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部長,社長來了,請您去見他。”秘書透過電話告訴修文。
修文看了一眼手錶——上午十點,大伯今天來公司來得挺早的嘛!他隨手拿起研究進度表,幸好他這一陣子總算沒白忙,研究進度終於比較上軌道了,相信再過一陣子,他就可以卸下重擔回去。
不過在回去前,他要先帶軒萱四處走走。想辦法拐她回海島,這點應該沒問題,她喜歡四處遊玩,這點軒萱應該不會有意見的。
“大伯.您找我?”
林秉一雖然已經六十多歲快要七十歲的人,但是外表上,卻沒有一點老態,一頭黑髮、短小精悍的身材、一雙精光懾人的雙眼。
“坐、修文,大伯有事問你。”
“研究進度表在這裏。”
“不是公事。你辦事我還不放心嗎?你從小就是個謹慎穩重的孩子,又體貼人。大伯真是羨慕你爸好福氣,有你這麼個能幹的兒子。”
修文疑惑地看着大伯欲言又止的表情,心裏想起修治對他的評價:老狐狸。
“在心裏,大伯一直把你當成我自己的兒子一樣看待,你懂我的意思嗎?”
“我知道大伯一向疼我。”修文還是納悶,誰叫他從小就不會聽這種“話中話”,這也是他不喜歡從商,寧可待在研究室的原因之一。
“大伯是很開明的人,絕對是贊成年輕人多交一點朋友比較比較。但是不能忘了,事業是男人最重要的事,你知道井口家族在日本政經界的影響力吧?而莎月小姐更是溫柔體貼的美人……她……”
說到這裏,修文終於懂了,又是來當說客。他是三十歲,不是三歲,他不喜歡有人干涉他的私生活,就是長輩也不行,這點他很固執。而且他知道他真正喜歡的是那個活蹦亂跳、不按牌理出牌的小女人。
“大伯。”修文首次非常不禮貌地截斷長輩的話,他維持臉上平和的表情說:“我自己的感情問題,我自有主意。我不是覺得莎月小姐不好,而是我已經有喜歡的女孩子了。”
“是嗎?”林秉一火氣開始有點冒起來了。一向溫和的侄子,居然會截斷他的話。看樣子還預備反抗他的命令。
“是那個叫……什麼軒……什麼的女孩子嗎?”
修文的眉毛不悅地皺起來了,他非常不喜歡大伯提到軒萱的語氣,就好像說她的名字會侮辱了自己似的。
“那個女人來歷不明,她有什麼好?沒背景、沒身份,她憑什麼跟井口家比!”
“大伯……”修文警告地提高音量,他握緊拳頭、穩定自己的口氣,希望盡量解釋清楚,“她叫軒萱,不是什麼來歷不明的人,她是美國人。如果有一天我要娶老婆,那不會是樁買賣,我不是要娶身份和背景……”
“你還年輕,你不懂……”
“我說過了,這點我自有主張,我不會再約井口小姐出去。”修文不退讓地怒瞪着。
林秉一有點頭疼地看着,一向斯文的修文不悅皺眉的鐵青表情,眼底的怒意,清晰得幾乎要潑灑出來,看來他是很固執的了。
“這一陣子我的努力終於有代價,研究室的規範也建立得差不多了,我想我最近就可以告一段落了,我準備回去。公司的事情不能老是丟給大哥,他太辛苦了。”修文不等林秉一回答,已經恭敬地微微鞠躬說:“如果沒事,我先回我自己的辦公室去了。”說完立即退出,留下一臉怒意的林秉一。
林秉一不解地看着林修文的背影,他從來不知道他是這麼的固執,看來算盤要重打了。
“可惡!”修文氣憤地坐進他自己的椅子中。
他討厭大伯那麼不重視軒萱,什麼來歷不清?什麼家世背景?笑話!他是娶老婆,不是買寵物,還要血統證明?但是他疑惑地想起:自己從來沒問過軒萱的工作、家庭、一切的一切……不行!他還是要找個時間好好地問問軒萱……今天下班回家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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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燈透過窗戶照進屋子裏,室內沒開電燈顯得昏暗不明。
我去尋訪櫻花的蹤跡了,不知道何時回來,還給你平靜的生活。
軒萱
修文愣愣地在客廳的桌上看見軒萱留下的紙條,一屋子的空虛統統選在這一刻蜂擁而上,纏住他的心。少了軒萱笑語的屋子,突然變得好空、好冰冷。他疑惑地看着手中的紙條,似乎不能相信紙上的字跡和意思似的,他快速地跑進軒萱的房間,還好,行李還在!那麼是玩笑,他自我安慰着……
一直到了第五天,修文終於明白那不是玩笑,軒萱是真的離開了,不知道何時才回來。她去哪裏了呢?為什麼事前沒告訴他?會不會發生意外了?為什麼沒打電話回來報平安呢?
