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葉柳帆到排隊體育館,但排球隊的人告訴她剛才宋旭傑來了,還沒上場練習便又走了。他們也不知道他為何未留下來參加晨訓。
葉柳帆只得轉赴設計大樓。商設科里正展覽競賽的人選作品,走廊上依序展示各式畫作、模型,非常別緻。也有不少早到的學生,圍著一些較特別的設計作品討論,氣氛頗熱絡。
來到宋旭傑的班級,透過半開的窗戶往內望,仍未找着他的人影。葉柳帆上前一步,問坐在窗口邊、低頭看書的一位女學生,「請問,宋旭傑還沒來班上?」
「宋旭傑?他被科主任找去了。」
商設科的主任在這個時候找他?為了什麼?是好事還是壞事?葉柳帆心理頓時有甚多疑問,但該位女學生己復低着頭翻閱書籍,她不好意思再打擾對方。
只好請特地來學校找他的宋阿姨再等等了。她轉身想回去體育館。
「你覺得宋旭傑敢拿模仿的畫作出來比賽嗎?」
步伐尚未跨出,葉柳帆便聽見這句足以使她怔住數秒的問話。回過頭,發現聲音源自兩名站在欄杆前的女學生。
「不可能吧。雖然還只是學生,但真這麼做的話,對他信用的影響會很大的,說不定畢業後連設計界也進不去。他應該沒這種膽量才對。」其中一位回答對方的問題。
宋旭傑以模仿的畫作參賽?葉柳帆認為不可能!且不是女孩所講的有沒有膽量的問題,而是單從他的誠信來看,他絕對不會做出這種事!
而商設科的科主任也是因為這件事找他?
「我也認為他不會這麼做。他的成績這麼好,其他的設計作品也受教授肯定,他何必抄襲別人的畫?」
沒錯,宋旭傑的藝術天分有目共睹,他才不需要拿模擬的畫出來比賽!葉柳帆站在女孩身後猛點頭,但兩名女學生並不知道有人聽着她們的談話。
「不過也說不定哦。也許大家的期待對他造成太大的壓力,他沒有辦法突破,才會挺而走險……」女孩認為事出必有因,宋旭傑那幅畫若沒有問題,別人也不會檢舉。
但她的朋友卻微微搖頭,露出不甚贊同的表情。「是誰向老師檢舉的你知道嗎?」刻意略作停頓後才宣佈:「是段廷宜!」
段廷宜……又是他——葉柳帆幾乎要咬牙切齒了。
「是他?」女孩皺著眉,覺得匪夷所思。「他怎麼專找宋旭傑麻煩?」
「他們兩個大概是天敵吧!唉,看宋旭傑那個樣子就會覺得做人還是平凡一點好,免得惹人嫉妒,招來橫禍。」
「尤其段廷宜的勢力又那麼大——」說完還得捂住嘴左右望望,惟恐被段廷宜的爪牙聽見。
「對啊。」覺得彼此戒慎的樣子挺滑稽,兩人相對而笑。
葉柳帆旋身邁步走開。她擔心的事果然發生了——段廷宜誣賴宋旭傑的書是模仿名師的……真想狠狠詛咒那些仰頭對牆上的畫指指點點的人。葉柳帆聽到有人小聲地提及宋旭傑,猜想莫非那正是引起爭議的畫,遂慢下腳步,抬頭看畫的內容,登時愣住!
那幅畫畫的……是她嗎?畫中的人腿前擺著畫冊,上身微側,長睫恬美的合著……不,自己的睡姿、睡容才不會這麼美……
但她卻覺得,那情景又有點像是當時她在他房裏睡着的模樣……
他說過想謝謝那些日子她對他的照顧,且承諾如果得獎的話便將這幅畫送給她……她可以由此推斷他畫的是她嗎?可以假想這是他為她盡的一份心思嗎?
葉柳帆深吸兩口氣,以平緩劇烈蹦動的心跳,目光緊緊停在畫面上,她不知道段廷宜有何證據證明這畫是抄襲的?
「聽說這畫是宋旭傑模仿段廷宜他爸爸的創作?」站在葉柳帆前方、一名長頭髮的女生同身旁的友人道。
看來這件事已經成為商設科里的大話題。
「嗯,好像是說這畫和他爸爸最新畫冊里的其中一幅,在構圖和用色方面都有相當程度的相似。」
段廷宜的父親……不就是宋旭傑的生父宋國風?父子兩人的畫作相似……是巧合,還是計謀?
