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兩個人就這麼佇着、無言對看着。
不知過了多久,楚霽平率先開了口,他的語調不冷不熱,完全是一種無所謂的態度。
“你是孟潔?你來找我幹嗎?”
說完,他打開了門鎖,然後垮着雙肩往屋裏走,嘴裏不清不楚的咕噥着,“既然來了,就進來埃”他那漫不經心的模樣,令孟潔心痛不已。她深呼吸一口氣,跟在他身後走進房裏。
放眼環視屋裏一周,她差點沒昏過去。
客廳的地板已經完全被攤開的報紙及雜誌遮住,上面還散落了許多隨手扔下的衛生紙團及果皮等垃圾。
小小的茶几上則層層疊了好幾個泡麵的碗,沙發上,則是堆積如山的不知是洗過還是沒洗過的,全皺得像梅乾菜似的衣服。
更誇張的是,楚霽平居然一屁股就往那堆衣服上坐,完全沒將這些恐怖的景象放在眼中。
他挖挖鼻孔,“很亂吧?沒辦法,反正就是這樣,你自己找地方窩吧!”
“你……哇咧……”孟潔小心翼翼的踏進屋裏,卻很難不踏到東西,甚至還差點不小心被橫在小凳子前的掃把給絆倒。
她終於越過重重阻礙,一臉凝重的站在他面前。
“楚霽平,你幹嗎把自己搞成這樣?”
他抖着腳,從口袋掏出煙點着,深吸了一口,“就這樣埃”
“喂,就算我……”她實在不太習慣承認自己的錯誤,“我太凶了,曾帶給你一點小小的挫折,但男子漢大丈夫的,你不應該連這點小事都頂不過啊!”
楚霽平逕自抽着煙,也不正眼看她,無所謂的答道:“沒辦法啊,我就是這樣。”
“你……”
一想到以前的他又開朗、又愛要寶,沒事就喜歡到她家找她耍嘴皮子的畫面,孟潔就完完全全無法接受他這副死氣沉沉的死樣子。
暫時把愧疚收起來,她火大的說:“你要表啊你?一個男人這樣子算什麼呢?難道你想一輩子當扶不起的阿斗?”
“是又怎樣?要你管?”
厚!氣死人。
“你……好吧好吧,先不管我怎麼想,不是聽說你在國外念什麼建築嗎?你老爸、老媽為了栽培你,花了那麼多的錢,你就這樣回報他們?”
她拿出親情攻勢,就期盼能喚起他一點鬥志。
不料……
“我老子有錢,學位都是他用錢幫我買回來的啊,我什麼都不會,怎麼回報他們?你沒看見他們早就放棄我了,理都不想理我,所以才把我趕到這個破房子裏自生自減。”
眼珠子溜了一圈,看到這屋子不堪的環境,孟潔的心情更加沉重。
“那……你還年輕,難道你打算在這個破屋子裏待一輩子,什麼都不做?家人放棄你,你也想放棄自己嗎?”
“反正連我爸媽都不想理我,我早就什麼都無所謂了。”
聞言,她握緊拳頭,簡直想海扁他一頓。
她忍不住大吼,“楚霽平,我討厭這樣的你,看起來像一蛇漿糊,軟趴趴的,人家想幫你都使不上力,不同的是,漿糊還有點用處,那你呢?整天無所事事的窩在這,一點志氣、抱負都沒有,楚霽平,你已經發霉了,再這樣繼續下去就會爛掉、發臭,你懂不懂?”
被她這麼一吼,他先是一愣,然後慢吞吞的抬起頭看着她,語氣出現些微的激動。
“這一切還不是拜你所賜,你讓我在女人面前永遠硬不起來,硬不起來也就是抬不起頭來的代名詞,對一個男人而言,你知道這有多大的傷害嗎?”
