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少女
疏星淡月鞦韆院,愁雲恨兩芙蓉面。
傷情燕之留紅線,惱人驚影閑團扇。
獸爐瀋水煙,
翠治殘花片,
一行行寫入相思傳。
-—張可久·塞鴻秋
“動作快一點!天色都暗了,還慢吞吞的!”
“那口箱子先搬上來。”
“小心點!這裏頭的東西要是撞壞了,你們賠得起嗎?”
魯東肅站在房門口,不客氣的扯着大嗓門,指揮着眾鏢師將鏢箱送進房裏;一雙眼睛卻又不住的往房裏瞄着,只耳朵豎得高高的,不想漏聽了房裏那兩人的對話。
房內朝西邊的窗口坐着名男子,漸漸淡暗的天色隱去了那名男子如石雕般稜角分明的五官,也隱去了他臉上那道令人望之生畏的疤痕,卻無法隱去他那一身冰冷內斂、難以親近的氣息。
副舵主李樵恭恭敬敬的站在男子的右側,稟報着這次走鏢的細節。
魯東肅見到李樵那副恭謹崇敬的神情,忍不住撇了撇嘴角。
只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罷了,他真不懂李副舵主為何要在他面前卑躬屈膝的。想當年,他魯東肅手握雙刀闖蕩江湖時,這小子恐怕還包着尿布在娘親懷裏喝奶呢!魯東肅暗忖着,忍不住又偷偷地打量了他一眼。
瞧他只不過是臉上多了一道嚇人的疤罷了,根本看不出有什麼異於常人的地方嘛!那些大漠力挑盜匪、天山絕頂采雪蓮、兩域剷除魔教的傳言,恐怕是江湖中人形容過了頭,隨口牽強附會吧!
他就不信一個三十歲不到的毛頭小子有那麼大的本領,嚴格說起來,還不是就沾了他義父的光嗎?要是他也有一個像無極門門王這樣有權有勢的義父,那些江湖傳奇經歷搞不好全冠到他頭上了呢!他繼續自顧自地想着。
“魯鏢……”
他正想得興起,沒注意到有人叫了他好幾聲,直到他肩上挨了一記,才回過神不悅的道:“沒事喊什麼?”
“所有的鏢都都已經安置妥當了。”鏢師一臉認真的神情。
“知道了。”魯東肅不耐的道:“你們都退下吧!”
“退下?”那鏢師一怔,忍不住望向魯東肅說道,“可是這些鏢貨……”
“叫你們退下就退下,多說什麼?”魯東肅不客氣的斥道。
鏢師不敢再說下去,只得退了出去。
魯東肅拍了拍衣服,身子一轉,走進了房裏。他也不管裏頭兩人正在交談,便魯莽的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李副舵主,鏢箱全都卸下了。”
和堂主的交談被貿然打斷,只見李樵不悅的道:“你沒看見我正在向堂主稟告事情嗎?”他環視了四周,卻發現原本擠了一屋子,忙着卸鏢貨的弟兄們忽然都不見了蹤影,眉頭不禁皺了起來,問道:“弟兄們呢?”
這老不死的傢伙居然對他擺起架子來了。魯東肅的心頭不爽快,沒好氣的道:“我叫他們全退下了。”
“什麼?你讓他們全退下了?”李樵不敢置信的問。
“是啊!”魯東肅大刺刺的坐了下來,還蹺起了二郎腿。
“你在胡鬧些什麼?你讓他們退下,誰來看守這些鏢貨?”
“放心吧!李副舵主。就憑咱們無極門玄武堂的名號,誰敢在老虎嘴邊拔毛?”他就是看不慣李樵那處處小心謹慎的態度,老是戰戰兢兢的,簡直就是自滅威風嘛!
“你……”李樵氣得胡了都快翹起來了。“你明知道最近有高手找咱們玄武堂的碴,南陽、長沙、衡陽、合肥分舵接連損失不少,你還如此輕敵,分明就是存心要別人來劫咱們的鏢!”
