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一如以往的每一天,台北市郊的某條道路上,隱隱飄散着濃郁的奶油香味,讓路過的人車都不禁四處張望,尋找香味來源。

這股讓人垂涎三尺的香味,來自“諾丁希爾”麵包店。

自近午時開始,各式各樣的麵包蛋糕便陸陸續續出爐,自二、三樓一車車的送至一樓賣場,供顧客挑選。

在這午後,“諾丁希爾”麵包店的賣場中,有十來個客人拿着木製麵包盤和夾取麵包用的夾子,專心的挑選他們所需要的麵包。

這並非“諾丁希爾”麵包店的巔峰時段,若再晚些,這約莫二十坪左右的賣場可是會被一波波的顧客給擠得摩肩接踵、水泄不通。

賣場的收銀櫃枱後方,一整片擦拭得晶亮的透明毛玻璃之後,正是慕絲部。

此刻,慕絲部的工作枱邊,好幾位身着白色工作服、繫着白色圍裙,戴着白色工作帽的男女師傅正專註於手邊的慕絲製作。

單衍也在其一。

雖說單行是“麵包主廚”,但對於西點蛋糕類的專業知識、技巧並不亞於麵包,而且他還是整個生產部職位最高的主管。他不一定整天待在麵包部,常是在各生產部門走動,在各部門主管無暇之時,代為指導學徒;偶爾代柏廉到各分店巡視。

說柏廉是“諾丁希爾”枱面上的老闆,單衍就是“諾丁希爾”檯面下的老闆一點也不為過。柏廉十分希望單衍能夠接手自己的位置,成為“諾丁希爾”的領導者,無奈單衍一直沒有答應。

學徒阿銘是個年約二十歲的大男孩。他在製作過程中遇到困擾,先是尋找慕絲部剛上任沒有多久的主管方琪,卻見她正在烤箱前一派專註地烘焙派皮,於是向一旁的單衍求救。

“衍哥,要先加熱再冷卻嗎?”

單衍走過去,將阿銘手上捧着的鋼盆接手,而後將置有鮮奶的鋼盆放上電磁爐加熱,陸續教他接下來的步驟。

“加熱之後加入糖和香草粉。”他指向一旁擺放的吉利丁片。“把吉利丁加水溶解,然後加入預先熱好的鮮奶裏頭。記得,要攪拌到吉利丁溶解后才能停止加熱。”

阿銘照着單衍所教導的步驟,小心翼翼地完成。

“衍哥,好了。”

單衍點點頭,續道:“加入蛋黃拌勻。”

他拿來一個鋼盆,置人冰塊與冰水,而後把阿銘剛處理好、裝有慕絲半成品的鋼盆,放人冰水中隔水冷卻,一手拿着橡皮刮刀輕輕攪拌着。

阿銘佩服地看着單衍利落的動作。

慕絲部主管方淇走了過來,語氣中有絲責備之意,道:“阿銘,不是我要說你,怎麼老是教不會?”

雖到職不過三個月,方琪的嚴厲卻是“諾丁希爾”麵包店裏出了名的。她底下的人整天過得戰戰兢兢,深怕會招來她的“關照”。

阿銘低垂着頭,不敢應聲。

單衍微微一笑,對方琪道:“不是多不可原諒的事,熟能生巧。”

方棋瞅着單衍,眼神瞬間放柔,剛剛嚴肅的口氣已經換成輕鬆。“單大哥,你老是替他們說話,把他們都寵壞了!這樣怎麼行呢?”

