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節 成都報信人

布動員令后，流民們踴躍參軍，場面火暴。張文秀很是感慨，雖然自己沒有喊出“要大炮不要黃油”的口號，但現在建昌府實行的可以算是徹底的軍國主義了，一切都以戰爭為主線，軍人是最受尊敬的，武人的地位已經大大過了文官。這也是自己願意看到的，明朝後期軍隊的戰鬥力為什麼那樣低下，就是因為武人地位低賤，連老百姓都看不起這些丘八，一支沒有榮譽感的軍隊是不會打勝仗的。

滿清為什麼能入主中原，並不是八旗制度有多少高明之處，而是它得到軍人集團的支持。所謂得民心者得天下，只是一個笑話，不然殘暴的蒙元和滿清怎麼能統治中國數百年？想當初隋末大亂，天下英雄狗熊逐鹿中原，最後勝利的並不是最施仁義的竇建德，而是兵力更強的李唐。

在張文秀看來，“得民心者得天下”應該改成“得軍心者得天下”。所謂槍杆子出政權，只要得到了軍心，就可以奪取天下，至於治理天下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明末降將如雲，其中名將也不少，象南明江北四鎮加上左良玉部的許多人比如李國英、高進庫等，他們在投降滿清后戰鬥爆出驚人的戰鬥力，對付自己人時勇猛異常。原因無他，就是因為當時滿清的軍功制度合理並且嚴密，只要立功，就有金錢和地位。而且，滿清為了激勵士兵的士氣，在很多時候都會在城破後放任士兵搶掠甚至屠城的，得到好處的當然是士兵了。

張文秀正準備去視察建昌府的一個小學校，就被叫回了王府。沈雲祚他們編寫的識字教程已經被各地小學校啟用。張文秀已經在各縣城、鄉鎮都建立了小學校，初步普及義務教育，師資力量勉強夠用。在去年秋天，建昌府和雅州的所有讀書人包含流民中的讀書人都被張文秀徵聘考試，頭腦靈活者被充實到各州縣鄉鎮為官為吏，老實愚笨者被各地啟蒙小學聘作教師教小孩子識字，教師每月有工資一兩貫以上銅錢，也算不錯了。至於那些已經讀書識字十四五六歲的半大小子們，是張文秀重點培養對象，基本上讓他們去學習幾何原理和物理知識，並且學習操練大炮，這可是自己以後軍事科研和炮兵軍官的後備人才。

“帥主，有個叫溫自讓的人從成都逃過來了，說要見你。”黃甲苗說道。

溫自讓，好象是個老陝西，是志義營總兵，怎麼逃到自己這裏來了？

張文秀看到溫自讓嚇了一跳，身材高大的他現在瘦得快成了一根竹竿了，難道是餓的？張文秀連忙問他吃飯了沒有？難道沿途都沒有給他飯吃？

“屬下逃到名山後已經吃得非常不錯了。趙大帥好酒好肉的招待我。而從雅州到建昌，沿途驛站的伙食也很好。屬下因為從成都逃出來后沿途各地太過荒蕪，找不到吃的所以才形容憔悴的，到了名山後馬上快馬加鞭的趕到建昌，所以還沒有緩過來。多謝帥主關心。”溫自讓解釋道。

“原來是逃亡路途上餓的，我還以為你是在成都就沒有吃的才變成這個樣子，嚇了我一大跳。”張文秀笑道。

“其實成都現在已經開始缺糧了，咱好歹是個總兵，還能吃得飽。士兵現在勉強吃過大半飽。而那些成都及附近的老百姓可就慘了，糧食全部被沒收，現在成都也是一片荒涼。沒想到雅州和建昌府這麼繁華，人民富足。跟成都真是天壤之別啊，帥主真是治理有方啊。”

“成都那邊生了什麼事，你慢慢講。來，先吃點花生，這東西你應該沒有吃過吧，味道不錯哦。”張文秀指着盤子裏的花生說道。

花生，也是原產美洲，大航海以後傳到歐亞大6的。中國最早種植花生大概是十七世紀初，是由在福建商人從呂宋帶回來的，到明末已經在福建和廣東有一定的種植規模。本來張文秀並不知道花生是美洲作物，也不關心這一塊，畢竟不能作為糧食，再好吃也是無用之物。

花生在建昌府落地也是張文秀的無心之舉，在崇禎十六年底張文秀曾經在廣東韶州裹脅了十多家種田能手來四川建昌，當時的考慮是大涼山地區農業不達，可以讓這些農業高手幫助自己在建昌府提高農業生產，結果這些人確實對水稻產量的提高也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在這些人中有個李老漢，他當時從家裏帶了兩斤花生。在崇禎十七年的時候，當時飛虎軍在夔州府奉節縣停駐了四個多月，李老漢因為無事就把這兩斤花生作種種植下去，小心呵護，四個月後竟然也收穫了七八十斤花生，個大飽滿。花生收穫后，李老漢特地送給張文秀嘗鮮，當時張文秀已經到重慶去了，並沒有吃到，不過張劍吃過之後覺得味道不錯，就把吃剩下的五十斤留下當作種子帶到了建昌府。

張文秀到了建昌府的時候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馬上讓這五十斤花生作為種子先種植下去。因為張文秀在明代吃的食用油很多是動物油，吃得膩了，而植物油大多是麻油和豆油，不合自己的胃口。而現在有了花生，當然可以榨成自己熟悉的花生油了。而且，花生作為零食也是不錯的，挺有營養價值的。

所以，等到了今年夏天，在建昌府收穫了不少花生，畢竟花生的產量還是比較高的，畝產三四百斤。這些花生除了留做種子和榨油外，其餘被張文秀作為禮品放給一些高級官員與軍官，畢竟這花生現在還是稀罕物。

