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做人要懂得知足感恩,這樣才能得到真正的幸福,我很感激你爸爸,因為沒有他,就沒有你,無論如何,都別去憎恨你的父親,他再不是,你都不能去恨他……
我很慶幸自己可以做你的媽媽,讓我這短暫的一生有和你共同生活的機會,答應媽媽,在媽媽死後,去找你的父親和新媽媽,和他們一起生活,讓他們照顧你,給你一個完整的家,別忘了,我愛你、我愛你,你是我最心愛的寶貝……
風徐徐吹過,夾帶着一絲濕熱的氣息,不但沒有比較涼爽,反而讓周遭的氣息顯得沉悶。
谷非頊坐在階上,擦着汗、搧着風,卻還是感到躁熱無比,瞟了眼高高掛在天上的太陽,差點頭暈目眩。
媽呀!怎麼熱成這樣?聽氣象報告說今天會是今年最熱的,而且還會創下歷年來的最高溫。
還是早點離開,雖然才十點多,太陽也不是最大的時候,可是他怕熱,像桑竫,還穿得住早上出門的那件薄外衣!本來只瞄了一眼桑竫便回頭的谷非頊,又迅速半轉身子看向一動也不動的桑竫,一臉的難以置信。
他不熱嗎?都看得到他露出的頸項已經被曬紅了,他還能毫無所覺地像尊石像般坐着,真服了他了。他扒扒頭髮,直起身子走到他的身旁,為顯然沒有感覺的人擋去刺人的光線和熾人的熱力。
「小竫,走了好不好?很熱耶!」
桑竫沒有抬頭看他,只是輕淡地低道:「你先回去吧,我還想再坐一會兒。」
谷非頊聞言,立即皺起他斜飛的眉,然後又馬上鬆開,一屁股坐到桑竫旁邊已掃乾淨的地磚上,將頭靠到他纖瘦的肩頭上,用着十分虛弱的口氣,朝桑竫進行第一波的遊說。
「太陽那麼大,我們又一大早就起床跑到這裏來,害我頭好昏,早知道今天那麼熱,我昨晚就早點睡了。」奇怪?桑竫的身上怎麼一點汗味也沒有?
桑竫直視照片的眼終於移開,看向閉着眼靠在他身上的谷非頊,平淡的語調有了些許動搖。
「你昨晚……幾點睡?」
「嗯……」他想想,昨天半夜起來上廁所的時候好像有看時間,「三點多吧。」
一樣是男的,桑竫的身上卻永遠有着清新怡人的氣息,又一副清爽自的模樣,讓他好羨慕。
單薄的身子小小地動了一下,一對秀美的眉峰也微微靠攏,桑竫靜默了許久,在谷非頊開始萌生睡意時才再開口,聲音里有着自責與無奈。
「那我們走吧,你站得起來嗎?」雖然是谷非頊自己硬要陪他來的,但他總也是一番好意,所以他若因此而不舒服,他還是會過意不去。
谷非頊眨眨眼,坐正身子看向桑竫,在心裏暗念,有問題的是桑竫才對,「可以。」
桑竫點點頭,跟着谷非頊起身,卻在一瞬間感到昏眩,他快速地穩住身子,讓眼前短暫的黑暗褪去后,他對一臉關心的谷非頊道:「我們走吧。」
確定他是真的沒事後,谷非頊才和他並肩走向階梯,往停車場走去。
來到停放車輛的地方,谷非頊將其中一項安全帽遞給桑竫,轉身發動引擎。
「要不要去看電影?最近上映了幾部不錯的西洋片,有沒有興趣?」掀開面罩,問着欲上車跨坐的桑竫。
桑竫稍稍提音量回答:「不要。」他的心情還沒有恢復,提不起勁。
谷非頊想了一下,又回過頭問:「那你有沒有想買的書?還是要先吃些東西?」
「你頭不昏了嗎?」懷疑的眼神直接投遞過去。
十分自然地,谷非頊指指左前方的大樹,「比較涼快了,所以好了。」
