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暖暖的冬陽灑進麗水街旁一問整齊明亮的小店。
粉紅色的招牌底下畫了大大的漢堡,讓人遠遠一望,即知這是間名副其實的西式早餐店。
事實上,開店這一個月來,由於浩寧可愛的娃娃臉,及容易與人打成一片的個性,遂吸引了小朋友們很快就愛上這裏。
店裏獨特的裝潢和外帶包裝,不同於一般早餐店因成本考量而一切從簡,而是佈置成溫馨柔和的粉紅色糸,從牆面到餐盤及包裝紙袋,隨處可見這位甜美女主人的化身——卡通性感女神,貝蒂小姐的蹤跡。
於是,營業時間從早餐延長成了中餐,又成了小朋友放學後的點心。總之,浩寧店裏的生意比她預期的好太多了。
更棒的是,她的顧客全是小朋友,讓喜歡小孩的她,覺得自己每天都洋溢在幸福的世界裏。
雖然利潤薄了些,但心情上的愉悅對她來說,可是比什麼都重要的。
早上九點半,小朋友們皆上課去了,浩寧偷空伸了個懶腰,窩進椅子裏,準備利用時間打個盹,畢竟,生意好的同時,正是體力的透支……
趁現在補充點體力,等會兒中午就放學的低年級小朋友可又會來光顧了。
呼……賣早餐這一ㄊㄨㄚ需要好早好早就起床,這陣子來,可把她給累壞了。
「喂,上班時間打瞌睡,用這種態度做生意,會賺錢才有鬼!」
正閉目假寐的浩寧著實被這突如其來的男聲給嚇了一大跳。
大眼驀然睜開,驚慌失措地尋找聲音來源。
這一瞧,一個結結實實的大男人正從容不迫地坐在她眼前,雙手環胸,蹺著二郎腿,臉上的表情稱不上友善。
浩寧揉揉眼睛,心情一下盪到谷底,「姓聶的,怎麼又是你?」
「正是我。」
「嫌我送給你的漢堡不夠大啊!又來找我幹麼?」
「明人不說暗話,我來找你的確有事……」
膚質好到像是透明般的小臉,因不快而微微漲紅,「有屁快放!」
「女孩子家講話那麼粗魯,小心沒人要。」
「這不干你的事吧,聶先生?何況,我的好友於心柔小姐任誰都說她氣質好、談吐佳,還不是被你糟蹋得快得憂鬱症?」
「小姐,實情我已經解釋過了,你有必要非把這本爛帳賴到我頭上來嗎?」聶雲海極力控制脾氣,試圖扭轉對方的印象,改善一下彼此的關係。「再說,別忘了,我們本來無冤無仇的,不知是誰先送摻瀉藥的漢堡來給我吃,害我在重要的會議里失態丟臉?
「不過,這些我都可以不計較,也承認之前在氣頭上,對你說話的確衝動了點,說了些情緒性字眼,所以現在,我願意慎重跟你道歉。」他發揮商人本色,只要是對集團有利益的事,該彎腰就彎腰,絕不死鴨子嘴硬。
「哼!」塗著蜜桃唇彩的美麗唇角向上一掀,「我看你的道歉是有目的的吧?基本上,我個人最討厭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人了。」那個姓尹的特助魯了她個把月了,她怎麼會不知道姓聶的親自出馬,找她究竟有什麼目的。
不識好歹的難纏女!