「筱媛,你覺得呢?」
葉柳帆這才發現尤筱媛站在長發女孩的右手邊。
「他們的事我全不知道。」她不想對不確定的事件發表意見。
「其實,我愈看這幅畫,愈覺得不會是模仿的。」另一位身材頗窈窕的女孩煞有其事發表看法。
「怎麼說?」尤筱媛好奇她如何監定這畫的真假。
「你還裝?」她的手掠過長發女孩背後,輕拉一下尤筱媛紮成一束的頭髮,「你不覺得——畫裏面那個女孩是你嗎?」
葉柳帆心底一怵……
「對吔!你不提我還不覺得……」站在中間的女孩看看畫、再看看尤筱媛,「真的和筱媛有點像……不,是很像!」
很像是嗎?葉柳帆緊緊盯着書框中的女孩,或許是太過使勁注視,畫中人像變得模糊,只餘光影……
「哪?別亂說!」語句雖是否認,語氣卻含着欣喜。
「咦?你臉紅了!」
尤筱媛緊趕舉起手掌撫著兩頰,「有嗎?!」
「少來了。宋旭傑的心意大家都知道,就等你的回應而已。」
咦?這個消息真的人盡皆知?葉柳帆只是請尤筱媛別誤會她是宋旭傑的女朋友呀……究竟是誰把話傳出去?尤筱媛看起來是個明朗的女孩,她會做這種事嗎?
「說實話,你是不是偷偷當他的模特兒?」長發女孩搭著尤筱媛的肩,低聲逼問。
「沒有啦!我除了練球,其他時間都和你們在一起啊!」
站在左邊的女孩道:「其實不需要她當MODEL,我猜宋旭傑只要—閉上眼,心底就自動浮現筱媛的面容了。」
長發女孩頻頻點頭,「即使有MODEL,看在他的眼裏也全變成了筱媛……」
這幾句話對葉柳帆來說又是沉痛的一擊……但她能反駁嗎?她們說得沒錯呀!宋旭傑總是以最認真的眼神看着尤筱媛……他若要畫,也只願畫她吧……
真儍!剛才竟還敢奢望那畫中人物是自己……
「哎呀!你們不要亂猜!而且說話請小聲點啦!」周遭投射向尤筱媛的目光令她發窘。
「嘻!天不怕地不怕的尤筱媛也會不好意思。」
「怎麼樣?決定接受他誠摯的心意了沒?」
「可別讓人家等太久哦!」
為了制止她們的調侃,尤筱媛板起臉孔,「你們兩個!」
但她唇角殘留的淺笑使兩人毫無所懼,繼續道:「本來覺得他那個人也不掂掂他自己的分量,竟然不自量力喜歡上你。但現在看在排球比賽里和你搭配得那麼好……」
「你也覺得愈看他愈覺得他很帥對不對?」
兩人相對點頭,視線再一起轉向尤筱媛,「答應他吧……」
「答應什麼?」尤筱媛嬌瞪着她們,「人家又沒有什麼表示!」
兩人立即一起指著牆上的畫。「這樣的表示還不夠呀?難不成還要他當著你的面,掏心證明他的情意?」
「你們吃錯什麼葯了?我……」八點整的預備鐘響起,她停下話等鐘響完。「別再胡言亂語,準備回去上課了吧!」
想起體育館的叔叔和宋阿姨還在等她,且不願尤筱媛發現她在此……葉柳帆慌張地倒退一步,不小心踩到立在她後方的人的腳,「啊,對不起。」
這使得轉過身來的尤筱媛注意到她。「嗨!你怎麼會來這裏?」
「有點事……」葉柳帆勉強扯出點笑容。
「要走了?我陪你走到樓下。」
「不用了。」
「沒關係,反正剛才響的是預備鍾。」她揮手請兩位同學先回教室,然後便拉着葉柳帆下樓,「剛才我朋友的話你都聽見了?她們兩個最愛瞎起鬨了!」
「她們……怎麼會知道那件事?」葉柳帆想知道到底是誰傳播宋旭傑喜歡尤筱媛的消息。
「哪件事……哦,那個啊!不是你傳出去的嗎?」心底明明知道是誰傳的,卻故意將問題扔回給葉柳帆。
「我沒有呀。我只在那天告訴你那些話而已……」
「你以為是我說的?」尤筱媛的一雙黑眸閃著亮麗的眸光,教人無從懷疑。「怎麼可能?弄不好的話,會被人傳成是我自作多情的!」
「嗯,我也覺得……」只好覺得或許是自己太多疑了。
尤筱媛悄悄打量她的神情,率先多走了兩步階梯,說道:「只是,現在我倒是真的滿欣賞他……哎呀!我這人就是藏不住話。」停住腳步,回頭看葉柳帆,果然是可憐得想哭的樣子。「不知怎麼了,最近看他打排球時,我都會看得入迷,尤其在比賽的時候,總是分心而差點LOSE掉球。」故意俏皮地吐吐舌頭。
葉柳帆沉默地低着頭。她終於也察覺到宋旭傑的出色了……
尤筱媛發誓絕不同情她的黯然。不論想要什麼,就該勇敢去追,何必擺出哀兵姿態?她最看不起不敢在對手面前說出心底話的人!