他惶惶不安地想着、問着自己:他在無意間得罪了軒萱嗎?為什麼去哪裏不告訴他呢?這時他才有種深刻的無力感。他問過自己多遍:軒萱住在美國哪裏?在哪裏工作?朋友呢?這一大串的問題,他沒有一個答得出來,他不懂這些日子他到底是如何看待軒萱的?他為什麼這麼不關心她?他只會顧着自己的工作進度,她是因為感覺到備受冷落才離開的嗎?
這些沒有軒萱日子的煎熬,他終於徹底地明白,軒萱在他心目中佔着怎樣大的地位了。他誠實地面對自己的感情,終於明白,原來愛情是不能設計、是不能規劃的。他知道他是真的愛上軒萱,不管她合不合他心裏的藍圖,他都已經無可救藥地愛上她了。
接受事實吧!林修文,你愛上一個女人了。他知道軒萱活潑好動、喜歡旅行、喜歡新鮮,這些他都知道。她確實不符合一個傳統好妻子的條件,光是她喜歡四處亂跑這一項就令人頭痛。但是他不也喜歡她的獨立和自主嗎?這讓他可以全心地去做他的研究。
而且他自己也不是一個理想的好丈夫,他不浪漫、不體貼、不……他想起修雅對他的批評:他是個徹頭徹尾無趣的男人。真是多虧軒萱可以和他相處這麼久而不膩的。
從思念、生氣、擔心、害怕……這一連串的情緒轉折、這番煩躁心情的折騰下來,他慢慢從中找到適應和打發的方法,他拚命地工作,每天寧願待在公司也不願意回家。因為那個家,少了軒萱的笑容,就一點也不像一個家了。
惟一支持他,軒萱並沒有拋下他的理由,是她的行李還好好地放在二樓的房間裏。於是他還是擁有期盼,期待哪一天軒萱會突然出現在他眼前,一如他們當初的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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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是一個古意盎然的都市,光是建築就不同於東京。這裏的觀光客頗多,腳步也不似東京的快速,到處都有着賣紀念品的小店。京都有一個特色,那就是寺廟特別多,“清水寺”是其中一個頗具代表的寺廟。四月天的觀光客特別多,因為滿山的櫻花盛開,整座山變成一片粉紅色的花海……絢麗又壯觀的花海……
庭園一處幽靜的角落,一個年輕的男人倚在樹榦上,一臉慵懶的微笑。如果用中國人的眼光來看,他實在是非常標準的“站沒站相、坐沒坐相”。
他輕鬆倚在樹榦上,他是真的將重心全放在樹榦上,雙腳悠閑地交叉着。雙手鬆松地放在他的灰色長褲中,一件高領的灰色毛衣包裹住他瘦長的軀幹。渾身上下散發出慵懶、不正經、閑散的氣質。
但是不可否認的,他非常的吸引女人的目光。尤其他譏誚的薄唇正掛着輕揚的弧度,一雙略帶桃花的鳳眼,邪惡地看着站在他眼前的女孩。他還是懶懶地說話,聲音似稠密不可分的絲絮一般,充滿粘人的氣息。就像他剛由床上爬起來,正惺忪未醒的樣子。
這是他給人的整體感覺,好像正被人用力由床上踹起一般,他滿是睡意,並且是不甘心地離開床鋪……
“小鬼,看來這次你真的生氣了?”是弔兒郎當似的語氣。
“廢話!否則我幹嗎專程跑來京都,還浪費時間找你。”軒萱氣呼呼地瞪着眼前的小哥——石川焰。
奇怪,以前她怎麼會覺得,小哥既帥又迷人?尤其是他的慵懶和隨性,真是充滿了惑人的魅力。現在她看來,小哥的懶散簡直像是吸食“安非他命”吸得快要斃命的人,哪像修文渾身是男人剛正的氣質,人卻偏又斯文有禮。以前覺得小哥那種輕忽的站法,又酷又迷人。現在看來似乎沒長骨頭似的,就好像有人用竹筷子把他撐起來似的,哪像修文正經又誠懇,讓人信賴。
她搖搖頭提醒自己,不行!不可以再想他了,她先要解決她的問題。
“怎麼了?”石川焰好奇地看着軒萱迷惑的眼光和困惑的表情,她一向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看來這次的問題不小了。
“沒事!”她不自然地回話,她趕緊回復原來的重點重複,“小哥,你到底幫不幫我?”
