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註定
飄落的冬雪讓滿園的樹木披上了銀白衣衫，這幾天雪下得急，溫度驟降，讓身體向來虛弱的范肅華染上風寒。所幸芊雪習醫兩年略有所成，風寒這等小病還處理得來。
雪花片片飄落，她緩步走向滿松樓，自一年前任行雲離開后，她便養成了打掃的習慣，希望不管什麼時候少爺回來，屋子都是乾淨清爽的。
剛要踏入院落，身後就傳來嘈雜的聲音。
回過頭看見的就是披着紫色大氅的任行雲正朝她走來，身後還跟着一群陌生人。
就像第一次見面的情形，他的臉上依舊不見笑意。掩不住興奮，芊雪帶着笑容奔向前，“少爺，您回來了。”停在幾步外，她細心的注意到他把手放在胸口，擔憂的探問：“您受傷了嗎？”
任行雲視而不見的繼續往前走。
走在後面的常五不忍心見到她失落的小臉，“雪丫頭，你在這裏正好，宮主在山莊五裡外被偷襲受了傷，我們這些人粗手粗腳的，你來替宮主包紮上藥。”
任行雲端坐在房裏的椅子上，身邊圍了一群屬下。
“你站在那裏做什麼！還不進來。”低沉的喉音有着高高在上的霸氣。
屋裏一大票男人全部望向芊雪，她只心忖這些人怎麼都這麼高？給人好大的壓力，她咬着唇、垂着頭，乖乖的進到屋裏。
解下大氅，任行雲那藍色的衣袍上胸口處的布料斜破開，隨便的綁了白布條，布條上還染了血跡。
解開包紮的布條，她驚訝的喘自心立刻逸出口。
任行雲不解的掃過她一副快掉淚的表情，不耐煩的問：“你該不是連包紮這等小事都不會吧？你到底跟着舅舅學了什麼？”
“不是的。”她搖搖頭，看那傷口從左肩斜划而下，皮肉翻卷，不斷滲着血，她努力壓下因為關心而產生的哽咽，細細的問：“這麼大的傷口，一定很痛吧？”
雖然她的聲音細微，但是任行雲還是聽得一清二楚，他的眼中快速閃過一絲驚訝，已經有很久沒人探問他痛與不痛的問題，他心裏的感覺是奇怪和陌生的，暖暖的……就像暖風吹拂過的滋味。
他皺着眉開始觀察眼下忙碌的小人兒，看她小心翼翼的上藥，連呼吸都是細細的，彷彿他是紙紮的人，多出點力他就會被捏碎弄痛似的；而耳邊屬下的報告則在瞬間全成了無意義的嗡嗡迴音。“偷襲我們的人，應該是西堂李大進的漏網之魚，歐陽恩帶人追下去，很快就會知道這些小魚躲在哪裏了。”孟長亭謹慎報告，接任紫麟宮近三年，任行雲果然如計劃的更換西、南兩堂的分堂主，並親自巡視所屬產業、重新規畫。他賞罰分明、雷厲風行的做事手腕，雖然樹立起個人的威信，相對也引來不少反抗。
“傳令給歐陽恩從嚴處置。”這些人適合拿來殺雞儆猴，任行雲平靜的下令，明知道這代表的就是追殺令。
橫過大半前胸的傷口必須從左肩往右腋包紮，芊雪人小手又短，包紮時她右手固定在他的左肩，左手握着布條繞過腋下再送回左肩，正好繞胸膛一圈。為了包紮好，她不得不偎近他的懷裏，還要伸長手臂。為此，她整個人都被包覆在他強悍的男性氣息下。
她到底在做什麼？當她嬌小的身軀幾乎黏貼上他的胸膛，任行雲眉心皺得更緊，感覺到她冰涼的小手輕撫過胸前，帶起他體內陣陣的騷動，而鼻端下烏黑的髮絲，正泛着少女特有的香甜氣息。
帶頭的孟長亭偷瞄任行雲死皺眉頭的表情，心裏自責着，身為近身護衛，他們居然讓宮主受了傷，他屈膝半跪在地，“屬下護衛不周，請宮主責罰。”話音剛落，屋裏一大票人全跟着低頭跪在地。
本來一屋子像大熊般的男人圍着芊雪，就夠讓她緊張了，現在卻又突然全都矮了一大截，而且每個人的表情嚴肅，一副戒慎不安的樣子，這凝滯的氣氛影響了她，她不自覺的緊咬下唇。
