腫成豬頭了，出去幹嘛?嚇人啊!”邱娜瑩很無奈的戳了戳自己像豬頭的臉苦笑着。

“拜託，你自己是專業造型師，你的臉應該不是什麼棘手的狀況吧?”程瀟翻了翻白眼。

“說的也是，我也正想替致超的衣櫃添些新的色彩。”說到這裏，她的精神就來了。

“那就快點去打扮打扮，我先打電話給阿Joe，要他在營業前先讓我們進去挑東西。”程瀟的購物慾在此時顯露無遺。

“說到買東西，你的興緻倒是很濃耶，瞧你整張臉都亮了，好在男友寵你，可以讓你揮霍。”邱娜瑩取笑她。

“還好啦，好歹我也有自己的工作啊!”說到讓男人養，程瀟很不服氣的回嘴。

她說什麼也是個珠寶設計師嘛，就算名氣不怎麼樣，但一個月幾個案子也足夠讓她豐衣足食、不愁吃穿了。

“是是是，”邱娜瑩投降道，“可以幫我設計一組對戒嗎?”她突然提出要求。

“怎麼，和卓先生的關係突飛猛進啊?”現在可換她調侃回去了。

程瀟的話讓邱娜瑩困糗的紅了臉。

“沒有啦，我們結婚時的戒指我不喜歡，你看過的啊，粗粗大大的，想戴在手指上，卻怎麼看都不喜歡。”她嘟着嘴埋怨。

程瀟認同的點頭，想到當時她和孟萌妍還取笑她，戴起那隻婚戒就像俗氣的歐巴桑。

“說的也是，”她大方的點頭，隨即又開出條件，“我幫你設計個對戒，但不要管我用什麼寶石，也不要催促我喔?”

“當然，就拜託你啦。”

接近中午時，原本預計下午要商討合作事宜的廠商提早到來，他們在正式商務前與卓致超閑話家常，沒想到向來沉穩的卓致超卻頻頻看錶。

“卓副總等會有事嗎?”開口詢問的是對方公司的特助，也是今天廠商的代表之一，賈璋婕。

“喔，沒事。”卓致超尷尬的將手放下。

“既然沒事，那麼等會的午宴務必請卓副總和穆律師賞光，我們已經訂好沾美的包廂。”她很直接的提醒。

賈璋婕從來沒掩飾過自己欣賞卓致超，所以大概除了當事人卓致超以外，周圍的人都曉得精明幹練的賈璋婕在暗戀誰。

“真是抱歉，午宴我恐怕得請穆律師及公司的公關經理替代我出席，因為內人有些事，我必須趕回去陪伴她。”卓致超歉然的推辭。

“內人?”第一個出現訝異聲音的不是賈璋婕，而是與她同行的業務經理，莊周凱。“怎麼沒聽說卓副總已經結婚了?”

“前陣子的事。”他笑笑的回答。

“卓副總您真是太不夠意思了，怎麼連杯喜酒都捨不得請?”暗戀過程跌了一大跤的賈璋婕酸溜溜的道。

“不過是家族間的私人事誼，何需勞師動眾。”卓致超聳肩輕鬆的回應。

“不知是哪家的名門閨秀能讓卓副總看上眼?”莊周凱好奇的詢問。

穆圖被晾在一旁許久，暗暗觀察賈、庄兩人的言行后，找了機會開口。

“呵呵，小娜稱不上是閨秀吧?”他不但巧妙的證實卓致超確實已是有婦之夫外，還將問題丟還給對方。

“她是。”卓致超的表情嚴肅，相當維護自己的妻子。

“是是，她是，小娜知道肯定會樂昏。”穆圖朗聲大笑。

“抱歉，副總，有位邱小姐說要見您，但她沒有預約時間，”卓致超的秘書有些為難的打斷辦公室裏頭的話題，進來報告。“她很堅持要見您。”

“邱小姐?”卓致超皺眉，看了穆圖一眼。

“小娜不是乖乖待在家裏嗎?”穆圖也覺得奇怪，可是接下來卓致超的低呼，卻讓他不得不相信來的人真是自己的表妹。

“小娜!”卓致超既欣喜又慌張的迅速起身，疾步走到戴着寬邊帽的邱娜瑩身旁。“不是要你待在家裏好好休息嗎?”

