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繁華街道的一隅有家門面不算小的服飾店,裝潢得充滿復古風味,裏面的服飾全是精巧華麗的高級品。

鍾小雙推開店門,一屋子上海小調迎面而來,她撇撇嘴,不懂為什麼這裏老是放着這種音樂。

“姊?姊?”

店裏空無一人,好像任何人都可以隨時衝進來把所有的東西一掃而空似的。

“鍾若葳,你的店要遭小偷嘍!若葳——”

“別大呼小叫的。”更衣室的門被推開,鍾若葳身上披披掛掛,像個吉普賽相命師似的走了出來。

小雙眨眨眼睛,走到她面前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若葳有些得意地轉個圈。

“怎麼樣,這一身衣服不錯吧?請明支從尼泊爾帶回來的唷!全身上下花不到一仟塊。”“是啊,當桌布是美極了。”

鍾若葳沒好氣地橫了她一眼。

“你到有沒有審美眼光!”

小雙笑了起來,她這個姊姊是人見人贊的大美女,參加中國小姐必中無疑,偏偏對“品味”這兩個字有獨到的見解——她尤其鍾愛把類似桌布的東西往自己身上套,這也許跟她有特別的占卜天賦有關,但是那一身披掛走到大街上委實令人不敢恭維。

鍾若葳從鏡子裏欣賞自己的打扮,滿意得不得了。隨即從鏡子裏的眼光瞄了一眼小雙。

“丫頭,你來幹什麼?不是我這裏的音樂讓你很受不了嗎?”

“是很受不了啊。”小雙聳聳肩找了張椅子坐下來。“可是我想請你幫我算算看要念哪一個科系比較好嘛。”

若葳終於離開鏡子前,在小雙面前坐下。

“什麼叫念哪一個系比較好?小姐,你不是已經念了考古系了嗎?”

“可是我想換嘛!”小雙垂下眼睛有點無奈地晃着腳。

“我真的不喜歡跟那些從墳墓里挖出來的東西在一起,所以我考慮下學期轉系。”

鍾若葳蹙起眉。

“可是你的命的確是適合念考古啊,我都已經替你算過無數次了,錯不了的。”

小雙有點生氣地抬頭。

“那我就是不想念啊,你到底幫不幫忙?”

“幫幫幫--我幫就是了,脾氣別這麼大。”鍾若葳嘆口氣拿出一疊紙牌,邊排還忍不住邊念:“什麼態度?我是你老姊耶,有事求我幫忙還這麼凶……”

小雙睜大了眼睛專心看那副牌,對她的話一點也不在意。

鍾若葳向來不是個好脾氣的女子,可是說也奇怪,她對小雙卻極為疼愛,幾乎到了有求必應的程度。

她這個人視錢如命,只有對小雙不小氣,有時候連她們的雙親都忍不住吃味。

“怎麼樣?牌上面怎麼說?”

“說你是個煩人精。”

“若葳!”

“好啦,別吵。”鍾若葳專心地看着那副牌,生平第一次,她竟然無法完全解讀那牌里所顯示的意思。

“怎麼樣了?”小雙焦急地問道。

“我……不知道。”

“不知道?”小雙跳到桌子的另一邊,貼在桌面上瞪着那些牌。“怎麼會看不懂?你不是說這些牌都是你的朋友嗎?以前你從來不會說看不懂的!”

她不高興地瞪着若葳又說:“你一定是想我打消念頭才這麼說的對不對?”

“你這小沒良心的!”鍾若葳忍不住罵道。“我什麼時候騙過你?”

“那怎麼會看不懂嘛?”小雙又氣又急地嚷了起來:“這對我真的很重要耶!暑假快到了,繫上已經替我們安排了幾十個打工的地方,如果我不準備轉系,就得到考古公司去挖墳墓了。”

“你別急嘛,我再看看就是了。”鍾若葳深吸一口氣,仔細地再把整副牌仔細地看了一次,猶豫許久才謹慎地開口:

“牌上說你最近會遇上一個影響你一生的人,到遙遠的地方會有不可測的事件發生——”

小雙等了半晌,鍾若葳的臉色陰晴不定,一句話也不說,她等不及地問:

“到底怎麼樣了?你接下去說啊。”

“我說不出來了啊。”鍾若葳嘆口氣將牌打散。“反正你只要知道隨你自己的心意去做就是了,占卜這種東西只能作為參考,不能當真的。”

“是嗎?那你為什麼每天出門都得先佔卜?”小雙不服氣地問。

“因為我迷信。”

“若葳--”