話雖如此,他性感有型的唇角依然勉強上揚。
「唐小姐,不管我的道歉是不是有目的,但我的誠意絕對是不容置疑的,況且……說真的,現在大街小巷都是這種早餐店,不僅競爭大、利潤又薄,還得出賣勞力,你用理智想一想,賣早餐會比你的老本行好嗎?為了跟我爭口氣,這樣折磨自己,不值得吧?」
「自以為是的聶先生,很遺憾的,你搞錯了。我開店是為了自己的理想實現,不是為了跟你嘔氣,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看着他極力掩飾的錯愕,浩寧得意地想大笑。
「我老早就想開一間不同於一般的早餐店,用我的好手藝,做出最營養、最適合小朋友的餐點,現在願望達成了,生意又好,我有什麼覺得好不值得的?」
他撫著下巴一臉質疑,「是嗎?」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她討厭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而且他全身上下所散發的氣勢,讓人覺得好有壓迫感,她只想立刻把他給踢出去。
不等他接口,她索性把話挑明,「總之,你欺負我的朋友就等於欺負我,我是絕對不可能幫你做事的,你徹底死了這條心吧!」
這世上沒有人能要他死心的!
他就不相信他無法收服她,再說,他相信這世上任何東西都有供需,決定鹿死誰手的關鍵不過是價格罷了。
聶雲海假笑,「直接把條件開出來吧!」
她卻是出乎意料之外的堅決,「免談。」
他微愣了會,隨即露出奸險的微笑,「唐小姐,你信不信我有辦法要房東立刻收回房子,怎麼也不租給你?」
「姓聶的,這個世界又不是你在管的,憑什麼你可以動不動就威脅我?一下不讓我在珠寶設計界立足,一下子又想逼我收掉早餐店,你這樣未免太過惡劣了!」講著講著,浩寧的火氣又上來了。
她實在不解,平時總是被人稱讚好脾氣的她,怎麼會一而再地被這個男人惹到抓狂?
「唐小姐,很抱歉讓你有不舒服的感覺,但請相信我不是在逼你,而是在跟你討論、向你請求,或許你能別那麼激動,好嗎?」
「假惺惺!」
無論如何,聶雲海仍然很高興自己的威脅收到了效果,但在對方尚未正式翻臉前,他得趕緊掏出口袋裏的糖果以塞住對方的嘴,免得太過火,反而得到反效果。
「別說我欺負你,如果你答應幫我,我可以立刻無息資助於心柔出國深造,完成她畢生最大的心愿。」
「無息資助心柔出國!包括學費和生活費嗎?」
說到底,稚嫩的浩寧仍然不是他的對手。
關於她自身的好處她還可以不為所動,但這輩子她最在乎的就是朋友,凡是對朋友有好處的事,她的決心無法不被動搖。
見她明顯陷入沉思掙扎,聶雲海知道自己丟出的誘餌收到效果,連忙打鐵趁熱地繼續說服。
「絕對是無息,而且保證她在兩年的求學生涯中,衣食無虞。我仔細想過,於心柔現在出國剛好可以轉換心情,又可以實現她多年來的理想,你不覺得你的舉手之勞卻可以幫她那麼大的忙,非常划算嗎?
「我不硬性要你每年非得交多少設計圖給我,你大可以繼續經營你的漢堡店,只是利用多餘的時間擅加發揮所長,一切豈不是非常的完美?」
她實在無法相信他會那麼好心,不僅提出資助心柔出國深造的條件,又承諾讓她隨意發揮,且不規定她的作品件數。
托住下巴思考良久,浩寧終於抬眼看向他,「我需要時間想一想。」
「沒問題。」
不明白,像他這種唯利是圖的男人,為何會願意做這種賠本生意?
