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當采妍在病床上悠悠轉醒,一睜開眼就看見尹浩端坐在病床邊時,她臉上並沒有出現任何欣喜的表情,只是蹙着眉,淡淡地問:「你怎麼會在這裏?」
片刻后,不等他開口,她已了解地點點頭,「我明白了,一定是芬如姊一直打電話煩你,把你煩得受不了,你只好來了,對不對?」
「沒的事。」一向習慣擺高姿態的尹浩提醒自己,他應該要為眼前的女人學習柔軟了,免得再度嚇到她,他會心疼的。「知道-住院的事情后,我馬上飛奔到醫院來,我很擔心-。」
「芬如姊這個人一激動起來講話就比較凶,她是不是說了些如果你不來,就要拿刀去找你之類的恐嚇?」
「沒有……采妍,其實……」自認為什麼大場面都見過,但要他說一句抱歉,卻讓一向唯我獨尊的他放不下身段,緊張到手心冒汗。深吸口氣,尹浩還是鼓起勇氣,「我很抱歉那天這樣丟下-,我太自私了,希望-不要再放在心上。」
「沒關係,」采妍精巧的小臉上出現慘淡的笑容,「你也不是我生命中第一個丟下我的人了,只要給我一點點時間,我就會習慣了。」
她的話讓他因自責而心痛。「采妍,事情並不是像-想像的那樣……」
為了讓她對他卸下心防,尹浩不得下生疏地練習着將自己心裏的話說出來。
「-是一個好女孩,之前是我太執着了。心心念念直想要把姿柔逮回來,堅持要用一輩子的婚姻煉住她,來懲罰她對我的傷害,所以,雖然我知道-很好,但為了不想傷害-,只好硬起心腸,想辦法跟-保持距離,甚至將-趕離我身邊……希望-明白,我其實,沒有惡意的。」
「阿浩,如果你只是想為那晚的事跟我道歉,那我收到了。」她仍是那樣的體貼,主動拍拍他的手。「我相信你有你的苦衷,我……不會恨你。」
他反握住她柔軟的柔荑,「采妍,-明知道,我對-……不只有抱歉的。」第一次,他盡情釋放自己內心真正的感受,「事實上……我愛-,采妍。」
天哪!他說他愛她?
采妍的心跳登時漏跳一拍,腦袋一片空白,
這是真的嗎?會不會是她耳鳴聽錯了?
「采妍,-聽見了嗎?我必須向-、也向自己承認,我愛-……」他將她的小手放在他的胸前,「早不知在什麼時候,我已經愛上-,把-的笑、-的傻,全貼在這裏了。」
她驚詫地咬着下唇,久久說不出話來。
雖然在情感上,她有一萬分的願意點頭接受他的深情告白,但理智卻告訴她,他是個深沉而理智的男人,他有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整個推翻自己先前講過的話嗎?
受過傷的采妍着實不敢相信他會變得那麼快。
回想他離去時的態度是那麼決絕,眼神是那麼冰冷,她光想到就會打冷顫,完全無法將那個他和眼前的他串連在一塊兒。
片刻后,她選擇強逼自己不相信他誠懇的解釋,抽回被握在他掌中的手,眨眨眼,柔和地道:「阿浩,我的身體狀況沒什麼,我猜芬如姊一定是對你誇大了我的病情,故意讓你覺得愧疚對不對?其實,我只是有點小感冒,加上心情不好,沒什麼胃口,又加上沒睡好,才會被芬如姊拉來打點滴的,你千萬別被芬如姊這隻母老虎給騙了喔。」
尹浩的額頭當場掛上三條斜線。
他本來就不擅說什麼甜言蜜語,再加上采妍對他守候在此的意圖,一直抱持着懷疑,讓他更不知該說什麼。
久久,他才悶聲道:「采妍,-已經不再相信我的話了嗎?」
哇,他溫柔說著話的時候,聲音低醇而醉人,真讓人難以抗拒啊!
但她提醒自己,必須勇敢地從這個虛幻的美夢中醒來,否則,她將留下更難癒合的傷口,更難遺忘的回憶。
「不是我不相信你,而是……阿浩,前後不到一個禮拜,你表現出來的態度相差不啻十萬八千里,你讓我該相信哪一個你才好呢?」
被她這麼一問,尹浩當下語塞。
「先撇開你究竟是不是因為同情,或是被迫才坐在我床邊,講出一些違背你本意的話,如果幾天前,你真的是為了姿柔而必須這麼嚴峻地拒絕我,你現在又怎能確定,你『可以』要我呢?」
「無論如何,我已經確定我不會娶姿柔。」
「可是,你也說過,我們之間的世界截然不同,我們不適合。就算你現在是真心想要和我在一起,萬一你改天想想又覺得不對勁,又說吻我不一定愛我,現在愛我也不一定未來愛我,又離開我了呢?到時候,我又該怎麼辦?」
此時此刻,尹浩真想一棒把自己捶昏。
他當時,怎麼會為了要讓她徹底死心,而把話說得那麼絕呢?