楚霽平的指控像一道雷直接劈在她頭上。
雖然這些話阿奇他們已經對她說過,但由他親口說出,卻成了一個無法逃避的事實。
“我……如果我跟你說抱歉,你心裏會好過一點嗎?”她放下身段,思緒轉了個方向。
方才的激動已不復見,他又變回那副無所謂的樣子,“事情就是這樣了,有意義嗎?”
“對了,你有去看醫師嗎?這樣好了,我帶你去找全台灣最權威的醫生,醫藥費我全額負擔。”
“不用了啦,全台灣的泌尿科,我父母都帶我去過了,全說是心理問題,看了半天也看不出一個屁來。”
“所以你就決定一輩子這樣?”
“不然要怎樣?”
孟潔從來沒想過,說話原來是一件這麼累的事,不論她怎麼說、怎麼激,他仍是一副準備混吃等死的頹廢樣,她真的很害怕,十年後,她會不會不小心在路邊的遊民當中看到他的身影啊?
不行,不行,若真是那樣,她鐵定會良心不安一輩子。
忽然,一個想法從她腦中迅速閃過。
不再費力跟楚霽平溝通,她站起身,自光銷定他屁股下的一大疊衣服。
二話不說,她走過去便狠狠的把衣服一件件從他屁股下抽出來,然後一件件疊整齊。
他仍坐在原地,無精打採的看着她忙碌的身影,“你幹嗎啊你?我又沒叫你來我家當菲佣。”
她沒有理會他,繼續收拾着她認為需要的東西,並盡她所能,在最短的時間內稍微把屋裏打掃一下,然後翻出一個大手提袋,將她收拾好的東西一件件扔進袋裏。
“走!”孟潔拉住他的手,不由分說的便往外拖。
楚霽平終於施了點力氣,“走去哪裏啦?”他瞪着她,又窩回原位。
“再這樣一個人住下去,你會變得跟這間房子一樣臟、一樣臭,你會變成一個完完全全的廢人,我不能放任你這樣下去。”
她自言自語的繼續念着,“你那些哥兒們到底是怎麼搞的,平常稱兄道弟講得跟真的一樣,看你這個樣子,難道就不能做些實際點的行動來幫你嗎?”
“我不需要人幫,我喜歡這樣。”
“我也不想幫你。”她緊拉着他的手臂沒有放開,“但我卻不想因你這個受不得半點挫折的軟弱傢伙遺臭萬年,跟我走,聽見了沒?”
“到底要走去哪裏啦?”他像個孩子似的皺眉要賴,“我哪裏也不想去,你就讓我在這裏發臭、發爛,我不要你管。”她簡直快被氣死了。“楚霽平,你自己聽聽看,你剛剛講得是什麼話?你自己講了不會臉紅、覺得丟臉嗎?”
“不會埃”
“你自己不覺得丟臉,我卻替你感到丟臉。”
意識到他完全不打算跟她走,孟潔只好深吸一口氣,忍住怒意,打算先暫時把他騙出這間屋子再說。
“我沒有惡意,我只是想帶你出去走走,我年初的時候去了一趟歐洲,照了好多當地的建築回來,我想你也許會願意去我住的地方看看?”
楚霽平斜眼睨着她不說話。
“好吧好吧,我承認我是想帶你去我那裏祝”孟潔煩躁的抓抓頭髮,“我希望可以幫助你再重新站起來,這對你有什麼損失?你到我那兒,我供吃、供住,你的生活品質還可以比在這裏的時候好上幾百倍,不是嗎!”
他以着流露出受傷的眸子瞅着她,“你那麼凶,我怕你。”
該死,他那雙眼睛還是跟從前一樣深邃動人,若是能重新散發出跟從前一樣的神采—那該有多好?
她試着哄他,“乖乖乖,我不凶,你不要怕我好不好?我只是想幫你、照顧你,若你真的住不習慣,我再帶你回來就行了,你完全沒有損失呀。”
“那我要給你多少錢?”
