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仙斗(1)
她抿緊了唇。
憑着女人天生的敏感。她即刻便猜到他們在商量什麼。對於這三個男人來講,唯一能夠讓他們團結一心的事便是為古語琴報仇。可是魏韶釜是什麼人物,且不說他是如何的心狠手辣,就是他身邊的那些個兵士,個頂個扛着槍,那可真是殺人於眨眼之際,他們若是去了無異於以卵擊石,除非……不,沒有特例……
心下想着,指尖已是冰涼。
“幾日不見,褚晨愈髮漂亮了……”古語棋打着呵呵。
明明剛剛還見過,這會竟說著這麼不搭調的話……
韋烽凌和蘇梓峮配合著適當的笑意。
她的眼睛掃了一圈便只盯着韋烽凌。這個男人,臉上笑得越燦爛,心底就越悲傷,越仇恨。
“你們這是要幹什麼去?”
褚晨也盡量擺出微笑,目光卻緊緊盯着古語棋的眼睛。眼睛是最不會說謊的,況且古語棋一向大大咧咧,縱然他想掩飾什麼,也只能是欲蓋彌彰。
“哈哈……”古語棋朗聲大笑,摟住蘇梓峮的肩藉機掉轉目光:“我和梓峮就要回去了,烽凌說要透透氣。便出來送送。我們可不敢……”
他臉色一變,壓下了後面的話,又瞟了韋烽凌一眼。
褚晨已經猜到他要說什麼。
一切都是託詞,否則怎麼笑得那麼虛偽?
“蘇少爺,既然好容易來一次怎麼不多待一會?”她又看向蘇梓峮。
“今日也是無事,想來好久沒有見到烽凌了,也不知道他的腿恢復得怎麼樣,倒是語棋,我聽烽凌說他是總來的……”蘇梓峮的臉上波瀾不驚。
古語棋聽到這,面上微微一紅,飛快的瞥了一眼不遠處那幾支被拋棄的花。
“褚先生在嗎?我剛剛去敲了門……”蘇梓峮試圖轉移話題。
“爺爺出門了……”
“什麼時候走的?沒說去哪嗎?”
褚晨搖搖頭。
最近爺爺的行動很詭異,臉上也少見笑容,總是像在思考什麼,還經常將自己關在房裏一關就是幾天,不吃不喝,然後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出去了,直到第二天早上才回來,滿臉的疲憊,她若是打聽什麼,爺爺也只是“嗯嗯”應着,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想到這,她不禁嘆了口氣,最近的心煩事還真是不少。
古語棋卻樂了:“褚晨,你才多大個小丫頭,就學會嘆氣了?”
褚晨瞪了他一眼:“誰小了?過年就十六了……”
“對對對,不小了,該找婆家了……”古語棋笑得更開心了。
褚晨氣急。圍着蘇韋二人追打古語棋。
古語棋故作誇張的大呼小叫。
褚晨轉得迷糊,兩腿不覺擰到了一起,眼看着就要跌倒。
“小心!”
一隻胳膊及時將她扶住。
抬頭……一雙略微上挑的狹長的眼……
心是不是掛在了耳邊,否則怎麼會跳那麼大聲?
“褚晨,你沒事吧?”
古語棋橫衝直撞及時撞開了兩人之間的“拉扯”,口裏雖關心着,眼睛卻冷冷的瞄着韋烽凌。
韋烽凌淡然一笑,彷彿事不關己。
“時候不早了,咱們也該走了。”蘇梓峮看出了其中的微妙。
可是古語棋怎麼放心走?妹妹屍骨未寒,韋烽凌這小子就要叛變了,要知道,若不是因為他,語琴恐怕也不會死。這會褚軒轅又不在家,這孤男寡女在同一個屋檐下……他可不是看不出褚晨對韋烽凌有意。
“梓峮……”
身後傳來一個聲音,緊接着便看到傅爾嵐款款走來。
其實若嚴格說起來她長得並不很美,卻透着一種壓人的氣勢,宛若貴族,相比於洛丁香的淡若流雲楚楚可人,自然會讓男人敬而遠之,不過也不失為一種獨特,否則正在緊鑼密鼓編排韋烽凌和褚晨之間有可能發生的種種的古語棋怎麼會立刻放下胡思亂想痴痴以對呢?
古語棋的確是個藏不住心事的人。蘇梓峮立刻發現了其中的玄機,不由莞爾。時間真是個奇妙的東西,你經常不會覺察它的存在,可是等到突然注目它時,才發覺一切都在悄悄的改變
傅爾嵐已經走到面前,略過古語棋的痴傻,只看着蘇梓峮。目光雖如冰冷,可是會隱隱聽到冰層的斷裂之聲。
“洛姑娘還好嗎?”