“你的小男朋友來接你了,你快滾吧,我還得做生意呢。”

若葳走到門口,才拉開門,一個年輕男子正伸手想推門,門開了,他楞楞地站在那裏,不知道發生了仕么事。

“我真的開始懷疑你能夠未卜先知了。”男子回過神才說。

“我知道,有時候我自己也很懷疑,不過現在請你先把這小麻煩精帶離開我這裏。”

“她又惹你心煩了?”男子笑了起來,那爽朗的笑意襯得他整個人顯得生氣盎然、健康俊朗。

“關駱軍!”小雙嘟着唇、眯着眼睛從若葳背後竄出來說:“你這個遲到大王還敢說話。”

“我沒有遲到。”他舉起手錶。“呃……也許是遲了五分鐘。”

“五分鐘!?呵,呵!你的時間與別人的時間不同,瑞士鐘錶理當為關少爺調整時差。”

“我真是愛死了你這張尖牙利嘴。”關駱軍笑着挽起她的手:“但是你可以等看完電影再咬我。”

“恭送二位。”若葳煩不勝煩的催罵。

小雙立刻回過頭來送給她一個假笑。

“今天晚上再繼續拷問你,你最好給我一個完美的答案。”

“這世界上沒有‘完美答案’的,我的小公主。”

送走妹妹,鍾若葳立刻回到桌子前,那散置桌面上的牌還隱約可以看出些許詭譎難解的命運之語--

“怎麼會這樣……”她不解地低喃,注視着那些牌。

那牌里隱藏的密語顯示着--

時光

愛情

死亡

衝突

重出

矛盾

過去與未來

一股不詳的預感浮上她的心頭,不知怎麼地,她竟然感到有股寒意自腳底、背脊刷地竄上了她的腦門。

△△△△△△

蒙特羅利廣告公司——

“這次我們的廣告計劃是國內近五年來最大的一次廣告企劃,其中結合了國外最大的信用卡商、國內頂級的模特兒和一家外商考古公司,這種組合是難得一見的,也絕不容許有絲毫的閃失,你們了解嗎?”

會議室里的人全認真注視着眼前的男人,他體型高大,修長的體態顯得相當結實,勻稱的線條顯示他是個酷愛運動的人,黝黑的膚色更說明他有多麼熱愛陽光,就這樣看着他,大概會以為他是個長期在陽光下工作的男人,但事實上他卻是這間廣告分司的創意總監。

他得過無數大小廣告、平面、媒體獎項、創意不斷,在廣告界有孤鷹鬼才之稱--他叫楚陽。

不喜與人交往卻是個一流的溝通、談判高手;談不攏的客戶、搞不定的廠商、敲不來的場地,這種問題全扔給他準是圓滿解決。

長得不算英俊,但卻十分陽剛,有股純然男人的粗獷魅力,那不怒而威的神態讓人不時肅然起敬,而那偶爾才展露的淺淺笑容卻足以讓人為他不顧一切。

將整個企劃案從頭到尾解說過一次之後,他停了下來,銳利的眼光掃過在場的所有人。“有任何問題嗎?”

“沒有。”

他微微地點個頭,竟然露出一抹笑意。

“如果大家前置作業夠完備,到了那裏大可當成一次度假,你們認為如何?”

“酷啊!”原本嚴肅的場面頓時輕鬆起來,他們開始紛紛議論起到國外的度假心得了。

“我的意思是說如果前置作業做得好的話。”

“那當然啦,在您的領導之下,我們哪一次的前置作業沒做得好?”負責分鏡的小許笑嘻嘻地拍馬屁道。

“先做出成績再說吧。”他邊收拾文件邊說:“你們自己討論細節部分,有問題再聯絡我。”

“知道了。”滿屋子的人興奮地歡送他,隨即又交頭接耳地熱烈討論起來,那模樣簡直就像準備外出遠足的小學生。

楚陽淡淡一笑轉身走出會議室,迎面而來的女子讓他的笑意迅速隱去,換上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別一看到我就拉下臉,我又不是什麼妖魔鬼怪。”她嘆口氣,輕笑地走到他的面前。“我不是來找你的。”

“蘇小姐是受到信用卡公司的邀請才來的。”楚陽的助理小丁有點無奈地聳聳肩又說:“我早上才接到換角的通知。”

楚陽不動聲色點個頭。

“既然蘇小姐是新的主角,那就把腳本給她,你跟她解釋整個流程吧。”

