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沒多久,夏家的司機來了,年輕司機的臉上帶着抱歉的笑容,將已經醉倒的夏揚星攙扶起身。

「黎小姐,需不需要我送你們一程?」

黎玫歡婉拒了他的好意。「不用了,你還是快點送他回家吧。」

「好吧。」司機架着夏揚星,離開了LoungeBar。

黎玫歡低頭看着嚴睿熙。他躺在沙發上,雙眼閉起,臉色有些紅,不知道是睡著了,或是還醒着?

她伸出手,輕拍他的臉,試圖叫醒他。

「嚴睿熙嚴睿熙,起來!」

他皺了皺眉,緩緩掀開眼皮,黑眸已不復平時冷峻,看起來有點茫然。

見他盯着自己猛瞧,一句話也不說,黎玫歡咽了咽口水,頓時覺得身體酥麻麻的。「呃……你睡著了,所以……呃……該回家了。」她乾笑道。

「噢。」他應了聲,卻沒繼續動作。

「呃……」黎玫歡觀察了一下他的神情。Rick說他喝醉了,要他做什麼事,他都會照辦?

她先站起來。「起來,該走了。」

「好。」嚴睿熙聽話地跟着起身,高大的身軀卻晃了一下,嚇得黎玫歡連忙伸手扶住他的肩膀,幫助他穩住重心。

低嘆了口氣,她猶豫了一會兒,主動握住他的手,像媽媽帶小孩似的,帶他到櫃枱結帳,最後走到外頭的馬路上。

深夜的街頭冷清得可以,偶爾幾部車駛過,短暫的引擎喧鬧聲過後,又是一片安靜。

黎玫歡和嚴睿熙一起佇立在行人路上,她正想着該怎麼安置他。

「我想睡覺。」他迷迷糊糊地說。

「不能在這裏睡啊。」她緊張兮兮地低叫。

「我想睡覺……」他皺着居心,對她發起脾氣來。

真是少爺脾氣!黎玫歡連連點頭。「好好好……睡覺睡覺,我送你回去睡覺。」她趕緊欄下一部剛好經過的計程車,把他塞進車裏。

計程車司機開車上路后,問道:「小姐,到哪邊?」

「喂,你家地址——」黎玫歡轉頭一看,他已經靠在自己肩膀上睡著了。

「喂,醒醒!我在問你家地址耶!」她頂了頂肩膀,卻怎麼也叫不醒他。

這下子完了……

「小姐?」司機先生從後視鏡瞥了她一眼。啊她一直不說要去哪邊,他怎麼知道要走哪條路勒?