他異常擔心的舉動引起眾人的注目，尤其賈璋婕更是睜大眼睛，想看看情敵是何方神聖。

精明的邱娜瑩知道自己已經成了大夥關注的焦點，尤其某雙屬於女人嫉妒的眼神，使她故意偎進卓致超懷裏。

“瀟瀟找我去逛街，”她俏皮的指指後頭一地滿滿的購物袋。“我順便幫你挑了些衣服。”

“你應該在家裏好好休息的啊。”他心疼的撫摸她精心粉妝遮掩的腫臉，低斥着。

“一個人待在家裏才無聊呢。”她噘起嘴，雙手順勢替他重新打好領帶。

“小娜，見到我居然連理都不理，嗯?”穆圖揶揄的打斷他們親密的交談。

“表哥。”她一隻手鉤住卓致超的腰，一邊探出頭微笑。

現在她很確定這裏頭的確有人對她深懷敵意，沒想到卓致超在外頭的行情還挺不賴的。

“我好像打擾你們了。”她意識到這間辦公室里似乎在進行某種會議時，她困糗的吐了吐舌頭。

“我們只是在閑聊而已不打緊的，肚子餓了沒?去吃飯好嗎?”他緊緊摟住身旁的女孩，語氣依舊是一徑的關心。

“我不餓哩，等會瀟瀟會開車來接我回工作室拿東西。”她播了搖頭。

“我送你去就好了，打個電話給程瀟請她不必繞過來了。”卓致超完全忽略其他人的存在。

“這樣好嗎?”她遲疑着，不希望自己當一個誤了大事的女人。

“卓副總不幫忙介紹尊夫人?”賈璋婕受不了被冷落的滋味，於是起身走近他們。

“抱歉，是我的疏忽，”他禮貌性的道歉后將邱娜瑩摟在身旁。“小娜，這位是我們公司重要的客戶，賈璋婕小姐。”

“你好，我是邱娜瑩。”既然人家都想知道她是誰，她不大方點或許會被看扁。

她串直伸出手，在遲遲得不到回應時，尷尬的縮回。

“我送你回去。”卓致超見狀也不便替妻子出頭，他心疼她的委屈，摟摟她后準備將她帶離現場。

“好，”能趁機炫耀也沒啥不好，她開心的應了聲。“表哥、賈小姐拜拜。”

他們儷影雙雙的離開，賈璋婕的憤怒與吃味卻不敢發泄出來。

“令妹很可愛，”莊周凱是被徹底忽略的那個人，他一直觀察其他人的互動，他喜歡邱娜瑩那樣可愛的女孩。“年紀很小啊?”

“嗯，比起副總來，是年輕許多。”穆圖覺得這沒什麼好隱瞞的，於是很乾脆的回答。

“命真好，千金小姐又嫁給疼她的男人。”賈璋婕在卓致超離開后，也不在乎自己的醋味被人知道。

“小娜她從來就不像個千金小姐，很多事的表面和實際上往往會有很大的出入。”穆圖別有意味的暗示。

“每天能夠不上班忙着購物的女孩的確很幸福，不是嗎?真令人嫉妒。”賈璋婕有些失去風度的再次用酸溜口吻說道。

“聰明的人是不會強求本來就不屬於自己的東西。”穆圖一掃親和力，冷聲的再次暗示。

“我想，賈特助不是那個意思，穆律師你千萬別誤解。”莊周凱見狀趕緊出場打圓場。

“下午會議見。”穆圖也懶得陪他們應酬吃飯，遂起身道別。

他走到外頭交代秘書陪同裏頭氣得七竅生煙的賈璋婕，人就離開了。

“那位賈小姐，她喜歡你吧?”回家途中，邱娜瑩突然開口，打破車裏的沉默。

“瞎說，誰會喜歡我。”卓致超被她的話逗笑了，而她則在嘴裏嘟嚷着一些話，卻沒膽說出來。

“女人對感情的事很怪的，愛了就愛了。”她笑笑的說，並指示他在工作室前頭停下車，她得拿些東西回家。

“你不是不希望同事看到你現在的模樣?”他作狀要下車，她則不解的看着他。

“也對，”她露出恍然的表情，然後笑咪咪的交代，“幫我跟助理說，我的兩個箱子都幫我拿出來，這樣就行了。”