所謂自作孽不可活,指的大概就是現在的他了。
這時,手機響起,他無奈地接起。
電話那頭是李叔焦急的聲音,「少爺,五點半了,羅貝斯先生已經到公司,你人在哪兒?什麼時候會到公司呢?」
「不知道。」他沉不住氣地惡聲道。
「還是,我先招待他,跟他說你被突發要事絆住了,晚餐直接在飯店見面?」
煩死了!煩死了!
尹浩現在滿心只想求得采妍的原諒,他完全管不了其它的事。
「尹棋呢?尹棋不是在公司嗎?」
「這是沒錯,可是……」
「沒什麼可是,我二十歲就開始出席公司的董事會,及接待外賓的各種重大場合,也沒出過什麼大紕漏,你們憑什麼說尹棋不行?不管了,反正我現在有事、晚上有事、明天起的每一天都有事,就叫尹棋先代理我吧!」
說完,不等李叔響應,尹浩便逕自切斷通電話,以堅決的口吻對眼前的采妍說道:「我會以行動證明我所說的一切,直到-相信為止。」
「你……你現在不是有事引你趕快回公司處理啊!」
「沒有比陪在-身邊更重要的事!」
「可是……」
「噓--」他坐到床畔,食指比在她唇上。
「阿浩,我真的沒關係,一切以公事為重……」
話末盡,濡濕的唇已俯前,強制封緘住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尹浩要身體力行地讓她徹底明-,他要她的心,有多麼強烈。
早晨八點多,山嵐綠地問早叫金黃色的陽光鋪滿一整片的光亮。
坐在窗邊,采妍一面喝着尹浩為她泡好的熱牛奶,一面望着窗的那頭,拿着竹掃把在掃地的俊逸男人,不敢相信久違的幸福,有一天會如此夢幻地降臨在自己身上。
尹浩臉上,一樣是那麼專註的神情,卻少了令人望之生怯的冷酷,讓她愛戀的心更熾。
為了讓她安心,他從那天到醫院看她后,就再也沒離開她的視線。
前前後後已經快兩個禮拜,他一直待在她身旁,好象他本來就屬於這個地方,好象他真的永遠不會離開……
將前院的落葉掃完,尹浩放下竹掃把走進屋內,見到她,伸手揉了揉她的栗色短髮,「發什麼呆?熱呼呼的一杯牛奶,都要被-放冷了。」
「我在想,讓你這個大老闆天天窩在這兒掃地,不會太大材小用了嗎?」采妍大口喝着牛奶,小臉躲在杯后,試探地問。
他沒正面回答,逕自提了放在牆角的工具箱,又走到屋外去了。
她趕緊喝光了牛奶,跟了出去。
只見屋后的空地上,放了堆長長短短的木條,而尹浩對照着草圖,蹲下身持續進行丈量、切割木條的動作。
「阿浩,你到底在幹麼啊?」
這些原木材料,是當初蓋幸福烘焙坊時剩下的。
當時,她捨不得將這些上好的木材直接丟掉,卻也不知道該拿來做什麼,一直被她堆在屋后的小倉庫里,一段時間過去,木頭上蒙上一層厚厚的灰,簡直跟垃圾沒兩樣。
但前幾天尹浩發現后,便將這堆長短形狀不一的材料搬出,看樣子好象又為它們尋出新的用途。
采妍好奇地蹲在他身邊,「你該不會嫌它們太重,很難清理,所以索性將它們支解再運去丟掉吧?」
「小姐,-想像力會不會太豐富了一點?」尹浩伸手抹去額上的汗水,抬頭望着她。
「那你就乾脆告訴我,你到底要弄什麼嘛?前幾天,你才剛把後院右側那塊空地整理好,說是想幫我弄個溫室,現在又成天蹲在大太陽下鋸木頭,好象你腦袋裏擺了個完整的設計圖,而我這個正牌的主人卻什麼也不清楚,每天只知道煮飯。」
見她嗔嗲的可愛模樣,他不禁漾起微笑,「這樣不好嗎?以-的好手藝,再加上我的商業頭腦,我相信,不久的將來,幸福烘焙坊絕對不只目前的規模。」