明顯的感覺到撫在他胸膛上的小手驚跳了一下，失去方才細心包里的溫柔節奏。任行雲有一絲被打擾的惱怒，“這事我先不追究，退下。”
望着胸前忙碌的小頭顱，感覺她緊張的心情，他故意趁她靠近時，以低沉曖昧的音量對着她的耳朵吹氣，“奇怪？每次見面，你都有機會扒光我的衣服，觸摸我的胸膛。”
他很滿意的看見自己隨口的一句話，她那白皙的小臉迅速換上紅艷艷的羞色，連手也地薇的顫抖。
少爺在說些什麼？幸好屋裏的人全離開了，否則，教其他人聽見那多不好意思，芊雪小聲的反駁着，“誰教少爺老要受傷，人家又不愛瞧。”
“不愛？”任行雲邪魅的勾起唇角，單手固定住懷裏的纖腰，別有深意的說：二年不見，你長大不少。”剛剛在院子裏看見她飛奔而來的身影，雖然死撐着表情不回應，但她從眼神中滿溢出來的歡欣，其實已經感染了他。
他很滿意，知道他不管在什麼時候回來，芊雪永遠會乖乖的等待他。
看着他臉上慵懶的淡笑，芊雪深深感覺到緊張和壓力，而那雙放在她纖腰上的大手緩緩透過衣料傳來熱度，像是要在她的身上熨燙出記號似的，她不自在的迴避視線，輕輕的扭動身體，抗拒的想掙開他的掌握。
“看來我讓你跟着舅舅學醫是正確的。”身邊有專屬大夫，確實挺方便的。
少爺的眼光有些奇怪，想起他離開前的交代，她慌張的吞口水保證道：“我很用心在學習，您可以去問師父。”
感受到小人兒急於保證，薄唇勾起弧線，他讚賞的點頭，“乖，你很聽話。”
為什麼少爺對待她的動作和說話的態度，就像在對待乖巧的寵物似的，她真的很不喜歡。
他輕摸秀髮，看着她有些失神，好一會兒才若有所思的開口，“去吧！”他放開手。
芊雪淺皺眉心，卻還是把抗議的話語全吞入肚內，因為，她從來不曾想過違抗任行雲，只想把兩人相處的點滴細細的收藏在心底。
院落里，任行雲悠然的享受難得一見的冬陽，寂靜中，隱約感覺到氣流詭異的流動，他不動聲色的維持原來的姿勢，然而身體已經警戒。
銳風快速襲近，“看招——”矯健的身形夾帶着銀光撲向任行雲。
“少爺，小心——”驚慌呼喊的聲音出自剛踏進院落的芊雪，她毫不思考的衝上前，準備擋在他的前面。
任行雲優雅的側身，輕鬆的避開劍鋒，反倒是撲上前的小身軀教他亂了身法，他火大的出手揮開，“多事，滾開。”
芊雪原本往前的身子受到勁力，反而跌扑出去。
突來的變數讓進襲的銀光快速變招，硬生生的收回內力，“該死——”仗劍而立的男人怒瞪着撲卧在地的芊雪，“我們開玩笑喂招，你幹嘛？”
任行雲看得很清楚，她的身體讓掌風一掃，先撞上花圃才撲倒在地，受到的撞擊不小，可能已經受傷。惱怒於自己的心竟然因為這一幕而緊縮，氣憤於自己的情緒竟然因為一個小丫頭而波動，他硬是強壓下想伸出的手，端着臉坐着。
芊雪撲撞在地，眼前一片暈眩和黑暗。不過聽到來人的解說，心倒是放了下來，她勉強的站起身，白着臉不好意思的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公子和少爺是鬧着玩，我以為……這才……”
“你以為他受到襲擊，所以自願當肉墊？”邵明補齊芊雪嚅囁不清的話，悲憫的搖頭，這種願意為任行雲做任何事，甚至犧牲生命的女人最值得同情，因為，這些行為不但引不起他的關愛，反而會讓他更理所當然的利用，他們兩人認識多年，他可從沒看任行雲在乎過誰。
“過來見過邵公子，雖然他看起來一副輕浮隨便的樣子，但是，他師父可是江湖十大奇人之一的明心大師，千萬不可失禮。”任行雲的話像是在下命令。