情急之下,黎玫歡說出一個地址。

他睡死了,她也不知道他住哪裏,更不可能帶他回自己家……要是讓家人知道她帶個男人回家睡覺,他明天別想活着走出黎家大門了。

唉……事到如今,只好先回她的公寓再說了。

一想到那間公寓,黎玫歡就一肚子心酸。

想當初,她買下那間公寓是想要當成她和丁育群婚後的「愛的小屋」,稍微裝潢后,定期請人打掃,維持乾淨。有時,她興起會去住個幾天,不過和丁育群分手后,就再也沒去過了。

哎,還想這些幹麼?都過去了。

黎玫歡甩甩頭,把不愉快的事統統丟開。

她的動作驚擾了他的好眠,略動了動身體,嚴睿熙靠得更近,幾乎是把臉埋在她肩窩,沒多久后又沉沉睡去。

黝黑的車廂里,感官無比地敏銳。她感覺他溫暖的氣息吹拂在她光滑的頸項上,他身上的味道是古龍水混合了醇酒,她聞到了,一瞬間身體好象又回想起了那晚,隱隱地顫抖着。

「小姐,到了喔!」

計程車已經停在公寓樓下。黎玫歡回過神來,付了車資,準備下車。

她費了好大的勁,才把嚴睿熙自睡夢中叫醒。

「嚴睿熙,到家了,快點起來,要不然你會被載去賣掉喔!」她在他耳邊嚷嚷着,沒發現司機轉頭白了她一眼,好象在責怪她誣賴無辜的人。

嚴睿熙微眯着眼,茫茫然地瞅着她。「我要睡覺……」

「好好好,睡覺睡覺。」黎玫歡朝司機抱歉地一笑,連忙推着他一起下車。她領着睡意朦朧的他搭乘電梯上樓,拿鑰匙開門。

「把鞋子脫了。」站在玄關處,她命令。

「好。」嚴睿熙照做。

「我帶你去睡覺。」她走在前頭,帶他往屋內唯一的卧室走去。卧室里擱置着一張KingSize的席夢思名床。

嚴睿熙迫不及待地朝床上倒去,連被子都還沒蓋,就已經睡著了。

黎玫歡總算鬆了一口氣。

他倒好命,一沾床馬上就呼呼大睡,反觀她,一整晚被他折騰,現在四肢都酸痛不已。

她無奈地看了他一眼,決定泡個熱水澡,讓自己舒服一點,再來想想怎麼辦吧。

沐浴完畢后,黎玫歡套上浴袍,躡手躡腳來到床邊。

他依舊沉睡着,絲毫沒有轉醒的跡象。

她輕嘆了口氣,在床邊的地板坐了下來,兩手為枕,趴在床沿盯着他的睡臉看。

他無疑是英俊的,家世優渥,工作能力優秀,個性雖然驕傲孤僻了一點,卻也好過那些玩世不恭的公子哥,社交圈與商界的名媛千金應該是趨之若騖,怎麼會身邊空蕩蕩的,讓自己醉倒在一個女人的床上?

而且是在她的床上……

自己對他到底是什麼感覺呢?初雪說她不老實,可是,她又總是被他陰晴不定的脾氣和毫無溫度的口氣弄得一把火,而且面對着他,那把火就越燒越旺,她根本沒辦法釐清自己的想法,或者冷靜地思考。

想想也真是的,她又不是沒跟男人打過交道,為什麼會被他影響,情緒隨着他起舞呢?

黎玫歡打個呵欠,眼皮漸漸往下掉。夜深了,睡意漸濃,她不想再抵抗,跟着他一起進入夢鄉。

不知道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她感覺有個溫熱柔軟的東西在騷擾她,不只掠過她的眉、她的眼,甚至是她的……

唇?!

黎玫歡倏地睜大眼,正好與一雙迷迷濛蒙的黑瞳撞個正着。

他的臉,距離她不到五公分,兩人的呼吸瞬間交錯……

嚴睿熙不知道什麼時候醒了,可是,看他的樣子,分明意識還不清楚,那麼,他……在做什麼?

他在吻她!

黎玫歡沒來得及反應,他的唇又朝自己覆蓋而來,帶着一絲絲的狂野和侵略,輕易地征服她,讓她停止思考,和他一起沉入這個吻當中,忘了他們根本不該如此

是啊,不該如此!

她倏地推開他,搗着自己微腫的唇,唇上彷彿還留着他的溫度。她驚愕地問:「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

嚴睿熙緩緩撐坐起身,斜倚着面對她。「不可以嗎?」

「我……」他怎麼會問得這麼直接?她怔怔地,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他眨了眨眼,黑眸漸漸變得清澈,沒有離開過她逐漸染紅的臉蛋。「可以嗎?」

她應該說不,應該立刻離開他,離開這個房間。她是清醒的,怎麼可以跟這個喝醉的男人一起亂了呢?

可是,他逐漸靠近她,眼底有一種深濃的慾望,在深夜裏像極光似的,無聲無息、迷人又激情。

「我們不應該這樣……」

她的話未盡,他已經不給她任何機會,大掌牢牢捧着她的臉,再一次掠奪了她的唇。

為什麼會這樣呢?

難道,她本來就眷戀着他的親吻、他的擁抱?

她漸漸地不再掙扎,不再推拒。他覆上來,體熱包圍了她,她依循着心中的渴望,在他身下,與他熱烈交纏。

現在,她只想隨着他的腳步,一起墜入漩渦……

鋪上緞織緹花床組的大床上,男人趴着,睡得很沉,而他身邊的女人,面對他側躺着,緞織被下,白晰滑膩的美腿大剌剌地橫跨在男人身上,光裸的手臂像在抱着一隻玩具熊似的攬着他。

和男人一身健康的古銅色肌膚相比,她白嫩的膚色更顯得晶瑩剔透。

電話鈴聲忽然在安靜的房間裏放聲大響,驚擾了他們。男子皺了皺眉,緩緩睜開眼。

看見自己身邊躺着的人,他沒有一絲驚訝,倒是凝視着她熟睡的臉,向來不愛笑的嘴角隱約上揚……

她睡覺時都是這麼霸道的嗎?

