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第八章

拖着一身疲憊跟怨氣的他終於回到家了。一路上跟小徒弟吵嘴,感覺比抓鬼還要費心費力。現在的小孩真不得了,才十五、六歲,卻伶牙俐齒得很。他有點後悔不應該在街頭鬥毆中救了那小鬼,更不該收他為徒,可他偏偏是天生陰陽師的料子,而且還是從小跳八家將長大的,對神啊鬼啊魔啊,老早見怪不怪,有這種徒弟真不知道到底是幸還是不幸。

一開燈,便看到端坐在沙發上的美貌婦人,年輕術士哀怨地嘆口氣。「媽,今天放了我吧,我好慘啊……」

婦人微微一笑。「我還怕等不到你慘的時候呢,你平時總跟我嘻皮笑臉的,幾時才肯正正經經聽我說幾句話?」

「媽……」

婦人臉色一凜。「不要叫我!你心裏要是還有我這個老媽,就不會死都不肯跟我回去,寧願一個人住在這破爛屋子裏。你看你!書也不念,工作也不做,鎮日瘋癲胡鬧不象話!」

他深深嘆口氣,無奈地將自己扔在沙發上。「隨妳怎麼說吧……」

「好好一個研究生,眼看就要拿碩士,卻莫名其妙變成這副模樣,你說說看哪個父母不心疼?」

「你們不要管我嘛!」

「任吉天!你剛生下來那天怎麼不講這句話?你要是早說了我們不要管,現在就輪不到你長這麼大跟我頂嘴!」

「說的也是……可是我那時候不會講話啊。」術士也有名字,而且還是個滿可愛的名字。

婦人忍俊不住,眼裏已經閃着笑意,臉色卻還是嚴峻得很。「你還敢跟我嘻皮笑臉?真是不知死活!」

「反正我是不孝子,註定了只能跟妳嘻皮笑臉,難道要哭着求妳不要強迫我回家?」

「你要是肯哭,倒也好辦了……」婦人同樣地嘆口氣,那雙眸子跟他一模一樣,儘管歲月流逝,卻沒能削減婦人眼中的光芒。

她真不知道這孩子到底是怎麼了?着了什麼魔了?他為何不去談戀愛?為何不去迷上某種遊戲?為何偏偏會變得這麼瘋狂迷信?她真是完全不懂了。一個念到研究所的准碩士、高知識分子,為何會突然變得這麼瘋巔?

「總有一天我會回去的啦。」

「只怕你娘等不到那時候。」

「不會的啦,妳還這麼年輕漂亮!」他爬到婦人身邊做出無賴笑臉,「我們兩個走出去人家還以為是姊弟。」

「這種時候狗腿馬屁全不管用了。」婦人沒好氣地睨他一眼,「給我個時間表。」

「三年。」

「虧你說得出口!」婦人罵道,忍不住敲了他腦袋一記。

「我沒出家當和尚算不錯了,三年又不是三十年。」

「要是有廟宇肯收你,那才是滑天下之大稽!」

「妳別太瞧不起人喔,說不准我明天就找個什麼廟啊寺的——唉啊!別敲!再敲就給妳敲成笨蛋了!」

「我現在也看不出來你跟笨蛋有什麼兩樣!」

「媽……」

「一年!」婦人嚴峻地瞪着他說道。「最多給你一年,我回去跟你老爸也是這麼說的,要是你一年不回來,下一回坐在這裏的就不是我,而是你老爸了。」

他哭喪着臉,只能抱着頭,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這一年你要怎麼過日子你自己想辦法,休想再用家裏半毛錢。我已經警告你那兩個不成材的弟妹,不準再給你錢了,他們要是再給你半毛錢,我就經濟封鎖他們。」