「那……」心想還很早的桑竫直覺便要下車,卻被谷非頊一把扯住,阻止他的動作。
伸手關掉有些吵雜的引擎,谷非頊的口氣有些沖地朝着桑竫威脅道:「你如果要繼續回去做你的老僧入定的話,我就直接昏給你看。」
對谷非頊似孩子耍賴的話,桑竫有些啼笑皆非:「你的身子壯得很,哪可能昏倒?如果你有事或覺得無聊,那你就先回去,我……」
「小竫。」谷非頊無力地摘下安全帽,抹了下臉后才有些心不甘情不願地道:「我那裏有一本日光的新書,市面上還看不到……」
「你怎麼會有?」桑竫也摘下安全帽,突兀地打斷他的話,平時冷靜的表情有了一絲急切和興奮的光采。
「我爸爸的朋友是那家出版社的社長,他知道我有興趣,就先拿了一本給我。」他好嘔,居然得用一本書來吸引桑竫,讓他很不是滋味。
不曾在他人面前出現的笑緩緩揚起,差點讓眼前人失了魂,「那先借我好不好?我看完一定還你。」筆名為日光的作家,是谷非頊在書店中無意間發現的,書中的故事吸引了他,同時也吸引了顯少閱覽閑書的桑竫,正巧那間出版社的社長是谷爸爸的朋友,知道他喜歡后,便總是在新書未上市前,拿樣書給他。
手撐住下顎,谷非頊意興闌姍地道:「不用,送你吧!」桑竫第一次看完時的反應他至今還牢記在腦海中,那略帶靦覥、夢幻般喜悅的神情,教他開始後悔把那本書拿給桑竫,說穿了,就是他的私心作崇。
訝然地回視谷非頊,桑竫難得地眼眸也笑了,「謝謝。」說完,他戴回安全帽,輕聲催促:「走啊。」帶着認命似的口氣,谷非頊坐正身子,「是。」
◎◎◎
下午六點還差三分,桑竫走進家門,一關好大門,抬頭便看見桑原夫婦衣着華麗地走下階梯,一如往常,喬若晰連看也不願看地偏過頭,好像他是什麼會傳染的細菌似的。
半低下頭,桑竫低聲喊道:「爸、媽。」桑原淡淡地回應,看見他手上的袋子,「裏面是什麼?」下意識地握緊袋子,桑竫盡量不動聲色,怕桑原查看,「只是一本書。」
「書?」桑原挑高眉,看穿了他隱藏在表面下的不安和緊張,他在商場上打滾了那麼久,怎會不知道沒什麼歷練的桑竫所刻意表現出來的鎮定?「我看看。」
身子一顫,桑竫出了一身的冷汗,「這……只是一本書,沒什麼。」桑原皺眉,顯然對他的不順從很不滿意,他一把搶過他手中緊握的袋子,倒出裏頭的書本,一看,臉色瞬間難看起來。
「這是什麼?依戀的心……暢銷作家日光?眾所期待的第三本散文小說?」桑原一字一句地念着精美外皮上的美麗字樣,愈念,那聲音愈發冷峻。
桑竫白晳的臉更加蒼白,幾乎無望地看着桑原手上的那一本精裝書,桑原狠狠地看向個一點也不像他的兒子,嚴厲地斥喝:「誰准你看這種東西的?」
「我……」桑竫說不出口,心中有着驚懼。
桑原看他不語,心中大怒,高聲喊來傭人和陳伯,轉身往二樓走去。
桑竫心口一緊,被男佣人揪着往二樓前進,眼神茫然地看着憂心的陳伯、面無表情的傭人、盛怒的桑原和看戲的喬若晰,心中升起凄涼的感覺。
這就是他的家、他的父母,而他卻像個帶罪的犯人。
來到桑竫的房間,桑原對着雖寬廣,但十分單調且死板的房間喝道:「搜,給我把不需要的東西給搜出來。」兩名女傭像是很熟稔般地翻箱倒櫃,找出了另外兩本日光的書交給桑原。基本上這不尊重的行為已不是第一次了,只是桑原自桑竫上了高中后便不再這麼做,今天是兩年來的第一次。