他說完轉身便想走,蘇安妮卻擋在他面前,擺出一副公事化的面孔。

“對不起,如果這次不是衝著楚先生的才氣,我是不會接這個案子的,我希望你至少親自對我做一次簡報。”

楚陽悶着氣不說話。

蘇安妮那美麗而充滿挑戰的面孔就在她的眼前,他很想轉頭離開。但是他知道以蘇安妮這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個性絕不曾輕易放手——他還是按捺住自己的不悅,從

助理的手上接過腳本,做個手勢說:

“這邊請。”

蘇安妮滿意地笑了笑,轉身走進另一間小會議室。

“楚先生,我--”

“不要緊。”楚陽對助理微微一笑。“這件事我來處理就可以了,你去做你自己的事吧。”

助理小丁有些沮喪地點個頭,無奈地走回自己的位置上。

“喂,那個蘇小姐她真是神通廣大啊,這次的主角不是早就內定了是張曼玉嗎!”同事小吳說。

“天知道。”小丁有點生氣地瞪着會議室,從那半掩的門縫裏彷彿可以看到蘇安妮那抹勝利得意的笑容。

她真是恨死了自己。半年前她提議找蘇安妮拍廣告,因為她是新竄起的港台紅星,誰知道蘇安妮從此就纏上了楚陽,找各種機會、理由來接近他。

楚陽有多討厭這個蘇安妮就不用說了,光是蘇安妮那種飛揚跋扈的態度就教人消受不了。

當初都是她多事,真是該死到家了!

“小丁,替蘇小姐倒果汁。”

小丁立刻跳起來回答:“好的。”

會議室里的蘇安妮微笑地注視着他。

他深吸一口氣在會議室的另一頭坐了下來。

“我們開始吧。”

“我等這一刻很久啦,隨時都可以開始。”安妮輕笑地開口,那帶着廣東腔的語氣充滿暖昧。

楚陽打開文件。

蘇安妮真的很美,那種充滿野性的美感令絕大多數的男人都會眼睛為之一亮。聽說已有不少港台男士成為她的入幕之賓,外面風言風語不斷,隨手拈上一個都可以拍成聳動的三級片。

“怎麼啦?”

偏偏她是當紅女星,連國外片商都看好她的潛力,可能成為下一集00七的女主角——她的手段高明也由此可見一般。

“楚先生,果汁。”助理小丁敲敲門,不等回應便推門進來。

“蘇小姐的。”

“請用果汁,蘇小姐。”

蘇安妮的臉抬也不抬,淡淡地揮揮手,眼睛還是盯在楚陽的身上。

小丁還不高興帶着委屈站在那裏,楚陽一派溫和微笑說:

“沒事了,謝謝你。”

小丁點點頭,心裏實在厭惡蘇安妮的目中無人,又一點辦法也沒有,只好轉身離開,順手帶上門。

“我們可以開始了嗎?”蘇安妮啜了口果汁便問。

楚陽終於抬起眼睛,漆黑如星的眸子裏閃着微微綠光。

“當然可以,不過蘇小姐,我想有些事我們最好先說清楚。”

“哦?什麼事?”她興緻昂然地看着他,好像當他是隨時可以一口吞下肚裏去的美味食物。

“這次的行程得費時一個半月,在這段期間裏大家都必須各司其職,會是很忙碌的一個半月。”

“然後呢?”

楚陽面無表情地說:

“我希望所有的人都能自律自重。”

蘇安妮的眼睛不有眯了一下。

她當然不會笨到聽不出他的弦外之音,楚陽的話直接一點不過是幾個字--離我遠一點。

她微微扯動唇角,露出一個不懷好意的笑容。

“要不然呢?”

楚陽的眼睛直視着她。

“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你威脅我?”

楚陽竟然笑了,他同樣露出不懷好意的笑容答道:

“當然不是,我只是提醒你罷了。”

蘇安妮立即起身,冷着臉道:

“其它相關的‘提醒’,你直接跟我的經紀人聯絡吧。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不送。”

她實在氣不過,在門口霍然回身冷笑道:

“楚先生,這世界上沒有我要不到的東西,手法也許不同,但結果都一樣,你最好也記住這一點。”

楚陽沒回答,只冷眼看着她打開門離開,那曲線曼妙的身裁的確是一大美景——美麗的東西通常也代表了危險,例如女人、愛情……

啊——危險啊!

△△△△△△

“要去的人明天之前把文件備齊交給班代,這是很難得的機會,最好不要放棄。”老教授在下課之前再次叮嚀,鐘聲一響,立刻有許多人圍住班代,興奮地詢問相關的細節,只有她毫不感興趣地收拾好書本往教室外面走。

“鍾小雙。”

她停住,禮貌地露出一個笑容道:

“教授,有什麼事嗎?”

