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第七章

一個美好的早晨,從電子鬧鐘響起優美的樂聲之後開始。

游苓書伸長了手去切掉開關,腦袋瓜還不想這麼快離開柔軟的羽毛枕。

她竟然會夢到江定回來……真是件怪事。短短四個小時的睡眠時間,她竟然還有空閑去作夢……

四個小時……老天,她真的只睡了四個小時!游苓書難過的呻吟出來,心中非常後悔向蘇易范挑釁……

唉,千萬不要惹到你的秘書或特別助理,因為他們多的是辦法整你。

她真的後悔惹到自己的特別助理……

蘇易范不是好惹的人物,因為自她惹火他的隔天起,每一天,她的桌上都堆滿了花一整天也看不完的公文,有的公文甚至沒有讓她過目的必要;到了晚上,蘇易范更為她"準備"了各種大大小小的宴會或飯約。

她雖然也想過要反抗,但因為蘇易范先下手為強,讓爺爺站在他那邊,這一次她只好徹底認栽。

蘇易范,真是一個開不起玩笑的男人……

自怨自艾了半分鐘,她才願意睜開渴睡的雙眼;下一刻,她微微蹙起了眉,睡眼裏充滿疑惑。

她還在作夢嗎?

江定,就躺在她這張雙人床的另一邊,並沒縮進被窩裏來,而是直接躺在她的絲絨被上,微微蜷著身子,就像是一隻大狗在夜裏偷偷爬上主人的床鋪睡覺那樣。

游苓書回想昨夜一點半回到家,然後三點多睡昏在床上,這段期間,她應該是沒看到任何除了她以外的生物才對……再說,他也應該還在國外不知道哪個地方流浪才對。

那……江定如今身在她的床上,其實是她的幻覺?

然而,幻覺的呈現似乎不該這麼清晰。她仔細地端詳眼前的他,發現他曬得更黑了一點,皮膚也比較粗糙,睡着的臉上還帶著倦態,看起來……就像是一個風塵僕僕的歸人。

這應該不是幻覺……因為她還聞到屬於江定的、海洋與陽光的味道。

她伸出手,輕輕地以指尖撫過他的眼眉,在這一瞬間,胸口不知道被什麼東西塞得滿滿的。

嗯……其實他的五官很英挺,畢竟是二十六歲的男人,稚氣已經褪去,如果他平時不是那樣嘻皮笑臉,相信看起來會是一個認真嚴肅的男人。

不過,有蘇易范那個性格嚴肅的特別助理在身邊,如今她並不缺另一個嚴肅的男人,相較之下,她更喜歡那隻笑起來有陽光氣息的拉不拉多。

這隻拉不拉多,有一點像男孩,有一點像寵物,不具壓迫感,也不會讓她感到快要窒息,反而總是讓她心情輕鬆……

手指停在江定唇邊淺淺的笑紋上,她莫名愉悅起來。

江定這時動了動眉,然後緩緩才睜開睡意濃厚的雙眼,當他看到游苓書含笑的神情時,他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早安啊,主人。"一開口,江定就原形畢露。

"你……怎麼會在這裏?"她見他神志逐漸清醒,便收回了不規矩的手指,從床上坐起身子。

江定揉了揉惺忪睡眼,也緩緩地坐了起來。"你的備份鑰匙上次給了我,你忘記啦?"

"你半夜來這裏?"這也就算了,他第一次在她這裏過夜,有必要像只委屈的狗縮成一團睡在她身旁嗎?她有兩間客房可以供人使用的。

"我半夜才回到台灣的嘛!"江定努了努嘴。他來到這裏時已經是凌晨四點,本來只想看她一眼,但是實在太累了,誰知道會一睡就到了天亮。

"你還要繼續睡嗎?"她轉頭去看電子鬧鐘,七點三十五分……

"那就得看主人你讓不讓睡嘍!"江定笑說,然後再自然也不過地伸出手,將她鬢邊的一綹絲撩至耳後。

但是,當他的手指碰到她的耳朵時,她突然像被燙到似的躲開。

"苓書?"對於她的舉止,江定顯得有點錯愕。

"呃,我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她捂著耳,有點局促地看着他。

其實她也不太清楚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八天沒見面,應該不算太長,過去江定也曾離開台北更長的時間,但她就是有點害羞。

