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她不知道她是誰,她沒有關於記憶的任何一絲線索。她彷佛身在一個黑暗的漩渦,無論如何掙扎,除了黑暗就是無邊的恐懼。
她在醫院裏醒來,但沒有人知道她是誰,也沒有人可以替她解決她心底的困惑和茫然。
她只知道她昏迷在海邊,被好心的漁民所救,送進了這間鎮上的小醫院裏。她的身上沒有任何的身份證明,不能告訴她,她究竟是誰。
三天來,她一直都處於這樣混沌的狀況,每當她想凝神沉思自己的過去時,她的頭就有如被人用力捶過一樣劇烈疼痛,感覺裏面空空蕩蕩,什麼也沒有。
她失去了全部的記憶--全部!X光片顯示,她的腦部除了額頭上的擦傷外一切正常,按理說沒有受到其它損傷,不應該出現失憶的癥狀,可是她就是失憶了,如此徹底,如此沮喪,也如此無能為力。
這裏沒有人認識她,也沒有任何人可以提供一丁點兒線索。她彷佛是不屬於這個世界的闖入者,因此在這個世界沒有留下任何痕迹。
好心的醫生已經通知了警察,希望他們可以幫助她尋找自己的過去,或者找到認識她的親人朋友。醫生們認為,如果回到她熟悉的環境,見到熟悉的人、事、物,她可能會比較容易恢復記憶。
她問過醫生,她的病究竟什麼時候才會好。
醫生告訴她的答案是:大部分失憶者最後都會慢慢恢復記憶,但也有一部分人永遠都想不起來自己是誰。
她弓起身子,無助地抱住自己的雙膝,美麗而氤氳的眼眸閃着痛苦的光芒。她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柔和的草地和鬱鬱蔥蔥的樹林發獃。五月的天氣燦爛得讓人羨慕,而她的心情卻一片漆黑。是誰說過,漆黑過後總會有光明?如果她從此以後再也無法恢復記憶,她的世界不就永遠是黑夜了嗎?
房門被突兀地推開,她那溫文爾雅的主治大夫胡思遠興奮地闖了進來,「有消息了,終於有消息了!」跟着他走進來的還有當地的警察。
她擰起雙眉,困惑地看着他們,「什麼事?」她很容易受到驚嚇,任何細小的聲音都會讓她覺得膽戰心驚。
「我們找到了你的親人,他們明天就會來接你回家。」好心的警察微笑地看着她。
她完全怔愣住了,一瞬間腦子竟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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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馨穿着病服,神情緊繃地在醫院的草地上散步,警方已經通知她,今天下午她的丈夫就會來接她回家。
原來,她已經結婚了,有一個丈夫!她揉揉有些發熱的額頭,依然無法接受這個事實。她是很迫切地渴望知道自己的姓名和身份,但是一個丈夫!她怎麼也沒有想到。
他們告訴她,她已經23歲,這樣的年紀有丈夫也不算太反常吧?可為何她竟覺得這樣忐忑不安呢?