他早知道和魯東肅走這趟鏢,肯定是麻煩不斷。
魯東肅是兩年前才加人南昌分舵的,仗着自個兒是舵主的小舅子,而舵主夫人又極寵他這個弟弟,所以就連舵主都得容忍他三分,也因此,他才能在舵內橫行霸道、狐假虎威。
這回運送南昌知府進貢朝廷的這趟鏢,原該由舵主與他親自押鎮的,但是舵主臨時生了重病,再加上舵主夫人一意推薦,他才讓魯東肅成為他的副手。
這一路走來,魯東肅處處喧賓奪主,完全不把他這副舵主看在眼裏,他都—一忍下了,現在他居然大膽到連看守的弟兄也全都撤下,教他怎能不火冒三丈?
“李副舵主,你是越活膽子越小了。南陽、長沙、衡陽、合肥分舵禁不住別人的劫鏢,可不代表咱們南昌分舵也一樣,更何況,那個姓龍的只不過是個毛頭小子罷了,他敢來找咱們麻煩,我就教他直的來,橫的去!”說到“毛頭小子”四個字,他那輕蔑的眼神還刻意地瞄了殷無恨一眼,擺明了是指桑罵槐。
“魯鎮頭,在堂主面前,不容你這麼放肆!”李樵怒喝。
魯東肅冷哼了一聲,仍舊一臉倨傲的昂着下巴,沒有半點愧疚之意。
李樵又氣又恨,尷尬的望向殷無恨,正想解釋些什麼,卻見殷無恨若有所思的盯着屋角疊妥的鏢箱。
李樵警戒心方起,“堂主,可是有什麼不對勁?”
只見那寬闊的身影站了起來,“昨晚是哪位弟兄負責看守鏢箱的?”
李樵尚未回答,魯東肅便先大刺刺的道:“是我。”
殷無恨並未回頭,只是緩緩地移到鏢箱旁。
“可曾清點過?”
“有什麼好清點的?”魯東肅輕蔑的說著,“這一路行來,莫說那姓龍的小子了,就連個鬼影兒都沒見着,貢品絕對是安安穩穩的擱在鏢箱裏,難道還怕它們會長了翅膀飛走不成?”
“魯鏢頭,你太放……”李樵罵人的話還沒說完,殷無恨便伸手阻止了他。
他那張冷漠的臉龐依舊沒什麼表情,大掌似無意的撫着其中一口鏢箱,沉聲問道:“今天白天護鏢的是哪位弟兄?”
“還是我。”魯東肅把殷無恨攔住李樵斥喝的舉動當成是怕了他,神態更加猖狂了起來。“堂主啊!你
有事什麼就直說吧!咱們當屬下的還有不少事要做,可不像你有那麼多時間,可以拿我們尋開心。”
殷無恨側過頭,冷冷的看了魯東肅一眼,魯東肅被他這麼一看,囂張的氣勢竟然被澆熄了幾分,他心中暗罵了聲邪門,隨即又挺起了胸。只不過是個毛頭小子,有什麼好怕的?
殷無恨食指輕敲着鏢箱,道:“把這口鎮箱打開來。”
李樵應了聲是,隨即掏出鑰匙走向鏢箱,卻被魯東肅攔住。
“等等。”他銅鈴般的大眼瞪向殷無恨,不服氣的撇了撤嘴角說:“堂主是懷疑這口鏢箱出了岔子?”
殷無恨瞥了他一眼,並沒有因為魯東肅的挑釁而出現怒色,“打開。”他不帶表情的說。
“啪”的一聲,魯東肅示威性的用力拍了一下鏢箱箱蓋,怒道:“堂主是信不過屬下的辦事能力嗎?”
李樵喝道:“魯鏢頭,堂主要你打開鏢箱,一定有他的用意,不得這般無禮!”
由於魯東肅是這兩年才加入南昌分舵,所以不曾見過堂主,當然也不明白堂主的能耐。但李樵自堂主接掌玄武堂以來,就一直跟在堂主身邊,親眼見過堂主整肅堂內那些不服他的弟兄的殘酷手段。魯東肅要是再不識相,就算天皇老子來了也保不住他。
魯東肅不了解李樵的用心良苦,冷哼了一聲,又道:“不是我無禮,咱們當屬下的拼死拼活,在刀口上舔血,成就的還不是堂主的名聲!現下堂主無端的懷疑起我的辦事能力。又要開箱驗鏢,這教我怎麼心服?”
這番話終於贏得殷無恨的正視。他寒冽的目光凝注在他的臉上,緩緩地道:“那魯鏢頭意欲如何?”