有誰看過做善事還做得那麼卑躬屈膝的?她只差沒跪下來求他了。
“不用錢,不用錢好不好?我養你,什麼都不用錢,而且還會對你很好很好,你只要跟我走,什麼都不用擔心,知道嗎?”
“你為什麼要對我這麼好?你有什麼目的?”
她忍受不了,不小心原形畢露,說話霎時像個女暴君,“Shit,我只是他媽的想補償一下曾無心犯下的錯,所以才沒事找事作踐自己,弄個大麻煩來搞亂自己的生活可以了吧?你到底要不要跟我回去啊,要或不要一句話,我命令你不準再魯下去了!”
再搞下去,他還沒瘋,她肯定先抓狂了。
他可憐兮兮的看着她,“你不是說你不會凶?”
可惡,他一句話就點到她死穴,讓她滿腔的怒火頓時消退下去。
“我不是凶……”深呼吸,再深呼吸,她緩緩開口,“我是分析道理給你聽。”
“是這樣嗎?”
剛才還要死要活的,獃滯得要命,現在怎麼又聰明起來?
“當然是。”強迫自己露出一個特大號微笑,孟潔朝他伸出手,正走,跟我回家好不好?我還記得你最愛吃咖喱飯哦,晚上就煮給你吃好不好?”
像是給了她多麼大的恩惠,楚霽平終於大發慈悲的吐出一句不甘不願的,“好吧。”
一路上拖拖拉拉的,好不容易終於把他塞進她的小March,她緊繃的神經才終於稍稍放鬆。
她至今仍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麼做,因為這樣做,對常常需要在家加班、需要擁有多一點的私人空間才搬出來的她而言,根本就是愚蠢的行為。
但不論是不是很蠢,不論她想拯救楚霽平的一片好心最後有沒有成功,起碼她試過了,就算失敗,也能還給自己一個安心。
她可不想因為小時候的一個無心之過,一輩子良心不安.孟潔開始後悔自己因一時衝動而把楚霽平這個大麻煩弄回家,但相反的,他的氣色卻一天比一天紅潤,看起來好像異常享受被女王服侍的特別滋味。
不但生活瑣事都被服侍的好好的,每天的工作是睡覺和打電動,這種高級的五星級享受,誰不愛啊?
為了證明自己不比那些男性工程師差,上班時絞盡腦筋寫程式就弄得她筋疲力盡了,現在為了照顧他,她下了班非但無法像從前一樣,兩手一攤,先大睡一覺再說,還得捺着性子收拾被他隨手亂丟垃圾的壞習慣給弄得亂七八糟的居住環境。
她還必須弄晚餐給他吃、幫他放洗澡水、催他去洗澡,然後強迫他關掉電動上床睡覺,更得任勞任怨的幫他洗衣服,簡直比老媽子還像老媽子。
更慘的是,就連她每天特地幫他從求職網站抓下來的求職資訊也永遠被他亂扔在家中的某個角落,隨着日子一天天過去,眼見事情毫無進展,她能不寒心嗎?
這天,她因為交出去的程式被主管抓到一個小Bug,公開在會議上被削不說,那些平時老想抓她小辮子的男同事見機不可失,當然是你一句我一句的把她糗到無地自容。
這還不夠倒霉,傍晚跟某家上市公司副總約了到他們總公司去談帳務系統的需求,好讓她可以針對他們的需要量身訂作合適的程式,沒想到上個月才剛保養過的小March竟在半路使性子,熄火后就再也發不動了。
這前前後後一耽擱,會遲到是正常的,而客戶不爽的告到老闆那兒去更是可以預料的事。
唉!倒霉倒霉真倒霉。
心情沮喪之餘,談完Case她便直接回家,沒有再繞回公司,而明天……她恐怕得先做好心理準備了,非有一頓排頭等着她去受了。
拿出鑰匙打開門,毫無意外的,迎接她的又是一個坐在地上打電動的楚霽平,以及一屋子的髒亂。
累加上煩加上壓力,讓孟潔覺得自己快爆掉了。
不知死活的他轉頭瞄她一眼,注意力又迅速回到電視屏幕上。
一個星期過去,他早已習慣飯來張口的日子。
“喂,肚子好餓哦,晚上要吃什麼?”
