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王建民加油！王建民加油！王建民、王建民、王建民，加油、加油、加油！三振他，三振他啦～～”
現在到底是幾點了？為什麼會有奇怪的加油聲出現？而且……而且那聲音還非常之耳熟，吵得他無法入眠。
佟亞樂躺在自己的床上，原本睡得正安穩，卻被一陣又一陣的聲響給干擾。他本來就是淺眠的人，此刻睡意全消，只好翻身坐起。
呆坐在床沿好一會兒，讓腦袋恢復運轉，才確認聲音出自何處。
瞄了一眼現在時刻——凌晨兩點。他眉一皺，掀開涼被，套上室內拖鞋緩步來到客廳。
有一瞬間，佟亞樂有點錯愕自己看見了什麼——
客廳里，電視螢幕正在轉播美國職棒大聯盟比賽。
為了要有臨場感，電視喇叭傳出來的聲音還不小；電視機前的茶几上則堆放着一堆零食和可樂，而范佳茵，就大剌剌地盤腿坐在他心愛的沙發上，兩隻手還各拿着不知道從哪裏生出來的塑膠加油棒，一會兒敲敲打打、一會兒高聲吶喊，一雙大眼專註地盯着電視看。
佟亞樂無聲無息來到她身後，用一種足以在半夜嚇死人的低沉語調開口問道：“可以請問一下，都幾點了，你到底在幹什麼？”
范佳茵被這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得差點跳起來，連忙轉頭一看——
佟亞樂黑着臉立在身後，像一尊可怕的背後靈。她忍不住抱怨道：“小樂，是你喔？幹麼突然出聲嚇死人，走路也沒聲音。”
“你還沒回答我剛才的問題，三更半夜的你到底在幹麼？”佟亞樂的雙手盤在胸前，眼眸略眯，等待她給一個合情合理的答案。
“看不出來嗎？”范佳茵賞他一顆大白眼，接着用纖細食指朝電視螢幕一點。“我在看棒球啊！”
“看、棒、球？”佟亞樂的聲音好像是從牙縫中勉強擠出來的。
“是啊！王建民是台灣之子，在小聯盟辛苦努力耕耘了五年，終於踏上大聯盟的投手丘，身為同胞的我們，即使遠在千萬里之外，也一定要隔海在電視機前面替他加油、集氣。”
從范佳茵的神情看來，這真是一件多麼神聖的任務，偶爾顯露在臉上的驕傲，好比王建民是她含辛茹苦撫養長大的寶貝兒子一樣。
“一定要在這種時間集氣嗎？”他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嘴角在抽搐了。現在是凌晨兩點、凌晨兩點，她沒睡意但別人要睡覺啊！
她攤攤兩手，表示自己也很無奈。“沒辦法，實況轉播時間就是凌晨一點半嘛，就算會爆肝我也認了。小樂，既然你起床了，就陪我一起看吧，一個人看棒球好無聊，來，坐這邊。”
她把佔住身旁座位的抱枕拿開，讓出一個空位給他，接着視線又趕緊回到螢幕上，繼續觀看比賽。
她真的當這裏是她家喔？！佟亞樂快被氣到心臟病發了！
昨天是周六。他難得可以早早上床睡覺，沒想到合上眼不過兩個小時就被她給吵醒，起來板著臉想罵人，她卻依然這麼白目，絲毫不在意他的感受。
深深呼吸了幾口新鮮空氣，他才有辦法以平靜的嗓音繼續說話。
“你要看棒球，替台灣之子加油集氣，這我沒意見；熬夜看球賽，顧不得會不會老得快，這也是你的自由。但是、但是，你可不可以安靜一點看棒球？不要再敲那吵死人的加油棒，也不要喊口號，可以嗎？”
“可是看棒球本來就是很High的一件事啊，悶悶地看，那多無趣啊！”范佳茵回頭睞他一眼，一臉委屈。