她滿肚子問號地瞄他一眼,「喂,我不明白,設計師明明那麼多,你幹麼一定要找我?依照之前的經驗,你就不怕我又陷害你,給你捅樓子嗎?」
聶雲海似笑非笑地道:「如果我說我只是純粹欣賞你的創作天分、只是惜才,你相信嗎?」
「不相信。」浩寧回答得很乾脆。
「那就對啦!反正我說什麼你都不可能會相信,那又何必問呢?」
「浩寧姊姊,我肚子好餓,要一個沙拉三明治!」
甜稚嗓音打斷了浩寧腦中亂七八糟的思緒,也正好讓她向聶雲海下達逐客令。
她率性地推開椅子起身,正眼也不瞧他,「我要忙了,你走吧。」
他緊迫盯人地撂下話,「三天後,我會再來找你。」
浩寧沒理他,逕自朝小朋友走去。
大概是心不在焉,一個不留神,腳下也不知被什麼一絆,她整個人隨即向前撲跌……
孰料,還來不及尖叫出聲,一雙厚實的大掌一撈,順勢接住她的跌勢,讓她直接撞擊在他堅硬的胸膛。
她揉着被撞疼的鼻子,低喊,「媽媽咪呀!疼死人了。」
幫忙撩開披散在臉上、遮住她視線的鬈髮,他的聲音裏帶著明顯的笑意,「要對我表達抗議也不必用那麼激烈的方式吧?把鼻樑給摔斷了,我可救不了你。」
浩寧摸著鼻子抬頭,狠瞪了他一眼,「你這個人別那麼自大行不行?老是以為別人做什麼都是為了你,我可沒那麼無聊!」
不過,他救了她是事實,「喂,你……還好吧?」
「我……」習慣性地挑眉,他甩了甩方才因不當施力而有些扭傷的手腕,「如果我說我為了救你把手扭傷了,你會不會覺得我在討人情、討功勞?」
「你這人的嘴就不能討人喜歡一點嗎?」
說歸說,但她這個人沒別的缺點,就是心軟。
接過他的手仔細翻看,正想拿塊跌打損傷的貼布來給他,沒想到他卻直接反手將她軟嫩的小手整個握在手裏,讓她完全措手不及。
「我不要緊,你忙吧。」聶雲海深邃的雙眸炯炯地望住她,「若真的有那麼一點點感謝我,請你一定認真考慮我的提議。」說完,他放開握住她的手,瀟洒地轉身離去,「我還有事,先走了。」
隨意舉起手揮了揮,他沒再回頭。
凝望着他高大欣長的背影,浩寧摸著遺留有他餘溫的手,一時有些怔仲。
這男人,該說他是霸道獨裁,還是果決堅定?該說他是好人,還是壞人?
她忽然覺得一切都想不清楚了……
「哇!浩寧姊姊,剛才那個是你的男朋友嗎?」小二的小女生像是發現新大陸似的,興緻勃勃地開口詢問她。「他剛才好帥哦!要不是他很厲害地伸手接住你,你可能會跌得很凄慘哦!」
被小女生一鬧,方才他胸膛的觸感和手心的溫度,竟再度清晰地浮現她心頭。
咦!她是在發什麼瘋啊?
這些年來,因為她近似封閉的生活,她的感情生活可以說是一片空白,但也不能因為渴望愛情降臨,就連爛蘋果也一口吞進肚子裏去吧?
浩寧在心頭臭罵自己一頓,隨即走回料理台,將吐司放入烤箱,「妮妮,那不是浩寧姊姊的男朋友啦,你別亂猜。」
「可是我覺得他跟你很配耶!人家我姊姊說,又帥又體貼的男人跟恐龍一樣,幾乎已經絕種嘍!」
現在的小孩都那麼早熟嗎?
再說,聶雲海要是體貼,心柔又怎會被他傷得如此之重?
想到心柔……雖說前些天看見她比之前好了許多,卻依然是鬱鬱寡歡的模樣,或許,讓她出國真的會是最好的治療方法。
也或許,聶雲海其實並不是那麼沒良心的人,至少他還想到要拉心柔一把……
「浩寧姊姊,你把人家的吐司烤焦了啦!」妮妮嘟嘴抗議。
「對不起、對不起……浩寧姊姊再烤一份給你哦,另外請你喝一杯巧克力牛奶補償你。」
恍神的浩寧拿着烤焦的吐司,覺得自己似乎有點不對勁,卻又一時說不出個所以然來,只能將這一切的罪過推給聶雲海那個掃把星,那個老是搗亂她心情的臭男人!