孟潔壓抑住怒氣,冷冷的回答,“不知道。”
無視於她的晚娘面孔,他諷刺的道:“你不是口口聲聲說要照顧我嗎?現在竟然讓我餓肚子還說不知道?”
砰的一聲,Notebook被重重的摔在桌面上,她黑着臉,開始彎腰撿拾地上的垃圾,她有潔癖,實在受不了屋裏有一絲絲的髒亂。
“我說我肚子餓了。”見她凈收東西不理睬他,楚霽平再說一次。
這次她有反應了,不客氣的回他一句,“東西亂丟,餓死了也是活該。”
聽她說完,他像是早已知道她要說什麼似的,好整以暇的回了他一句,“咦?你不是說你要贖罪,要拯救我、幫助我,說你絕對不會對我凶的嗎?怎麼才不到兩個禮拜,又發作了?”
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她有種他是存心惹火她,找她麻煩的感覺。
而這種感覺,當然只是正好把瀕臨爆炸的她引爆而已。
孟潔臉色極度難看的把手中的東西一丟,音調陡然提高八度。
“不要只會說我,你呢?我跟你好說歹說,每天鼓勵你出去找工作,你卻只會在家裏打電動,還有,家裏明明有垃圾桶你為什麼偏偏要把垃圾丟在地上?看完的報紙為什麼不會順手摺起來收好,一定也要往地上扔?請你搞清楚,我家不是垃圾常”“找工作我提不起勁,東西亂丟則是因為……壞習慣要改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這種小事,你幹嗎那麼生氣?”
“好好好,這也就算了,我累得半死,你卻連晚餐也要我張羅,這樣操我,你很爽嗎?”
“那不然怎麼辦?”
她氣得半死,見他邊說話,還邊悠哉游哉的繼續打他的電動,一把怒火頓時燃得猛烈。
轉瞬間,僅存的理智完完全全被熊熊燃燒的憤怒所取代。
孟潔一個箭步衝到楚霽平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抽走他手中的遙控器,並以身體擋住電視屏幕。
“楚霽平,你給我聽着。”
被她拿走遙控器,無法再繼續打電動的他,只好一臉無辜的望着發狂中的她,專心聽她訓話。
“老娘我上班要應付一大堆想挑我毛病的男人已經夠累了,他們總是把最複雜、最難寫的程式丟給我,害我從踏進公司的那一秒做到離開公司為止還做不完,回家可能要繼續寫到半夜,被操得跟只狗一樣,不止如此,就因為我的性別跟他們不同,我還不能被抓到任何一個小小的差錯,否則我就會被所有的人聯合起來批到死為止。”
壓力已經綳到頂點的她,以着高分貝盡情發泄自己的怒氣,“我已經夠慘了,如果你還不願意跟我配合,如果你也跟他們一樣只想找我麻煩,那我寧願良心不安”輩子,也不想再管你了,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你仍堅持要這麼過下去,那麼就請你在我回來之前,給我滾、出、去,我孟潔這輩子再也不要看見你了。”
吼完后,孟潔便氣急敗壞的轉身走向大門。
她奔跑着一路從三樓往樓下大門衝出。
一向好強而且不輕易落淚的她,在龐大的壓力及恨鐵不成鋼的心急之下,也終於忍不住讓淚水奪眶而出,佔據她清秀卻堅毅的臉龐。
開車在台北市胡亂繞了一大圈,江小雨出差人不在台北,所以孟潔實在不知道還能找誰發泄心中的鬱卒。
她的性子一向剛強而淡漠,不大會主動對人示好,加上大學讀的是資訊系,畢業后又順理成章的在資訊公司上班,身邊全是一些討厭的男人,交不到什麼女性知己。
只有小雨,她的個性熱情且海派,跟她剛好是兩個極端,兩人因喜歡打網球而相識,小雨不怕她的酷臉,她不敵小雨厚臉皮的纏功,所以不久后,她便闖入她的世界,成為她第一個能談心的朋友。
繞了半天,沒地方去的孟潔只好將車繞回住處附近,她無奈的嘆口氣,或許真該聽江小雨的建議,讓她幫自己介紹個男朋友,這樣心情不好的時候,再不濟也不至於開着車流浪街頭,再不濟,也有個人軟聲安慰,有副肩膀可以依靠。
這麼想着,停妥車后,她當真撥了電話給江小雨。
電話一通,響了兩聲,彼端便傳來江小雨嬌蒙甜蜜的聲音,“孟潔,想我對不對?乖,再過兩天,等我把這兩個肥老外送回去,我就回台北了,到時候再去找你打球哦。”
果然,聽見她老是這麼開心的聲音,孟潔心頭的鬱悶立即消了一半。
怪了?她怎麼就天生硬邦邦的,怎樣也學不來她那容易和人打成一片的開朗和魅力?