聞言,她俏臉緋紅,「說是這麼說,我才不相信你真的願意屈居在這個鄉下地方,每天就弄些花啊草啊的,這些不值錢的東西,真能滿足你的雄心壯志嗎?」
「-又知道我的雄心壯志是什麼了?來這裏半個多月,-沒發現,我跟這裏的一草一木都相處得很融洽嗎?」
「話是沒錯,但是……」采妍打從心底下相信,眼前的男人有可能撇開資產上千億的京城不管,為了她終生蹲在這個小地方。
「但是什麼?」尹浩捏捏她圓潤的瞼蛋,「難道-也跟這世界上大部分的人一樣,認為這裏的淡雅恬靜,跟我原來在商場裏爾虞我詐的日子沒得比嗎?」
「話不是這麼說呀!如果不是覺得這種溫馨平凡的日子比什麼珍寶都可貴,當初我幹麼花掉所有的積蓄,跑到山裏來買一塊大家眼中很不值錢的地,還貸款借錢把這裏弄成現在這副還算入眼的模樣?只是……」
「只是像我這種高高在上的貴公子,除了坐在辦公室里算錢,怎麼可能會願意弄這些粗人做的事情,是不是?」
采妍望着他,最後,投降地點點頭。
「-知道小時候,我哪一門課學得最好嗎?」
她搖搖頭,「什麼?」
「美術和工藝。」尹浩拍拍手中的灰上,站起身,拿起工作枱上的礦泉水猛灌
一口,「所有教過我的老師都說我有天分,唯獨我老爸,在我沾沾自喜帶着作品回家時,把我臭罵一頓,說美術是不長進的人才搞的玩意,藝術無法創造財富,他可不要他兒子未來當個寒酸的窮畫家。」
他自我解嘲地道:「最後,為了安撫我,他甚至告訴我,等我學會了如何治理公司,如何像他一樣懂得錢賺錢,那麼,不論我要搜集雷諾瓦還是塞尚的名畫,都沒人管我,又何必把自己兩隻手弄得髒兮兮,就為了做些什麼沒人看得懂的作品出來,沒效率嘛!」
她吐吐舌頭,「原來,有爸媽有有爸媽的麻煩,不像我,從小到大就是個野丫頭,想做什麼就做什麼,自由發揮沒人管。」
「現在,-還懷疑我對這些花草樹木的熱誠嗎?」
采妍噗哧一笑,「我看哪,你根本是在這裏得到大解放。」她故做大方地聳了聳肩,「好啊,為了讓尹大師能充分表現你的創意,這個地方小妹我就大方地交給你,看你想怎麼搞就怎麼搞嘍!」
尹浩俊帥的臉龐上,閃爍着一股她從未見過的生命力。
「除了在後屋那一大片空地上建置溫室,未來,我還想弄些櫻花樹株移植到上山那段山坡路的兩旁,而最近天氣偏熱,我裁的這些木條,就是想將前屋屋檐往外延伸,架出一片花架,除了遮陽,也可以養些爬藤類的植物,-覺得如何?」
她笑得燦爛,「太棒了,我百分之百支持。」
他上前勾住她細瘦的臂膀,低頭在她唇上偷得一口香甜,「-是我的,不支持我也不行。」
采妍斜睨他,「誰知道你還會不會鬧脾氣,下一秒又說不要我了?」
他淡淡一笑,「就怕-到時看膩我,反倒叫我走。」
她做了個鬼臉,「走着瞧吧。」
尹浩眼角餘光不經意瞥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他拾起頭,「李叔……」
采妍回頭,只見一個頭髮灰白,但笑起來卻很慈祥的老人家正衝著她微笑。
她倚在尹浩身旁,「他是……」
「李叔是我們尹家的老臣,我尊敬他,就像我的父親一樣。」尹浩拍了拍她的肩,放開她,朝他走去。
「少爺。」李叔恭謹地朝他領首點頭,「看來,你顯然是樂不思蜀啦!」
他的表情及音調里都未含有責備的意思,尹浩遂稍稍放鬆了心房。「老爸叫你來找我的?」