“見過邵公子。”她拘謹的斂裙為禮，不敢再多話。
“你是？”邵明好奇的打量她，然後慢條斯理的開口，“你就是歐陽說的，任行雲從路邊撿回來的女孩？”
“是。”忍着手肘和肩膀的劇痛，她垂着頭乖乖答話。
“任行雲，你體內流的血明明是冰的，就算有人死在你面前，你都不該有伸出援手的興緻才對。”邵明一副哥倆好的樣子碰碰他，“說吧！她身上有什麼值得你利用的地方？”
芊雪張大眼，懷疑的看着不說話的任行雲。“我留她另有用途。”腦中清晰的響起他曾經對歐陽恩說過的話，這是什麼意思呢？她不懂。
“你越來越碎嘴。”任行雲輕描淡寫的帶過。“不對勁，真的不對勁。”邵明繞着她打轉一圈，非常不正經的說：“我多次撞見你和女人在一起，可你從不介紹的，今天倒是很反常。嗯！小丫頭長得眉清目秀，你喜歡她？”
從邵明的口中吐出對芊雪的讚美，聽來就是刺耳，尤其是他放肆打量的眼光，更礙他的眼，任行雲刻意以談論天氣般的平常語氣說：“我是喜歡她。”
“啊？”邵明驚訝的張大了口，這個沒心少肝的人竟然坦承他喜歡眼前的小丫頭？
至於芊雪則是腦中空白的瞪大眼，少、少爺……剛剛說……說喜、喜歡她？腦子無法清楚的把思緒連成一道，只能感覺小臉正火辣辣的燒着，手腳有不知道該擺放在哪裏的倉皇，心也跳到不正常的快速度，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能分辨出那是一種欣喜的滋味。
看着眼前兩張呆愣的表情，任行雲難得開朗的笑出聲，“以吃驚的表情來看，女人還是比男人好看，過來。”他對着芊雪招手。
她乖乖的移動腳步，臉上帶着深深的紅暈。
帶着自得的笑容，任行雲狂傲的說：“我是她的主人，她最大的優點就是聰明、聽話、乖巧而且忠心，為了我可以做任何事。”
因為這席話，血液在一瞬間退下芊雪的小臉，她僵直着身體動彈不得。
任行雲優雅的站起身，唇角扯出淡笑，“我要她笑，她絕對不敢哭；就算我現在要她死，她也絕對不會反抗，對吧？我的芊雪。”
“喂！你這是在向我展示戰利品嗎？”他不相信任行雲看不出來芊雪眼中對他的無限依戀
原來她只是“戰利品”？！
難堪的情緒充塞在胸膛，芊雪咬着唇瓣，努力不讓自己的淚水往下掉，卻不知道該如何把自己帶離這個情境。
“她還有個優點，就是長相越來越標緻。”他伸手握住她尖細的下巴，不帶感情的看着她，“尤其這雙眼睛老是閃着無辜的神情，就像只走丟的小狗一樣惹人心疼。”仿如沉吟般，他很輕很輕的開口，“邵公子正在替你打抱不平呢！”
任行雲無表情的臉讓她的心一寸寸被冰雪封凍，被羞辱的情緒佔領她全身每一個細胞，她側過臉，掙脫她的掌握，以幾不可聞的嗓音說：“如果少爺沒別的事交代，我先退下。”
“站住，你還沒跟邵公子道謝，不能讓人說我任家的人不懂禮貌。”任行雲無情的聲音由后冷冷追來。
前進的腳步一滯，她死咬着嘴唇低頭回首，“多謝邵公子。”聲音已經帶着些微的嗚咽，然後她快步離開。
看着她快速奔離的背影，任行雲心中有一股殘忍的快意，就是要這樣，他可以完全的操縱芊雪的情緒，她的喜怒全是因他而來，因為，他是主宰、支配、控制她人生的主人。
眼前因為淚光而朦朧一片，芊雪死咬着唇告訴自己要控制情緒，但她做不到，奔回嘗葯園，把自己縮成一團，蹲在半月亭的一角，她獨自舔舐着傷口，方才的對話一遍又一遍的在她的耳邊響起，就像利刃般的插在她的心口。