「喂喂!任太太,妳太殘忍了吧?」

「哼!不想接受管教就是此等下場,你還想吃香的喝辣的過好日子啊?沒那麼便宜的事!萬一個個都學你投奔自由,咱們任家豈不顏面掃地了!」

「媽……」

「你的信用卡,」婦人笑咪咪地拎着兩片塑料,「剪了。手機賬單在桌子上,兩個月沒繳錢了,大概快剪線了吧。」

「厚!太殘忍了啦!你到底是不是我媽?還是被外星人給佔據身體了?!」他忍不住痛苦翻騰慘叫。

「要查明真相,那就有勞大法師回我們任家一探究竟了。」婦人笑吟吟地用兩片塑料片拍拍他的臉。「最多一年,最短期限隨便你,晚上有牛排大餐唷!想吃的話乖乖回來,家裏鑰匙我可沒沒收,只不過你的房間已經換了鑰匙。」

「連我的房間也換了鑰匙?這簡直是妨礙人身自由嘛!」

「去告我啊。」婦人無所謂地聳聳肩起身。「我才是屋主哪,任少爺。」

說著,她愉快地轉身離開,走到門前還不忘朝沙發上翻滾的兒子送個飛吻。「等你回來唷!」

「吼!天、哪……」任吉天低聲咆哮着在沙發上翻滾,又好氣又好笑,又無奈又無助!

見鬼了見鬼了!都是今天那個莫名其妙的女鬼帶來的倒霉運!真是天殺的怎麼會碰上那麼個莫名其妙的傢伙!老媽又怎麼會莫名其妙突然跑來剪了他的卡、斷了他的經濟來源?

天哪!真是太倒霉了啦!