“幫,怎麼不幫?”石川焰不正經地攬了一下軒萱說,“你是我最愛的女人了,我怎麼會不幫你妮?”
“少來。”她皺着眉,悶悶地說,“小哥,你替我查查,對方到底是誰?我知道日本的‘東道社’欠你人情,麻煩他們去查好不好?”
“好,怎麼不好呢?”他敷衍地說著,眼神飄向一旁的櫻花樹,心裏盤算着……
“好氣!我想逮幾個來問,偏偏對方也很狡猾,害我老是逮不到。”
“通知大哥了嗎?”他收回視線,輕鬆地問。
“沒有,這事我自己就可以處理了,最近三哥在海島好像有大活動正忙着呢!”
“那更不用說,你一定也沒通知井遨了?”井遨是莫氏遠東業務負責人,也是祖傲天的好友。
“他不是在海島?”
“沒有,他叫天前跟我聯絡,他現在正在日本忙‘RO42系統’的安裝工作。可能會待一陣子吧!”
“拜託!”她誇張地輕叫着,“通知井遨和告訴大哥結果都是一樣,他們兩個一定把我打包得像個快遞包裹,然後讓我搭上最近一班飛機,送回去城堡里警戒起來。”城堡,是他們對家的昵稱。
“哈……”石川焰悶笑着,他清楚軒萱說的是事實,他笑着說:“你該感謝的。如果是二哥,他會把你吊起來先毒打一頓,然後打暈你,再把你像沙袋一樣扔上飛機。”
“胡說!二哥不打女人。”
“更正,是雷克強不打女人,但是小丫頭例外。”
“臭小哥,哼!”軒萱瞪着眼前一臉可惡笑容的小哥,真想揍黑他的眼圈,她壞壞地想着。
一個長發美女,姿態優雅地由另一頭走來,她用無限傾慕的眼光對着石川焰說:“還沒好嗎?”她飽含不友善地看了軒萱一眼,接着又恢復溫柔地仰頭對石川焰說:“我想去那裏好嗎?”
“好,你先去。我一會兒去找你,嗯……”石川焰微笑地說,手指流連地輕撫女人的臉頰,那種眼光是專註的,標準大眾情人的眼光。
“唉!”軒萱看着那個女人離去的背影,那個女人看起來很漂亮,算了!會出現在小哥身邊的都是大美人,否則小哥才看不上眼。那女人的那種眼光,她實在看太多了,又是一個沉迷於小哥魅力的傻瓜,她相信只要小哥輕輕勾一勾手指,那女人就會飛奔過來,連矜持都可以省了。
“嘆什麼氣?”石川焰的語氣連一點變化也沒有。
“小哥,她又……是誰?”她故意把“又”字拉得老長。
“病人的妹妹。”他不在意地說。
“小哥你的癖好還是沒改嗎?喜歡收集洋娃娃,你對女人就不能用點心,認真一點嗎?”