「希望他那張畫不會出事。」尤筱媛故意進一步刺激她,「你覺得我能不能向他要那張畫?啊,你不要誤會,我才不覺得他畫的人是我呢!只是滿喜歡那張畫的……」
「他……大概不會拒絕你吧!」只覺得一顆心揪得難受……不了解她為什麼要跟自己說這些?她看出什麼了嗎?
「真的?」腳步在一樓出口前停下。突然想知道,段廷宜面對宋旭傑時,是不是和自己一樣——很想看看這些處於弱勢的人受欺負時會是什麼表情,想看看他們究竟能忍到何時、等到何時才會反擊——她對青僵著一張臉的葉柳帆巧然一笑,「奇怪,我們兩個並不熟,但我總是想都沒想就把心事告訴你……」
葉柳帆潤潤乾澀的唇,「是嗎?」
「是啊!就送你到這啦!再見。」
葉柳帆點頭算是告別,迅速旋身走開,愈走愈快,終而跑了起來!
以為藉着這樣的速度可以風乾即將流出來的淚,但只覺心頭和鼻頭同樣酸酸的,卻沒有半滴水珠自眼眶中滑出……
明明積壓了許多淚水了呀!為什麼還流不出來呢?
難道……難道一定要像積壓在心中許多痛苦的情緒一樣,無處渲泄嗎?
門鈴短促地響了一聲,鐵木真上前開門,來訪的是宋旭傑。
宋旭傑立在門外,有禮地說:「有點事想和教練談。」
「進來吧。」鐵木真待他進屋後,合上門,回身走入客廳,坐在沙發上,指著斜對面的位置,「坐吧!」
宋旭傑往樓梯口看了一下後才坐下。葉柳帆似乎不在,大概仍在體育館裏和雷楓等人在一起。
「排球賽在今天下午結束了?」鐵木真問,一邊拿出整組茶具。
「嗯。最後一場打得不好,輸得滿難看的。」
「第二名,不錯了。我有個排球界的朋友去看過其中一場比賽,告訴我只要你繼續這樣打下去的話,將來若要插大可以以體育績優生報名,而且他也願意幫忙。」將滾了的開水沖入壺裏,並另倒熱水燙過茶杯。「和你母親聯絡了沒?」上個禮拜連秀青到學校找他,因為某些緣故而沒能見面。
「我打算這個禮拜回去,將自己的想法仔細告訴她。」宋旭傑知道母親想告訴他什麼;而他也有許多事想回家裏和母親當面談。
「聽說你的畫出了點事?」鐵木真又間,遞給他一杯茶。
宋旭傑雙手接過,答道:「已經解決了。」
「到底怎麼回事?」
「有人拿了一位畫家的畫冊,向科里的教授檢舉我的畫是複製對方的。經過幾個教授認定,覺得只有用色方面有點雷同,意境的表現上和筆法則相差甚大。」若仔細分析,在構圖方面也不盡相同。
鐵木真當然知道這事又是誰主導的。啜口茶後道:「傷腦筋哪!他為什麼每件事都非得找你麻煩才行?」
這問題宋旭傑也曾不斷自問,同時他也覺得奇怪,既然段廷宜這麼討厭他,何必只重複地製造些不利於他的新聞後便不了了之;為何不索性一次將他擊倒?
直到最近,宋旭傑才漸漸明白——段廷宜必是認為太過輕易便讓對手倒地不起,實在沒什麼樂趣。他想慢慢折磨他的精力,等待有朝一日,他因承受不了而自毀……
但相反地,他卻因為這些磨練而成長……
段廷宜究竟想看他自毀,還是等着他反擊?而自己又會走向哪個方向?