她無法呆坐在病房裏等待對方,時間的緩慢移動讓她快要窒息了!她決定先到戶外來呼吸一下新鮮空氣,希望可以舒緩一下她的情緒。可是草地上活動的人群,燦爛的陽光和飄蕩在空氣中的淡淡花香都無助於她的緊張。
那個男人究竟是怎樣的男子?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他的性格是溫和還是霸道的?他說話的聲音是低沉還是高亢?他看着她的目光是憐惜的還是真誠的?無數問題在腦海里飛逝而過,她卻只能孤單而惶恐地站在花園中的草地上,看着身邊人來人往。
一個小孩子在奔跑中忽然跌倒了,「哇」的一聲哭了起來。
她循聲望去,看見一名高大的男子小心地把孩子扶了起來,一邊哄着小男孩一邊替他拍去身上的草屑。雖然背着光,她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但他那低頭凝視的動作,卻讓她感受到了無比的溫柔。
她向前走了一步,男子拉起男孩的手,慢慢地抬起頭來。
陽光從頭頂上直射而來,有一瞬間他的臉都被金色的陽光所籠罩,下一刻,她看見一張含笑的陽剛臉龐,那男人有一雙深邃得有如海洋的眼眸,可是嘴角的笑容卻溫柔如五月的陽光。
她站在草地上發獃,表情是怔忡也是茫然。
「媽媽。」她聽見小男孩的呼喊聲,看着他掙脫男子的手臂,奔向不遠處的一位女子。
是一家人嗎?她定定地看着,有些羨慕。
「謝謝你,先生。」那位母親手裏抱着自己的孩子,真誠地對男子說。
男子只是淡淡地笑笑,拍了拍小男孩的頭,嘴裏說著再見。
不是一家人嗎?原來是不認識的人呀。但他對待男孩的態度是多麼溫柔和善,那種笑容彷佛有着可以穿透人心似的感染力。她移不開目光,只是專註地望着他們。
母親牽着孩子離開了,她似乎也應該離開。可就在她準備轉身前,卻發現男子逕自向她走來,嘴角邊的笑容漸漸有了變化,彷佛變得更加溫柔,而這溫柔里還有一種渴望和感動,讓她的心臟驀地瘋狂跳動起來。
一雙燃燒着熱力的眼直直望着她,那眼神讓她全身的血液凝固!它太過熾熱,太過具有穿透力,在那樣的眼光注視下,她覺得自己無處逃避。
「雨馨。」他的聲音低沉中暗涌着激情,同他的注視一樣充滿了熱力。
是的,她就是雨馨,葉雨馨!這是警察告訴她的名字,她瞇起了雙眸,激烈的心跳淹沒了其它所有的感官,她只能機械地站着,等待着他的到來。
「我終於找到你了。」他用平靜的聲音宣佈他是誰,也將她扔進一片茫然無措的沙漠裏。
他伸手想要將她摟進懷裏,可是看着她驚愕的表情,他的手停在了半空。
「我是劉寒俊,你的丈夫。」他耐心解釋着,笑容里掠過一陣苦澀,但立即又被溫暖代替,「你可能已經不記得我了,但這沒有關係,我相信總有一天你會想起我是誰,也會想起我們的過去。」
他眼裏閃過一種黯淡的光芒,定定看着她。
她輕微搖晃了一下,胸口的衝擊久久不曾過去。他就是她的丈夫嗎?這個擁有五月天般笑容的男子?她想在心底尋找一種感動或者熟悉,但她找到的依然是一大片的迷惘和未知。
「我是來接你回家的。」他冷靜地宣佈,目光掃過她蒼白的臉。
雨馨似乎倒抽了一口氣,用最飛快的速度梭巡過他的臉,聲音顫抖:「很……高興見到你,請原諒我已經認不出你是誰了……」
「沒關係。」他牽起她冰冷的手,加重語氣說,「沒關係!」
她痙攣了一下,他溫熱的手掌讓她不安,但她並沒有甩開他的手,反而安靜地讓他握着。漸漸地,那種溫暖似乎安慰了她,她終於有勇氣直視着他的目光。那是一雙她見過最深邃最溫柔的眼睛,漆黑如墨,一眼望不到底。
在那片漆黑里,究竟隱藏着什麼?她是否可以真心依靠着他呢?她不知道,也無法知道。或許只有時間和她的記憶可以回答她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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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臉部輪廓分明,乍一看去是個性格堅定的人。可他的笑容太過溫和,讓人覺得很舒坦;他有形狀美好的薄唇,也有挺直的鼻子,濃眉下是一雙閃爍着理智光芒的眼眸。
當他開車的時候,她專註地凝視着他。這就是她喜歡的男子!她不止一遍地告訴自己,可是眼眸深處總是閃爍着一種不信任的光芒。或許是因為她還是絲毫沒有好轉的跡象,所以才會如此不安吧?