“很簡單,要開箱可以,但鏢箱裏要是沒有任何差錯,我要堂主擺席在眾兄弟面前向我道歉。”他不理會李樵的連連喝止,依舊是一臉傲慢的要求着。
“如果這口鏢箱出了岔子呢?”殷無恨問道。
“那我魯東肅的人頭就剁下來給堂主當椅子坐。”他十分篤定地說。
“可以。”殷無恨沒有多加考慮便答應了。
魯東肅冷笑着,一把奪過了李樵手上的鑰匙,俐落的開了鎖,然後猛地掀開箱蓋,大聲道:“堂主,這場陪罪宴席,我可是討定……”話尚未說完,在看清鏢箱裏的東西時,魯東肅卻失聲道:“這……”李樵也慘白了臉。
殷無恨往鏢箱裏瞧一眼,又看了看魯東肅,表情仍舊是淡淡冷冷的;而魯東肅卻是面色如土,他不敢置信的揉了揉眼睛,整個人像失去力氣似的癱軟在鏢箱旁,口裏喃喃念着:“這怎麼可能……”
讓魯東肅面色如土的原因,並不是因為鏢箱裏短少了什麼東西,而是因為鏢箱裏多了一樣不該出現的東西——
一名少女蜷縮在箱子裏,正睡眼惺忪的揉着眼,一副將醒未醒的渴睡樣。
她半睜的星眸看到三雙眼睛正直視着她時,卻只眨了一下眼,然後才緩緩的坐起身,秀氣的掩口打了個呵欠道:“你們好吵喔!”她清脆甜美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埋怨。
魯東肅猛地跳了起來,一把揪住了少女的衣領,粗魯的將她由鏢箱裏提了出來,然後用力地摜在地上,氣急敗壞的問道:“你是誰派來的?怎麼混進鏢箱裏?有什麼目的?”
少女被他這麼摔,粉臀結結實實的跌坐在地上,疼得她叫嚷出聲,“好痛喔!”
“你不老老實實的招出來,我會讓你更痛!”魯東肅惡狠狠的盯着那少女。
“原來武林第一的玄武堂,就是這樣對待手無縛雞之力的老弱婦孺啊?”少女揉着被他抓痛的肩膀,懊惱的皺起小臉。
力氣大不會去打壞人嗎?就只會欺負她,真是倒霉!少女在心中忿忿的想着。
“我們玄武堂對待姦細從來不會客氣,還不快說!”
眼見魯東肅粗壯的大掌又朝她伸了過來,少女連忙一溜煙地鑽到李樵背後,嚷道:“伯伯,您看他這樣欺負我,快幫幫我吧!
少女的舉動讓李樵不禁感到啼笑皆非。這鏢箱裏多了一個少女,他又是負責押鏢之人,當然得擔負起全部責任;但這少女嬌態可掬,倒也讓他發不起脾氣來,於是他道:“女娃兒,你老實說,是誰派你來這裏的?你又是怎麼混進鏢箱裏的?只要你老實說出來,伯伯擔保沒人敢碰你半根寒毛。”
“我說了,你們恐怕沒人會相信。”少女攤了攤手。
“你倒是說說看。”李樵柔聲哄勸。
少女聳了一下肩,姿態嬌俏可人。“沒有人派我來,是我自己走累了,正好看到你們的鏢隊經過,就索性躲到你們的鏢箱裏。有人抬着我走,我不但可以休息,又少走了一段路程,豈不是一舉二得嗎?”
李樵自然是不相信她的這番話,和藹的臉色瞬間變得有些難看。“女娃兒,你再不老實說的話,伯伯可幫不了你了。”
“我早就說過,就算我說實話,你們也不會相信的嘛!”少女委屈的扁了扁嘴。
魯東肅怒道:“李副舵主,別再和她廢話了,讓我來對付她,我就不信她不吐實!”說罷,他繞向李樵背後、伸手便要抓那少女。
“哇!”少女叫了一聲,拔腿就跑,三步並作兩步的奔到殷無恨身旁,躲到他的背後,拉住他的衣袖道:“喂!你也管管你的下屬,別放着他亂咬人嘛!”