拿着手上的三本書,桑原冰冷的眼神像利刃般地,以着鄙視的態度睨着靜默的桑竫,「你的膽子變大了嘛,居然敢給我看這種沒用的東西?我放你假可不是要讓你給我亂來!」桑原愈說愈氣,揚起手將三本精裝書甩到桑竫的身上。
桑竫不躱不閃,任那三本書重重地打到他的身上后,再直直地掉落在地毯上,對身上的疼痛一時失了感覺。
「以後你一個月一次的休假給我取消!」桑原怒斥。
「不要!」桑竫一直低下的頭倏然抬起,雙眼無畏地直直看向桑原,眸中透着堅持。
若是他不去了,那媽媽不就沒人去看她了?還有他也會因此減少許多和谷非頊在一起的時間,不,他不要這樣。
「不要?」桑原一聽,更是怒火高漲,手一揚,桑竫本能地閉上眼,等待將要落下的巴掌。
在桑原的巴掌將落下之際,喬若晰出了聲,她這一出聲,引來他不解的回視和桑竫的訝異和戒備,「等一下。」
她不懷好意地抿嘴而笑,櫻唇輕啟:「不如這樣吧,你當著我們的面把書燒了,那每個月的休假照常,如何?」不知為何,她就是討厭桑竫,從他第一次出現在她眼前就讓她看不順眼,尤其是他的眼神,倔傲不屈更令她不舒坦,再加上他媽媽是桑原的前妻,這就更讓她不舒服了。
桑原放下抬高的手,一臉興味,「嗯,不錯的提議。」他轉向桑竫,「怎樣,看你是要燒了書,還是不再外出,自己選擇。」
緊緊咬住下唇,桑竫瞪視他們許久,最後才木然地作下決定,「我……燒書。」
桑原冷笑,「那好,陳伯,給他打火機。」陳伯猶豫了一下,才拿出打火機遞給桑竫。
接過打火機,沒看陳伯擔心的眼,桑竫蹲下身,拿起一本,從書角開始點燃,許是書皮太厚,花了一段時間才讓它產生火苗,吞噬掉雅緻漂亮的文字,連着三本,桑竫僵硬的手沒有停頓。
在平靜的外表下,他的心在哭泣,那些文字……曾代表他說不出口的夢想,曾牽動他孤寂的心、曾溫暖他的寒冷,還有谷非頊,他唯一的朋友,贈書的情誼……是他將這些書帶入他貧瘠的世界,讓他發現自己原來仍存有對未來的希望。
燒了這些書,就好像糟踏了谷非頊的心意似的,令他的心,好痛好痛,可是淚卻流不出來,眼睛幹得發澀。
看着三本書已經燒成了灰燼,桑原和喬若晰的心情竟也在瞬間好轉,勾起得意的笑,兩人帶着所有的人離開,獨留下桑竫,盯着那堆殘骸,桑竫的腦中卻是空白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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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勁!雖然桑竫仍和往常沒兩樣,文靜不多言,認真聽講,也不和人講話,但他就是感到不對勁,可是又說不出他那裏古怪,若真要找出個原因的話,應該是感覺吧!總覺得桑竫似乎更憂鬱、更……哀傷了。
哀傷?可是不可能,他記得昨天拿給桑竫的書里,沒有任何可以勾起哀傷的地方,頂多是些淡淡的愁而已,那為什麼桑竫的氣息會顯那麼沉重呢?
還是,昨晚他的父母又為難他了?他生活在一個父慈母愛的家庭中,幾乎無法想像怎麼會有父母不愛自己的孩子,更何況桑竫長得如此俊秀出色,人又斯文有氣質,雖是安靜少言了點,但該不至於對人視若無睹,真搞不懂他的父母還在挑剔什麼?