「小姐,你這間店的生意還不錯哦!」
下午六點整,正在收拾料理台的浩寧聞聲猛然抬起頭來,兩個混混模樣的男人正以三七步的態勢站在店門口,一邊剔牙,一邊對著店裏的環境恣意打量著。
「有什麼事情嗎?」
一個矮個兒的光頭男晃啊晃地晃到她面前,不懷好意的笑容看得浩寧心頭直發毛。
「是這樣的啦,啊我們老大說厚,有人在我們的地盤上開店,竟然都沒有通知一聲,就叫我們過來看看是誰那麼大膽啦!」
怕歸怕,素來正義感十足的浩寧,自然不可能輕易屈服在惡勢力之下。
「我……我開店是我家的事,幹麼要通知別人?」
聞言,另一個身着花襯衫、理平頭,手臂還刺青刺得亂七八糟的男人也跟着走近。
「小姐,看你年輕不懂事,我們兄弟就不跟你計較了啦!但這條街一向都是我們青龍幫的地盤,只要你的禮數有做到,我們自然就會保你在這裏開店,不會遇上什麼麻煩啦!」
「什麼禮數?我不懂。」她不滿地擰眉道。「我做生意不偷不搶,房租按時繳付,憑什麼讓你們平白來討人情?」
平頭男馬上下耐煩地提高嗓門,「喂!小姐,我們已經講那麼清楚了,你還在裝蒜哦?再裝,明天招牌被砸,大門被潑油漆或者店裏一堆老鼠跑來跑去,我們就沒辦法罩你嘍!」
「喂喂喂,人家小姐這麼漂亮,你這樣會把人家嚇到啦。」說著說著,帶頭的光頭男竟伸起手往她水嫩的臉蛋一把摸下去,「我相信這位小姐只是在跟我們開玩笑,該怎麼做,她心裏很清楚。小姐,你說對不對?」
向後猛退一步,浩寧的怒氣節節高升,「死流氓,拿開你的臟手!」
「喂,阿狗,你有沒有聽見她剛才說什麼?」
接着,光頭男向同夥使了個眼色,兩人便立刻擺開陣仗,一副要砸店的樣子。
但浩寧可不是一般只會尖叫的弱女子,自己一個人生活了那麼多年,她可不會任人欺負而不吭一聲。
雙手擦腰,她拿起閃著白光的菜刀往桌上就是一剁,沉聲嬌吼,「誰敢動我的店,誰就給我試試看!」
只見那對流氓兄弟大笑一陣,隨即露出原始的兇惡,毫無顧忌地翻倒店裏的東西,並抓起什麼就砸什麼。
「你們這兩個人渣,才幾歲而已,不走正途,卻來做這種為非做歹的事?這裏是有法治的地方,你們這樣實在太、過、分、了!」
忿忿地大喊出聲,氣呼呼的浩寧也不管了,抓起手上的東西,管他刀子也好、砧板也好、調理罐也好,反正手裏抓到什麼,就全往那兩個臭男人身上一古腦地狠狠砸過去。
光頭男沒想到看來嬌小荏弱的女孩子竟然會這麼潑辣,狼狽地避開周身咻咻飛來的「槍林彈雨」後,發了狠地直接便闖進料理台,抓住她的手,準備好好修理她一頓。
「你……」浩寧什麼都不管了,見他衝進來,她拿起鍋鏟往他的光頭便是重重一擊,「光天化日之下,你一個大男人竟然想打女人,你還算是人嗎?」
「靠!」
摸摸被打疼的光頭,男人被她引發了漫天怒氣,什麼蠻力全使了出來,扯住她的頭髮,便使勁地往外拖。
浩寧潑辣歸潑辣,論力氣自然不是男人的對手。
痛到眼淚都快流出來的她,只能拚命地尖叫掙扎,順便趁機在男人的手臂上死命地大咬一口。
光頭男吃痛,反手就想給她一巴掌,未料大掌揮到一半,手臂卻被人給緊緊扣住,不論怎樣使力都擺脫不了。
驚訝地感覺自己的臉頰沒有麻燙疼痛之感,縮成一團的浩寧這才偷偷拾起頭來偷瞄一眼……
「聶雲海;:你……」
「我操×△○#□……」光頭男罵了一長串不堪入耳的髒話,「你又是哪裏來的王八蛋?敢跟老子唱反調,你不想活了你!」
聶雲海站在那兒什麼都沒說,只是表情嚴厲得活像要殺人似的。
先不論別的,光他高大魁梧的身量看起來,就比那混混有氣勢多了。
看他單手扣住光頭男的手,似乎很輕鬆似的,浩寧便稍稍鬆了口氣,但隨即看見他的右手手腕因前兩天救他受傷還纏著的白色繃帶,她全身的神經又再度繃緊。
天吶!扭傷的手腕還要使那麼大力氣,一定很痛吧?