翌日,快餐店。

「這是最後一次資助你了唷,萬一被老爸老媽發現,連我都被你連累了。」任吉美將一小迭鈔票往前推。

任吉天悶悶不樂地收下了鈔票,沒好氣地瞪着妹妹。「哼!也不想想以前是誰老是資助妳買保養品、化妝品跟一大堆名牌,疼你這妹妹真是白疼了!」

吉美沒好氣地瞪他。「喂喂喂!別說得我好像很忘恩負義,我也是儘力了耶!這些錢本來是人家未來幾個月的零用錢呢,我還肯資助你,任吉亞可是連人影也沒有。」

「知道啦。」

吉美身邊的小男孩悶着頭吃雪糕,對他們的交談沒半點反應。

吉天拍了一下小男孩的頭。「小鬼,最近有沒有幼稚一點?」

「……」小男孩抬起頭陰森地看了他一眼,什麼話也沒說,低下頭繼續慢條斯理地攻擊雪糕。

「嘩!怎麼有這種弟弟!」

「你不要惹他啦!」吉美嘟囔,「我好不容易才哄他跟我出來耶!」

「哄他出來幹嘛?這臭小鬼對誰都不理不睬。」吉天朝弟弟扮個鬼臉。

說也奇怪,任家一家人全都活潑好動,除了任家老爸有點不苟言笑之外,其他人可都正常得很,就這個八歲的小鬼頭生就一副老頭子性格,一點也不像普通八歲的小男孩。

「不哄他出來怎麼來跟你見面?說不定老媽派人跟蹤我。」

「妳會不會想太多?都幾歲的人了出門還要受監視?」

「那還不是拜你所賜!」吉美咬牙切齒,「老媽怕我跟吉亞偷偷資助你,早就三令五申不准我們跟你私相授受,我跟吉亞倒霉到家!」

吉天聳聳肩,一臉無奈。「他們反應過度而已,過一陣子就好了。」

「你這人真的很怪耶,放着研究所不念,突然搞起什麼和尚什麼道士。靠!都二十一世紀了還這麼迷信,虧你還念那麼多書!」

「念書跟迷信跟我在搞什麼都沒關係,說了你們也不懂,我也懶得說了。」吉天嘆口氣苦笑。

就在這時候,吉弟突然抬起頭,微微瞇起眼睛瞪着他大哥的手開口:「你要結婚啦?」

吉天愣了一下,回頭看看自己身後——空的,沒人。「你在跟我講話?」

吉弟依然瞪着他的手。

「你秀逗了?幹嘛突然說我要結婚?」

「不然你手上幹嘛綁着紅線?」

「你看得到我手上的紅線?!」吉天大為震驚,「我就說是遺傳!看吧,吉弟也看得見!」

吉美摸摸吉弟的頭。「你是不是雪糕吃太多發燒了?拜託一下,家裏有一個瘋子就夠了,兩個實在太多了吧?」

吉弟推開吉美的手,冷哼一聲,不再說話。

「吉弟也看得見!吉弟也看得見……」吉天興奮得不斷重複這句話,但轉念一想——「吉弟,你還看見什麼?」

「窗戶外面那個女的啊。」吉弟指指窗口悶道。「你新娘哦?長得還不錯。」

窗戶外面是空的,下面則是距離三層樓的地面。

吉弟不說,他還沒發現,回頭一看,果然前幾夜被逃脫的女鬼正趴在窗子上一臉痴情地望着他們——外面還有太陽勒!雖然不是日正當中,不過也才下午四、五點,這種時間出來嚇人會不會有點過分?

任吉天悶不吭聲地從懷裏掏出一張符咒貼在窗子上。

珍珠不高興地挪了挪位置,依然一臉甜美的笑。

可惡!第二張符咒再貼!

她又挪開。

氣煞人也!

「我貼、貼!我再貼!可惡!妳躲妳躲!看妳躲哪去!我繼續貼!」

不久之後,那面窗子上已經貼了滿滿的符咒,周遭的人全都愕然地望着他們的方向。

「嗚嗚嗚,你不要這樣!這樣好丟臉喔……」任吉美快哭了,她搖搖頭起身。「我不認識你,你別跟過來啊,天哪!太丟臉了啦!」

「妳——」任吉天氣得哇哇大叫,只不過不是對着吉美,而是對着站在吉弟身後的女鬼。窗戶貼滿了符咒,她竟然就這麼登堂入室跟在他們身邊。「大膽妖孽!喂喂!我話還沒講完啦!吉美、吉弟!」

「哇!你走開啦!我不認識你!」吉美只差沒把快餐店的紙袋套在頭上,她急急忙忙地拉起吉弟的手便往外走。

「不要跑!」

任吉天什麼都顧不得了,那女鬼竟然跟着吉美走了!這妖孽太可怕了!竟然想對他的家人下手!

「呃……先生,窗戶上那些黃紙是你的嗎?我們這裏不可以貼東西喔。」服務生一臉尷尬地微笑走過來攔住他。「請你把那些黃紙撕下來帶走吧,不然我們很難處理。」

「那不是什麼黃紙,那是符咒!符咒啊!你這土包子!」任吉天急得跳腳吼道。「快走開!不要攔着我!」

「李雲英,站住!」

前方不住奔逃的鬼魂連頭也不敢回,怎麼可能聽他的話站住?!

鍾重微一蹙眉,手掌透着股紅光往前擊出。

「啊!」鬼魂慘叫一聲摔了下來,那紅光正中背心,鬼魂給定在地上爬不起身。

「大膽李雲英,妳擅自打翻孟婆湯逃走,該當何罪!?」

女鬼嗚嗚地哭了起來。

「快跟本使回去吧。」鍾重收回索魂釘,鬼魂翻個身面對他,滿臉哀戚。

「求求你!讓我再回去探望一下我的丈夫兒女,只要看一眼就好了!一眼!」

「妳已經是要上奈河橋的鬼了,只要喝下孟婆湯、過了奈河橋就能重新做人,為何還執迷不悟不肯了卻前塵?」

「我真的很想念我老公跟孩子!真的很想念他們!我不要重新做人,我不想忘記他們!」

「妳死後不是也在望鄉台看過他們了嗎?他們現在過得很平靜,妳又何必苦苦糾纏?」

「你不明白!」鬼魂哭得斷腸,沒有眼淚的鬼魂所發出的哀鳴之聲入骨入肉。鬼哭是最為難聽的,因為那聲音里滿滿的都是絕望。

「本使無須明白,本使只知道妳擅自脫逃,不過念在妳並無惡行的份上,現在就跟本使回去喝孟婆湯,這件事情就當沒發生過。」

「求求你!」鬼魂撲到他的腳下不斷地磕着頭。「我真的很想見見他們!只要再讓我看一眼就好了!求求你!只要能再看一眼!」

鍾重無言地望着這鬼魂,名為李雲英的女魂生前過得並不好,他的丈夫長年卧病在床,所有家計都由她一個人承擔,兩個兒女雖然還算孝順,但也不過是中等資質,從來沒能讓她過什麼好日子。

那樣的生活到底有什麼好眷戀的?