看着他睡覺是一回事,但是這麼一大清早剛起床,毫無掩飾地跟他面對面,實在很難不尷尬……

"你這樣不行喔!"他向前挪了挪身子,自她身後將她納入懷裏。"來,深呼吸一下,放輕鬆。"

游苓書像個小學生般地一個口令一個動作,慢慢地做了個深呼吸。

江定則將臉頰靠在她單薄的肩膀上,讓她纖瘦的身子貼在自己絢前,並且在當下決定他喜歡這個姿勢。

"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他笑笑地詢問。

"……大概吧。"他那份屬於海洋的味道,好像具有安定神經的效果……

江定聞着她身上淡淡的、有點催人人眠的甜香,覺得靠在她身上的感覺還不賴。

他的大掌悄悄地去握住了她的手,並不自覺地把玩起來。她覺得有點癢,所以縮了縮手指,但是他像是玩出興趣來似的,緊緊扣住她的手指不放。

游苓書瞪着他的手指,這隻狗把她的手當成玩具了啊?

"喂喂,你幾點要出門啊?我會不會耽誤到你的時間?"溫香軟玉在懷,江定意外自己還想得起"紅塵俗事"。

"有一點。不過你還有五分鐘的時問可以跟我敘舊。"

說完這句話,她自己就笑了,而這一笑,讓她剛才的拘束與尷尬都在這瞬間消失無蹤。她偏過腦袋去看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江定,道:

"喂,小紅帽會不會對萊西太壞啦?"

江定彎著嘴角,捏了捏她的臉頰。"小紅帽如果有自覺,那麼萊西心裏其實有多寂寞,我就不多說了。"

游苓書伸手輕拍他的腦袋,放柔了聲音:"我這幾天比較沒在加班,早一點回來陪你看電視,好不好?"

"萊西不喜歡看電視。"他嘟噥的語氣比較接近抱怨,抱怨主人不知道寵物的喜好。

"都依你,好不好?"十足寵溺的口吻。

"當然好。"江定低笑,以臉龐摩蹭了她的肩膀兩下,然後伸手到牛仔褲后袋取出了一支木簪,放到她手中。"這是送給你的禮物。"

"土產?"不會吧?游苓書微笑,細細地撫過木簪上不夠精緻的花紋,很意外他竟然會想到要送她禮物。即使這支木簪會因為她的短髮而派不上用場,她還是覺得很開心。

"我做的。"他撥了撥她的頭髮,"雖然你的頭髮有點太短了,不過,要是哪天你留了長發,就用得到啦!"

"你喜歡女孩子留長發?"她揚起眉,倒未曾料到他也會有這麼像世俗男人的一面,這讓她反而不訝異江定會做這麼具有職業水準的木簪。

"你難道不覺得留長發好嗎?要不是我留長發難看,也許我也會留啊!"

事實上,游苓書自己也挺喜歡留長發的,但是一年前發現蘇易范唯一看順眼的是她的長發之後,她就將頭髮剪短了。

她道:"我以為你是怕麻煩才剪短髮的。"

"這也是原因之一啦!"他真正怕麻煩的時候,甚至還會理成大光頭哩。

游苓書摸着他短短的柔軟髮絲,心底不知道什麼東西產生作用,居然讓她忽然感覺眼前黑炭般的男人長得有點……帥。

真是怪事。

游廣基幾十年來縱橫商場,一直以來都有很好的名聲,但是晚年讓年輕的孫女坐上總經理位子這件事,卻讓他博得老來昏庸的"美名"。

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什麼。

游廣基是觀遠的創辦人,也是最大股東,目前身體還相當硬朗,其實他大可等到游苓書三十歲的時候,再將她拱上總經理寶座,因為那時候公司元老們的反彈會比現在小更多。

何況,即使這期間游廣基不幸過世,游苓書繼承他的財產之後,也依然會是觀遠的董事長,她甚至可以當個挂名總裁,舒舒服服當她一輩子的千金小姐,根本沒有必要在這個時候讓游苓書"冒險犯難",苦苦坐在這裏。

