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青天湛藍,烈陽當空。
從三天前開始,許多江湖俠客不遠千里來到晉南,為的就是參加“霍山派”第八代掌門的接任大禮。
霍山上古木成群,林蔭蔽天。為了今天這個日子,寬大的練武場搭架了丈許高的擂台,周圍插滿各門派所致贈的恭賀錦旗,風一吹,就成了旗海飄揚的熱鬧畫面。
除了輩分較高的武林前輩,以及各門派掌門能被請到高台邊的座位,其他來客只能圍着高台,自己找地方坐。幸好老樹濃密的枝葉能遮陽,坐在樹下觀禮反而涼爽。
樹下,十多歲的小男孩好奇的張望,他拉拉身邊的青年偷偷的問:“師兄,掌門之位不是己經決定由霍無悔前輩接任嗎?為什麼還要擺擂台比武?”
“這是霍山派祖師爺立下的規矩,比武只是點到為止,這是為了彰顯新掌門精湛的武……”
兩人細聲交談,一點都沒有注意到在他們頭頂濃密的枝札間,藏着一雙繡花紅鞋,正前前後後輕輕搖晃。
就粉墨登場大戲嘛!修眉撇撇嘴又搖搖頭,暗暗在心底咕咕。
坐在樹上,別人沒瞧見她,但是樹下的人說些什麼,她聽得可清楚,大眼不安分的左右張望,邊嫌無聊的從懷裏掏出糕餅拈着吃。
一陣緊密的擂鼓聲后,蓄着灰白山羊鬍的老者站上高台,朝四周拱手輕掀嘴皮,神態看起來輕鬆,但是講話聲卻清晰的傳出老遠,充分顯示他的內力深厚,“在下霍無悔,蒙師門長輩厚愛將霍山一派交付予我,如此重責大任……”
“無恥小人,也敢偽裝成正人君子,在天下英雄前接任掌門之位,真該改名叫無恥。”突來的狂暴大吼,硬是打斯霍無悔的場面話。
這段話,一字一句清楚的傳人每個人的耳中,就好像說話者就站在身邊似的。
衣衫破空急掠的聲響越過眾人的頭頂,抬頭只見人影閃過,高台上已經多了位年輕人,他的膚色黝黑,剛硬的臉部線條勾勒出他個性中堅毅,不妥協的特質。
他的出現教所有人大吃一驚,驚訝過後,馬上引爆起現場一陣喧囂叫罵,“不知死活的臭小子膽敢來鬧場?你活膩了!”霍山派的弟子紛紛亮出兵器。
男子左手握拳,壓根不理會旁人的叫囂,只是冷冷的、充滿恨意的看着幾步外的霍無悔。
有人出聲找碴?太好了。
躲藏着的修眉精神一振,急忙坐直身體張望,只差沒拍手喊好。
霍無悔不愧是一派掌門,有人衝著他找碴,他依然鎮定的平舉右掌,壓下沸騰的叫罵,平和的詢問,“敢問少俠與‘百幅門’有何關係?如果老夫沒眼拙,你所使的輕功該是‘百幅門’的‘飄雪不留痕’。”
這門輕功講究的是:身形快捷如風,偏偏步展輕柔,宛若瓢雪,落地不留痕。
“百幅門”三個字,似乎夾帶了無限威力,讓底下響起陣陣私語聲。甚至連傅修后也訝異的輕摸腹腰,紋眉豎耳,專心的注意情勢發展。
有天下首富之稱的“百幅門”,勉強只能算半個江湖門派,雖然門下弟子大多懂武藝,但是平日僅專心經商,絕少和武林人士往來,反而與朝廷關係親近,在全國各地都擁有許多官府特許的經營項目。
有關“百幅門”的謠傳甚多,有人說,門主乃皇族血脈,而他所收的弟子,皆是從皇族或是朝中重臣中的子弟里所挑選出來的;另外更有人謠傳:曾有皇室公主秘密下嫁人門……由於每個謠傳都無法得到證實,反而為“百幅門”更增添神秘色彩。
擂台上,面對霍無悔的問題,年輕人僵冷着表情,硬板板的說:“這是我和你的事情,不必牽扯師門。”
“請少俠明示。”
“今日我特來索討一條積欠了二十年的人命債。我是上官誠的兒子——上官非彥。”
霍無悔臉上的表情,呈現喜憂交雜的複雜神色。