是要有多High？
佟亞樂伸手抹了把臉，用着嘲弄的口吻問：“那你怎麼不準備氣笛？那不是更有臨場感？奇怪，你不是已經找到工作了嗎？為什麼還可以三更半夜不睡覺？明天不必上班嗎？”
“我上晚班嘛！下午兩點才上班，看完球賽我還可以睡幾個小時呢。”她最近找到的工作，是市區一間小有名氣的西餐廳，擔任儲備幹部的工作。
佟亞樂已經不知道要說什麼了，只能閉着眼睛平復暴躁的心情。
沒聽見他應聲，范佳茵轉頭一看，看他閉上眼睛，想他應該是很累了，於是便善體人意地道：“好啦，不勉強你陪我看球賽，你快去睡吧。”
她擺明了嫌他吵，想打發他回房間，好認真看球賽。佟亞樂已經氣到說不出話來了，一頭蓬鬆亂髮跟獅子鬃毛一樣，早就失了平時的時尚有型。
她這麼吵，他睡得着才有鬼！
“耶～～王建民加油！阿民加油～～”范佳茵高舉雙手歡呼，根本懶得理睬背後靈越來越難看的臉色。
“這裏到底是我家還是她家？簡直是鳩佔鵲巢，搞不清楚狀況嘛！這樣下去不行，我得想想辦法才行……”話是這樣講，佟亞樂根本無計可施，只能咕噥了幾句，順便狠狠地瞪了她的背影一眼，掉頭走進廚房喝水。
照她這樣繼續吵下去，今天他別想睡好覺了。
可是，才剛走進廚房他就看見水槽裏面堆了一堆待洗的杯杯盤盤。
別人聞不聞得到，他不知道，但他天生嗅覺敏感，已經隱約聞到詭異的味道。這種事他絕不容許在生活中發生。
“范佳茵！”
他忿忿地扯開嗓子喊着她的名字，卻得不到任何迴音，因為她正專註地替台灣之子加油。
“范佳茵！”這次他加大音量，表示他的怒氣也在加溫當中。
“幹麼？”她總算不耐煩地應聲了。
“進來一下。”他覺得自己有必要糾正她這種不良生活習慣。
“等一下啦，我在看阿民。”顯然她已經成為種在沙發上的馬鈴薯，不打算挪動身子。
佟亞樂已經忍無可忍了，像風一般呼嘯至她面前，毫不客氣地一把掐住她的臉頰，總算換來她目光的焦點。
“幹麼？”范佳茵一臉無辜，同時也看到佟亞樂不善的神色，心中納悶着自己又犯到他哪啦？
“廚房水槽裏面的碗！”他話未說完。
“我等一下去洗。”她憨笑着賣乖。
“現、在。”他也回她一抹虛偽的微笑，眼神中閃爍着警告意味。
“好，現在就去。”
小樂皮笑肉不笑耶，大概真的快發火了。范佳茵還算懂得察言觀色，不敢再要嘴皮子，趁小樂鬆開掐住她臉頰的手之際，一溜煙地鑽進廚房，三兩下洗好碗盤又趕忙窩回沙發上，過程真是流暢得不可思議。
“這麼快就洗好了？你有洗乾淨嗎？”佟亞樂一臉狐疑。
“當然有。”范佳茵瞪大她無辜的雙眼。
“范佳茵，你的生活習慣真的很差你知道嗎？寄人籬下，你不但沒有幫忙做家事也就算了，還把家裏弄得一團亂，衣服襪子毛巾亂丟，吃完東西不收，不會洗碗也不會洗衣服，還能把我的洗衣機給搞壞！”佟亞樂真搞不懂自己怎麼會倒霉到惹禍上身，把自己原本規律寧靜的生活弄得一團亂。
“不是我弄壞的啊，洗衣機本來就很舊了……”她不服氣地嘟囔道，知道他正火大，自己還是不要和他正面衝突比較好。
佟亞樂根本不把她的話聽進耳里，繼續一一數落她的罪狀。“而且我說過多少次了，我的衣服不能和你的一起洗，你聽不懂嗎？再來，你的除毛刀和除毛泡沫可以不要和我的刮鬍刀擺在一起嗎？老是害我拿錯。還有，麻煩你的蕾絲內衣褲不要晾在我的貼身衣物旁邊好嗎？你要知道，生活習慣就代表一個人的行事態度，習慣不好的人，表示他對什麼事都漫不經心，做事沒計劃、沒有組織性——”