「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鐵木真的聲音使他回神,他想起來意,「我想請教練讓我回籃球隊。」
「怎麼會這麼想?」鐵木真有些訝異。
「他們要我回去,只是想讓籃球隊隊員徹底排斥我,然後找個時機再將我踢出來。」讓他無處可棲。
「原來你知道……那麼你為什麼還回去?」
「算是爭一口氣,也是想反將他們一軍。先裝作被他們擺佈於手掌中,再告訴他們,真正主導全局的是我自己。」
見教練攏起眉峯,宋旭傑不解,他以為教練會歡迎他歸隊。是因為他末向教練事先報備?他這麼做只是想造成段廷宜自認又勝一籌的假象呀!
「不行嗎?」宋旭傑問。
「不是不行……」
「那麼是……如果是隊員方面的問題,我會好好同他們解釋。」他已決定釋開心結告訴隊員整件事的來龍去脈,相信能得到諒解。
鐵木真顰眉又想了一下,才再開口:「旭傑,你這樣的選擇,只是你反擊的一項計策?」
宋旭傑不懂他為什麼還會這麼問。不反抗段廷宜的所作所為,會被視為懦弱;現在他反擊了,又不對了嗎?
鐵木真明白他的疑惑,遂道:「所有的事情由自己抉擇,不受人操控——你有這樣的想法是不錯;但教練不希望你成為第二個段廷宜。」
「我……」他只是決定留在籃球隊罷了,怎會成為第二個段廷宜……
「我的意思是,你應該將段廷宜的影響力摒除在外,靜下心想想,未來幾年,你希望將自己的社團時間投入排球,或是籃球運動。」
宋旭傑想告訴教練自己覺得打什麼球都沒有差別,但鐵木真舉手示意他別說。
「不論決定做什麼,都該有一股絕不輕易放棄的熱誠才好。」
「只要加入球隊,我絕不會草率……」
「我知道。只是身為一個教練,難免希望每個隊員都是因為對籃球的熱愛才人隊。」
「但是以前……」
「那時是因為你沒有選擇的權利。現在你若決定留在排球隊,我敢說連尤大老也不敢動你。」他再為自己倒杯濃茶。「別以為這兩個禮拜來你參加的只是場小比賽,事實上已經有不少專家注意到你了;以後只要再有問題,我可以輕易地發動其他董事支持你。」
宋旭傑頗為驚訝,雖然尤大老也曾說過類似的話,但他並未相信一場比賽的影響力會有這麼大……
「當你一無所有時,再怎麼哀號也沒有人理睬你;當你一舉成名,自然有許多人自願助你一臂之力。也許你覺得這世界真是現實,但事實就是如此。所以你別急着做決定,好好想想,你究竟想進入哪個世界。」
「其實我……」運動對他而言,真的只是一種可以發泄過剩體力的休閑……但為了經濟方面的考量,他又不得不加入其中一隊……「我再考慮幾天好了,然後再告訴教練我的決定。」
「好。」
「那……」他微微欠身,準備告別。
「柳帆在社區的小球場裏。」
宋旭傑瞠着眼看教練。他為何突然提到葉柳帆?而葉柳帆怎會在晚上八、九點的時候,一個人跑到那個小球場?
「旭傑,你覺得她怎麼樣?」
問題來得突然,他用力想了一下,才想出一點對葉柳帆的評語:「滿善解人意的……」
鐵木真自他莫解的表情中看出,他對柳帆無意……「我知道你的意思了。這樣也好……」這樣柳帆也才不會走得不甚情願吧……「你要不要去看看她?」
宋旭傑又是一愣。原本他不太想再見到她,但經教練提議,他又發覺自己並不那麼想拒絕。他點一下頭,說:「我過去看看好了。」
到了社區球場,見著葉柳帆一個人坐在籃球架下方的桿上,低頭運著球。
場內原有四盞路燈,但只有一盞亮着。
一個女孩和她踩在地上的黑灰影子,加上單調的擊球聲——訴說的全是寂寞!