沒有人知道游廣基在想什麼……

事實上,游廣基認為自己的想法很單純,他只是想保護他的孫女。

讓游苓書直接繼承他的財產,根本不算是保護。平白得來的財富會腐蝕一個人的夢想,甚至會毀了一個人的人生,他可不想讓寶貝孫女為了這些虛幻的物質而變得愚蠢無知。

游苓書從小到大備受寵愛,她有天生的美貌與智慧,這讓她人生一路順遂,並沒有真正受過挫折;只是這樣的孩子註定太過脆弱,溫室里的花朵是很難在現實社會生存的。

所以他要她更堅強一點,要她更獨立一點,他要她切實的感受到艱辛與痛苦,因為他知道這樣她會成長得更快。

游廣基不知道自己還有多少時間可以陪着他的寶貝孫女,所以他選擇讓她擔任觀遠總經理。

她年紀太輕,一定會受到高層排擠,位子太高,她也會失去自由。讓她當觀遠總經理是個好決定,因為他可以看着她因痛苦而加速成長,而又不至於產生偏差。

報章雜誌都說,讓游苓書當總經理弊多於利,不但沒有人在這裏佔到便宜,甚至所有人都是輸家,所以結論是游廣基老來昏庸,嚴重老年痴獃了,但沒有人知道這就是他真正要的。

將她綁得愈緊,她就愈知道自由的重要;現在讓她眼睜睜看着自己的青春被消磨,以後她就會明白追求自己的理想此任何事都要緊;讓她因為物質而痛苦,她就會認清物質生活其實並不是一個人的一切。

她必須在夾縫中求生存,必須知道該怎麼在複雜的人際關係裏周旋,艱澀與試煉過後,未來她才會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游廣基知道自己很自私,只要游苓書能如他想像中的成長,那麼即使游苓書會搞垮觀遠,他也不在乎。

至於最近公司里因為江定而掀起的風波,"拱蘇"派有了一點小動作。

他知道"拱蘇"派在打什麼主意。

他們希望游苓書跟蘇易范結婚。

這是一個釜底抽薪之計。他們認為這樣就可以讓蘇易箋坐上總經理寶座。

事實上,蘇易范的確是游匿基心目中適任游苓書丈夫的人選之一,同時,他也不反對蘇易范在與游苓書結婚之後,讓蘇易范擔任總經理。

他看得出來蘇易范對游苓書真的有那份心意,兩人雖然差了八歲,但是這並不至於構成問題,只可惜游苓書不喜歡,甚至是討厭蘇易范。

蘇易范那隻獃頭鵝的追求手段實在不高明,無法得到伊人芳心,他即使是董事長,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他可管不了這麼多事情。

蘇易范以為董事長是支持他的。

但是後來他發現他錯了。

游廣基支持的人,一直只有游苓書。

即使江定不是個好傢夥,可是只要游苓書喜歡,游廣基就不會反對。

當他認知到這一點的時候,感到很沮喪,因為董事長不支持他追求游苓書的話,就代表他已經完全沒有勝算。

蘇易范開始焦慮,他想不到任何辦法可以挽回劣勢……

"蘇特助,"游苓書微微蹙眉,覺得有點頭痛。"今天晚上的宴會,早在前幾天我們應該就有共識了,我拒絕邀請,你還記得嗎?"

"我改變主意了。今天的晚宴主人邀了許多政商名流到場,你是觀遠的總經理,又是游家的大小姐,本來就應該更頻繁的出入這種場合。"他冷冷的回答。

"官僚作風的地方,你早就知道我不喜歡,沒有必要這麼多事。"游苓書向腕錶瞥了一眼。"我話先說在前頭,爺爺答應我這個星期可以正常上下班,所以兩個小時之後,我就會離開。"

"你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難道還要這麼任性嗎?"

"我任性?"游苓書冷笑,"是我任性,還是你蘇大特助任性?你明明也不喜歡官僚場合,今天為什麼這麼反常?你知道江定回來了,想找我麻煩?"

"就是江定回來了,你才會急着想離開。我要求你在公司多用點心,難道不對嗎?是你公私下分,別扯到我身上來。"蘇易范緊皺著眉。

"呵!即使我是為了江定而不願加班,但是我從來不曾因此疏忽我的工作。事實上公私不分的人是你,我工作之餘,也希望兼顧生活品質,但是你有所謂的私生活嗎?少把你那一套公司至上的價值觀強加在我身上。"她實在無法忍受這個男人自以為是的想法。

"別把生活品質當作藉口,如果你想穩當的坐在你現在的位子上,唯一需要你費心的,就只有觀遠上下一干人的生計,你不要以為你只是普通的大學生!"

游苓書霍然站了起來,眼裏燃著怒火,"你下要企圖以此要脅我,我從來就不稀罕總經理這個位子!"