單衍對誰都好。不管男女。她來到“諾丁希爾”快三個月了,從沒見單衍發過脾氣。在朝夕相處下,她不禁被單衍深深吸引。不只是他俊美出色的外表、溫善謙和的態度,他的專業知識和純熟的技巧,更是讓她欽佩不已。

她總是有意無意的暗示單衍自己的心意,可是單衍不知是真的不知道,還是裝作不知道,讓她也摸不着頭緒。

當然,如此出色的單衍,除了她愛慕外,“諾丁希爾”內部也有不少女性工作人員亦對他有意。本來讓她費解的是,既然對單衍有意,為何沒有人主動出擊?見她刻意接近單衍,也對她施以憐憫的眼光……

後來,她透過幾位資深工作人員得知,原來,單衍已經有心上人了,正是她一直無緣目睹的“諾了希爾”的大小姐柏真臻。柏真臻早在“諾丁希爾”撂下狠話,不準任何女性接觸單衍,因此也沒人敢逾越雷池一步。

不過,那並不會對她造成任何阻礙。長年待在法國從事慕絲研究,她的作風本來就比台灣女子來得開放、大膽。對於單衍,她有耐心慢慢來。

“阿銘很努力地在學習,相信他很快就能上手的。是不是,阿銘?”單衍拍拍阿銘的肩,給予他支持與鼓勵,薄唇勾起的柔和笑意深具迷人魅力。

他所採取的教導方式,不似方琪這般強勢與嚴厲。他相信每一個進入“諾丁希爾”的人都是抱持着熱忱的學習態度,每個人資質不同,對於一些必須熟記的技巧要在短時間內銘記於心實非易事,要一步登天太強人所難。所以,他總是鼓勵多於責備的。

眼見單衍輕輕鬆鬆便幫自己化解了方琪責怪的尷尬場面,阿銘感激地頻頻點頭,告訴自己要努力,不能讓單衍失望。

“嗯,我會好好學習的!謝謝衍哥。”

單衍讚許地點點頭,說:“去忙吧!”

待阿銘一離開,方琪眼看差不多是單衍的休息時間,遂大着膽子,邀請道:“單大哥,一起去吃飯吧?”

從以前到現在,單衍一顆心全放在柏真臻和“諾丁希爾”上頭,對於方琪的情意,他從沒察覺過,只把她當成好部下、好夥伴;最多,也只是個常常一起討論研究產品的良師益友。

單衍看了眼真臻送他的卡西歐電子錶,的確到了他的休息時間,點點頭,道:“也好。”

方琪開心地跟在他身後,一同進到員工休息室去用午餐。

遠遠地,一部鮮黃色計程車朝“諾丁希爾”麵包店駛來,緩緩地停在“諾丁希爾”門口。車內下來了一個上班族裝扮的年輕女子——是柏真臻。

她一手提着黑色皮革制的公事包,另一手提着一個精美紙袋,走到“諾丁希爾”門口,推開那扇鑲有透明毛玻璃的木製推門,進入店裏。

她的動作使門上掛着的風鈴發出“叮叮噹噹”的清脆聲響。

聽聞聲響,代表客人上門,門市小姐齊聲喊道:“歡迎光臨!”

一見是大小姐柏真臻,眾門市小姐都禮貌地朝她點頭、微笑。

柏真臻也回以笑容,推開門市和賣場間的門,上樓找人去了。

阿銘一見大小姐來了,很熱心地告訴她:“衍哥在吃飯。”嗯!這衍哥和大小姐真是相配!

柏真臻朝他眯眼一笑,客氣地道謝。“謝謝你哦!我上去找他。”

她今天可是偷偷蹺班,才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裏。她要離開公司時,還差點被她的頂頭上司老巫婆抓包,幸虧她溜得快。可是呢,躲得了和尚躲不了廟,明天她鐵定有一頓排頭可吃了!

不過,明天的事明天再說,這是她柏真臻豁達的人生觀。嘻嘻!

蹺班都蹺了,眼看正值阿衍的休息時間,所以她先買了阿衍喜歡的什錦海鮮燴飯和燒烤紹魚,想要跟阿衍一起吃午餐。她喜歡當阿衍看見她突然出現時,俊臉上那抹欣喜的表情。

“啦啦啦……”柏真臻心情很好地哼着曲兒,直接往頂樓的員工休息室走去,她知道阿衍一定待在那兒。

嘿!到了!