「這麼短的時間內,你又再一次突然消失,想也知道會造成老爺多大的恐慌,要是我跟他說你人在這裏,他很可能會親自衝上山來,不過……」話鋒一轉,他精明的眼神朝采妍一瞄,「能讓你二度為了同一個地方、同一個人而丟掉京城,可見這裏對少爺你,真的是很特別啊!」
尹浩沉吟着,沒有否認。
「不過,少爺,無論如何,該善後的還是得善後吧?你就這麼丟下一切撒手不管,可不是負責任的行為。」
「有你和爸爸在,京城哪可能會出什麼差池?我現在走不開,一切就交由尹棋去處理吧。」
李叔輕嘆口氣,「我跟你爸爸都老了,就算尹棋很爭氣,讓他如此突然浮上枱面,沒跟往來客戶及員工們做一聲交代,你說,別人會怎麼揣測其中的故事?」
「可是,我……」想到采妍好不容易才又對他敞開心扉,尹浩當下真的無法做決定。
他已經為父母活了三十多年,為京城活了三十多年,現在的他,只想隨性做自己,再也不要輕易被別人所左右。
李叔從褲袋中掏出懷錶,揣着鏈子左右搖擺。
「孩子,你聽過鐘擺理論嗎?這條鏈子剛開始擺動的時候,它左右的幅度都很大,但隨時間經過,它會慢慢地縮小擺動幅度,甚至往中心靜止下來……」說到這裏,他握住懷錶,沉聲道:「以你的智能,你就不能選個中庸的方式來處理你的退隱之路嗎?」
「阿浩,回去吧!」采妍柔柔地依偎在他臂膀。「我可不希望你為了我,成了個不負責任的男人喲。」
「-不擔心我走後就不回來了嗎?」尹浩以非常慎重的表情對着她,「若真要回去,為了不讓-曝光,讓爸媽有機會做些惡劣的動作來嚇跑-、破壞我們之間的感情,回去這一段時間,我們可能無法保持正常的聯絡,-確定,-真能接受這一點?」
深深地凝望他一眼,她輕嘆口氣,「我擔心,我也不想啊,但是,我們總得信任彼此,這才是長久之計,是不是?」
看來,這陣子他的努力已有了初步的成果,采妍至少肯再試着相信他了。
他欣慰地拍拍她的小臉,「那好吧,既然-這麼說,我就先跟李叔回去,速戰速決,等處理完事情,我會立刻回到-身邊。」
話是這樣說,但她早已習慣有他在身邊,他要離開,她真的好捨不得!
噙住淚水,她努力維持笑意,「不要讓我等太久喔。」
尹浩點點頭,「我會想念-的甜點相愛心餐。」
朝她招招手,他跟李叔一同坐上奔馳轎車,揚塵而去。
輕輕抹去頰邊的淚水,采妍衷心期盼,這次的等待,不會落空。
碩大的會議室內,原木長桌兩側,各坐了俊逸非凡的男人。
一個淡漠沉穩,一個斯文雅爾,同樣貴氣出色。
尹棋修長的指尖在桌上敲呀敲的,鏡片后的溫和目光,偶爾閃過一絲銳利的精明。
「大哥,我不明白,為什麼你要將已經穩穩噹噹握手中的大權,悄悄移交到我手中,而瞞着爸和大媽對外散佈,你即將要專職負責歐美市場的謠言?」
他無視於大哥高深莫測的神情,繼續道:「歐美市場一向有專業經理人在當地負責,多年來,也從未出過什麼狀況,所以,你散佈出去的風聲,純粹是在為抽身做準備,騙騙外面的人而已。」
「算我沒看錯你,你還算聰明。」尹浩終於開了金口。
「可以知道原因嗎?」
「好奇心足以殺死一隻貓。」
他聳聳肩,聰明地沒有再多加追問下去,「你就不怕爸跟大媽瘋掉?」
「他們就不怕我瘋掉?」
尹浩的回答,讓一向跟他沒有太多接觸的弟弟,不覺莞爾。
他不曉得,原來印象中那個嚴謹、自律,總是為工作鞠躬盡瘁的大哥,也有如此自我的一面?