說話的時候,她的唇角微翹,好似在笑。
蘇梓峮仍舊是一臉從容,看着她的眼睛,認真的說:“很好。”
傅爾嵐一邊的嘴角一揚,似是在冷笑,又似是在輕嘆,頭一低,轉身又回去了。
古語棋一會看她的背影,一會看蘇梓峮,臉上紅紅白白,此番更加煩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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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陽已沉入天際,留下最後一片玫紅,懶懶的鋪着,看久了,讓人有種昏昏欲睡之感。
她站在林外,只盯着那片玫紅漸漸被青黑的天幕覆蓋,方轉身走進林子。
半圓的月緩緩從空中現身,淡輝輕撒在淡綠的傘上。
她走得很慢,彷彿在散步,可是當清風無意xian起綠傘lou出她的半邊臉時,那眉宇間卻未見輕鬆。
林中群鳥亂鳴。但終於安靜了,只有一兩聲啁啾偶然從濃枝密葉中掉落,似是夢話呢喃。
天色已暗,林間更顯昏暗,各種異聲夾雜在拂過樹梢的風中穿林而過,尾音凄厲詭譎。
偶爾會看到樹間有一兩點黃綠的光在忽閃,未及注目,便見那光束抖動襲來,帶着一股陰風,“呼啦啦”的擦過身邊,又如泣如訴的遠去。
若是普通的女子經此一遭怕是已經抖作一團,可她只是淡淡的看着那隻貓頭鷹撲入黑暗,又掉轉目光緩步向前,這般鎮定倒像是對此類場景司空見慣。
無光無雨,綠傘卻仍舊飄在頭上,成為這暗色林中醒目的一點。
她就這樣一步步走着,終於將唯一的一絲光線也丟在身後。
當眼前終於變作一片漆黑,而樹木則成為佇立在黑暗中隱藏着無數陰險的鬼魅時,她停住了。
綠傘輕揚,如雪如玉的嬌顏彷彿是暗夜中突綻的奇葩。
眼前是一座山,並不算高大,山上樹石林立,於夜中看去。更顯詭異。
她看了好久,似在猶豫是不是要拾階而上,而那條同往山頂的路究竟在哪裏。
“咦——嗚哈哈——哦哦——哇——吁……”
一連串奇怪的聲音從山頂旋轉飄下,看似無形,可是她手中的傘卻像受到巨風的襲擊猛力向後仰去,包括山下的林子,都在同一時間發出了低吼。
怪聲不斷,林間霎時折枝斷葉,裹着陳年的枯枝敗葉鋪天蓋地的灑落衝擊。
風愈大,似要將整個林子連根拔起,驚得鳥獸驚惶逃竄亂叫。
她卻異常鎮定。綠傘只是微微一動便穩穩罩在頭頂。若是將這場混亂比作一幅畫,那麼她便是其中極不協調的一筆。
怪聲似是被她的鎮靜惹怒,轉而變作怒吼。
淡紫的長裙頓時飄飛如花綻放,剎那芳華,耀眼驚心。
山石和碎枝從山上瘋狂滾落,有幾塊竟直直的砸向她。
她竟不躲。
那山石也奇怪,來勢洶洶的砸到傘上,卻輕飄飄的彈開,好像自己不過是一滴微不足道的水。
怪聲更怒,吼聲衝天。
頓時,山林俱動,似要將一切毀滅。
她仍舊淡然而立,彷彿眼前所見不過是夢境虛幻。
怪聲似也累了,漸漸變作喘息之音,開始還飽含憤怒,緩緩轉為低沉蒼老。
狂風突息,正在空中盤旋的木石枝葉像是被一股大力兜頭一擊,立刻噼里啪啦的落了一地。
有一塊筐樣大的石頭正正砸在腳邊,半截入土。
周遭一派靜寂,只有幾隻鳥獸發出驚悸不安的碎鳴。
過了許久,方有個聲音似是從九曲深洞裏蜿蜒而出:“沒想到你竟然找到了這裏……”
聽不出是惱怒還是怨憤,這句過後,又是良久的沉寂。
“你是算準了只要不是銀月如鉤老夫就不肯出來嗎?”
此聲清晰了許多,卻是格外嘶啞,彷彿喉嚨間被沙粒灌滿。雖是嘶啞,卻飽含戾氣,本已平靜的林子再次抖擻出一陣窸窣之聲。
她不語,也看不出有什麼動作,但見傘邊輕揚,抖動一下,便忽然拖離了她的手。沒有風,它卻如一片綠雲騰空而起,飄飄的向山頂飛去。
一股逆流從山頂盤旋而下,向綠雲襲去。
傘隨着看不見的氣流轉了兩圈,卻輕盈躲過,突然以極快的速度直衝山頂,在距離山頂約一丈處停住。似在觀望尋找什麼,隨後,傘身一斜,便鑽進了山裡。
她一直目不轉睛的盯着那傘,直看到它消失。
也就是在這一瞬,她眸色突深,手掌輕翻出一個好看的花式,整個人便化作一道淡紫霞光瞬間騰到綠傘消失之處。
可也就是在她剛剛飛到此處,便見一道黑風從山間直竄出來。
她只身形微轉就躲開了它的襲擊。
黑風直衝出三丈開外卻又兜了個圈子掉過頭直取向她。
眨眼工夫,眼前的黑風凝重起來,渾身像披裹着墨色鱗甲,於月輝下閃着寒光,頭部瞬息萬變,終於塑成一個蛇頭模樣。雙目如鈴,口大如斗,噴着黑霧,竟將半個山頭都包裹起來,周遭瀰漫著令人作嘔的腥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