他是救她一命又收留她的恩人，在她心中，任行雲不該是殘忍的人！他關懷她的生活、關心她學習的進度，還把溫玉交給她保管……她以為自己在他心中應該是不一樣，可是，他卻可以在旁人面前毫不在乎的傷害她。
對照起他的殘忍踐踏，她的用心和愛戀就顯得多餘又可笑。自從遇見任行雲，她的生命重心就是他，她伺機報答恩情，希望有一天能對他有幫助，他要她學醫她就努力……
掏出懷裏的溫玉細細的撫摸，手中傳來的瑩潤觸感緩緩的熨燙着她的心，淚一滴又一滴的落在玉面上。
“痴兒，你這個性不改，以後虧是吃定了。”范肅華搖頭踏入，在屋裏遠遠就瞧見芊雪急奔的身影，所以關心的出來瞧瞧，看見的就是她握着雪魄溫玉掉淚的樣子，不用問也知道，這淚肯定跟任行雲有關。
“師父。”她急急擦乾眼淚，把玉塞回懷裏，垂頭想掩飾紅腫的眼。
“你問過我，醫書筆記里有個纖秀的筆跡寫着詳細的註解，那是誰寫的？”坐上石椅，范肅華看着遠方陷入回憶，“她是范錚華，大我十歲的姐姐。”
“少爺的母親。”芊雪隱約知道因為她的芳華早夭，讓范、任兩家產生嫌隙。
“我的醫術啟蒙自她，論才情和聰慧，她也遠在我之上，以她的才華本當有一番作為的，可惜卻身為女人。出嫁是她不幸的開始，任天競只懂得掠奪、佔有、利用，根本不懂呵護她的纖細與善良，成親第二年，行雲出生，任天競又娶了一房妻妾，丈夫的冷落終令她鬱抑而終。”范肅華的語氣中充滿着濃濃的怨慰，姐姐是那樣美好的一個人，可惜……
掠奪、佔有、利用……當這幾個詞彙連在一起，不知道為什麼，芊雪的腦海中浮現的竟然是任行雲的臉。
“你的個性和姐姐很像，認真執着又死心眼。‘情’是兩面利刃，如果你沒有把握對方給予你同等的回應，那就不如不要，要學習遺忘和放棄，我不希望你和姐姐有相同的遭遇。”
她可以對他祈求有同等回應嗎？還是該學着遺忘和放棄？
范肅華把她剛萌芽的青澀情擦看在眼裏，輕拍她的肩膀，語重心長的說：“天地之寬廣，可以投注心力的事情很多，我因病魔纏身，空學了一身醫術卻無法行醫救人，以致抱憾終身。”
“我曾經想過，姐姐就是讓她柔弱的個性給害了，掙不脫世俗的羈絆，假如她夠堅強，懂得放棄，就該知道以她的資質，絕對可以把范家的醫術發揚光大，而不是被任天競鎖在空閨，只為丈夫多看一眼而活，空自蹉跎年歲，浪費了聰穎的天分。”
“我用心傳你醫術，就是希望總有一天你可以完成我的心愿，讓世人知道範家醫術並非無傳人。往後就算你立志不嫁，這裏都是你的家、你的後盾，永遠不要委屈自己，知道嗎？”
感動的淚水湧上眼眶，心頭百味雜陳，對照起師父教養她的真心與用心，任行雲只是把她當寵物來看待，偶爾心血來潮就對她好，讓她盈滿幸福雀躍；必要時卻可以毫不在意的傷害她，而她的心情就任由他操縱起伏。
她搖搖頭，真的不要再這樣了，她想報答師恩，完成師父未竟的心愿。
她不要再當個乞求主人愛憐的寵物，她要靠自己的力量救人行醫。
轉過迴廊，芊雪一身鵝黃襦衫，提着整籃藥草正想回嘗葯園，絲毫沒有注意到不遠處有雙眼睛正盯着她瞧。
黑影閃動，芊雪緊急煞住腳步，鼻尖差一點就撞上突然出現的身影。
擋在前面的是個不曾見過的年輕男人，一雙細長的鳳眼盯着她上下打量，那眼神是放肆狂妄的。
她急急的退開一步先道歉，“對不起，差點撞上公子。”會是來找少爺的嗎？
遠遠看見婀娜移動的身影，近看果然是個千嬌百媚的小美人，任行雷欣喜的逼近，輕佻的以手中的扇骨挑起她的下額，調笑的說：“沒想到在這種偏僻的地方，會有你這般嬌媚的美人，難怪我那個偉大的宮主大哥總是來去匆匆，在宮裏就是待不住。”