柏真臻笑意盈盈地推開主管專用休息室的門,眯起大眼打量裏頭的情況——

嗯……裏面有兩個人,隔着一張桌子一塊兒吃飯,不時有說有笑,男人低沉的輕笑聲與女人清脆的笑聲充滿整個室內,氣氛好不愉悅!

男人是單衍,女人……她是誰?!居然、居然有人——而且還是女人——膽敢罔顧她的警告接近單衍?

搞什麼!那個陌生女人居然敢與阿衍靠這麼近?還一起吃飯?可惡!可惡!可惡到家!!

看清裏頭的情況后,美眸瞬間瞠大,一張俏臉隨即板起,悶氣充塞心底。

“喂!你是誰?”柏真臻不客氣地質問。她咬着下后,雙手握得死緊,以利刃般的視線痛宰方琪。

方琪咬着筷子,對於門口那位艷麗的女子對自己散發出來的敵意感到不解。她看看單衍,再看看柏真臻,心裏納悶着,但基於禮貌,她還是先行自我介紹。

“我是方琪,慕絲部主管。”

“方琪?”柏真臻仰起小下巴,冷哼道。“哪根蔥?沒聽過!”她擺明了藐視方淇。

“真臻?怎麼來了?”單衍一見是她,俊臉漾滿欣喜笑意,連忙上前把她帶進休息堂里。

方琪訝異地看着單衍呵護這個女子的一舉一動,心中警鈴乍響。

她斜睨着亮眼出色的柏真臻,霎時明白對方就是大名鼎鼎的柏真臻!

柏真臻出現后,單衍所有心思便放在她身上,以至於沒有發現兩個女人間快要焚燒起來的詭譎氣流。

“來,這裏坐。”單行為她搬來一張椅子,就放在自己座位旁邊。大手接過她手裏的紙袋,忙碌地為她張羅。

打開飯盒的精美包裝,看清裏頭的菜色,清一色是他和她都喜歡的;單衍拆開以紙袋包覆的竹筷,開始替真臻挑出不喜歡的菜色到自己的飯盒裏,連真臻大概吃多少分量都拿捏得十分精準,多餘的分量全進了他自己的飯盒裏。

方琪酸酸地看着單衍的每一個動作,巴不得自己是那個可以讓他服侍得如此周到的幸福女人。

柏真臻臭着整張俏臉,雙手抱胸,美眸燃燒火光,恨恨地瞪着方琪。對於單衍的叫喚聽而不聞,動也不動地與方琪對峙。

真是可惡到了極點!

單衍和方琪相處融洽的情景,讓柏真臻非常不舒服!

那種“不舒服”從胃部開始蔓延,一路穿過食道,瀰漫了她整個口腔……讓她難受極了!

“喂!方琪,你難道不知道阿衍是我的嗎?”又是一句毫不客氣的質問。她驕蠻的嗓音頗有壓迫人的氣勢。

充滿火藥味的問句,讓單衍訝異地揚起俊眉,看向滿臉怒氣的柏真臻,不懂她為什麼生氣?

方琪無懼地仰望柏真臻盛滿怒氣、看來卻仍十分美艷的臉蛋。她好整以暇一笑,有禮地詢問:“喔?柏小姐,請問單大哥是你男朋友嗎?”

“不是!”柏真臻回答得迅速。她瞪着方琪,很想撕去方琪臉上礙眼的笑容。該死!她氣到胸口都痛了啦!

單衍的身軀因這毫不猶豫的回答而微微僵住,俊臉黯然。

“既然不是,那柏小姐怎麼會說單大哥是你的?”方琪悠哉悠哉地開始反擊。

方琪的態度看在柏真臻眼裏是種挑釁!她氣極,單手往方琪面前的桌面重重一拍,嬌嫩的嗓音忽地飆高。

“方琪!我警告你,離阿衍遠一點!”