"就算你不稀罕,現在你就是在這個位子上,由不得你任性妄為!"蘇易范也用力地站了起來,"你明知道有多少人想取代你,還這麼不知死活!"

"是啊!拱蘇派就期望你娶了我,然後由你來取代我!"游苓書用力地握拳捶向桌面,"我有說錯嗎?"

蘇易范氣得口不擇言:"就算我娶你,也不是為了總經理的位子!兩年前要是我想坐你的位子,難道還不簡單嗎?何必等到現在!"

"你!"游苓書難以置信的看着他,怒火直直衝上腦袋。

雖然明知道再說下去只會讓自己後悔,但是蘇易范還是火氣很大的說:

"我有說錯嗎?"

這句話終於將她的理智燃盡,蘇易范看着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抓起手提包,下一刻他感覺到臉部疼痛,她的手提包最後跌落在他的腳邊。

他……他被打了?!被那個從小溫和乖巧的游苓書打了?!

"苓書!"蘇易范怒吼出聲,沒料到游苓書已經搶到辦公室大門處,他轉身過去,正好見到她在敞開的門口回身看他。

"我、要、蹺、班!"她大聲的宣佈,足以讓這一層樓的所有人都聽見。

"回來把你桌上那份公文看完!游苓書!"他非常用力的吼著,但是她一陣風似的跑開。

她走了!她還是走了!

蘇易范低吼一聲,在辦公桌上重重落下的那一拳讓門外探頭進來的助理們嚇得肝膽俱裂。

"蘇特助,總經理她……"某個助理戰戰兢兢地開口。總經理這麼光明正大地說要蹺班,教他們該怎麼向上面交代啊?

"總經理今天身體不適,幫她請病假!"蘇易范像噴火似的說,然後用力瞪着腳邊的手提包,恨不得捶自己幾拳。

他怎麼會這麼笨!為什麼他就是不懂怎麼討好她!

江定在游苓書的公寓大掃除。

雖然說剛回台灣的他很閑,沒有安排任何行程,但是時間多並不是他因此想大掃除的主因。

大掃除的起因在於他下午兩點半起床后想吃一頓早餐。

游苓書上班前曾允諾他可以使用公寓裏所有的東西,所以他打開那個他很熟悉的三層大冰箱,不過他只看到一瓶冰鮮奶和兩枚雞蛋。

顯然游苓書並不是一個喜歡在家裏開伙的人。

這一點,上回他開她的冰箱時就隱隱感覺到了,但是後來江定進廚房略微翻看了一遍,發現她家除了一罐茶葉之外,連最基本的醬油都沒有之時,他才真正確定游苓書如果不是不會煮飯的話,就是根本討厭煮飯。

廚房裏的所有東西,只有微波爐稍微有使用的痕迹,瓦斯爐和抽油煙機則光亮如新。

打開各個櫥櫃來看,他發現碗盤等食器都只有一人份,本來一時還不敢肯定這就是屋裏上下僅有的一組餐具,但是十分鐘之後他只好相信游苓書可能沒有邀請過任何客人──除了他。

上次他喝柳橙汁的玻璃杯,應該就是這公寓裏唯一的一隻杯子。

檢視過空空如也的廚房之後,他吃了兩枚白煮蛋和一杯鮮奶充作早餐,接着他想起今天游苓書不加班,所以他又用小光塞給他的酬勞到超級市場買了一些東西,想為她煮一頓家常菜。

四點煮晚餐稍嫌太早,所以他決定先做一個六寸的小蛋糕。

那個家庭式烤箱是他在儲藏室找到的,嶄新無比,完全沒拆封。他懷疑游苓書知道她屋裏有這種東西存在……她的儲藏室看起來像是禮品存貨的倉庫,條列分明的景象比較像是蘇易范那種一板一眼的人整理出來的。