瞧她把他當作什麼了,一隻抱着睡覺專用的維尼熊嗎?但是,他很享受她滑嫩溫暖的身體緊靠着自己的感覺,如果每天從她的身旁醒來,似乎也是愉快的……

電話鈴聲持續着,讓她睡得不安穩,皺了皺鼻子,動了動秀氣的眉,她慢慢睜開眼,仍然睡眼惺忪。

她茫然地看着自己面前那雙黑得發亮的眼眸,發起楞來,腦子轉了轉,有點反應不過來。

「電、電話……」她喃喃地說。

嚴睿熙拿來扔在一旁的褲子穿上,才起身下床,循着聲音找到他的西裝外套,從口袋掏出手機接聽。

「喂?」

「睿熙?睿熙,完了,我完蛋了!」電話那一端,劈頭便傳來一連串哭天喊地的叫聲,讓他差點反應不過來。

「阿星?」嚴睿熙回過頭,正好看見黎玫歡擁着被子,翻過身,深褐色的眼對上他的。

「對啦,不然是誰?!」夏揚星的聲音聽起來有點焦躁。「我昨天怎麼會喝掛了呢?我竟然喝掛了,黎小姐一定對我很失望……」

她是看不出來有任何失望的樣子。嚴睿熙打量她,與她不解的目光纏在一起,好象想在對方眼裏找到一絲什麼東西。

「睿熙,昨天後來怎麼了?你喝掛了嗎?黎小姐呢,怎麼回家的?」問到後來,夏揚星又低咒幾聲。「我怎麼會喝醉呢?」

「後來……」嚴睿熙頓了下,率先把視線移開,淡淡回答:「就各自解散了,黎小姐怎麼回家的我並不清楚。」

話一說出口,他心裏就懊惱了。

他怎麼會對阿星說謊呢?可是,不說謊他又能怎麼樣呢?坦白跟阿星說他整夜跟他追求的女人在一起,完全無法放開對方?他這又算什麼,竟然碰兄弟的女人?

嚴睿熙太專註於自己的情緒裏面,沒有看見坐在床上的黎玫歡聽見了他的回答之後,表情微微僵住了。

她覺得自己好象被他揍了一拳。

他這是在撇清他們的關係嗎?明明剛剛還躺在同一張床上的……

黎玫歡忽然覺得冷,伸手撈來床下的浴袍套上。她到底在幹麼,為什麼又讓事情變成這樣?

在她冥想的時候,嚴睿熙已經結束電話了。

他轉過身,凝視着坐在床沿,面無表情的她。她低頭看着地毯發獃,兩人的視線完全沒有交會。

應該開口說些什麼……

「你——」

「你——」

他們同時開口。

黎玫歡抬起眼,看了他一眼,而他捕捉到她眼中不愉快的訊息,心裏竟然有些慌,想着她是不是後悔了?

「現在……怎麼辦?」

黎玫歡輕扯嘴角一笑。她聳聳肩,有點漫不經心地道:「還能怎麼辦?你都那樣說了……」將他們的關係撇得一乾二淨。

可是看看現在這個畫面——他們都衣衫不整,他赤裸着結實的胸膛,只隨意套上西裝褲;而她呢?甚至還穿着浴袍。

「什麼意思?」他緊鎖着她的眼。

黎玫歡被他盯得不自在,站起身,唇邊過於甜蜜的笑容顯得有點虛偽。「就如同你剛剛所說的,昨晚後來我們就各自解散了,你還是你、我還是我,就當作什麼事都沒發生——」

「你又要把整件事當作一場夢了嗎?」

他低沉的嗓音,讓室內溫度瞬間下降好幾度。

她略怔了下,緩緩朝他看去——他皺着眉,凝着的眼中彷彿燃起小火苗,加上緊抿的唇……她沒有見過他這般失控的模樣。

他在生氣嗎?可是,他憑什麼生氣?