孟潔說話不習慣拐彎抹角,直截了當說出目的,“喂,你不是說要幫我介紹男朋友嗎?講了半天,也沒看你介紹個像樣的。”
電話那頭立刻傳來一陣抗議的嚷叫,“喂喂喂,孟潔,你少冤枉人了,上次約出來打球那個——先生不是對你挺有意思的嗎?人家經濟狀況穩定,又跟你有共同的興趣,你偏偏自始至終不太搭理人家,我哪有轍啊?”
孟潔抓抓頭,吶吶的道:“他每次吃飯都快得要命,不但會發出嘖嘖嘖的怪聲,且吃飽飯後打一呢還跟青蛙叫一樣大聲,我實在受不了,想到他要用那張嘴親我,我就想吐,嗯。”
瞧她說的之委屈的,江小雨只好放棄把腦筋動回那個姓。的保險精算師上頭。
“好吧,那之前的李小開呢?不但開進口車,人也長得斯文,行事作風彬彬有禮,又哪一點不入你的眼啦?”
“這個嘛……”要她開口說實話,孟潔還真有點不好意思,“他舉手投足都太拘謹也太風度翩翩了,跟他在一起,讓我覺得自己比他還像男人。”
啤!這是什麼爛理由?
“孟潔,我跟你說過很多次了,其實憑你的身材、你的長相,加上你身邊全是男人,要替自己找張長期飯票,實在是太容易了!只要你的笑容多一點、身段柔軟一點,不要老是想跟男人爭個輸贏,我包準你會比現在好過很多,至於你那些做不完的工作啊,我打賭一大堆人搶着要幫你做咧!”
“我才不要讓那些臭男人看不起我。”
“笨女人!”她的耿直好強,讓江小雨忍不住罵人,“幹嗎那麼計較名義上的輸贏啊?以柔克剛這句話你聽過沒有?讓男人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自然而然的,要他們往左,他們就不敢往右,難道裡子的勝利比面子上的勝負重要?”
孟潔不屑的嚷嚷,“我才不要讓別人說我是靠美色往上爬。”
“真是的,我看你對那些男人個個部兇巴巴的,怎麼就願意讓那個姓楚的住在你家白吃白喝啊?愈當初我只是叫你去看看他,可沒讓你把他整個人持回來養啊!這種賠本的事你竟然肯做,吱!真搞不懂你腦袋裏想些什麼。”
“我……”是啊,當初她真的太婦人之仁,現在可好,替自己搞來那麼大一個麻煩,甩也甩不掉,“我已經後悔了,你就別再念了行不行?”
“唉!孟潔,我還真是很擔心你呢!你就這麼放心讓自己跟一個大男人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呀,要是哪天他真的獸性大發,你可怎麼辦才好?”