“你不想去嗎?”老教授慈祥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個孩子就是特別有好感。

小雙有點勉強地笑了笑。

“申請的同學那麼多也不差我一個,更何況我的成績也不是很好。”

“那倒不是重點,重要的是你對古代的事物有沒有興趣。”

小雙低下頭,說沒興趣其實是騙人的,從過去到現在,她對歷史一直有種無法言喻的興趣和感情。

她總是想看、想知道,好像總能在其中找到某些陌生又熟悉的影子,那感覺讓她又驚又喜,像恐怖片一樣,想看又感到恐懼。

近來她愈來愈害怕那感覺,好像有種奇異磁石般的力量不斷地吸引着她,好像真的有某種不可預知的事即將發生。

“小雙?”

“啊!”

她回過神來,老教授帶點疑惑看着她。

“怎麼了?”

“沒事。”小雙笑了笑。“我只是不太確定自己到該不該去而已。”

“你該去的。”老教授微笑。“這樣吧,我讓你當我的助理,這樣你就不用去申請了,你覺得怎麼樣?”

“這……”

老教授慈祥地拍拍她的肩。

“別猶豫了,就這樣吧。明天記得把證件交給我。”

小雙楞楞地站在那裏,一時之間還反應不過來,就這樣?她就這樣要到歐洲去?

“嗨,想什麼啊?我們快趕不上車子了。”關駱軍從她背後竄出來。

“嚇死人了。”小雙冷着臉不開心地說:“趕什麼車子?”

“你忘了嗎?今天是我們繫上兄弟會聚會的日子,我是會長耶。”關駱軍不由分說地拉着她的手往外走。“快點啦。”

“我不想去。”小雙甩掉他的手,悶悶不樂地踱着步。

“你又怎麼了嘛。”關駱軍又氣又急地問:“我們不是早就說好了嗎?幹什麼又鬧脾氣?”

“誰鬧脾氣?我只是心情不好不想去參加你那什麼鬼兄弟會也不行嗎?”小雙生起氣來,轉身便走。

“喂,你是我女朋友耶,怎麼可以說不去就不去?”

“誰是你女朋友,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小雙--”關駱軍連忙追上來攔住她。

“你到底怎麼了啊?”他關心地看着她的臉,“你要是不想去,那我們不去就是了,你別生氣了行不行?”

小雙終於停下腳步,委屈地瞪着他說:

“每次都只想到你自己,也不看看別人的情緒。難道你看不出來我心情不好嗎?”

關駱軍攤攤手,表情也有些無奈。

“你知道我就是這麼粗心大意啊,也不是有意的,我道歉嘛。”他陪着笑臉看她。“別生氣,告訴我你為什麼心情不好?”

她說不出來,終於可以出國了應該是很值得高興的事啊,更何況還有大公司贊助,費用便宜得不得了。遇上這種事理論上是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反而心情不好?

關駱軍一定會說:那很好啊,為什麼不去?

她和關駱軍已經認識了十幾年了,從小就在一起,也就是人家所說的青梅竹馬,所以對他的反應她簡直不用猜就可以知道。

張開口,實在不知從何說起。小雙想了想只好沮喪地垂下頭嘟嚷道:

“算了,沒事,你不是要去兄弟會嗎?快點走吧。”

“你剛剛不是說……”

“我改變主意了行不行?”

關駱軍傻傻地看了她好一會兒才說:

“真的不生氣了?”

“你再廢話……”

“好好好現在就走。”

關駱軍高高興興地挽起她的手,像個孩子似的嚷道:

“他們要是看到你一定會羨慕的,以前他們老是只看到照片——哎呀!照片?”他突然跳起來。“我這個笨蛋,我竟然忘了拿照片。”

“什麼照片……喂--”

關駱軍轉個身往自己的繫上奔去同時喊道:

“你先到站牌等我,我拿了照片馬上過來!”

“真的是個笨蛋。”小雙忍不住低罵道,嘆口氣往校門口走。

其實她也知道不應該跟駱軍一起去什麼兄弟會的,這樣一來他只會更加認為她是他的女朋友,天知道她對他從來就沒有那種感覺的啊,可是一想到他會說那整整一篇的演講稿……

算了,就這一次吧。以後有的是機會跟他說個清楚。可是他們每天都在一起,到什麼時候才會有“機會”?