“柏小姐,恕我直言,既然你不是單大哥的誰,就沒有權力要我遠離單大哥。”方琪迎上柏真臻似要殺人的眼光,淡淡地說。

對於自己喜歡的一切,她向來不輕易放棄。

她不怕柏真臻去跟她爺爺——也就是“諾丁希爾”的老闆柏廉告狀。柏廉是個公正的好老闆,她有把握,柏廉惜將愛將,絕不會把公私混為一談!若真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話,她也絕不會因此而放棄單衍。

柏真臻對單衍的佔有欲有多強,她現在知道了,可是她絕不會像其他對單衍有意的人一樣,被柏真臻警告過一次后便選擇放棄單衍。

她決定——要對單衍展開攻勢了!

“你!”柏真臻被她堵得說不出反駁的話,兀自咬着下唇、氣紅了小臉,胸口一起一伏的!

“真臻,吃飯了,再拖下去,飯菜可要涼了。你看,你不喜歡的紅蘿蔔和番茄,我都替你挑起來了。”單衍柔着嗓音勸說。

單衍見她不為所動,遂牽住她的手,把她帶至自己身旁,按着她纖細的雙肩,將她安置在位子上;他取來筷子要她吃飯,她卻倔着脾氣不收下,兀自生悶氣。

她居然敗下陣來,真是讓她氣爆了!從來沒有人可以不把她的警告聽進耳里!

她柏真臻何時吵架吵輸人過?這個方琪,為什麼可以吵贏她?她到底輸在哪裏了?!

她咬着下唇,大眼睛裏隱隱閃着水光,就是想不透自己輸在哪裏!

單衍無奈地輕聲喟嘆。

她不動,他只得親自動手喂她了;十一年相處下來,他熟知她最耐不住餓肚子;萬一她真餓着肚子,心疼的可是自己。

“來,張嘴,啊——”單衍帶着縱容的笑,對待她的舉動像在哄個鬧彆扭的小孩一樣。

“啊——”柏真臻含着眼淚,配合地張嘴。

在他的服侍下,柏真臻乖乖張口,一口口吃下他喂來的飯菜。為此,單衍滿意地笑了。

方琪不是滋味的看着他們親蔫的舉動。為了不使自己食不知味,只好撇開頭,眼不見為凈。

反正她決定要主動追求單衍了,等會兒柏真臻一走,就沒人會幹涉她跟單衍接近。這事,不急在一時!

這麼一想后,方琪帶着便當,轉身立即離開了主管專用的休息室。

方琪一走出休息室,柏真臻馬上把頭壓得低低的,嘴裏還咀嚼着單衍喂來的飯米,眼淚卻有如雨水般一滴滴掉落在她的裙子上。

一見她掉眼淚,單衍慌了,忙把筷子先放在一邊,雙手往圍裙上一抹,手忙腳亂的扳起她的臉,急聲問道:“怎麼了?為什麼哭了?”

看她皺成一團、脹得通紅、滿是淚水的小臉,單衍真是不舍!

柏真臻一邊哭、一邊把嘴裏的食物給嚼了嚼,吞進肚子裏。伸手接過單衍遞來的可樂,猛地灌掉半罐,才吸了吸俏鼻,委屈兮兮地說:“嗚嗚……都是方琪害的啦!”

她哇地一聲,整個人撲進單衍寬闊的胸膛里,一雙柔荑緊緊地揪住單衍的衣襟,急促的喘着氣。

不知道為什麼,在她焦躁、不安、傷心、哭泣的時候,只要能待在阿衍身邊,窩在他寬大的懷抱里,耳邊聽着他沉穩的心跳聲,鼻端嗅着他身上屬於男人味的好聞氣息,她慌亂的心就能得到平靜……

單衍是她的!她不容許旁人覬覦他!

這個寬大溫暖的懷抱絕不能容納除了她以外的人!

“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你見了方琪,就一副要跟她拚命的樣子?你跟方琪並沒有交集,不是嗎?”他修長的指頭在她柔軟的短髮間穿梭,溫柔地安撫她激動的情緒。

“我不喜歡你和她在一起,非常、非常地不喜歡。”柏真臻仰高小臉,可憐兮兮地瞅着他俊美的臉龐,哀求道。“阿衍,答應我,不要跟方琪接近好不好?”