“當年你和我父親結伴橫渡大漠,途中遇上沙漠風暴,我父親因受傷而無力行走,你說稱要去求援,卻一去不回,把他留在荒漠中等死。幸虧老天有眼,他的屍首被過往商旅發現,並將他臨死前寫下的血書送回,我才知道,霍無悔是個背信小人。”上官非彥神情悲憤的指控。
“賢侄,你聽……”
“你不配喊我‘賢侄’!”上官非彥話出口,人也如電的往前撲,掌風如刀般凌厲的攻向上、下兩路。
“等等,請聽老夫一言。”霍無海面對攻擊,身形不動,只是深深呼吸,硬把肚皮往內縮了兩寸躲過第一掌,緊接着人往後仰,使出鐵板橋的硬功夫避開第二掌。
上直非彥一擊不中,馬上變招再追擊。掌風如海潮般一波又一波,他的武功不弱,招式精妙,再加上復仇的狠勁,出手絕對是招招致命。
反觀霍無悔連連間避不回手,在這種情況下,他雖是武林前輩,卻因為只守不攻,弄得自己險象環生。
霍山派“無”字輩的弟子中,就以排行最小的燕無方性格最暴躁,他看不過去的大喝,“我師兄念舊,不願和故友之子動手,讓我來教訓你這個狂妄小子。”他的雙掌為爪直撲上官非彥的后心,這正是霍山心意拳中的殺招——猛虎獵兔。
一心想報仇的上官非彥,只知進攻截殺霍無悔,對於背心的空門毫不防守,準備以一瓜換得殲殺仇人的機會。
燕無方凝聚數十年功力的虎爪,果然聲勢驚人,眼看就要觸碰到上官非彥的背心,這一抓,肯定讓人皮開肉綻。
“哎呀呀…··大欺小不要臉,以多欺少更丟臉。”嬌嫩嗓音傳出,連着一團火紅撲向激斗中的高台,硬是擠進燕無方和上官非彥之間,不閃不避的迎向前。
燕無方的雙爪明明對準男人的背心,卻突然變成女人的胸脯,如果其勢不變,這充滿殺招的虎爪,可就成了輕薄女子的祿山之爪了。總算燕無方急中生智,勉強化爪為掌,硬是卸掉力道往下,最後變成雙掌印上胸胸間的“巨閉穴”。
紅彤化為弧線往下掉落,還夾着大人細高的尖叫聲,另外還有一道七彩的閃光自她身上射出。
“前輩,手下留情!”幾尺外的樹梢,灰色人影如鵬鳥飛掠而下,長鞭化作銀龍捲上纖細的腰肢,以巧勁把掉下台的紅影往上卷。
右腳一站穩,左腳伸直,正好鉤住七彩光芒往上踢,旋身將銀鞭纏回腰石手探接住從空而降的紅影,左手一撈,把踢上半空之物收入懷中。
這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救人撈物,身形如行雲流水般毫無凝滯。以這手功夫,以及應變的急智來說,都堪被列為當世高手。
原以為有此等武功修為的,肯定是上了年紀的前輩,然而出現在擂台上的男人,卻年輕得教人吃驚。他微笑的仁立在眾人面肖,身量勁瘦挺拔、氣質俊雅,如果不是方才顯露出功夫,光看外表,會讓人誤以為他是個文弱書生。
“好痛—…·”修眉的胸腹如火灼燒,一陣來回騰空,教她暈頭轉向得分辨不出方向。
“怎麼每次見面,你都是喊‘痛’呢?”
似笑非笑的溫醇語調,給她似曾相識的感覺,定神細看男人的唇,已經勾成慵懶壞笑,“你——”她宛如觸電的對上一雙賊兮兮的俊目……是他?!黃沙鎮巧遇的臭酸懦。
“把我的百幅令還來!”她不客氣的大聲索討。
“百幅令”三個字,宛如悶雷,震得所有武林人士驚訝不已。江湖盛傳:武林絕學——“青虹九式”的下落就刻在令牌上,因此多年來,“百幅令”的下落分外惹人關注,不斷有人打探搜尋。
駱千綸心一凜,默塾哀嘆:這下,麻煩可要春風吹不盡了。由於令牌質地特殊,在陽光下會發出七彩寶光.本來只是靈犀一動的懷疑,所以他賣命納藏,打算找機會私下求證的,哪知道她會這麼大刺刺的出口催討。
真是人算不如天算!