好不容易等到午休時間,谷非頊和桑竫避開眾人耳目地來到他們聚會的地方。
谷非頊一看到桑竫,便迫不急待地開口:「小竫,你還好吧?」
桑竫從容地坐在草地上,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為什麼這麼問?」
「因為你好像不太開心的樣子。」臉色微變,桑竫揚起不太自然的笑,想找些借口帶過去,但不知為何,喉頭卻一陣緊縮,讓他聲音出不來。
看出他的不對勁,谷非頊不禁皺眉,神色儘是擔憂,「你爸媽昨天又找你麻煩了?」
他知道桑竫私底下仍然渴望桑原夫婦能正視他,而不是只當他是個繼承人,可是當年的羞辱以及這些年來的漠不關心與排斥,已在他的心上造成不小的傷害,但為了他母親臨終時的遺願,桑竫還是咬牙撐了下來,不管再苦,他仍然努力生活着,就只為維持完整的家庭的假象。
桑竫突然低下頭,用力咬住唇,沉默好一會後,才低聲地開口:「……對不起。」谷非頊再度皺眉,英俊的臉添上不解。
「幹嘛跟我對不起?」無緣無故的。
「我……」深深吸了口氣,桑竫抬起頭直視谷非頊的眼,「你送我的那三本書,昨天晚上被我燒掉了。」這下他是更困惑了,桑竫不可能做出憤而焚書的事來,更別提那是他最喜愛的書了,在腦中浮現出許多問號時,谷非頊突然又有了些瞭然,腦中的問號頓時消失無蹤。
他看見桑竫那雙澄凈的眼閃着愧疚與害怕,還有許多的難過和傷心,但在這些象徵脆弱的情緒的同時,更夾雜了一絲氣忿,他想事出必有因,而這個因八成和他的父母脫不了關係,他緩和了臉上的線條,以包容的眼神望着桑竫。
「沒關係,如果昨天那本你還沒看過的話,我再去拿本給你。」
垂下眼,桑竫輕輕地搖頭,「不用了,我爸……他不準……我看。」頓了下,又道:「他說,我再看的話,以後就不讓我……有休假。」
不曉得他有沒有發現自己的聲音有些哽咽?谷非頊看了他絞得發白的手好半響,才嘆了口氣,伸手擁住他纖瘦的身子,用他最輕柔的聲音安撫:「好了,那沒什麼難解決的,往後你就在我那裏看吧,看完再放我那就好了,這樣你爸就不知道了。」
聽了谷非頊的話,桑竫緊繃到僵硬的身子才漸漸軟化,他慢慢地放鬆自己在比自己厚實的胸前,感覺到溫柔的暖流自谷非頊的身上,一點一點地注入冰冷的身體裏,將幾近枯竭的熱源再度加溫,一顆失去依靠的心也不再彷徨。
一旦心安了,桑竫的淚便開始掉落,他開始隱隱啜泣,把自己的頭埋在谷非頊的胸前,不想讓自己這種狼狽的模樣毫無遮掩。
谷非頊沒有說話,只是用他的手掌,一遍又一遍地撫過桑竫細軟的髮絲,藉此傳遞他無言的關心和憐惜。
桑竫在某方面,是個倔傲不服輸的人,而他之所以始終維持着堅強的外貌的原因,就是害怕受到傷害,更怕別人同情,因此在人前,他絕不示弱,一直以一副完美無暇的表象面對他人,這是他保護自己,一貫的手法。
「我一直很聽話,他們……叫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桑竫自壓抑的低泣中,斷斷續續地說著,聲音低啞悲傷,「可是,為什麼……他們還是不滿意?」
谷非頊默然,心中卻忍不住泛起疼痛。這是一個他無法回答,卻也想問的問題。
桑竫又悶着聲音流着淚,好一會兒,才止住哭泣離開谷非頊胸膛,他已不再落淚的面容上,看起來略顯憔悴,茫然的眼神看起來無助得像個小孩。
「小竫。」谷非頊輕喚他,不想看他這種好似失了魂般的樣子,隨着他的叫喚,桑竫失焦的眼才慢慢地看向他,卻仍是沒有回過神的跡象。
谷非頊見狀,不免有些慌亂,又再度喚了一聲,這時的桑竫才終於收回心神,他仍泛着淚光的眼帶着困惑地看着谷非頊,喃喃自問:「為什麼我的父親不愛我?我到底是哪裏還不夠好?非頊,你能不能告訴我,我不想……再這麼難受痛苦了。」谷非頊在桑竫說完時,突然緊抓住他的雙手,堅定而確信的回答他充滿哀怨的問題。
「你沒有哪裏不好,你爸爸不愛你是他眼光短淺、太過自大驕傲,所以才會看不見你有多好,你的優秀是有目共睹的,隨便抓個人來問都一樣。」
「是嗎?」桑竫有些動容,在他現在這麼脆弱的時候說這些話,就算是哄他的,他也覺得窩心。
「當然,我這麼多年來,死賴在你身邊就是證明,證明你的魅力無遠弗屆,連同性的我也迷倒在你的西裝褲下。」谷非頊朝桑竫眨眨他漂亮而略狹長的眼,似真似假地說著,但暗地裏,他卻是大大地寬了心。
桑竫被他做作的動作逗笑,不禁展露笑顏,「難怪有同學說你是放電王,一雙電眼迷死一乾女孩。」
「誰亂說的?」谷非頊放開桑竫微掙動的手,感覺那股細緻而又滿足的甜蜜似夢醒一般,有着消失時陡升的失落,「我可是很專情的,才不會亂放電,要電我也只會電我喜歡的人。」
見他收起笑容,似認真又似隨意地說著,桑竫不覺有些介意,但他不知道自己是在介意什麼,是他的反應,還是話語?