“真臻,我和方琪是工作夥伴,你要我別跟她接近?”對於她無理的要求,單衍真是感到啼笑皆非。

柏真臻困擾地皺起秀眉,忍痛退了一步。“不然……不要讓她靠近你方圓三公尺……”單衍張口欲言,她馬上知道他不同意,遂再退一步。“兩公尺……”單衍呼出一口氣,淡淡搖頭。見狀,柏真臻癟着嘴,委屈地說出最後底限。“一公尺,就一公尺!多一公分、一毫米都不行!”

眼看她抬起兩手揉着眼睛,一副只要他再搖個頭,她就大哭一場給他看的模樣,只得無奈地答應。“嗯。”他拍拍她的頭。

“那就這樣說定了哦!打勾勾——”她彎起小指,抓來他的大手。兩人小指勾小指。完成這個儀式后,柏真臻才破涕為笑。

單衍深深看着她綻放笑顏的臉蛋。

如果照她的要求,離方琪遠一點,便能夠讓她開心成這個模樣,那也值得了!

星期五晚上,適合約會的夜晚。

這是柏真臻的名言。

她今晚約會的對象,是公司隔壁某大企業的業務部協理田磊。田磊生得英俊不凡且氣質出眾,聽說他言談間十分幽默風趣,吸引她們那座大樓裏面不少女性的愛慕和青睞。

前幾天,田磊不知從哪裏得知她的電話,居然主動致電她,大膽地表明要追求她,並且約她一塊兒吃飯。

想想,眾多女性心中的白馬主子主動約她耶!這是多麼了不起的事?這大大滿足了她的虛榮心,當場不曾猶豫半秒,爽快應允。

眼看相約的時間就快到了,柏真臻拿出粉餅,在臉上輕輕撲上淡妝,而後拿出粉色唇彩,對着梳妝鏡以唇筆描繪在唇上。

看着鏡中亮麗出色的自己,她微微抿唇,很自信地滿意一笑。

梳妝枱上擺放着的小巧手機響起鈴聲,她欣喜地接起——

“柏小姐嗎?我是田磊,我人在你家樓下。”電話那頭的田磊彬彬有禮地說。

“好,我馬上下去。”柏真臻興奮又期待。

掛下電話后,她緊張地再檢視過自己的裝扮一次,確定一切OK后,抓起床上和衣服搭配的手提包,把剛剛使用的唇彩、唇筆、粉餅一股腦兒地掃進包包里,最後把手機丟進去,飛奔下樓。

剛下班的陳紹虎,才把車停妥在家門口,眼光不經意看見柏家門口飄出一抹纖細高挑的身影,他扶正鏡框,頓時雙眼一亮——是真臻!

他欣喜地開門下車,想要上前打招呼,把握難得的時間攀談幾句。

自從單衍來到柏家,他就不常接觸到真臻了。機會難得,要好好把握!

誰知道,陳紹虎剛下車,連一步都尚未跨出,便看見柏真臻上了停在柏家門口的一輛墨綠色“TOYOTA”房車,而車子的駕駛人赫然是個長相不賴的男子,看來即是社會菁英模樣。

又是真臻的追求者?

目送“TOYOTA”房車駛離,陳紹虎一張斯文的臉龐瞬間垮下,眉心糾結,整個胸腔都是酸味。

嗚嗚……真臻不是喜歡單衍嗎?怎麼還四處跟人家約會?嗚嗚……

難怪真希會說,他這輩子八成沒指望了……

柏家的晚餐時間,是柏家一天之中最熱鬧的時刻。無論柏家人再怎麼忙,總會回家吃飯,只除了特殊狀況——只要柏家兩姐妹和追求者有約一同吃飯的話,那麼她們就會缺席。

今天,柏家兩姐妹都缺席了。

單衍下班后總是直接來柏家報到。今天他一進門,沒看見柏真臻,繞進廚房一看,一個約莫十多歲的男孩正在流理台前忙碌。

“阿優,還沒忙完?”單衍走進廚房。

柏征優轉頭,一見是他,微微頷首,道:“衍哥,可以吃飯了。”