幾步外,霍無悔被逼得一退再退,狼狽不已。
“住手!”來不及敘舊,駱千綸才放下懷中的重量,就看見上官非彥雙拳擊上霍無悔的左肩,震得他連退三步,左腳踩空就要捧下台……
勁秀的身影如鬼魅飄動,腳心踩在高台邊緣,隨風前後搖晃,左手有技巧的輕扶過霍無悔的腰眼,生他借力不往下墜,可自行穩住身子。這一手可真幫他留住顏面,否則堂堂的霍山派掌門教人打下擂台,可真是貽笑萬年的恥辱。
駱千綸雙手抱拳,恭頂一揖。朗聲的說:“在下‘百幅門’駱千綸,奉門主之令前來。霍前輩武藝高深、胸襟廣闊,多謝前輩對門人的無理冒犯萬般忍讓,晚輩謹代門主謝過。”
“真是英雄出少年,大名鼎鼎的‘銀幅公子’身手果然不凡。”霍無海邊交代場面話,邊暗自順氣,知道自己傷的不輕。
“晚輩愧不敢當。”駱千綸得體的謙讓,他從懷裏掏出一顆如指頭大小的銀色圓球雙手奉上,“今日是霍前輩接任掌門的大麴,晚輩來得匆忙,不及籌備賀禮,這是本門獨創的‘天香銀丹’,請前輩笑納。”
“百幅門的‘天香銀丹’與少林寺的‘大還丹’並列為武林兩大治傷靈藥,除了療傷,還可增進內力,此賀和實在是太貴重,老夫。。。。”
“前輩切莫推辭。百幅門向來門規森嚴,上官非彥冒犯之處,門主必會嚴征,請霍掌門原諒。”駱千綸轉過身,威嚴的開口,“既人我門,再世為人,過往恩怨不再尋。”上官非彥,你忘了當年人門的訓示嗎?還不隨我回去向門主請罪。”
“公子,我可以不報父仇,可是我絕對不能看着卑鄙小人披着正人君子的外衣,欺瞞天下成為一派之主。”在駱千綸面前,上官非彥自然不敢隨便動手,只能氣憤的大吼。
“住口。”燕無方跳出來反駁,“當年,我師兄也是迷失了方向,差點死在大漠中,等到獲救恢復知覺,已來不及救援,又不是存心辜負。事後他也到處尋找上官誠的妻小,希望能彌補,只是追尋不着,怎能怪我師兄?你要尋仇就衝著我來,我們霍山派可不是好欺負的。”
霍無悔嘆氣說:“師弟,這事你何必插手?當年確實是我對不起上官兄弟,他的後人來尋仇也是應當。”
不知是無心或是有意,這段話,馬上將駱千綸希望淡化的恩怨又撩撥起來,現場的人紛紛表示同情,霍山派更是群情激動。
完了,情勢又變複雜!駱千綸在內心哀嘆,無奈的眼光不自覺的望向退到一旁的修眉。
短短的眼神接觸,竟能奇妙的心靈相通,修眉清楚的接收到他的嘆息。
俏皮的撇撇嘴,她突然以雙手圈抱腹腰蹲下,疼痛難忍的呻吟着,“我……我的體內好像有火在燒·-…·”
“姑娘你還好吧?”駱千綸關心的探問,邊輕扶起她。
修眉臉色蒼白如紙,輕搖螓首正要啟口回話,突然咽喉一甜,嘔出一大口血,點點嫣紅浸染前進。
她柔如弱柳的倚着駱千綸,不住的喘息嗆咳,可憐兮兮的指着燕無方說:“他方才那一掌好重,傷了我的腑臟,哦——”又是一口血冒出來,時機掐得剛剛好。
小姑娘長得可愛動人,現在卻身受重傷,纖弱的姿態忒是惹人憐惜,於是,現場沸騰的情緒馬上成功的轉移焦點。
燕無方的性格雖然暴躁,但是心性耿直,一心習武,不諳人情世故。面對小姑娘氣弱的指控,心慌的出口解釋,“我不是有意傷你,是你突然衝上來,我才…··”
“好難過……我快喘不過氣了……好難受……”修眉捂緊受傷的胸腹,攢緊攢眉心低喊。
修眉一身醒目的紅衣,站在台下的彭開看得可清楚,想到他曾經吃過的虧,忍不住大聲提醒,“師叔,她就是小妖女傅修眉,您別被騙了,說不定她根本沒受傷。”
再這樣耗下去不是辦法!