天底下哪來這麼龜毛的人啊？真的有夠機車、有夠難搞。
范佳茵咬着下唇，氣悶地瞪着他，忍不住回嘴：“衣服一起洗可以省水、省電耶，我這是替你着想，哪裏不對？你未免也潔癖得過頭，我身上又沒有什麼病毒，衣服一起洗會怎樣啊？而且我的除毛刀片放哪裏又礙到你什麼了？居然分辨不出自己的刮鬍刀？你的是黑色，我的是水藍色，你有色盲嗎？天哪，你這個人……簡直有理說不清耶！”
她……她現在是在指責他是不是？佟亞樂氣到最高點，向來平穩的口氣有些失控。“有啊，你身上怎麼會沒有病毒？可多了呢！”
范佳茵一聽也氣炸了，身子湊近他，一把揪住他兩邊耳朵，兇巴巴地說：“我哪裏有病毒？！把話說清楚。”
好，現在要動手動腳就對了？
佟亞樂也不客氣，大手掐着她的左右臉頰，不時前後搖晃。“怎麼會沒有？你身上最毒的一種病毒，就叫做‘笨’，要是被你傳染了，我整個人生就完蛋了。也許我會被騙錢、也許會被騙感情，總之染上這種病毒只有壞處沒好處，這樣說你總該懂了吧？！”
本來預計會看到她氣到跳腳、小臉脹紅的畫面。沒想到她竟然是愣住了，有一瞬間神情空白，緊接着臉色一變，好像受到了不小的打擊。
佟亞樂看見她臉上備受打擊的表情時，不禁一怔，頓時發現自己的責罵似乎罵過頭了。
“咳……那個……”他尷尬地清了清喉嚨，想解釋一下。
但是范佳茵鬆開原本揪住他耳朵的手。看着他的眼神轉冷。“你以為我願意被騙嗎？我都已經很難過了，你還要提那件事。我很笨、我的行為很可笑，比不上你佟大設計師這麼聰明，這樣總行了吧？！”
“我不是那個意思……”她冷冷的口吻，讓佟亞樂感到有點煩躁，更加想解釋些什麼。
范佳茵拿起遙控器關掉電視，越過他時面無表情地說：“我要睡了，晚安。”接着便回房間，用力關上房門。
她……凶什麼啊？
佟亞樂悶悶地看着被她甩上的房門，心中隱隱約約浮起後悔。
剛剛她明明看球賽看得正高興，他硬生生破壞了她的好心情，還不時猛踩她的痛處……
可是這也怪不了他啊，誰要她自己生活習慣這麼差，耳朵又這麼硬，跟她說過多少次一起生活所要遵守的規矩，她就是聽不進去，他當然會火大。
她要生氣，那就讓她去氣飽一點好了。她回房生悶氣，他也得到耳根清凈，何樂而不為呢？
佟亞樂瞥了那扇緊緊合上的門一眼，決定不要想這麼多，還是快點回房，躺在床上吹着冷氣，等着進入夢鄉吧。
鄰近辦公大樓的咖啡館，中午也推出各種價位的商業套餐，吸引許多上班族前往。此時正值下午兩點三十分，用餐尖峰時段已過，下午茶時段的顧客稀稀落落的，約莫還有一半的位置是空的。
而咖啡館裏的有些員工休息去了，剩下兩、三名外場工作人員，以及新上任、擔任儲備幹部的范佳茵。
有一段時間都沒有客人上門，范佳茵無聊得坐在櫃枱裏面，手肘撐着桌面，兩手托腮。整個人看來沒什麼精神。
“唉……”
“唉……”
“唉唷……”
連三嘆全來自於范佳茵口中，也引來周圍工作夥伴的注意。
“主任，你心情不好喔？”穿着制服的小晶瞄了瞄范佳茵微皺的眉心。
“對啊，不然怎麼一直嘆氣？”阿俊也張大了眼打量。
范佳茵看着眼前這兩位七年級前段的男女，好一會兒，又嘆了口氣。“唉……還好啦！”
事實上，她的確有心事，卻不知道能跟誰說。剛來到這裏工作時，外場工作人員幾乎都是七年級生，她真的深深覺得自己老了，好像無法跟他們溝通，也無法融入他們的話題。