黎玫歡試着放輕鬆。「你這麼生氣做什麼?是你要我這麼說的……你剛剛跟你的朋友說的話,不是把整件事情都撇得乾乾淨淨了嗎?你覺得當我親耳聽到你這麼說,我還能怎麼反應?!」本來想讓氣氛改善的,可是她越說越生氣。

「反正……」她扯扯嘴角,笑得不由衷。「反正又不是第一次了,你又何必這樣……」

「你為什麼可以想得這麼隨便?」嚴睿熙握緊拳頭來克制自己的情緒。不知道為什麼,一聽見她這麼說,心臟就像被人緊緊掐住一樣難受。

「我隨便?!」她氣得瞠圓了眼。

「你不能否認這件事的的確確發生過,而且還不止一次。」他眯起眼,看她不自在地脹紅了臉,不悅的情緒稍稍舒緩了一些。

她別過頭。是啊,是不止一次,上次他把她一個人丟在旅館的房間,這次一醒來就忙着撇清關係。

「是發生過,但也被你撇清了。」她揚起下顎,倔強地迎上他的眼神。

嚴睿熙無言了。

他對阿星撒謊的時候,只想到自己的立場,忽略了她的感受,這是他不對。他不想要她這麼生氣、不想要她對自己這麼失望,可是現在他什麼都說不出來。

見他沉默,不辯解,也不多說什麼,黎玫歡也不想再與他爭論下去。爭執讓她心煩,他們兩個人到底有什麼問題,清醒的時候不能好好相處,不清醒的時候都在床上。

算了。她站起來,越過他朝浴室走去。

在浴室門前,她頓下腳步。「時間不早了,等會兒還要上班,你請自便吧。至於昨晚……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錯誤,你也不必一直放在心上;相同的,我也是。」

錯誤?這件事從頭到尾都是一個錯誤?

望着她消失在浴室的門后,嚴睿熙的臉陰沉得徹底。

她竟然這麼說?!

嚴睿熙繃著臉,彎腰拾起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一一穿回身上。她黎玫歡算什麼,非要他接受她那套該死的「一場夢」說法,非要他忍着她的脾氣,學她那樣洒脫嗎——

他為什麼要這麼在乎她說的話呢?

一直以來,他曾在乎的女人,就只有蘇欣茜而已。

蘇欣茜是一陣溫暖的微風,跟她在一起,只覺得平靜、舒服。而黎玫歡,她是一簇火焰,在她身邊,必須自己小心不被灼傷。

但,那是一種前所未有的體驗,火花讓人睜不開眼卻又深深吸引着他,想投入其中,想與她一起燃燒,即使最後成了灰燼也沒有關係……

嚴睿熙一怔。

這代表着,她已經在他心裏了嗎?

從那天之後,黎玫歡覺得自己好象又回到了幾個月前,初識嚴睿熙的那一天。

他不再用那種複雜的、莫名的眼神看着她。他根本就不看她。

每每在走廊上、會議上,他們偶爾眼神交會,他的態度總是冷得像冰,幾乎要凍傷她了。

從前的她只覺得莫名其妙,可是現在,他的漠視讓她受傷。

撇開他的態度不談,最近,他甚至在公事上頻頻找她麻煩,譬如此刻。

嚴睿熙的秘書拿着她昨天才呈上去的廣告DM草稿,面有難色地說:「黎經理,嚴經理說……這個不能用,統統要重做。」

黎玫歡聽了,倏地瞪大眼,不敢置信。「什麼?!重做?」第二次……已經是第二次這樣了。

「對……對,嚴經理說的。」秘書哭喪着臉,在心中一遍遍哭泣:是嚴經理,都是嚴經理,不關我的事啊……

黎玫歡頻頻深呼吸,稍微控制住激昂的情緒。「理由呢?」

「嚴經理說,版型太老舊,消費者看久會膩;開本也太大,消費者不好拿;裏面的字體不夠大,消費者要用放大鏡才看得到……」秘書每說一項,黎玫歡的臉色就越沉,到後來,秘書根本不敢再繼續轉達。

「我知道了。」她沒多說什麼,伸手拿回草稿,揮揮手要秘書去忙,不必在意她。

秘書鬆了口氣,連忙問人。

黎玫歡坐在位子上生悶氣,懷疑他蓄意找碴,拿一些不是理由的理由,來增加她的困擾。

好吧,也許他是真的有意見,那麼大可在會議上提出來討論,要不就當面討論,沒必要請人轉達!而且那些批評怎麼聽都讓她覺得可笑!

「啪」地一聲,她把手中的鉛筆硬生生折斷。

她不想在這裏生悶氣,還是去洗手間洗把臉,冷靜一下吧。

無巧不巧,黎玫歡正往洗手間前進之際,嚴睿熙恰好迎面走來。

他剛剛上頂樓的辦公室向董事長做完簡報,手裏還拿着一堆文件夾,才剛步出電梯,就看見她。他臉色一沉,很快地別開眼,不願多看她一眼。

黎玫歡火了。他到底在搞什麼鬼?!