她好不容易死了,又不用在地獄受苦,投胎轉世之後可以過比現在好上許多的日子,她卻不願意,甘冒大險逃出奈河橋,只是為了再見他們一面——這些凡人的心思真的很難猜測。他從來都不懂,就算跟珍珠相處了五百年,也仍然想不透這到底是所為何來?

「我求你!求求你!只要能讓我再見他們一面,來世雲英給您作牛作馬都心甘情願!求求你!讓我再看看他們!」

換了過去,他會直接給她銬上手鐐腳銬,然後拖去奈河橋,管她如何哭叫哀號都不能動搖他執行任務,但這次他卻猶豫了。

如果珍珠在場,她一定會陪着這女魂哭得唏哩嘩啦,苦苦哀求他通融一次吧?

其實這些年來他豈止通融一次,他通融的數量多得連他自己想起來都覺得很荒唐。

「就只一眼。」他冷然說道。又是一次通融,只不過這次珍珠不在他身邊。他真的不明白他們的想法,也真的不明白自己為什麼變了,他千年不變的心,幾時變得如此柔軟易感?

女魂狂喜地不斷磕頭。「謝謝狩魂使大恩!就只一眼!就只一眼!」

轉眼間,他們已經到瞭望鄉台前,那巨大的鏡子矗立在天地之間,清明澄凈的鏡於就他看來只是一片空白,什麼也沒有,但婦人卻哭倒在鏡前。

她摸着鏡子,彷彿他的至親就在眼前;她伏在鏡子上不斷地對着鏡中毫無所覺的人兒說著話,哀戚無比。

鍾重靜靜地等着。他從沒想過自己會在鏡子裏看到什麼,許多年前他曾經看過,次次都是一片空白,因為他心上從沒惦記過什麼。

過了良久,他認為時間到了,該帶女魂回去交差了,回頭一望鏡子,卻不由得傻住了!

鏡子裏出現珍珠的身影。

那是一間小孩子的房間,裏面擺着一張小書桌、一張小床跟無數的書籍玩具;一個小男孩坐在書桌前做功課,書桌正前方是一面窗,珍珠就痴傻地站在窗外凝視着小男孩。

那小男孩就是轉世的朱業?

珍珠那痴傻的眼神給了他答案:那就是朱業,是珍珠等了幾百年,好不容易才等到的男人。

望着那景象,他的心竟然重重的撼動,有什麼東西崩斷了似的。

他動彈不得,只能楞楞地望着鏡子裏的一切。他早就沒有心了,可是為什麼他會覺得一陣陣難以忍受的疼痛?

為什麼他會感到此時此刻的一切這般的難以忍受?

新的人間真的好有趣!

珍珠跟着那美貌婦人在屋子裏來來回回走動。婦人將一些白米放進長相奇怪的鍋子裏,不知按了什麼東西之後不久,那鍋子便開始緩緩地冒着熱氣。薪火呢?珍珠繞着那鍋子前前後後找尋着,明明就沒見着火啊,怎麼鍋子會冒氣?

那婦人把幾塊肉放在一塊黑色的鐵板上,生肉立刻滋滋作響。好奇怪啊,火呢火呢?

也許藏在大柜子裏?珍珠鑽進柜子左看右看,什麼也沒有,沒有薪火。

婦人拿出一個透明杯子,把一些蔬果扔進去。

這又是作啥?