“安啦安啦,我不是告訴過你,自從被我那一腳踹下去后,他的小弟弟就再也站不起來了,哪還能對我怎麼樣啊?”孟潔很有把握的道。
“你確定?”江小雨還是不甚放心。
孟潔又嘆了口氣,“老太婆,早知道你這麼嗦,我就不Call你了。”
聽出她心情真的不太好,江小雨很識相的打住不受歡迎的話題,“好啦,先不提這個,至於男朋友的事,安啦,只要你有心,別再像之前一樣,要我求得半死你姑奶奶才願意出來吃頓相親飯,那麼,等我回到台北,你要幾個就有幾個,我這兒貨源很多,不用為這種事睡不着覺,知道嗎?”
“謝啦。”小雨就是這麼貼心。
“不過,我有個條件喲。”江小雨的口氣賊兮兮的。
“什麼條件?直說啊!”
“上次我們去打球,下大雨那天來接你的那個男的……是你大哥吧?”
“是又怎樣?”
“有空記得幫我製造點機會哦。”
又來了、又來了,這件事她故意一直不理會,沒想到小兩居然還記得。
“我告訴你,我大哥的缺點真的三天三夜也念不完,他又粗心、又大男人且酒肉朋友一堆,你確定你要?”
“嗯,他的身材好好,胸膛又寬又厚,躺起來一定很舒服哦!”
看來,江小雨完全沒把她的話聽進去。
孟潔搖搖頭,被她這麼一攪和,她覺得自己的頭似乎更痛了。
“等你回台北再說吧,Bye!”
草草的收了線,孟潔拖着疲憊的身軀下車。
她往家裏的方向走了幾步,想了想又折到另一頭的巷口,買了兩碗面和一些小菜,才緩步走回家。
巷口的燈壞了,黑漆漆的,深夜裏一個女人獨走,的確令人有些不安。
平時再怎麼強悍,骨子裏終究是個女人,她不自覺地加快腳步,這幾天巷子剛好在鋪路,坑坑巴巴的,腳下一個沒踩穩,讓她腳拐了下……令她訝然的是,一個溫熱的臂膀及時扶住了她,她全身一僵,反射性的抬頭,已經做好全力攻擊的準備。
“你是誰?”
“楚霽平。”
熟悉的男聲傳來,孟潔放鬆了緊繃的神經。
黑夜裏,不知是錯覺還是什麼,她竟覺他那雙望着她的黑亮眸子透着些許的溫柔。
怎麼可能?他只是個失志又頹廢、又窩囊的男人,怎麼可能還有餘力對她綻放溫柔?
她迅速別開臉,忽然懦弱的不敢再跟他對視下去。
楚霽平說話的口氣,仍不改那戲謔的嘲諷,“幹嗎,我方才剛救了你,應該夠將功抵罪了,你該不會又想要修理我了吧?”
她沒直接回答他,彎腰揉揉有點扭到的腳踝,語氣冷冷的道,“沒事跑出來嚇人幹嗎?”
楚霽平二話不說的直接蹲下,將她扭傷的右腳放到自己的腿上,左右檢查了番,接着搓熱掌心熟練的幫她按摩。
手裏忙碌着,他嘴巴也沒閑着,“出來幹嗎?沒事我當然不會出們,但我的肚子實在快餓死了,你再不回來,我準備要去前面的公園翻垃圾桶了。”他就是喜歡揀她不愛聽的說。
“你……”壓抑住內心明顯的波動,她撂下一句,“噁心!”
孟潔用力抽回右腳,快步走在他前頭,胸口雜揉着些許感動、排拒和煩躁。
她一向不喜歡讓情緒這種東西困擾自己太久,再說,收容他並沒什麼其他的理由,只是為了彌補自己年輕氣盛造成的過失罷了,她不該有什麼預期外的情緒化反應。
懊惱之餘,她更加下定決心,等江小雨回來,她說什麼也要積極替自己找個男朋友—免得男人隨便一個動作,就能輕易令她感動。
她不喜歡這樣脆弱的自己……一點也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