小晶和阿俊眼看她不打算多說些什麼，也只好摸摸鼻子離開，看是要去廚房偷吃點心，或者去巡場幫客人的水杯添水都好。
范佳茵也不在意他們，繼續唉聲嘆氣。“唉……”
真是有夠煩。
她跟小樂算是吵架了吧？哼，誰要他哪壺不開提哪壺，被男友欺騙感情又欺騙金錢，這已經夠教她難過了，他還要一直猛戳她痛處，這樣她當然也會火大啊！
而且小樂那個臭傢伙，明明自己先不對，卻不來跟她道歉，還自以為沒錯，讓她見了心頭更是不快！
所以這兩天即便與小樂擦身而過，范佳茵也當作沒看到，連斜瞄他一眼都沒有，這下他總該清楚的知道，她在生氣了吧？
不過，氣歸氣，不能跟小樂說說話，感覺還真是難熬。唉，誰要她耍什麼脾氣，非得撐到他說聲對不起為止……
叮鈴叮鈴～～
懸挂在玻璃門上的風鈴聲傳來，代表有客人上門。
范佳茵連忙站起身，帶着職業化的笑容迎上前去，殷勤地招呼這群打扮入時的年輕男女。
“您好，歡迎光臨，請問幾位呢？”
“六位。”帶頭的男士這麼回答。
“好的，先生小姐請跟我來。”范佳茵從櫃枱邊拿了菜單，笑咪咪地帶客人往餐廳裏頭走。
忽然，她倏地回過頭，看着走在最後的人。對方有一張比女人還漂亮的俊俏臉龐，頭髮也是經過設計的時尚造型，那一身隨興又帶點講究的雅痞裝扮……
總而言之，是一個非常之面善的人。
“你……”她有點驚訝他會出現在這裏。
佟亞樂飛快地比了個要她噤聲的手勢。
范佳茵接收到訊號，連忙把臉上的驚訝之情斂去，再度恢復甜美的職業化笑容。
“抱歉，請跟我來。”然後帶領這一行人往靠窗的位置走去。
待他們一一落坐后，便將手中的菜單擺放在客人面前，自己則候在一旁等待他們點餐。
可是她的心思全然不在上頭，反倒直盯着佟亞樂瞧，眼中寫滿大大的問號：你怎麼會來？
佟亞樂挑了挑眉，模樣有點痞痞的，好像在說：你管我。
你以為我愛管你？又不是吃飽沒事做。范佳茵朝他皺了皺鼻子，連眼神也很兇狠，一副想衝上去揍他兩拳的狠樣。
“我要一杯拿鐵。”剛剛走在第一位的男士開口了。
“請問要熱的還是冰的？”范佳茵不愧是范佳茵，原本凶婆娘的表情瞬間轉化為笑容可掬的超級甜心。
一旁，欣賞到範式變臉絕技的佟亞樂見了忍不住悶笑，成功贏得她兩記白眼，但心情卻很好。
“熱的。”
“好的。”她把他們點的餐飲統統記在帳單上面。
“我要熱美式。”
“我要跟他一樣。”
“那我來一杯水果茶好了。”
一行人陸陸續續點完餐，各自掏出文件來，似乎有意要在這裏喝下午茶兼開會，最後沒點餐的，只剩下六人中唯一的女性和佟亞樂。
“請問兩位需要什麼呢？”范佳茵依舊用她甜甜的嗓音詢問。
“亞樂，你要點什麼？”唯一的女性——邵采蘋，年約三十歲。是“奧汀設計”的藝術總監，佟亞樂的頂頭上司。
她的聲音不若范佳茵的甜膩，口條清晰，充滿了女強人的自信，加上她傲人的身高、窈窕的體態、姣美的臉蛋，配上俐落又不失女性韻味的短髮，讓人不注意到她都很難。
“你先點，我再看一下。”
聽見佟亞樂這麼回答，范佳茵倏地瞠大眼，不敢相信自己剛剛聽見了什麼。小樂竟然也有說話這麼溫柔的時候？為什麼他對自己就兇巴巴的？
她忿忿地瞪了佟亞樂一眼，卻發現他的臉部線條變得柔和許多，且眉眼含笑地望着他身邊的女子。她不由得多看了邵采蘋兩眼。
這個女人看起來大約三十歲，正是最具有成熟魅力也最懂得發揮魅力的時候，況且她的外在條件優異，語氣不溫不火，舉手投足間還帶着一股優雅。
亞樂為什麼對她這麼好？范佳茵突然感到心中不愉快起來。