走到公車站牌,已經是下班時間了,街上車水馬龍的好不熱鬧,公車站牌里早已經擠滿了等公車的上班族。眼前那條塞得死死的車陣更教人感到無奈,等一下光是塞車就不知道要塞多久。

關駱軍死也不肯買車,他說要買就要買最好的車子,再那之前先搭公車。他們已經搭了十幾年的公車了,有時候看到其他同學坐在摩托車上來去如風的樣子還真是有點羨慕。

天色看起來有些陰鬱,好像隨時都會下雨。等了五分鐘還是不見關駱軍的人影。

她瞪着那天色,要命,該不會真的要下雨吧?

才說著,雨滴竟然就像詛咒一樣嘩地落了下來。

她立刻躲進有些老舊的公車亭里,他們要搭的公車正好停下來,人群刷地往上擠,而她只能焦急地站在那裏不能上車。

塞滿人的公車關上門,搖搖晃晃地往前開--這下可好了。

她焦急地看着手錶,大雨傾盆而下,四周忙碌的車輛全被塞在路上動彈不得,天邊的一角露出一點陽光。

這種天氣等公車絕對是世界上最悲慘的事了,偏偏她不但要等公車,還得等那個老是喜歡遲到的笨蛋關駱軍。

她嘆口氣,又氣又惱地四下張望着,心裏決定要是下一班公車先來,她一定要先上公車走人,管他什麼兄弟會不兄弟會的!就是不等那個笨蛋。

車陣中有一輛黑色的跑車停在她面前,車上的男人戴着墨鏡,車窗緩緩地降了下來——

她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男人墨鏡后的眼睛看不太清楚,隱隱約約的覺得好像是有一雙綠色的眼睛--綠色眼睛?外國人?

“小姐,請問你貴姓大名?”

她傻了傻只發出一聲:“啊?”

“你叫什麼名字?”

“她叫什麼名字關你什麼事啊?”關駱軍終於出現,他匆匆忙忙地衝進公車亭正好看到有人在跟小雙搭訕,他立刻沒好氣地衝上來擋在小雙面前。

“你怎麼這麼慢啊?”小雙有些生氣地跺腳說:“我都已經等了你十幾分鐘了。”

關駱軍渾身上下濕答答地,他顧不得一頭亂髮,只低下頭在她的頰邊佔有地吻了一下。

“這個登徒子是誰啊?”

“你怎麼這麼說話?!”小雙的臉驀然紅了起來。

跑車上的男人微微一笑將臉上的墨鏡拿了下來,那不是一雙綠色的眼睛——剛剛她怎麼會認為他有一雙綠色的眼睛?

他微笑地注視着她,緩緩開口道:

“我叫楚陽,清清楚楚的楚、太陽的陽,楚陽。你呢?”後面車陣的喇叭聲大響,幾乎撼動了整座台北。他一點也不在乎,慢條斯理地等着她回答。

“鍾小雙。”而她竟傻傻地回答了。

“你幹什麼?沒人教過你不可以隨使把自己的名字告訴陌生人嗎?”關駱軍氣急敗壞地又嚷了起來:“不懂婦女人身安全守則啊你?”

“你才不懂國民禮儀守則呢,白痴!是誰遲到啊?還敢對我那麼凶?”

楚陽深深地注視了小雙一眼,淡淡一笑將車窗放下,跑車刷地往前駛了一大段路。

“你真的很奇怪耶,幹什麼把自己的名字跟一個陌生人說。喂--我跟你說話你聽到沒有?鍾小雙……”

她完全沒聽進關駱軍的話,只轉過頭,愣愣地注視着前方車陣中的黑色跑車——好奇怪,那男人怎麼那麼眼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

跑車的後照鏡出奇明亮,竟然還會閃出光芒。小雙一抬頭,太陽竟然出來了。

幾秒鐘之前天色還暗得彷彿暴風雨即將來襲,現在竟然出了個大太陽。

回過頭,那跑車已經消失在車陣之中了。

“幹什麼?看人家車子帥啊?有點品好不好?”

“你才沒品呢!關駱軍,你根本就是個大笨蛋!”小雙火大地吼了起來,公車已經停在他們面前,而他卻為了這種莫名其妙的事跟她吵得不可開交。

“本來就是,看到人家車子帥,只差沒把生辰八字都給人家了。你--喂,小雙--”

鍾小雙跳上公車,擠在公車門前朝着他扮個鬼臉。

“小雙--”

關駱軍又氣又急地在大雨的陽光中追着那輛該死的公車--而命運,正在前面的紅綠燈口,悄悄地等着他們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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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定艷陽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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