“OK，你等我。”他開門跨步下車，很快的走進她上班的造型工作室。

第一次如此悠閑的坐在公司外頭看街景，台北的冬天，蕭瑟的行道樹還是別有一番不輸給歐洲的風味。

車窗上有人敲了數下，邱娜瑩轉頭髮現來人是工作室的老闆，也是上次對卓致超不客氣的男人，董承利。

“小娜。”他隔着車窗開心的喊她。

“嗯?”她以平常面對他的平淡態度回應，並基於禮貌的按下車窗。

“小妹說你不舒服要請一個禮拜的假，發生了什麼事嗎?”董承利關心的問。

“沒什麼，只是一點……”她不知要如何擺脫他，卻不小心讓他看見臉上的腫傷。

“你的臉?!”董承利抽氣的喊出，他的手開始激動的想打開邱娜瑩這頭的車門。“你下車!”

為了怕突然激動的他做出什麼事，她嚇得趕緊下車。

“他打你，對不對?”他憤怒的扳過她的臉。

“沒有，”她的下巴被他按的好痛，不僅忿忿的吼出。“放開我!”

“那男人有什麼好，讓你一直維護他!”董承利咆哮着。“就連他把你打成這樣，你還不承認。”

“你有病啊?都跟你說和他無關了!”她氣急敗壞的想推開他，就怕卓致超出來場面會很難堪。

“這是他的車吧?他人呢?我找他當面對質!”他不理會她的話，一心以為她在替卓致超辯解。

他的瘋狂行徑很快的引來圍觀群眾，當然也包括自己工作室的員工及卓致超。

“放開她!”卓致超憤怒的上前拉開他。

“不要和他生氣，”邱娜瑩半推半拉的將他們隔離開來。“他以為我臉上的佳績是你的成果。”

她的話成功的制止他想上前理論的衝動。

“你打她對吧!”隔着自己喜歡的女孩，董承利再度咆哮着。

“我從不打女人，尤其是我自己的妻子。”他挺直腰桿冷然的說。

“好了，我們回家吧。”她抱着他催促着。

“嗯。”他酷酷的點頭，單手提着邱娜瑩的工具箱，右手宣示性的攬住她的肩膀。

他們走回座車旁，邱娜瑩突然停頓了下來。

“等我一下。”她對卓致超說，然後折回人潮逐漸散去的工作室外，對着董承利提出辭呈，“抱歉，我想這裏不適合我繼續留下來，該是我離開的時候了。”

“這是兩回事，你留下，我需要你。”董承利慌了，於公於私，他都不希望她離開。

“我不能與污辱我丈夫的人共事，我再告訴你一遍，他絕不會打我的。”她話一說完，踩着憤怒的腳步快步走回卓致超身旁。

見到她回來，也聽到她說的話，他驕傲的揚起笑容。

車子重新上路，這回一樣的話，現在換人說了。

“那位先生，他喜歡你吧?”微笑的看着她，卓致超很得意她在外人面前強調他們的婚姻關係。

“那可不干我的事。”她嘟嚷着。

“男人對感情的事也是很奇妙的，愛了就愛了。”他繼續拿她的話揶揄她。

“唔，你很故意耶，拿我的話回我，”邱娜瑩抗議，“人家我對他又沒感覺，充其量他不過是我的老闆罷了。”

“就像我對賈小姐一樣。”他順勢在此刻坦白。

“謝謝你告訴我。”他的話，讓她綻放出一朵美麗的笑容。

車子轉進住家車庫，他將車子停好以後才轉為嚴肅的神情認真望向她。

“娜娜?”他的嚴肅，不禁讓她也跟着正襟危坐。“或許我們的婚姻和別人不太一樣，但我相信我們可以比別人更好。”

“我也相信。”她的笑容揚起，比任何時候都還甜。

他拉過她，將吻印上她的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