自從那天在她家不歡而散之後,他就一直是這副死樣子。那天自己說了什麼話不順他的意嗎?不然他幹麼要這樣對她?她如果說了什麼讓他不高興的話,那也是他先惹她的!

可惡,越想心裏頭越不舒服,她一定要跟他當面問清楚!

就在嚴睿熙想當作沒看見她,與她擦肩而過時,她眼明手快地一把勾住他手臂,將他拖往樓梯間。

「不要拉拉扯扯的。」進入樓梯間后,嚴睿熙彷彿當她身上帶着十萬種病菌似的撥開她的手。

「你以為我愛啊?」黎玫歡雙手抱胸,剋制自己想往他那張英俊臉上招呼的衝動。

嚴睿熙轉身背對她,連多看她一眼也不肯。「有事嗎?」

黎玫歡繞至他跟前,仰頭挑戰似的迎上他陰沉的眼神,開門見山地問:「你是什麼意思?故意找我的碴?」

「我不懂你的意思。」話雖如此,黑眸卻閃爍了下。

「看到我裝作沒看到,把我設計的DM批評得一無是處。」她一一指出,還不忘嗤了聲。「我現在才知道你眼睛不太好,DM上的字居然看不到,還要用放大鏡。」她冷笑。

「我只是實話實說。」他斂下眼。

黎玫歡一聽,更氣。「實話實說?鬼才相信!」

「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希望你公私分明,不要一直找我的麻煩,哪天我受不了了,大不了辭職不幹,又不是非待在這裏不可。」他以為她希罕啊?要不是董事長請她來上班,她才不會來受他的氣呢!

他心一緊,黑眸銳利地鎖住她的臉,似乎想從她的表情分辨出這番話的真假,不料,她正好抬眼,與他的視線撞在一起。

「我是說真的。」她抿着唇,美眸寫滿認真。「不過,也許你根本不在意吧。」語畢,她頭也不回地離開。

「對不起。」

黎玫歡腳步一頓,緩緩轉身,俏臉上是一片難以置信。「你……剛剛說什麼?」是她聽錯了吧?

「對不起,我真的是故意的。」嚴睿熙輕聲說,聲音淡淡地會盪在樓梯間裏。

他是故意的,每當他在公司里看到她,就彷佛看見她那不愉快卻又滿不在乎的神情,叫他忘記他們之間發生的一切,因為那些都是錯誤的可是那同時,他不斷想起她在他身邊熟睡的臉,她那粘着他的強勢姿態,還有自己一瞬間曾閃過的念頭。如果這些都是錯的,他只好不看她、忽視她,才能不多想這些事。

但是看到廣告部文件上她的簽名時,心又悶了起來,忍不住把氣出在公事上。

想想自己也真是夠幼稚的了。

黎玫歡用詭異的眼神上下打量他,看着看着,把他看得發窘。她突然笑出來,回身朝他走來,站在他面前。

「你竟然會道歉?」她瞅着他。

「你聽錯了。」嚴睿熙別過頭,想儘快離開。她看他的眼神搞得他渾身不自在。

「我聽到了,你道歉了。」黎玫歡笑眯眯地追在他身後,心情大好,一掃剛剛的烏雲滿天。

「你耳朵不太好。」嚴睿熙腳步不停地往辦公室走去。

「你道歉了。」她緊追着他一雙長腿,就是要他承認。

「該去檢查檢查。」可惡,他覺得自己耳朵紅了。

「你道歉了。」

「你到底要說幾遍?」嚴睿熙倏地轉身,沒料到她的腳步也急,就這麼硬生生撞進他懷裏。

「唉唷!」黎玫歡揉着疼痛的額頭。「你的胸部用什麼做的啊?好硬……嘶……痛……」

「我的胸部用什麼做的你很清楚不是嗎?」他暗示性地說。

黎玫歡瞬間紅了臉。

她力持鎮定,抬頭看他。「你道歉了對吧?而且還是兩遍。」她笑得很甜,還帶着洋洋得意。

嚴睿熙皺了皺眉,再次轉身離開。「你好煩。」

「你道歉了,兩遍,兩遍!」

走廊上,只見她追着他,一直說著重複的話。這個畫面看起來很和諧,和諧之中,還帶着一點……甜蜜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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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感貴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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