“聽聽這語氣,跟美琦真像,好嘮叨喔……”他一臉壞笑地調侃着。
“小哥……算了!你當心哪一天被女人因愛生妒,拿手術刀刺死你,你這個醫生就顏面掃地了。”
“喔……”石川焰做作地捧着心,笑眯眯地說,“能死在女人的手下也不錯。”
“真是個混蛋。”軒萱不悅地罵著,接着她踮起腳跟,親吻他的臉頰補上一句,“但是……是全世界最迷人的混蛋。”
“小鬼……”石川焰寵愛地摸摸她的短髮。
不久兩人各自轉身離去,似乎從來不曾見過彼此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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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做吧……我這是逼不得已的……”修文坐在軒萱的房中喃喃地念着。
他考慮着是先看抽屜還是衣櫃。他當然知道去翻別人的東西,是極不禮貌的做法,更是侵犯到別人的私隱,可是修儷說得對,這也許是惟一可以找到軒萱的做法了,誰叫他對軒萱的事知道這麼少。
“二哥……吃飯了……”修儷的聲音自樓下傳來。
是的!在他不分晝夜地勤奮工作了七天後,修儷借口關心來東京看他。其實真正的原因是:他大伯在“勸告”無效后,一狀告回家裏,指稱修文迷上一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還同居在一起,簡直是敗壞門風。
這一狀告回家,林家真是欣喜若狂,尤其是修文的媽媽,簡直笑得合不攏嘴,她終於可以看見自己的呆兒子有對象了。不過她對自己兒子的基本信任還是有的,她絕對不相信修文看上的會是多壞的女人。於是她立即派遣她最精明的小女兒——修儷,來刺探軍情。
這會兒,探子正盡職地回報前線軍情回去,只見修儷悠閑地拿着話筒——
“喂……媽,我是修儷,是,我剛到。”
“哎呀!我沒看見她啦。二哥說她一聲不響地去玩了,已經七八天了,二哥很急呢!”
“不是、不是,她行李還在呢!大概是去哪裏玩玩吧。二哥說她本來就是來日本自助旅行的嘛。”
“拜託,媽……您的浪漫細胞別這麼發達好嗎?”
“好了!我建議二哥去翻她的行李,說不定可以找到有關她的資料。”
“好了!我要掛電話了。再見!”
修文慢慢地打開軒萱的衣櫥,這是生平第一次,他不經主人許可,自行打開別人的東西,希望軒萱知道后不會拆了他的骨頭。衣櫃裏掛着幾件她慣穿的長袖襯衫、外套、毛衣,而T恤整齊地疊在下層抽屜。
他看着那件粉紅色的大衣,想起第一次和軒萱在電車站的巧遇……那件羊毛的連身裙,是他們倆一起去新宿御院看櫻花時她穿的,他還記得軒萱看着滿園盛開的櫻花,那種感動的眼光,巧笑倩兮地在櫻花林問穿梭,隨着風,那銀鈴般的笑聲歡樂又俏皮……還有那套帥氣的牛仔裝,是他們去上野動物園時穿的……
翻着軒營的衣物,相處的時光一幕又一幕地浮現出來,清晰得一如昨日。他關上壁櫥,忍受心底的震蕩,其實他最害怕的還是軒萱的沒消息。她有多能闖禍他不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在外面的某一個角落,惹上她無法解決的困難,正求救無門?他想起她的愛管閑事,自己就曾親眼看見她將護照當成警察證件、打火機當成手槍,去喝阻不良少年……他望着自己的雙手,第一次感到無助以及對軒萱的忽略。
他呆坐在書桌前,慢慢地打開抽屜。沒有證件,他早就想到,裏面甚至沒有他想像中該有的通訊錄、記事本、便條紙……連一點關於她個人的資料都沒有。他失望地想將抽屜關起來……不對!他看見最底部有東西。他伸手去拿,是眼鏡?他納悶地想:她怎會把眼鏡塞在最底層呢?