“需不需要我幫忙?”單衍客氣地問。其實他根本不懂廚藝。

“不必,都弄好了。”語畢,柏征優關掉瓦斯爐,拿來一個瓷盤,以鍋鏟利落地將鍋里剛炒好的青菜給盛入盤子裏,動作一氣呵成。

前兩年,因為賢淑嬸年紀大了,便退休養老去了。之後拍廉陸陸續續請來幾位幫忙的大嬸,可是柏征優就是吃不慣除了賢淑嬸以外的人做的飯菜。

雖然柏家爺爺和單行都是餐飲高手,偏偏對廚房裏的各式菜肴料理一竅不通;嬌滴滴的大姐更甭說了,總是得教人伺候得好好的;二姐柏真希雖然會做菜,可她工作繁忙,哪有多餘的時間下廚做菜?

以上的種種原因,使得今年小學六年級的柏征優順理成章地成為柏家的掌廚人。不只掌廚,連拖地洗衣他都樣樣精通、事事上手。

單衍打量着柏征優如同他的姐姐們一樣出色的俊俏小臉。別看柏征優年紀小小,他可是十分有個性的!

真臻老是愛和他扛上,說什麼這個弟弟長得帥歸帥,那討人厭的個性不知像了誰?跋扈傲慢又囂張狂妄不說,連說個話也明嘲暗諷、刻薄不屑的,一點都不可愛、不討喜,哪裏像做人家弟弟的?

真臻也不想想,有她這樣霸道驕蠻的姐姐,弟弟會差到哪裏去?

想着想着,單衍不禁暗笑。

“對了,阿優,你姐呢?”

柏征優瞥了他一眼,冷哼道:“還會去哪?剛剛打扮得花枝招展,不知道又跟哪個野男人打混去了。”

單行盡量不使任何黯然表現在臉上,強扯出一抹笑,故作沒事狀。驚來。難怪沒看見人。對了,爺爺呢?”他扯開話題。

“爺爺可能在房裏。”

“喔,我去叫爺爺吃飯。”單衍含笑拍拍拍征優的肩。“辛苦了,阿優。”

“不會。”柏征優看着單衍的背影,小俊臉上一片嚴肅,老成地嘆氣。

柏征優心裏哪會不明白衍哥對他大姐有意思?哼!大姐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要是哪天衍哥不愛她了,她不哭得唏哩嘩啦的才怪!

單衍待在柏家陪柏廉看電視、下完棋、喝完茶后,在晚間十點半左右回到他所租賃的小套房裏。

一進到家裏,他連燈也沒開,卻在黑暗中行走自如。他並沒有先換下身上的衣服,只是整個人乏力地癱在沙發上;寬大的背部陷在沙發里,一雙修長的腿一曲一伸,單手支撐着的俊臉上滿是疲憊。

自真臻接受第一位追求者的邀約以來,算算也七、八年了,他本以為,對於她和追求者的約會,他早該麻木了才對。

可是並不!

每當聽見真臻又出門約會,他就無法不去想、不去在意!縱使他明白,真臻只是愛玩,並且極度享受被異性追逐的虛榮,她不會讓任何人侵犯她任何一處。可是……胸膛里的那顆心,痛得卻如此真切。

能擁有她的人、被她霸道地佔有,那又如何呢?他多麼想要她的心啊!若她終於懂了他的心,那麼,她肯將完整的她自己——包含身心,都交付予他嗎?她肯嗎?

單衍重重呼出一口沉重喟嘆,修長的大手覆蓋在臉上揉了揉。

罷了!只要她仍然執意保有他這座避風港,那麼,他就是她專屬的避風港。只是……他還能夠撐得了多久?他……也不知道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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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偏就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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