這親昵的舉動,讓原本一直冷眼旁觀的殷無恨不由得愣了一下。他生性不愛與人親近,總是一副冷若冰霜的樣子,再加上臉上的那道疤痕,更是讓平常人對他退避三舍。
嚴格說起來,這少女還是第一個不怕他的人呢!她的一隻小手拉着他的衣袖,另一隻手則尋求保護似的抵着他的背,身上散發出來的少女馨香,一時之間,竟教他怔住了。
“你別以為躲在堂主背後,我就奈何不了你!”魯東肅一心只想扳回劣勢,也不管少女正躲在殷無恨背後,大掌一伸,便要推開殷無恨,拉出少女。
殷無恨皺了皺眉,手臂一抬,便擋住了他的手。說也奇怪,殷無恨只不過是抬個手罷了,魯東肅卻怎麼使勁都推不開,他不信邪,更是使出十二分的力氣,但殷無恨的手卻在此時突然收了回去,魯東肅一時收不回力,整個人往前撲倒,跌了個狗吃屎。
少女清脆的笑聲響了起來,只見她扮了個鬼臉,嘻嘻的笑道:“大叔啊!你這麼大的人還會摔跤,羞不羞人?”
“你……”魯東肅氣得一張臉脹得發紫,怒瞪着少女。
少女吐了吐舌,拍了拍胸口道:“好可怕喔!原來用眼神殺人就是這種感覺,我現在總算是見識到了。”
這少女看似嬌柔可人,口齒卻伶俐得教人無法招架,居然能將魯東肅氣成這個模樣,若不是情況太詭異,李樵險些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魯東肅狼狽的站了起來,怒道:“堂主,這個丫頭不知道是誰派來的姦細,偷偷混進咱們的鏢箱裏,如果不查清楚,恐怕咱們南昌分舵也會被人給掀了!你還要護着她,不讓屬下盤問她嗎?”顯然他已經忘了這少女會出現在鏢箱裏,他得擔負最大的責任。
殷無恨的兩道劍眉再次攏聚起來,尚來不及說話,那清脆的嗓音便搶先道:“左一句姦細,右一句被人主使,大叔說話可真難聽啊!’”
“你到底說是不說!”魯東肅怒瞪着她。
少女又朝他扮了個鬼臉,眼珠子轉啊轉的,臉上緩緩地露出一抹甜美的笑容,“要我說也可以,只是大叔當真不後悔?”
“廢話少說,你趕緊給我老實招來!”魯東肅大吼。
“哇!你說話別這麼大聲嘛!”少女捂住耳朵,烏溜溜的眼珠轉向殷無恨,那愛笑的菱唇頑皮的揚了起來,仲手一指:“我說就是了,派我來的就是你呀!
她的纖纖玉指指向魯東肅。
魯東肅神色大變,臉上的表情正極度的扭曲着,“你……你在胡說些什麼?’”
少女攤了攤手,聳聳肩說道:“是你要我說的,可別怪我不顧江湖道義喔!你說你們堂主只不過是個毛頭小夥子罷了,又沒半點真材實料,實在難以讓你心服。他今天之所以會有這麼大的名氣,還不是全靠你們這些屬下賣命才得來的?”
“你越想越不甘心,所以雇我混進鏢隊裏,乘機從中破壞,一來,事發之後,你可以撇清關係;二來,又可以破壞玄武堂的名譽,好出你胸中的那口怨氣。”
“你……”魯東肅又氣又急,一堆話湧進喉間卻全打了結。玄武堂對付叛徒的手段一向非常嚴厲,若是李副舵主與堂主真信了她這番鬼話,他就完蛋了!
急怒攻心之下,魯東肅完全失去了理智。他猛地沖向少女,嗎道:“我殺了你這個信口雌黃的臭丫頭!”
“他要殺人滅口了!少女拉了拉殷無恨的衣袖嚷道。但殷無恨卻看得十分清楚,少女的眼神里不但沒有半點驚慌,反倒閃爍着一抹慧黠頑皮的光芒。
魯東肅衝到殷無恨面前,卻又再次被震了個四腳朝天。
殷無恨看也沒看他一眼,只是半側着臉者向身後的少女,沉聲道:“出來。”
少女偏頭看了看他,貝齒輕咬着朱唇,像是在考慮着要不要走出來。
“出來。”他又重複了一遍。
少女的眼珠子轉了一圈,還是決定當個識時務的俊傑,因為她看得出來,這男人可不好惹。“出來就出來,不要那麼凶嘛!”說完,便乖乖的由他背後走了出來。
“你是怎麼拿到鑰匙?又是什麼時候混進鏢箱裏的?”殷無恨沉聲問着。
玄武堂鏢箱上的扣全是由京城的巧匠打造的,莫說是一般人,就連尋常的鎖匠都打不開。
少女的靈巧星眸瞧了魯東肅一眼,又轉到殷無恨身上,決定說真話,“是我自己開的呀!我打從三歲起就會開這種鎖了。”她由發間抽出一支髮針,走到另一口鏢箱前,將髮針探入鎖洞,才轉了幾下,便聽見“答”的一聲,鏢箱應聲而開,驗證了她的話。
殷無恨皺了皺眉。才一眨眼的時間,鏢箱就被打了開來,看來玄武堂真的是安逸太久了!