“我要一杯焦糖瑪其朵。”邵采蘋把菜單合上，還給范佳茵。“謝謝。”
“不客氣。”好有禮貌喔……她有點受寵若驚。“請各位稍坐一下，謝謝。”她收回菜單準備去張羅。
“我——”佟亞樂正要開口點餐，范佳茵卻已經走遠了，他愣了一下，淺笑着說：“她忘記替我點餐了，我過去一下。”略微頷首后離開座位，他跟在她的腳步後面，卻正好聽見她一路碎碎念。
“奇怪，他怎麼會來這裏？不是在上班嗎？啊……我知道了，他一定是來這裏找我的麻煩，一定是這樣……”
“咳咳！”佟亞樂作勢清了清喉嚨，提醒她自己的存在。
范佳茵果然被嚇了一跳，虎地回過身，卻見他離自己好近好近，她猛然後退一步，搗着胸口，一臉驚慌地低叫：“嚇、嚇死我了！”
“不做虧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門。”佟亞樂雙手插進牛仔褲口袋，俊臉上似笑非笑的，看來有點欠扁。
“你來這裏幹麼？故意想找我麻煩對不對？”驚嚇過後，范佳茵無的放矢地指控起他來。
“我無聊啊？我很忙耶！最好是我有空特地來這裏找你麻煩。我說范小姐，你會不會太看得起自己了？”他沒好氣地哼道。
下午總監突然提議一起喝下午茶。他想起范佳茵就在附近的咖啡館上班，便建議把地點選在這兒，所幸大家都沒有意見，他也可以順便探探她工作的環境。
“不然呢？你來這裏幹麼？”她還是一臉防備。
“我想來看看你有沒有認真工作，還是在偷懶。”他眯起眼，很認真地上上下下打量她。
這人就不能說一句好話嗎？范佳茵忍無可忍地低吼：“偷你的頭啦！”
“哇！差真多……”佟亞樂不禁咋舌。
“什麼差真多？”
“你啊。”看她還一臉茫然，佟亞樂好心地解說：“翻臉跟翻書一樣快啊，在客人面前笑得多甜，結果一面對我，馬上又擺臉色給我看。”
“誰、誰教你生得面目可憎，見了你我就沒好臉色。”他說的那些過分的話，不要以為她忘記了喔，除非他道歉，否則她是不會原諒他的。
“彼此彼此喔，你的面目也沒好到哪裏去。”他更刻意要激怒她。
“佟亞樂——”范佳茵失控地低吼出聲。
“小姐，請幫我加水好嗎？”旁邊的客人朝這裏喊了一下。
上一刻原本滿臉怒氣沖沖的范佳茵，在回頭面對客人的同時，又笑得比盛開的花還燦爛。“好的，請稍等一下，馬上來。”
“嘖嘖嘖，雙面人……”她的變臉絕技真的讓人百看不厭，佟亞樂真想為她拍拍手。
“哼”地一聲，范佳茵頭一甩，準備替客人加水去。
“小姐，我要一杯熱卡布，如果忘記送，或者在裏頭加瀉藥，我一定會寫顧客意見表投訴你。聽見了喔？”佟亞樂說完，開開心心地回座位去。
范佳茵真是滿肚子怒氣無處宣洩，替客人加水也差點把水杯打翻，一逮着空就拚命用眼神把佟亞樂殺死千萬遍。
這個可惡的傢伙，他一定是故意來尋她晦氣的啦！她一定、一定不要原諒他，走着瞧吧！
佟亞樂不知道是故意視而不見，還是認真討論公事到忘了她的存在，總之她像在演獨腳戲一樣，過了一會兒就沒力氣再去瞪他了。反倒躲在櫃枱裏面，托着腮、偷偷地瞄他，卻發現他的眼神不時落在邵采蘋身上。
咦……很不尋常哦……
那種眼神……很詭異喔，帶着淺淺的溫柔。不易令人察覺，但范佳茵就是看得出來。
難不成小樂喜歡她？天哪，這真是太令人匪夷所思了，難道、難道小樂真的不是Ga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