將戚風蛋糕的麵糊放進調好溫度的烤箱裏,江定又認為呆坐着等蛋糕烤好實在很無聊,所以他開始了他的大掃除……

四點五十分,游苓書打開了她公寓的大門。

然後她在玄關處看到客廳里的江定,他赤裸著上身蹲在地板上,汗濕的短髮凌亂得挺有型,不過手中正捉著一條毛巾,看起來像是在為她的地板打蠟。

江定則揚起眉抬頭望着她,很意外她這麼早就回來。

"你不加班的時候,四點就下班了嗎?"他丟開抹布后,以手背抹了抹額頭的汗水,同時也緩緩自地上站起,露出了一抹很爽朗的笑容。

游苓書沒有回答,在玄關脫了皮鞋之後向江定走來,她走路的模樣很強勢,於是江定很配合地向後退了兩步。

"手臂張開。"她說。

江定很聽話地張開雙臂,下一刻游苓書就抱住了他。她這個舉動讓江定非常震驚,因為他覺得好像心裏哪一個地方突然碎開了,然後化作春風撫過後融化的冰雪。

游苓書抱他抱得太緊,而江定整個人直挺挺的傻住,加上太過光滑的地板,他們滑倒了,兩人一塊兒跌在她的長沙發上。

"你……"他有一瞬間腦袋一片空白,久久才找回聲音:"我……我身上都是汗……而且,我赤裸裸的……"

他竟然口吃了,老天!江定真不敢相信。

"不……"游苓書枕在他光裸的胸膛上,幽幽地吁出了一口長氣,"這樣很好,我喜歡這個姿勢。"

"我剛才在整理家裏,現在身上很臟。"舉高了雙手,江定猶豫著要不要以這雙臟手回擁她。

"沒關係。"她幽幽地說,覺得閉起眼躺在他身上還不錯,他健壯的體格出乎意料地契合她柔軟的身形。

江定擁住她單薄的肩膀,逐漸收緊了臂彎。這樣抱着她,不知道為什麼,他心裏突然生出一種……再也不想放開手的念頭。

"你剛才看起來有點不開心。"江定憶起她在玄關時,其實表情有點僵硬。

"別提那些……抱着你的時候,很輕鬆,不開心的情緒都走了。"

他低笑,"我根本是你的寵物吧?"

"嗯嗯……"游苓書蹭着他的胸膛,微微露出笑容,"那得看萊西喜不喜歡當小紅帽的寵物嘍!"

"萊西好像早就被當成小紅帽的寵物了。"他以不自覺的寵溺口吻說著。

他現在是怎麼一回事呢?

心深處好像有個地方在喊槽,但是又該怎麼解釋他同時塞滿胸口的愉悅?

……令人費解。

蘇易范在看到江定的那一瞬間,沉下了臉色,靠攏的雙眉顯得敵意十足。

江定則是大方的露出微笑,舉臂往屋裏一擺,作歡迎狀。"請進請進,蘇大哥,不知道什麼風吹得動您這個大忙人哪?"

"這好像不是江少爺的家吧?"蘇易范瞪了這個嘻皮笑臉的大少爺一眼,格開他的手臂,然後逕自踏進玄關內。

"誰說不是他的家?"游苓書冷淡的聲音傳來。這隻萊西可是她的寵物呢!

"苓書!"蘇易范皺眉。她不該為了跟他賭氣而平白讓江定占漁翁之利。

"你來做什麼?"她可不想在下班之後還聽他教訓。

"你的皮包沒帶走。"蘇易范揚了揚手中的包包,"你沒帶皮包,今天下午怎麼回來的?"

"劉司機隨傳隨到,你不知道嗎?"游苓書擱下話以後,兀自走開。

"苓書。"蘇易范脫下鞋,想跟上她。

"蘇大哥,"江定拍著蘇易范的肩膀,然後幫她收下手提包,笑咪咪的說:"辛苦你跑一趟了。還沒吃過晚餐吧?"

蘇易范對江定的氣定神閑很惱火,江定憑什麼在這裏一副以主人的派頭跟他說這些話!

江定拿了皮包就往屋裏走,到游苓書身邊時很自然地搭着她的肩。蘇易范看得一陣氣悶,小兒女兩人交談了一會兒,江定轉過頭來說:

"蘇大哥,你不介意使用免洗餐具吧?坐一下,等我把廚房裏的湯弄好就可以用餐了。"

"我沒說要……"蘇易范話說到一半,忽然轉念,不知道讓他們孤男寡女兩人在家會不會出事,或許他待一會兒也好,於是他改口:"那麼,我就打擾了。"

游苓書朝蘇易范看了一眼,蘇易范嚴厲的眼神似乎在指示她到他身邊來,這讓游苓書骨子裏的倔氣被激起,她一扭頭,拉着江定的手臂走進了廚房。

可惡!蘇易范低咒一聲。這小妮子就是要他不好過!