婦人哼着歌,又按了某個奇怪的開關——吱地一聲,那些蔬果在杯子裏亂轉起來。

「嘩!這是什麼法術?!」珍珠感到新奇極了。沒多久,那婦人便將已經打成汁的蔬果倒進杯子,而那杯子竟是當年他們視為奇珍異寶的水晶琉璃杯,然後呼嚕呼嚕喝下肚子。「唉啊,這樣不會鬧肚子嗎?這全是生的哪。」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小男孩笑躺在沙發上滾來滾去。

「什麼事情那麼好笑?」婦人狐疑地望着小兒子;她看看自己手上的杯子,沒什麼奇怪的。

「沒事……是卡通……卡通好好笑……哈哈哈哈!」

「卡通?電視沒開啊,任小少爺。」

「我剛剛關掉了,因為太好笑了!」小男孩在沙發上滾動,笑得掉出眼淚來。

「陰陽怪氣的,你別學你大哥啊,他小時候就是這個樣子,常常動不動就一個人笑得倒在地上。」任太太搖搖頭,一臉無奈。「家裏有一個瘋子就夠了。」

小男孩沒回答,只是趴在沙發上眼睛發亮地望着廚房。

他看得到自己嗎?珍珠也狐疑地這麼想,但又覺得不大可能。她來回人間多次了,只有道士術士能瞧得見她,小王爺年紀還這麼小,也沒什麼修行,他不可能看得見自己才對。

為了萬全起見,珍珠還是走到沙發前微微瞇起眼做出兇惡的臉瞪着小男孩。

小男孩突然開始哼起歌,然後說:「我現在要看電視了。」

好啊好啊,那個盒子有趣得緊!裏面會有好多人跑來跑去,有時哭有時笑,還有許許多多她從來沒見過的東西。她跟所有沒見過電視的鬼一樣跑進電視裏去找過,不過裏面確實什麼都沒有的,除了一大堆的線之外。

「現在要看什麼呢?」

「看那三隻會飛的小老鼠!看那三隻會飛的小老鼠!」珍珠在一旁興奮地建議,也不管小男孩到底聽不聽得見。

「看『飛天小女警』好了。」小男孩按下遙控器,然後那個黑盒子便轉來轉去,各種聲音從盒子裏面傳出來。

「你不是不喜歡看飛天小女警嗎?你之前老是說她們很無聊又很吵。」

「還好啦,其實也不會很吵。」小男孩聳聳肩回答。

任太太轉頭看了小兒子一眼。「真不知道你在搞什麼鬼。」

盒子裏出現三個眼睛大得不得了的小女孩,她們說著奇怪的語言,在天空上飛來飛去,她們手上有時候會發出奇怪的光線,而且她們力大無窮,一棟棟建築物被她們打得七零八落。那種簡單的劇情不用聽得懂英文也知道大概是演什麼。

演到小女孩的父親被警察帶走的時候,珍珠忍不住嗚嗚咽咽地跟着哭了起來。

「……那是假的啦,博士很快就會被救出來了。」

「好可憐……嗚嗚嗚……」

「吼唷!那是假的!」

「任吉弟!」

小男孩連忙轉身,一臉的無辜。

任太太瞇起眼睛探頭看沙發。「你在跟誰講話?」

「跟……它!」吉弟指着沙發上的小狗玩偶。

「你從什麼時候開始會跟布偶講解卡通劇情?」

「從剛剛開始的,老師說我們下星期要演講比賽,我在練習。」

「你又從什麼時候開始願意參加比賽了?你不是老說那是『小孩子的玩意兒』很無聊?」

「是妳說我是小孩的。」吉弟翻翻白眼。「那我還是不要當小孩好了……」

「好好好,隨便你。」任太太連忙搖搖手離開。「你練習吧,我不吵你了。」

吉弟挑挑眉,對母親的背影做個勝利的鬼臉。

「你看得見我?」他眼前突然出現珍珠的臉。

吉弟轉頭想當成沒看到,但珍珠又竄到他眼前,微微瞇起眼道:「你真的看得見我?」

這次吉弟終於聳聳肩回答。「是啊,我看得見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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魂縈夢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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