駱千綸當機立斯的從懷裏掏出令牌解釋,“本門失蹤多年的‘百幅令’,既然在這位姑娘的手中,就表示她與本門淵源頗深。如今她受傷,晚輩必須儘快為她醫治,請各位見諒。”
他單手扶着修眉的腰肢,在現場數百雙眼睛的瞪視下,如履平地般的從高台上,凌空緩緩的,宛如踏着無形的階梯走下來。這種凌空跨步,走快容易,要走但非得有高深內力才行,他也是別有用心的展露功夫,希望能震懾眾人。
腳一踏上平地,駱千綸仰頭朝樹梢開口,“陸總管,把上官非彥帶回去。沙長老,剩下的事情有勞您了。”
原來樹梢上還藏了人,始終靜觀其變,並末露面。
“哈哈哈……”渾厚的笑聲震得枝葉晃動,“沙老怪人老無用,就不知道霍掌門以及天下英雄,是否願意賣我個面子?讓我充當一回和事佬?”
“崑崙派長老沙行舟?”不知道是誰率先驚呼出來。
此人為崑崙派第一高手,縱橫江湖六十載,曾因為拒絕接任掌門之位,而十多年不曾踏入昆崙山一步,他為人恩怨分明,十分受人敬重。
想不到,駱千綸竟有這麼大的面子,可以請動退隱多年的老前輩下山代為說項。
***
幾個起縱飛掠,把嘈雜喧鬧的人聲遠遠拋開,修眉揪緊駱千綸的衣襟,足不沾地的任憑他施力圈扶。
兩旁的樹影、巨石……不停的往後退,不得不承認連她最自豪的輕功,都比不上這個外表文秀的男人。手肘頂了頂他的腰眼,“臭酸儒,你有沒有走錯?我們該下山,你怎麼偏往山上爬?”
四周的林木綠蔭越來越茂密,枝葉間饅過的微風,掃除了不少午後的悶熱。
“把人家很重要的掌門接任大典鬧得天翻地復,現在還想正大光明的從山門離開,未免太囂張了,咱們還是避一避從後山走。”駱千綸邊解釋邊放緩腳步,好讓身後的兩人能跟上。
“你武功這麼好,又怕誰來着?”
“小孩論調。”駱千綸笑看她驕蠻的表情,“這跟怕不怕沒關係,所謂‘山水有相逢’,行走江湖總得多給人留顏面,日後見面才不會尷尬。”
修眉嘟起嘴,捂着耳朵猛搖頭,“又是滿篇臭道理,聽不憧呀……聽不懂……”
“能說出這樣的話,就表示你沒事。”他撤迴圈抱的右手,含笑宣佈,“從這裏開始,路途平坦,你自己走。”
“什麼?”眼前的山徑,筆直陡悄的往上延伸,一眼望去,就像連到天際似的,“不要!”她一口回絕,頭搖得跟波浪鼓一樣,“這種坡度走起來累死人,等爬上頂端,我的腿肯定酸到廢了。我不要,說什麼也不爬。”她乾脆蹲下來,仰頭瞪視着他,準備耍賴。
駱千綸雙手抱胸,居高臨下地和她靜靜對峙,視線接觸越久,目光越是深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甚至連唇角都彎出淺淺的弧度。
奇怪,山林間的風何時停止?修眉屈蹲的身子,開始感覺燥熱。
在目光的籠罩下,騷動的不安感湧現,她指控的說:“又來了,你又出現這種賊兮兮的表情,看起來真惹人討厭。”她不喜歡被算計的感覺。
“你叫傅修眉?”他好脾氣的彎腰問,看她不甘心的點頭回答,他認真的聲明,“記好,我的名字是駱千綸,不叫臭酸儒。論年紀,你可以喊我一聲‘駱大哥’。”
如果聲音可以雋刻上心就好……駱千綸的腦中,突如其來的掠過這股強烈的想法。
莫名的,她竟然怯懦得不敢看他的表情,迴避的小聲啼咕,“什麼哥呀姊的,聽起來就彆扭。”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感覺他似乎把“駱千綸”三個字說得特別用力,就像……就像想把這個名字敲進她的腦袋似的。
一站一蹲,氣氛變得有些詭異、沉悶。
“老弟,我和公子為了打探你的消息,大半個月拚命趕路,累死我了,嘰嘰咕咕……嘰嘰咕咕……”陸大智成串的叨念順風傳來,正好攪動現場凝滯的空氣。