但她現在又能幫上什麼忙呢?只能撫著疼痛的頭皮,獃獃地望着他和壞人周旋了。
浩寧的眼一花,不曉得他使了什麼巧勁扭轉光頭男的手臂,片刻間,就讓對方疼痛得齜牙咧嘴,殺豬似地叫了出聲。
疼得受不住,光頭男只好先窩囊地開口,「你想怎麼樣?」
「男人打女人是天理不容的事,所以,麻煩你先跟這位小姐道個歉。」
「@#$%&……」光頭男又是一長串恐怖的穢言。
用力以膝蓋頂住他的背脊,聶雲海仍不動如山地堅持,「麻煩你先跟這位小姐道個歉。」
光頭男漲紅著臉,眼神四處梭巡,仍不肯屈服地做垂死掙扎,「阿狗,阿狗,你跑到哪裏去了?」
浩寧這才想到。是啊,他的同夥怎麼都沒來幫他?
此時,聶雲海冷冷出聲,「你的朋友正在門口等你呢。」
隨着他的提示看向門口,浩寧詫異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只見一個男人被她剛才整理紙杯時,從箱子裏拆出的塑膠紅繩綁在門口的水泥柱上,嘴裏還塞著一整包的餐巾紙,莫怪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這麼一瞧,連光頭男也噤了聲。
此時,聶雲海又陰陰涼涼地開口,「不用再考慮了,我是空手道黑帶,你打得過我才有鬼……」
光頭男抵死不從,硬是不肯開口,三秒鐘後——
「還是不說?好,沒關係……浩寧,把刀拿來,他再不開口,我就把他的喉嚨割斷,叫他永遠開不了口。」
他的音調十分平靜,但字裏行間的那股狠勁,就是能叫人打從骨子裏冷出來,連方才抵死反抗的浩寧都甘敗下風,完全被他給嚇傻了眼。
「刀?」她感覺自己的臉在抽搐。
天吶,他該不會真的想殺人吧?
「嗯,隨便挑一把最利的來。」
「哦……哦……」總不能在壞人面前直接吐他槽,遲疑了下,她勉強點點頭,發抖地依照吩咐抽起一把刀,交到聶雲海手中。
「怎麼樣?光頭先生,考慮好了沒啊?」
看他似乎是來真的,這會兒,為了保住性命,光頭男再也沒有先前的氣勢,終於不情不願地開了口。
「小姐,對不起。」
「大聲一點。」
「小姐,對不起。」
「繼續說,說到小姐高興了才准停。」
「小姐,對不起……小姐,對不起……」
哇咧!這個聶雲海還真不是普通的機車。
但,同一時刻,浩寧也在心中暗暗感謝他為她出口氣的心意。
「好了啦!你放了他吧,只要他們不再來我店裏鬧事就好了。」
「確定?」
她肯定地點點頭。
聶雲海這才押著光頭男走出店門口,口氣陰狠異常。「這裏的管區我熟得很,要再敢出現一次,我就叫你們老大不用在這裏混了!別逼我趕、盡、殺、絕——」
從他眼中散發出的強悍殺氣,讓這兩名混混一句話也不敢多說,一被鬆綁,就夾著尾巴落荒而逃,連頭都不敢回。
目視他們走遠,聶雲海才重新走回店裏。
嚇壞了的浩寧提心弔膽的心這才卜通落地,而委屈的眼淚再也忍不住地撲簌簌滑落眼眶。
聶雲海望了她一眼,倔強的眉心被脆弱所取代,深黑的眼眸被淚水洗滌得比平時溫柔多了。
他知道她的淚水是出自於壓抑多時的恐懼,以一個女孩子面對兩個惡狠狠的大漢能有如此之表現,該有多大的勇氣,又該是經過多少世事的磨鏈,才能有這般膽識?
