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楊曉藍在周念蓁差點將嘴裏東西吐出來前，將攝影鏡頭挪過來拍攝自己，「小蓁長得很可愛吧！季醫師從小學就暗戀她了哦，我只是負責當他們的親衛隊而已，對了，我要趁機呼籲小學時候的親衛隊隊友出面，我們約好一起守護他們長大結婚生小孩的，大家沒忘記吧？」
她獨自對着鏡頭滔滔不絕地道。
「看到節目播出的觀眾朋友也要一起祝福他們哦！因為他們很有愛心，有空就想從事公益活動、擔任義工，為社會盡一份心力，以後如果有機會的話，也請大家一起共襄盛舉！就連藝能界最大牌經紀人，就是孔遠揚那個鐵……呃，大老闆，他也決定有錢出錢、熱情贊助了呢，呵呵呵！」反正不是即時播出，她愛講什麼就講什麼，事後再剪接就好。
周六，一整天的行程相當順利，一伙人清晨便出發前往位於郊區山上的育幼院，上午以開會商討為主，下午則為院童辦廠慶生活動並一起玩遊戲，回到台北時已經是傍晚時分了。
由於楊曉藍和孔遠揚的關係，除了原先自願參與的人外，還有媒體派出攝影師和記者隨行採訪。
原本回到台北后便要就地解散，但記者臨時有問題想再訪問周念蓁和季沐原，同行的醫院同事則想去便利商店買點東西，預料不會花費太多時間，於是幾輛車停靠在路邊，大夥各自分頭進行。
一時之間無事可做的就只有楊曉藍和孔遠揚，以及季沐原同事帶去的一隻寵物狗。
楊曉藍抱着名為娃娃的玩具貴賓犬，和孔遠揚一起站在馬路邊，孔遠揚臭着一張臉，擺明不想跟她說話，但她偏偏要找他聊。
「孔大老闆，你不過去一起接受採訪嗎？」
「不需要。」
「也對，季周戀當紅，記者想聽的是他們小兩口的意見。」懷中小狗吠了兩聲，喚她的注意，「娃娃，你真的好可愛哦，姨姨親親……」
孔遠揚額側青筋浮現，她竟還敢跟他提季周戀！
「昨天你對着攝影機說那是什麼話！」本來只是某個娛樂節目找她預錄的外景VCR，結果因為內容太八卦，當晚就上了網路即時的娛樂新聞報導，甚至還有新聞台當成焦點新聞之一在播報。「就連今天的活動也是，你故意搞得人盡皆知就對了？」
「哎唷，我怎麼知道會整個全都播出來，不過既然是好事，就該讓大家知道，號召全民響應啊！尤其是孔大老闆你親自參與並熱情贊助，社會對你的好感度一定直升到破表了。」只是他整天都臭着一張臉，如果不想去，一開始就別跟嘛。「你看狗狗，它像不像在笑？」
她撫摸張口吐氣的狗狗下顎，「連狗都開心做善事，你幹嘛還氣呼呼的？不過，抱久了覺得它有點重，你幫我抱一下。」
「想都別想！」他立刻後退一步，她以為他是被誰惹到怒火中燒的！
她白他一眼，「就說你是小氣鬼吧！」真的好重，她索性蹲下，將狗狗放在地面，撫摸它頭、逗弄它玩，一邊說：「你的主要目的不就是讓季沐原回演藝圈嗎？現在他果然又受到關注，廠商透過你找他擔任代言、拍廣告是遲早的事。還有，讓大家知道他喜歡小蓁的話，以後全民都是狗仔，他們別想低調談戀愛或找地方卿卿我我，這間接又如你所願了。」多好！
「別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根本是在扮豬吃老虎。」她說的話已經沒有一句可以相信的了。
「彆氣彆氣，你若氣死了我就白幫忙了，這下子我們扯平了，你幫我還錢，我幫你達成任務了哦。」
「哼！」孔遠揚露出冷笑，「你根本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我代你還的百來萬這筆帳，我們之後再慢慢算。」
「你說什麼？」她站起身，擦腰看着他，這陣子她幫他忙得要死要活的，他居然想不認帳？
「是你不遵守約定在先，別忘了，我們之間明確留下來的只有一張債權轉讓契約……」他看向一旁，「他們已經接受完採訪往這邊走過來了，你想繼續討論下去嗎？」