張文秀甚至還想用花生油來賺錢，花生油在國內現在還沒有，而且種植花生的地方就廣東和福建，如果自己把花生油包裝成高檔商品賣給外地，應該能賺不少錢。現在市場上價格最高的芝麻油一錢銀子一斤，花生油也可以賣到這個價，畢竟物以稀為貴嘛，而且花生油的營養價值和口感都不差。按照一畝地產花生三百斤，而三斤花生榨出一斤花生油，這樣一畝地就能產出一百斤油，價值十兩銀子。這可比種植糧食要賺錢得多，一畝水田產二石米，按照市價也只能值四五兩銀子，所以花生不愧為經濟作物啊。

但是，張文秀現在主要的任務是儲存糧食，而不是這些作用不大的經濟作物。今年下半年，自己要擴充地盤，長江以南的四川還有貴州都是自己勢在必得的目標。而現在聽說重慶府大旱，至今沒有下過一滴雨，禾苗枯死，看樣子是沒有收成了，把曾英他們急得不得了，只好向西到合州附近村寨里去搶糧，也不管這些村寨已經投靠了大明，先吃飽肚子再說。而瀘州、敘州自從去年年底被馬應試、候永錫這兩個軍閥佔領后，不事生產，大勢破壞，農民逃離，田地荒蕪。等自己收復了這些州府，還要倒貼大量的糧食進去。而到了明年以後，自己要再向湖廣、江西等地展的話，更需要倒貼糧食，因為好象從1645年開始一直到1652年，這兩省一直是南明和滿清反覆爭奪、拉鋸相持的地方，生產嚴重破壞。而從1647年開始，四川特別是川東、川北，大旱不止，也需要自己倒貼糧食。總之，自己現在儲存的糧食還遠遠不夠，等佔領了貴州以後，還要大規模種植馬鈴薯，拚命儲存糧食。這些糧食，是自己以後收買人心、展勢力的一個最重要的手段了。所以，種植花生雖然能賺錢，但跟自己的戰略不符，不宜推廣。

正在張文秀胡思亂想的時候，溫自讓開始述說成都那邊的局勢了。從去年九月份開始，各地紛紛叛亂，大西剿不勝剿，叛賊越剿越多。到了年底，大西只能控制成都平原附近的地方了。結果是成都從今年正月嚴重缺糧，張獻忠只好派軍隊出去打糧了。打糧，其實就是從老百姓家裏強搶糧食，至於老百姓的性命嘛，基本不保。並且，老張還抽調了幾萬名士兵在成都屯田種糧。從成都附近各州縣打來的糧食支撐了三四個月了。而士兵屯田卻失敗了，因為這些士兵都好幾年沒有種田了，現在也不願意種田，所以消極怠工，到春夏之交的時候本該收穫卻只有幾千石小麥。現在大西的普通士兵已經是面有菜色了，成都的老百姓逃的逃（但逃出去的很少），死的死，那些投降的文官也被老張借故殺害以節約糧食，現在大西朝廷只有二十七名文官了，整個成都現在是一片死寂，只有大西將士十萬人外加十幾萬的老營家眷。由於經常缺糧，人心惶惶，逃亡士卒常有生。連高級將領劉進忠都叛逃了。

“那你為什麼要逃出來呢？你也算是大西的高級軍官了，在怎麼缺糧，你也是吃的飽的，再說你也是老陝西，沒有理由要逃啊。”張文秀問道。

“五月的時候，張君用因為過生日，邀請了幾個要好的將領到他家聚聚。因為張君用也是老萬歲的義子，禮部尚書王尚禮就撥給他一包麥粉，幾斤鹽巴，加上他自己去年偷藏的一壇好酒。幾個人就邊吃邊聊，因為好長時間沒有聞過酒味了，大家一喝就醉。然後就開始說胡話了，可能有人說了大西前途未卜，還有人說成都屯田本來是可以成功的，就是因為老萬歲對屯田先緊后松並不看重才失敗的。到了第二天，不知道是誰告密，咱們這些喝酒的人都被抓起來了，他們全部被處死，只有我因為當晚說有兩營士兵屯墾成功，所以並不是老萬歲的政策有問題，而是各營人馬的心野了，不願意種田才失敗的，因為這一句話才免於一死，打了十軍棍。打我軍棍的是東平王府的軍士，打完后，我被扶到王府大廳隔壁房間休息，突然聽到東平王爺在隔壁似乎自言自語道‘老萬歲沒有糧，而整個四川只有佔據嘉定的楊展屯田種植水稻，馬上就要成熟了。而四川更大的糧倉就是三弟的建昌府了，看來老萬歲這次準備南下攻打楊展並不僅僅是對付楊展搶糧這麼簡單。三弟啊三弟，怎麼就沒有人報信給你呢。’我一聽，並沒有人接王爺的話頭，難道東平王這話是說給我聽的？所以回來后，等傷養好后，也不管自己的士兵，找了一匹好馬千心萬苦逃出成都就跑來給帥主報信來了。”

媽的，張獻忠要來對付自己，大哥可望巧妙通報。歷史上張獻忠跟楊展在今年七月份好象有一次大戰，以老張的慘敗而告終，還流下的張獻忠沉銀的傳說。

不過現在張獻忠不但要對付楊展，更要對付自己，說不定老張並不會輸，因為如果擊敗了楊展，富庶的建昌和雅州足以讓老張重新振作起來，有了這個動力，說不定大西軍的戰鬥力大增呢？看來自己的情況並不太妙，需要小心應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