宋旭傑走至她身前。「怎麼會一個人待在這裏?」
葉柳帆嚇了一大跳!沒想到正在想他,他便出現……
「嚇着你了嗎?」他張開兩手,請她將球傳給他。
葉柳帆搖搖頭,將球傳給他,站起身,走出籃球架。「你怎麼會來這裏?」
宋旭傑運球在籃框下跑了幾步,「我到你家找教練。」
「有什麼事?」
「我是想……」還是等做了決定後再告訴她好了。「沒什麼,談了一些事情。」略停了下腳步後投籃,球在框上彈了兩下,未進。
葉柳帆撿回球,拍著,「恭喜你。在球賽里表現得那麼好。」傳球給他。
「怎麼大家的消息都這麼靈通?」他立在原地,兩手交錯運球。
「都是體育社團的關係吧!消息流通得比較快。」想起前天學姊告訴她的事,「聽說你那幅畫也沒有問題了?」
「幾個教授相信我不會惡意模仿。」
「會得獎吧?」
他猜她是想提醒他曾許下的承諾。「大概。」在罰球線處投籃,又不進,他上前接住球。
「那……」不知該如何問——如果尤筱媛向他要那幅畫的話,他將如何處置?
宋旭傑不知她正擔心的事,只說:「我不會忘記我說過的話的。」
葉柳帆總算開心一笑。有他這句話就夠了,即使那畫中女孩並不是她……
宋旭傑轉到三分線外又投了一球,球一出手,未待結果便搖頭道:「才兩個禮拜沒練習,一點準度也沒有了。」
葉柳帆抬頭看球擦板入網,同他說:「還好啦。」
「我該回宿舍了。」他將球傳還給她。
「那個……」看他毫不遲疑地舉步離開,她忍不住出聲。
宋旭傑停下腳步。「還有事?」
葉柳帆沉默了一下,才說:「我和尤筱媛最近又見過一次面……她說,對你的印象很好,很欣賞你的球技……」怕又被他駡多事,她忙又說:「告訴你這些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覺得……」
宋旭傑有一點欣喜,但不是太多;也許是因為這些話不是尤筱媛親口說的吧!
「我是真的滿欣賞她的。覺得她笑起來很甜,人很活潑……但僅止於此而已,完全沒有進一步和她交往的想法。」
葉柳帆未再開口,只是一直低頭拍著球,數著球落地的次數。
許久,她覺得他應該已經離開了!而自己,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敢出聲說給自己聽——「我喜歡你……」
以為只餘一人的空曠場地上竟傳來腳步挪動了一下的聲音!葉柳帆猛然回頭,宋旭傑竟然還在……天哪!他聽到她說的話了……
而宋旭傑詫異得怔在當頭!他是不是聽錯了?
兩人目光對鎮,誰也不曉得該不該再開口。
不知過了多久,宋旭傑選擇逃避這突發事件,轉身想走。
「是真的。」葉柳帆不自覺又開了口。
「咦?」宋旭傑回身,這下葉柳帆卻不敢看他。
她緊握著球,球上下顫動著,可見她的手不斷地抖著。「其實……我也不是個很有耐心的人,根本沒想過有一天,我會願意為某個人做任何事;沒想到……」
「為……為什麼?」問出口的聲音顯得喑瘂。他完全無法思考,只覺腦袋似乎一瞬間真空了。
「我自己也不知道。在排球場第一次見到你,就……覺得很希望能看看你打籃球的模樣。今晚也是不知不覺想起那陣子你在這裏練球的情景,才來到這裏……」她側過身子背對他,勇敢地說出心情。
但宋旭傑卻沒有感覺……或者該說是驚訝蓋過了其他任何感覺……
終於,漸漸地,他回想起一些從前和她相處的片段……
「可是……我常常莫名其妙發脾氣……」仍無法相信她竟會對他……每一次,她都是懷着什麼心情面對他、同他說話的呢?
「沒關係,是我自己該挨罵的。」
「那……我……」
驚覺自己卸下沉重的心事將會造成他的為難,她急忙向他解釋:「你不要誤會,我說出這些並沒有什麼用意,純粹只是……只是和你坦率說出欣賞她的笑容一樣……誠實的說出……我也很欣賞你的球技、你的才華……我沒有……沒有其他想法。你不要誤會……」真的,他能聽完這些話就行了,她不敢再奢望……
沉靜再度纏繞雙人之間甚久……
宋旭傑心底了無主意,卻脫口而出:「我……考慮看看……」
當他離開後,葉柳帆兩手一松,球彈了幾下停在不遠處。
她則虛脫似的癱坐在地,全身不停地抖著。
說了……居然說了……居然當著他的面說出自己的心意……
以冰冷的手輕觸雙唇——這對擅自抖出主人心事的唇辦顫得更是厲害——
而以為聽完她的話後會漠然走開的他,竟然說考慮看看……
天!她可以抱有期待嗎?可以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