他還不曾想過谷非頊會有女朋友的一天,但那也只是遲早的事吧!但……他卻不太願意去想像,因為他只有谷非頊這麼一個朋友而已,在私心裏,他是希望和谷非頊一直這樣相處下去。
或許是他逃避吧!逃避未來將會發生的事情,也逃避他自己想像出來的假設,因為……他還不想和另一個人分享谷非頊,或奪走谷非頊所有的注意,他甚至想如果他和谷非頊都別結婚,一直在一起該多好。
一直在一起……桑竫突然皺眉,不對啊,他在想些什麼?長大之後各自有家庭是很正常而且的事,再好的朋友,他總會有各自的世界和另一半,那才是正常的生命藍圖。再說,他們兩人各自有所家庭的話,也一樣是好朋友,那他做什麼感到內心惶然不安呢?
結婚生子,他是註定得聽命於人,但谷非頊就不同了,他的條件好、個性佳,必定不乏有人傾心於他,而他所要做的,就是挑一個他喜歡的對象,然後再開開心心地走入禮堂。他們,終究是不一樣的,終究會漸漸疏遠,為自己的家庭而忙碌,像現在這種情形,以後一定很難再重現。說不定再不久的將來,谷非頊就會找到一個可愛的女孩,兩人情投意合地談笑親近,或許,那個女孩還會親手為他做便當、對他羞答答的微笑、和他出雙入對,到最後他就得識相點,躲到遠遠的角落去。
思及此,桑竫的眉皺得更緊,他為什麼會有喘不過氣來的窒息感?只要一想到谷非頊的身旁會有個她,他就輕鬆不起來,還會覺得胸口悶悶的、沉沉的!他也常常看到谷非頊的周圍繞着一群人或者和男同學、女同學單獨站在一起說話,可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似是一個心胸狹窄、不討人喜歡的人,想到別人有女朋友就不高興,他到底是哪根筋不對了?
大概是昨天發生那種事,又一夜沒睡好,才會想些有的沒的,毫無建設性的事情。
一直在旁邊不發一語的谷非頊,則用驚奇和讚歎的眼神看着臉上表情多變的桑竫。
好難得,桑竫竟然會無視他的存在的發起呆來,還不斷地變臉,一下子嘆氣、一下子困惑、一下子不悅、一下子無奈的,簡直令人眼花,可是、可是,他卻覺得好興奮!
因為桑竫平時總是冷靜淡漠的表情,頗有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功力,雖然他在自己面前是自在多了,但也不曾這麼放鬆過,完全沒了警戒心地任心情流泄出來。
決定讓自己結束胡思亂想的桑竫,一抬眼,就看到谷非頊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耳際忍不住一陣發熱。
「你看什麼?」帶着點惱羞成怒的氣惱,桑竫口氣不佳地斥道,偏過了頭。
哇!桑竫居然在臉紅,谷非頊像發現世界奇觀般地晶亮黑眸,一瞬間,對桑竫染着粉紅色澤的白晳皮膚起了觸摸的慾望。桑竫如遭電擊般地彈跳了一下,轉過臉,看見谷非頊一臉無辜地回望,手中還拿着一片葉子。
「怎麼了?」他狀似關心地問,隨手扔了葉子。
桑竫扯扯嘴角,心虛而又強自鎮定地搖頭:「沒……我們先吃飯吧,午休快結束了。」
「好。」谷非頊點點頭,幫忙擺好,見他好似沒發覺自己的異樣,桑竫才吁了一口氣。
是他多心了吧,竟然把谷非頊好心幫他拿掉葉子的動作想成是輕撫的接觸,他真的是胡塗了,低頭拿出筷子的桑竫沒注意到,谷非頊嘴角旁揚起的那一抹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