忽然想起尹浩說過的,她的父母在幾年前因空難而去世……
一時間,凝視著那一顆接着一顆的豆大淚滴,他的心一揪,感到既心疼,也不舍。
大手一伸,他直接將她按入懷中。「壞人都走了,還哭什麼?剛才拿東西丟他們時,怎麼就沒想到會有這種後果?」
吸吸鼻子,她的聲音裏帶著軟儂的鼻音,「我不甘心嘛,我是正正噹噹在做生意,他們憑什麼?」
「這年頭,社會黑暗得很,很多人都忘了怎麼憑勞力獲取報酬,只想着用什麼方式才能不勞而獲。」
他們霓焰分散在各處的門市那麼多,這種事他早司空見慣了。
誰也不喜歡這樣病態的社會,卻也不能不承認,這些黑暗的事情確實存在。
「那該怎麼辦,難道我就任憑他們欺負啊?」
她抽答兩聲,又繼續哭泣,將他的襯衫都浸濕了。
「喂喂喂,我不是幫你解決了,你還哭什麼?」
「我生氣啊!」
「生氣?哼哼!」他不以為然地輕哼兩聲,「我都沒氣了,你在氣什麼?」
哭得眼睛像小白兔的清麗臉龐驀然抬起,眼裏盛滿了問號,「你氣什麼?被砸店的又不是你!」
「是啊,被砸店的人的確不是我。」他伸手抄起方才被他隨手給扔在一旁的刀子,「可是,小姐,當我很認真在威脅壞人的時候,請問你拿了什麼刀給我啊?」
「刀就是刀啊!」
「看清楚,這是一把塑、膠、刮、刀——」
「呃?!」
怎麼會這樣?
「要是那個滿臉橫肉的大光頭髮現我只是拿塑膠刀在唬弄他,後果會怎麼樣?誰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抱着必死的絕心來個絕地大反攻,你存心想害死我啊!」
「我、我沒有哇……」
無辜地眨眨眼,她一時也忘了哭泣,只是拚命回想,自己剛才到底在搞什麼,怎麼會拿把沒用的塑膠刮刀給他啊?
「笨蛋,別再想了!快點收拾收拾弄點東西給我吃,我可是從中午到現在什麼都還沒吃,肚子快餓死了!」
「哦,好好好……那你想吃什麼?」
「就來個漢堡吧。」
漢堡這個敏感的字眼一出口,兩人不約而同地停下手中的動作,互看一眼。
「確定嗎?」抹乾眼淚,她問得有點心虛。
聶雲海率先移開眼神,蹲下身搬起倒得亂七八糟的桌椅。
「廢話!記得蕃茄醬和生菜多放一點,至於瀉藥……那就不必了!」
聞言,浩寧忽然不禁想放聲大笑,原本烏煙瘴氣的情緒也忽然海闊天空。
她穿好圍裙,「等我哦,我馬上就好。」
瞄到她展露笑顏後,唇邊那對似乎也在微笑的梨渦,讓聶雲海不知不覺地也笑了。
雖然這場意外,耽誤了他晚上巡視銷售據點的行程,但他心頭卻有種莫名的滿足。
究竟是為什麼呢?
大概……是因為漢堡吧,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