至於廚房內。

江定這廂舀起了一口湯進小碟子裏,遞給游苓書嘗鹹淡。

"怎麼樣?"他問。

"食之無味。"游苓書沒好氣的說:"他在看我們。"

蘇易范灼熱的視線的確很難不讓人發現,江定笑道:"嘿嘿,是你們公司福利不好,才害他餓得直盯着廚房瞧,你現在還怪他,真是個沒良心的壞孩子。"

"我是沒良心的壞孩子?"游苓書輕笑出聲,"那你呢?我看得出你是存心氣他,想讓他覺得他是外人。"

被看出來啦?他笑道:"我是不太喜歡他一副他最大的摸樣。本來嘛,除非他願意跟我一起當你的萊西,要不然怎麼可以跟我搶小紅帽呢?"

"你放心,我有一隻會照顧自己的萊西就夠了。"她輕輕握住了他粗糙而有力的手掌。"而且這隻萊西還會照顧我呢。"

江定自嘲地笑,"真方便,是不是?"

"湯……"蘇易范嚴謹的聲音在廚房門口悄悄響起:"還沒好嗎?"

他怎麼神出鬼沒的呀!

游苓書起初像個做壞事被家長捉到的小孩,趕緊鬆開了握著江定的手,但隨即想起自己根本沒必要這麼心虛,所以又緊緊地握住了江定的手掌。

江定感覺到她的緊繃,於是輕輕地回握了她的手一下,示意她放輕鬆。

這些舉動看在蘇易范眼裏,比江定直接拿刀捅他還殘忍。

"蘇大哥,"江定搶在他開口之前以困擾的語調道:"三個人在這裏好像太擠了一點吧?"

嗚……可惡!蘇易范臨走前橫了江定一眼,才幸悻地踅回客廳。

江定傾耳去聽,知道他走沒兩步就回頭往廚房裏看。

走兩步,回頭;走兩步,回頭;走兩步……

江定突然轉頭,正好跟蘇易范的目光對上,然後他笑了起來,像是個頑童那樣;蘇易范惱羞成怒,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但是江定只是笑着說:

"蘇大哥,再看就要收錢了喔!"嘖嘖!哪有免費看戲的道理?

這臭小子!蘇易范暗暗咬牙,不明白游苓書到底是看上他哪裏。

游苓書望了望蘇易范怒氣沖沖的背影,覺得江定實在是惹人生氣的高手。

江定在這時輕碰了她肩膀一下,游苓書微微抬頭看他,他一俯身,就在她唇上落下一吻,這讓游苓書當場傻住。

"這個收錢也不讓他看。"江定笑着,吐了吐舌。

"你在搞什麼啊!"游苓書壓低了聲音,滿臉通紅。蘇易范還在外頭耶!而且他……他又來了!每次都不通知一聲就動手動腳,想嚇她也不是這樣的嘛!

"這也是課程之一呀!"江定賊笑起來,"嘿嘿……你不覺得很刺激嗎?"

刺激?是啊,刺激到她以為會被他嚇死!游苓書賞他一記白眼。

江定笑笑地攬着她的肩膀,放輕了聲音道:"別這麼緊張。"

游苓書看着他愈靠愈近的臉,覺得有點呼吸困難,"你……不是吧,應該不是我想的那樣吧?"

"眼睛閉起來,你會比較不緊張。"江定沒有回答她,只是笑咪咪的說。

天哪!"我……怎麼可能不緊張……"蘇易范隨時有可能再度闖進來的。

"噓。"江定的第二個吻落下了,不輕不重,但是已經足以令游苓書心跳如擂鼓,手心冒汗。

她不知道她該感覺到什麼,關於他的吻。

第一個吻時間太短,她只來得及感受到他的唇比想像中柔軟。

第二個吻,她感覺到他屬於海洋的氣息將她包圍住,唇上的重量則讓她在一瞬間全身起滿雞皮疙瘩……以及頭皮發麻。

這好像比較接近恐懼的心情。她想。

江定結束這個五秒鐘不到的親吻,然後低頭看着游苓書震驚的樣子,他舔了舔唇辦,笑了。

"有什麼感覺?"他問。

"快要死掉的感覺……"

他大笑着將她抱進懷裏,親了親她的頭頂心。"好啦好啦,找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時候,再上這個課程吧!"

她其實是很可愛的!他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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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向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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