不等他開口,尹浩接着道:「我不像你,天生是適合吃這行飯的人才,我是硬被塞在這個框框裏,經過痛苦的琢磨、嚴厲的訓練才坐穩這個位子的!既然我能將這個重要的位子交給你,也希望你對自己有信心,不要再裝孬裝沒用,試圖明哲保身。」
「我有嗎?」尹棋擺出一臉無辜,「真正覺得我太溫、不適合做大事的人,是老爸吧?」
「這三個月來,你看似溫和,其實比誰都剽悍的表現,我相信爸都看在眼裏,否則不會這麼輕易容許你高升副總職務。」
這下子,他才真正覺得事情大條了,「不會吧?你真的打算撒手下管,把這個棘手的攤子全部丟給我啊?」
尹浩是吃了秤坨鐵了心,一副八方吹不動的慎樣,「你在國外晃了那麼久,也該儘儘做兒子的義務了吧?」
「你應該明白,你老媽有多麼難搞。」
「我不也硬着頭皮應付你那難纏又愛哭的老媽十幾年了?」
「老爸一直將你視為他未來的希望……」
「誰又知道我離開這裏后,未來我不會發展出另一片天?」天曉得,他腦袋裏早對那一塊芬芳的土地有着全盤的規劃。
「短短三個月的交接期,你就不怕我突槌?」
「放心,無論我人在何方,我會裝妥視訊設備,讓你隨時有辦法找到我。」
「看來,你早就都想好了。」
這時,秘書敲門進來。
「總經理、副總,下午茶時間。」雨晴一手拿着托盤,一手提了個精緻的小紙盒,小紙盒很特別,封口還是別有巧思的愛心設計,「這紙盒裏不知是什麼神秘禮物,是烘焙坊的人特別指定說要給總經理嘗嘗的新品喔。」
放下點心后,她退了出去,尹棋邊吃着茶點,邊好奇地注視着大哥將手中的紙盒輕輕拆開。
敏感如他,很快察覺到,大哥拆開紙盒時,動作是如此輕緩,表情更是他從未見過的溫柔。
他忽然覺得,能讓大哥抽身的原因呼之欲出。
紙盒終於打開,裏頭坐了只用麵粉烤成的可愛小烏龜,怪異的是,烏龜懷中竟然還抱了棵小菠蘿。
尹棋丈二金剛摸不着頭腦,「這是什麼東東啊?」
尹浩將小東西放在手中把玩,神秘一笑,「菠蘿的別名是什麼?」
未等尹棋反應過來,他逕自霍然起身,「我走了,家和公司就交給你了。」
朝弟弟揮揮手,尹浩毫無猶豫地邁出辦公室的門。
如果沒看錯,他似乎是--如釋重負。
「龜……旺來,龜,旺來……龜,旺來……龜,旺來……」自言自語,反覆念幾遍之後,尹棋突然頓悟--
難不成,是「龜來(歸來)」的意思?
真相大白。
尹棋一笑,並沒有起身追出去留住大哥,也沒打算把他的秘密說出去。
這應該算是君子間不可打破的默契吧!
迎着夕陽的微風,尹浩回到幸福烘焙坊,自離開后就一直吊在半空中的心,終於順利歸位。
他屋裏屋外四處走動,好不容易,才在樓上的客房裏找到那個令他朝思暮想的女人。
-?正辛勤地鋪着床單,嬌小的身體吃力地拉住床墊,將床單塞進去固定好。
卸下京城職務的他一身輕鬆,一時玩心大起地學阿桑的音調說話,「小姐,-在弄什麼,要不要我幫忙啊?」
專心鋪床單的采妍一時不察,回答得很順,「雖然不知道阿浩什麼時候回來,但他愛乾淨,我要天天把床鋪整好,等他回來。」
邊說,她這才察覺到些許不對勁。
噴在她頸后的溫熱氣息……是好熟悉的霸道啊!
猛然回頭,見到好整以暇展開臂膀的他,她眼眶瞬間紅了起來。
「你……阿浩,對不起,我太沉不住氣了,還是忍不住……」
「忍不住給我送來這隻小烏龜?」
她拚命點頭,「對不起,我違反了不打擾你的約定,讓你擔心我了,才趕快丟下工作跑回來的,對不對?」
尹浩故意不把話說清楚,捏住她小巧的鼻頭,「-啊,該打!」
「對不起、對不起……」又喜又憂的采妍,眼淚爭先恐後地流下。
「說對不起就算了啊,我啊,怎麼看都覺得這隻烏龜的臉長得跟我有點像,懷疑有人是借題發揮……再者,我這麼辛辛苦苦為了佳人打拚,竟然得到仍然必須住客房的待遇,-說,是不是很不應該?」
聽完他的話,她不覺破涕為笑,「那你想怎麼樣?你是客人,不住客房要住哪裏?」
「這一次,我終於能永遠跟某人待在這裏,還能算客人嗎?」
「真的假的?」
「除非某人不打算答應我的求婚,否則,哪有夫妻分房睡的道理?」
這下子,采妍再也忍不住撲上前,整個人像無尾熊似地掛在尹浩身上。
「你真的要娶我?真的真的要娶我?雲聽見了,樹聽見了,夕陽聽見了,風也聽見了,你可千萬不能反悔啊!」
「只要-每天餵飽我,我自然不反悔。」
「那有什麼問題!今晚吃什麼,隨你點。」
「除了-,我什麼也不想吃。」
俯首將懷中人兒密密吻住,窗外天光漸暗,一室旖旎春光卻正要綻放--
屬於兩人的幸福故事,正要開始。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