修眉雙手圈抱着雙膝,前後搖晃自己,哀嘆着,“我真的走不動,窩在樹上好半天,累死T……我想睡覺……”
陰黑着臭臉跟上,上官非盡咬牙忍耐陸大智的碎碎念。
“你來得正好。”修眉指着上官非彥,“我走不動了,你背我走,就當是答謝我的救命大恩。”
鬱火無處發的上官非彥,兇惡的回嘴,“誰要你來多管閑事?我又不認識你。
“這是什麼話?我為了救你,挨了臭老頭一掌傷及內腑,咳咳咳……”修眉越說越激動,說到後來,還開始忍不住嗆咳,“你你忘恩……咳咳咳……負義……”捂在嘴上的五指間,慢慢滲出鮮血。
駱千綸臉色一凝,蹲下身,中指和食指出手如風地搭上她的手腕切脈。
兩個人面對面蹲在地上,正好讓他仔細的觀察她的臉色和呼吸。好一會兒,他疑問的揚揚眉。
而她則滿臉無辜的瞪大眼不說話。
他拉下她的手,修長的食指緩慢的撫過豐厚的唇瓣,細細品味從指尖傳來,細柔如棉的觸感,再沾起她嘴角的鮮血……駱千綸表情暖昧的以舌尖舔過手指上的血.心知肚明的笑了,笑容頹靡而惑人。
“吐血,嗯?”低沉的氣音從鼻腔發出,尾音懶懶的揚高。
修眉動彈不得的看着他“怪異”的舉動,眼神的強烈干擾,讓心緊滯了一下,她乖乖招認,“告訴你實話,那是‘胭脂蜜’,我用來嚇人的小玩意。”
“胭脂蜜?好名字。”再舔了一下手指,他促狹的擠擠眼評論,“酸酸甜甜,滋味還挺不錯。還有呢?你身上還帶了什麼小玩意?燕無方掌力不輕而你竟然毫髮無傷?”他不放鬆的追問。
不知道是不是兩人用得太近,修眉覺得空氣越來越熱,躲掉他追問的視線,敷衍的說:“這是秘密,不能說。”
蹲了老半天腿又酸又麻,才想挪換個姿勢,卻重心不穩往後傾倒…··偏偏腿軟得撐不住身體重量,一屁股摔坐在地上。
她苦着臉說:“人家真的好累。我替他擋了一掌,要他當驢馱我走有什麼不對?你命令他背我。”因為疲憊得不耐煩,尾音透着世微的哭音。
被指名當牲口的上官非彥向來耐心短缺,冷冷的說:“要我背你?‘男女授受不親’的道理你懂不懂?”雖然江湖兒女不拘小節,但也不表示可以不顧禮教。
“不知道,那是什麼意思?你懂?那你解釋給我聽。”修眉音量不小的回敬。
大家很自然的以為她在裝傻,其實還真是冤枉她了。
她自幼雙親皆歿,跟着脾氣古怪的爺爺長大。生長在成堆奴僕中,她是小主人,不管男、女人人都得伺候她,所以她理所當然的接受服侍。至於聖賢所言的大道理,她向來不感興趣,總是隨便翻閱,讀得一知半解、零零落落,反正也沒人敢多說她一句。
上官非彥臉色發青,以很重的語氣吐出,“不知羞恥。”馬上轉身離開,懶得再多說。
這四個字,駱千綸很輕很輕的凝了一下眉心。
她眼神坦白,不太像故意氣人的,他溫和的插口勸說:“你有沒有看見上官正在生氣?就算你想讓他當牲口馱你走,也得等他心情好一點的時候,省得被他一把摔下來。”微笑的拍拍她的頭頂,轉身把背脊朝向修眉,大方的提議,“我背你,上來。”
“你這種瘦巴巴的模樣,背我爬這一大段路,不被我壓到吐血才怪。”修眉驚訝的嚷着,心裏居然同時湧現兩股矛盾的情緒——有微妙的抗拒,又有些緊張的期待。
“別小看我。”揚起劍眉,故意貼近她的耳廓小聲的說:“這是你欺負我的大好機會,今日錯過,以後就不會再有
漂亮!這話完全說中修眉的心坎。她二話不說地用雙手勾上他的後頸,放心把重心交給他。
駱千綸雖然背後多了負擔,但他還是安步當車的率先往前走。
看着兩人相貼的背影前行,好一會兒,陸大智大夢初醒的推推上官非彥,“你看見沒?咱們公子竟然主動背傅姑娘走?我就知道我猜對了,公子肯定是喜歡她……嘰嘰咕咕……嘰嘰咕咕……”陸大總管的團叨癥狀又開始發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