驚慌的側身避開他的觸摸，她從沒見過這麼討厭的人。
任行雷又逼近，伸手硬扯住芊雪的手腕，“你叫什麼名字？”仗着紫麟宮二宮主的身份，他最大的嗜好就是流連花叢，看着眼前惱紅的嫩臉，真讓他想趕快一親芳澤。
“公子請自重。”她倔強的扭轉手腕，使勁的和他拔河，力道之大根本不管是否會弄傷自己。
“告訴我你的名字就放開你。”他自認瀟洒的調笑！
“嘖、嘖！”奚落的鼻音吸引了兩人的注意力，“堂堂的紫麟宮二宮主居然這麼吃不開，連個名字都問不出來。”
懶懶的語調出自靠在圓柱邊的任行雲，弟弟的行蹤向來都在他的掌握中，這也是他能夠無聲息的出現，替芊雪解圍的原因。
“少爺。”乘機奪日自己的手臂，芊雪仿如瞧見救星般，拚命往任行雲的背後縮，管不了散了一地的藥草。
“大哥真是好命，到哪都有絕色佳人相伴，怎麼我就沒這等福分。”任行雷皮笑肉不笑的說，所有人都知道他們兄弟素來不和。
任行雲扯出背後的小人兒，淡淡的說：“看來二宮主看上你了。”
“小美人，跟我走吧！我會好好的待你。”任行雷看着任行雲說話，擺明了挑釁的意味。
“要跟他走嗎？”任行雲彷彿完全置身事外。芊雪驚慌失措的拚命搖頭，少爺是什麼意思？
圓睜的眼中寫滿了驚慌的神色，這讓他感到很滿意，他喜歡她的依賴，任行雲拉起芊雪冰涼的小手，推高袖子，經過方才一番拉扯，她纖細的手腕已經浮現五指痕迹。
他眯起眼，神色陰鬱的問：“疼嗎？”拇指輕輕撫過青紫痕迹，“我該讓人教你一些簡單的防身武功才是。”放下手，他倏然撲向幾步外的任行雷，快如閃電的出掌攻擊。
突來的襲擊，逼得任行雷狼狽的左支右絀的閃躲。
任行雲反掌為指，連點弟弟胸口上的五大穴，卻在逼近時化為拳擊上胸口，讓他連退五步，而從頭到尾，任行雲的右手都是瀟洒的負在身後，“行雷，你的武功絲毫沒有長進。”他搖頭，眼光憐憫的又加了一句，“我只出了五分力。”
“大哥……你……”任行雷捂着胸口，硬撐着氣血翻湧的不舒適，感受到任行雲出手時的認真，他心中有着一絲的恐懼。
“她是我未過門的妻子，剛才的情況我不希望再發生。”任行雲冰冷的提出警告。
未過門的妻子？少爺是在開玩笑吧？芊雪不解的搖頭，仰頭看着他剛毅的下巴。
任行雷嘲諷的開口，“你忘了爹在生前已經替你允諾洛陽首富這門親事了嗎？你娶了張家小姐對紫麟宮可是有莫大的幫助，大哥該以大局為重，還是把她讓給我吧！”他別有用心的提議，想知道大哥有多重視她。
任行雲看着幾步之外的手足，掛着不在乎的淺笑，“好，你這麼想要，我就把她讓給你。”
芊雪聞言，全身倏地僵硬，感覺血液似乎凝結，少爺竟然把她當成沒生命的物品，毫不在乎的轉讓他人，她強忍下到口的嗚咽，小手握成了拳。冷酷的笑掛在他薄薄的唇角，“只要你自己斬斷手臂成了廢人，我就讓芊雪服侍你一輩子，肯嗎？你聽好，只要是屬於我的東西，就不準有人覬覦，我要絕對完全的屬於我，懂嗎？”
用力握緊纖柔的小手，藉由大步行進，他緩緩沉澱下因任行雷出現而產生的怒意。
“少爺，您可以放開我了。”她把腳釘在地上，不肯再走。
“還叫我少爺？”他沒放開手的打算，偏頭研究她的表情。
耳邊還回蕩着他毫不在乎的說要把她讓給任行雷的言行，她忍不住委屈的問：“在少爺的心中，我到底算什麼？”
“別再叫少爺，叫我大哥吧！我給你的雪魄溫玉，紫麟宮的人見玉如見人，人人都得聽從你的命令。”這就表示她是半個主人，也標示出對她的不一樣。