他拿出來一看,愣住了。他打開枱燈讓光線更明亮,他不信地搖搖頭,沒錯,是一隻男用的墨鏡。這沒什麼值得驚訝的,也許她喜歡戴男人的眼鏡,也許是她兄弟的,但是他很清楚,這隻墨鏡是他的。
他打開鏡架,仔細地看內側,沒錯!上面刻着細小的小字:“LIN—2。”也許有同型的墨鏡不稀奇,也很正常。可是這隻墨鏡是修雅去德國旅行時,買回來送給他和大哥的。她怕兩人拿錯,還特地請人刻字以示辨認,他不會認錯的。
他記得很清楚,這隻墨鏡在一個月前,在他由新加坡回海島時,他在機場送給一個神秘的外國女郎。他當時還把她的隱形眼鏡弄掉了,她善於模仿聲音,他想起來……軒萱曾不止一次看着電視、學着電視上人物的對白和語氣說話,真是惟妙惟肖,她說這是她從小就會的把戲,常逗得家人哈哈大笑……那個女郎有個很淺的褐色眼睛,眼神是調皮逗弄的,和軒萱很像,非常像……是她嗎?
“二哥!找到沒?”修儷推開門,納悶地看着修文對着墨鏡呆愣的樣子。她擔憂地問:“怎麼了?”
“啊……”修文回過神,心不在焉地說,“沒事。”
“那就下來吃飯吧!”修儷雖然擔心他,但是她聰明地不多問。
因為她看得出來,修文很苦惱,而且這個煩惱還十分的明顯,很難解決。從小到大,她不曾看見二哥這種心神不寧、不肯定、疑惑的樣子。他一直是很穩健的人,他不像大哥那種形於外的剛強,他是那種內斂型的穩定,就像佇立在海邊的岩石,不管風吹雨打一樣挺立如昔,不彎不折,引人信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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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你很煩惱?”修儷替修文盛好飯,坐下來問。
修文看了一眼小妹擔心的眼光,她一直是精明的,不似修雅的單純善感。他溫和地安撫着:“沒事!有些事我需要時間想一想。”
“好吧!”修儷是懂得適可而止的,修文不想說的事,你打死他他也不會說的,何必浪費精力呢?
“對了!我忘了放洋蔥,我去切一點來。”修儷站起來到廚房去。
屋外的車道上,一輛汽車無聲地停在林修文的屋子外面……
“到了,進去吧!”石川焰還是一貫輕鬆的語氣。
“小哥一定要這樣嗎?把修文移到安全的地方就好了,我留下來。”
“不行。”
“這是我自己的事,我可以自己處理。”軒萱盡量讓聲音平常,因為小哥的心思太縝密了,很容易看透她的內心。
“你在逃避?不想談?”
“小哥,你可不可以有一次笨一點,假裝你什麼都沒有看到。”
“為什麼,不過就是我們最親愛的小妹,愛上一個男人罷了。”
“沒有,我沒有。”軒萱看着石川焰臉上那一抹揶揄的表情,她失去克制地大吼着:“為什麼你們每一個人都認定我愛上林修文了呢?莎月是這樣說,你也這樣說,你們都會讀心術嗎?我怎麼不知道。”
“我沒有干涉的意思,萱……你知道的。如果你不愛他,你不會怕牽連他而想離開他。你躲到京都,不就是希望他遠離危險嗎?”
“我沒有,我是去找你。我想你替我查對方是誰,弄清這一團混亂。”
“還要確定……”石川焰對着屋子點點頭繼續說,“他的安全是否受到威脅是嗎?”