“其實你也不用太難過,天底下能打開這種鎖的人應該不會超過十個吧!而且,這鎖打造得還算
不錯!”少女好心地安慰着殷無恨。
“你為什麼要潛進鏢箱裏?又是什麼時候潛進去的?’”
“我早就說過了嘛!是大叔要我來的啊!”瞟了魯東肅一眼,眼底卻閃着頑皮的笑意。
“你……”魯東肅又被激得直朝她沖了過去,少女眼明手快,再次溜到殷無恨身後,嚷道:“他又想殺人滅口了,救命啊!”
連續兩次莫名其妙的被殷無恨震倒,就算魯東肅的膽子再大,也不敢再造次了。他站在一旁,目露凶光的瞪着少女,胸口不斷地上下起伏着,顯然是氣壞了。
面對這個情形,殷無恨蹩了蹩眉,反手扣住少女的手腕,把她拉了出來。
“快說!”
“好痛!”被殷無恨的鐵掌用力一扣,少女疼得嚷了起來,“你放手啊!你不放手,我怎麼說?”
殷無恨冷冷的看着她,鬆開了手。
少女猛揉着被抓得紅腫的皓腕,咕噥道:“人家說真話就是了嘛!昨天中午,因為某種私人的原因,我必須找個地方暫時躲一下,正巧看到你們的鏢隊在休息。這就是實話啦!愛信不信隨你。”
“難道沒有人看守鏢箱?”
“就是那位大叔羅!”少女的青蔥玉指又指向魯東肅。“當時他正忙着大碗喝酒。大口吃肉,還拉着旁人陪他一起喝,正好給我這個機會羅!”
殷無恨森冷的眼光瞟向了魯東肅,嚇得魯東肅顫了一下,辯道:“我……我沒……”他想找借口為自己脫罪,可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咱們堂規規定走鏢時不許碰酒的禁令,似乎有人忘了遵守了?”殷無恨冷然的道。
李樵猛地屈膝跪了下來,“屬下沒能管束好手底下的人,請堂主降罪!”冷汗順着他花白的鬍子滑了下來。
殷無恨看也沒看他一眼,轉頭望向少女,“你可以走了。”
“我?”少女指了指自己,一臉詫異。他不會這麼簡單就放她走吧?
“嗯!”殷無恨低沉的應了一聲,算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堂主……”李樵急忙喊着。還沒有查清這女娃兒的底細呢!怎麼可以隨便放了她!?
少女眨着大眼,繞到殷無恨的面前、偏着頭看他。“你該不會是假裝要放我走,然後再派人跟蹤我,好查探我的底細吧?”
殷無恨沒有答話,逕自走向鏢箱,鎖上那兩個被打開的鏢箱。
少女聳了一下肩,“好吧!那我走了喔!”她踏着輕快的腳步走向門口,突然,嬌俏的小臉又轉了回來,“我真的要走了喔!”殷無恨依然沒半點反應。少女那靈活的大眼滴溜溜的轉了一圈,終於伸出小手拉開了房門。
她的身子才剛探了出去,卻又猛地縮了回來,“砰”的一聲關上了門。
這突地的舉動不只引起李樵、魯東肅的訝異,就連殷無恨也忍不住向她投去注目的眼神。
少女乾乾的一笑,道:“呃……別這樣看我嘛!從大門出去多沒意思啊!”說完,她漆黑的眼瞳掃了屋內一圈,最後鎖定椅子旁的那扇窗戶。
她奔到窗戶旁,由懷中摸出了一捆繩索,將繩索頂端的鐵鉤鉤住窗沿。她回過頭來說道:“要是有人問起我的話,你們就說不知道,拜託你們啦!”
然後,少女那嬌小的身於便順着繩索滑了下去,隱沒於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