芊雪呆愣的掏出懷裏的溫玉，這些年來，兩人相處的點滴快速閃過她的眼前。
“你今年十五歲，剩下三年讓你學習醫術，然後我會帶你回宮。”這是他的計劃。
“少爺真要娶我？”
“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任行雲的語調中開始透着不耐，從來沒人質疑他的決定。
“為什麼？”她困惑的問。
“你的問題太多，我很不喜歡。”他冷下臉，希望可以阻斷源源不絕的疑問，“還記得你的允諾嗎？我是主人，你屬於我，現在我要你跟在我的身邊一輩子。”
“可是剛剛二宮主說，您已經訂了親？”
“不關你的事，不用管。”他輕聳肩膀，“那是我爹口頭允諾的婚事，不必擔心你的地位受到動搖，男人三妻四妾很平常，只要對紫麟宮有利，納妾有何難。”意思是她會是明媒正娶的妻子，其他的人都算侍寢的妾。
“原來如此……”原來在少爺的心裏，娶妻只是利益，所以他根本不在乎任何人，這是她第一次見到他的內心，“為什麼是我？”她身上並無任何利益可圖。
“范家的醫術不傳外人，而我沒時間習醫，要不認定你，外婆不可能答應讓舅舅傳你醫術，我不想他一生的心血失傳，未來，你還要學習看帳，打理松月山莊。”他的語氣中凈是一派的理所當然。“如果不是為了要我承繼師父的醫術，您根本就不會多看我一眼，是嗎？”她無限酸楚的問出口。
他退開一步，眼神高傲譏諷，語調涼涼的說：“當年你跪在雪地哀求我救人時，你說你有什麼地方值得我多看一眼？”
是啊！當年如果不是遇見少爺，她早死了。她該感激少爺願意娶她的，但是，心頭的屈辱感卻是怎麼也撫不平，芊雪輕晃螓首，淚滴滑落臉龐，她想起師父說的話——
“如果你沒有把握對方給予你同等的回應，那就不如不要，要學習遺忘和放棄。”
看着垂淚的人兒，他難得溫文的說：“只要你乖巧聽話，我就喜歡你。”他喜歡看着她以單純得如幼鹿的溫馴眼眸信賴的看他，宛如他是她生命中的惟一支柱。
“就像喜歡一隻聽話的狗對不對？”一股反抗的心情衝上心頭，她難得堅定的開口，“芊雪願終身為婢，在少爺身邊伺候一輩子。”
任行雲的黑眸散發出狂怒的氣焰，冷冽的吐出話語，“你再說一次。”這個小丫頭居然有膽拒絕他，寧願為婢也不願意嫁給他！
縱然心底竄起寒氣，但在反抗意念的支持下，她清晰說：“我的命是少爺救的，您隨時可以取回。”
看着她閉上眼、仰着頭，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更是激起任行雲心頭洶湧捲來的怒氣，好一會兒他終於怒極反笑，用大拇指很輕很輕的撫摸着她緊閉的細緻唇瓣，冷冽如冬霜的俊臉變幻着陰暗不定的神色，他突然彎下腰靠近她。
感覺到陰影，芊雪驚訝的張大水汪汪的大眼，他那如雕刻般的五官近在眼前，濃重的呼吸吹拂上她蒼白的臉頰，讓她的心不受控制的狂跳。
任行雲的嘴抵住她菱形小口，陽剛男性的氣息透若輕哄與勾引，“你是我選上的人，這輩子我們註定是要糾纏不清，你要也好、不要也罷，這件事不會改變。”隨着他的說話吐息，薄唇若有似無、輕若蝶撲的觸着她小巧豐潤的唇。
宛如中了魔咒的芊雪動彈不得，只知道從腳底竄燒起的熱度幾乎要灼燒透她。
滿意於她眼中湧現的慌亂掙扎，任行雲放開她直起身，語氣從容的吩咐，“記得，三年後我會回來。”
一手捉握住衣襟，芊雪目送任行雲的背影，耳朵還聽得見自己響亮的心跳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