楊曉藍轉頭一看，發現周念蓁正走向他們，她咬咬唇，「你這個……」
後方店家忽然響起一陣劈哩啪啦的鞭炮聲，震耳欲聾，楊曉藍閉了口，瞪着孔遠揚，舉起雙手捂耳朵，卻沒注意到腳邊的小狗受到嚴重驚嚇往馬路竄去。
「娃娃！」
「小蓁危險！」走在後頭的季沐原見狀便知周念蓁會不顧一切跑到馬路上救小狗，他立即往前跑想阻止她，卻仍比她晚了一步。
「沐原小心！」孔遠揚拉回季沐原，下一秒一輛小貨車自兩人眼前疾駛而過。
「放開我！」季沐原大嚷，不斷有車輛駛過，令他看不清車流中的周念蓁。
「不行！太危險了！」孔遠揚不肯放手。
「小蓁！」
周念蓁被車流困在馬路中間，鞭炮聲已停，但小狗娃娃仍驚魂未定地亂竄，周念蓁得留意娃娃的去向，又得注意車子，偶爾往前踏一步，但見來車速度極快，只好又縮回腳。
娃娃盲目地在對街人群中繞竄，周念蓁希望它停在對街，別再衝進馬路來。但娃娃大概是聽到主人的呼喚，停下腳步、豎起耳朵，望着剛才跑來的方向，然後又傻傻地沖向馬路，路上車子急按喇叭，娃娃嚇得楞住——
「危險！」不少人驚呼。
「小蓁不要！」
身後有人呼喚，但周念蓁沒有回頭，眼見小狗就要被車撞上，她奔跑過去，抱起小狗，直起身，轉過頭，刺目的車燈對着她閃了兩下，刺耳的緊急剎車聲響起，接着她遭到強烈地撞擊，完全來不及反應，也還沒感覺到任何疼痛，便徹底失去了意識……
孔遠揚來到醫院，向其他醫師詢問了周念蓁的情況后，才進入加護病房探望。
病床上，周念蓁仍陷入昏迷，唯有機器規律的滴滴聲顯示她仍存活着。
病床邊，季沐原握着她的手，低着頭、蹙着眉，似乎仍在責怪自己沒有好好保護她。
他面色十分蒼白，自從周念蓁被送至醫院搶救，好不容易生命跡象較為穩定，送進加護病房已過了三天，他都未曾合眼休息過。
和多年前他們分手后的情形一模一樣。
「沐原……」孔遠揚出聲。
「你來了……」季沐原沒有抬頭。
「你應該休息一下，你的同事們也很擔心你。」其實，他來的主要目的是想說服他保重自己。
「我沒事。」他撫着掌心中周念蓁的手，「我等小蓁醒來。」
孔遠揚走到他身旁，乎放在他肩上。
「今天已經是第三天了，你自己是醫生，她的情況你應該很清楚，她恐怕不會……不會那麼快醒來……」更可能再也不會醒來。
「我要等她醒來……」季沐原執拗地說。
「你清醒一點，我聽說她就算醒過來，很可能……」很可能半身不遂，顧及聽者的感受，孔遠揚小心用詞。「你想在她醒來前倒下嗎？你應該……」
從他站的角度，剛好看見一滴晶瑩珠淚自季沐原臉頰滑落，令他住了口。
季沐原吸吸酸澀的鼻頭，說：「再遇見她時，你無法想像，我內心是多麼地激動與興奮……」閉上眼，腦海浮現她騎腳踏車撞上他的那一幕。「我感覺到我的心臟強烈鼓動，我馬上知道，我又能感受到生命的躍動感與燦爛的火花……」
「世事怎麼變化，我無所謂，我只在乎她。如果一個人來到人世，是為了尋找屬於自己的珍寶，那麼，她就是我所追尋的珍寶，我的人生因她而成形，擔任義工、投入公益活動，我從來不曾想過主動參與，但那若是她的理想，便是我的理想……」
長串淚水再度不由自主地滑落，他合上口，以免自己痛哭出聲，待情緒較平靜后，他繼續說；「我還想和她講電話講到三更半夜，我還想牽着她的手走到早餐店……我們要天天一起吃早餐，每次，我一定會記得先幫她將熱豆漿吹涼些，不再讓她燙着……」
按着他的肩膀，孔遠揚無法味着良心安慰他，說什麼他和周念蓁會有那麼一天的。
「她是我來到這人世間所尋求的珍寶，曾經，因為我的粗心大意，一度失去她，再重逢后，我左思右想反省以前所犯的錯誤，重新小心翼冀地追求她，就在我以為我終於可以失而復得時，為什麼老天又要從我手中奪走她？為什麼？」終是忍不住，他俯首痛哭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