“不是的。”
“如果不是,你不會一查到對方是‘紅色三月’,你就焦急地要井遨派人暗中保護他?還有你破天荒要自己瞠這趟渾水,如果是大哥和二哥會這麼做我相信,但是你一向是最怕麻煩的人。你弄清楚狀況后,為什麼你不退出,回去城堡,反而要留在這裏?”說到這裏,他的語氣開始不平穩起來,“結果……看看你做了什麼?你引他們來追你、來獵殺你,你是成功了。成功地在手臂上得到一道血紅的勳章。”
“不是那樣的,我是不想牽扯無辜。而且我有事沒事你很清楚,你是醫生。我只是運氣不好讓那些傢伙小贏罷了,我會扳回劣勢的。”
“是!幸好那一刀不深,再往下一點正好砍到動脈。”他悻悻地說。
“不會的,你知道我的保命守則學得有多好。”
石川焰深深在心中嘆一口氣,唉!為什麼這種事會落在他頭上?敲醒一個固執的小女人,對他來說真是件超級困難的事。他盡量讓自己的語氣堅定,不要泄漏太多的不耐煩,“面對自己,軒萱。問問自己,你這麼做的惟一用意,不過是要保護這座屋子裏的男人,你要他安全,不是嗎?你在逃避自己的感情。”
“我……我沒有逃避。”
“我還記得,當年當爹地和媽咪把你帶回來時,我看到的不是不安,而是好奇的眼神;是什麼都不怕、瞪大眼睛看清周圍一切的好奇寶寶。任何事,不管是什麼、不管別人怎麼說,你一定要自己去試,即使受傷也不在乎。現在像小時候那樣,去試試吧!我不懂為什麼現在你連試也不試?”
“怎麼試?”她悶悶地回話。
“進去告訴他一切。”
“一切………”
“是,一切。告訴他,是‘紅色三月’那個國際恐怖集團想追你;告訴他,你接近他的原始目的和現在你的心情。告訴他你愛他,問他愛不愛你。”石川焰煩躁地抓抓頭髮,該死!他不耐煩的情緒開始冒出來了。他從來不是那個善於說教的人,這應該是老大和老三的責任嘛,怎麼會讓他遇上呢?他一向是只管自己的嘛。
“我……可是……”她為難地扭着衣角,低垂着頭思考着。
“沒有可是。你不想事情一完和他分道揚鑣吧?你不想抱着遺憾縮回城堡去,然後每天早晚兩次懷疑自己:今天如果你試了,結局會不會不同?”
“小哥你告訴我,天下有多少人,可以接受我這樣的人。隨時可以把自己陷入一堆危險中,隨時準備流浪到下一站,說走就走、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任性妄為的人。要是你,你會嗎?”
“我不預設立場,我說過:去試!答案不在我身上,而在屋子裏那個男人身上。”這是極限了,他知道,他快要用盡他所有預存的耐心了。
“你說為什麼‘紅色三月’會知道我?我是說,我一向很小心地不把自己暴露出來,我一直是喬扮、假裝的啊?”
“也許你曾經忽略了什麼?或者你仍假裝得不夠好?這就是我要你和他暫時離開這裏一陣子的原因,這也是我們要查出來的。”石川焰的聲調終於在他強力的剋制下,恢復一貫的懶散,但是語氣還是堅定地說:“而我們會找到答案的。”他一頓,笑着說,“還有、小鬼,不要轉移話題。你忘了你在跟誰說話嗎?我是你的哥哥,我認識你幾乎有一輩子了,你的每一個小把戲我都太熟了。”
“我……沒有。”
“不要逃避,去試。試了,如果結果真的不樂觀,那起碼你可以死心地確定,這個男人不值得你愛。那你就命令自己忘了他,因為他不值得你傷任何一點心。試了,你不會有損失對不對?”他幽默地繼續說,“起碼我可以放心,不管結果如何,他一定是那個躺下來的人。你不會忘了,你正好會柔道和空手道吧?!”
軒萱猶豫地看着身旁的小哥……
“好,我不應該心軟的。”石川焰嘆氣地繼續說,“我應該讓井遨,你是怎麼形容的?把你打包得像快遞運送的包裹一般,把你扔進最近的一班飛機送回去。省得以後被老大知道后扭斷我的頭。”
“你不會的,你是我最好的小哥,也是最了解我的人。”她信任地看着他。
“該死!不要用這種哀求的眼光看我,明知道我抗拒不了。”石川焰悶悶地說。
“喔……告訴我,如果沒有你們我該怎麼辦?”軒萱感動地摟抱石川焰的脖子低語着。
“相信我,你還是會好好地活下去的。”石川焰推開她,逗趣地擠擠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