一個紅燈,他停下了車,笑容平靜地回首看着她。
雨馨立刻感覺到自己的緊張,她欠動身體,小心地看着他的下巴。
「你是我妻子,知道嗎?」他的聲音低沉而悅耳。
她愣了一下,感到自己的手心在出汗。
「所以你不用怕我。」他強壯的大手拉起她放在腿上的手,不容抗拒地密密包進他厚實的大掌里。
一股說不出的酥麻感迅速爬過全身,她渾身的每一寸肌膚都開始燃燒。奇怪的是,隨着他低沉的嗓音,她真的感到一种放松的感覺流過全身。
「我知道你有無數的疑問。」他的手回到方向盤上,平穩地發動了汽車,「可你不必擔心,我會向你解釋一切,也會照顧你的一切。」
她的眼裏竄過一陣懷疑和焦躁,她咬了咬牙,「你說的都是真的嗎?」她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問,但她覺得或許她應該更加坦誠地表達一些她的擔憂和困擾。
他回頭瞥了她一眼,眼神真摯,「我知道你對我感覺很陌生,失去記憶的人都會有你這樣的不安,醫生說我必須有耐心,而我告訴你,我不僅有耐心,我還會給你一切的支持和鼓勵,直到你完全恢復的那一天。」
莫名的感動在她身體裏發酵,她猛地感到臉頰發熱,心臟直跳。他真誠的眼神在她眼前閃爍,讓她懸着的一顆心終於落了地。雖然還說不出理由,可是他的話還是安撫了她躁動和惶惑的心。
她對未來開始有了一種期待和嚮往,不管她現在如何害怕他,過去她一定曾經依賴過他,甚至深愛過他。
因為他擁有讓她安定的眼神。
「我為什麼會在海邊昏迷不醒?」她把從昨天起就一直縈繞在心頭卻不敢問出口的話,簡單地說了出來。她不知道為什麼剛見面時她不問。或者那個時候,她還沒有完全信任他吧?
他嘴角的笑容似乎變得更加開朗了一些,自從他們重逢以後,他的表情里也總是有那麼一種掩飾和期待。他是否就在等她先開口呢?
「我真害怕你永遠不會問我這個。」他的語調變得輕鬆起來,「因為那說明你可能並不相信我的話。」
她不好意思地低下頭去,懷疑一個真心對她好的人,是不是有些過分了?
「我們結婚已經一年,一直生活在上海。前些日子你說想來度假,於是我們上個星期來到這個海邊。」
他解釋的聲音吸引了她全部的注意,她正襟危坐,表情也嚴肅起來。
「你出事的那天……」他的眼光變得渾濁,語氣也沉重起來,「我接到公司的急電,必須趕回去處理一樁突發事件,說好我快去快回,所以你就一個人留在度假小屋裏等待我回去。」他緊握方向盤的手指因為用力過度而漸漸變得蒼白起來,「可是等我第二天趕回時,到處也找不到你的蹤影。由於東西都在,所以斷定你根本就不可能離開,我和度假屋的管理人員到處尋找,最後只是在屋后的懸崖上發現了你的一隻鞋子……」
雨馨感覺到他全身的緊繃,他臉上的線條更加的分明。
「那天晚上海浪湍急,又沒有一星半點燈光。我們屋后的懸崖鮮少人煙,極其危險,所有人都猜測你是失足落水,而且沒有生還的希望……」
他驀地把車停在一邊,轉身凝注着她的眼神熱烈而痛苦,一種驚慌失措的表情竟然掠過他一貫溫和的臉,他似乎微微戰慄了一下,「我跪在那個懸崖邊許久,責備自己為什麼要離開你回去。如果我沒有離開,你根本就不會遇到危險。要知道,我差點失去你了,如果,如果你沒有被海浪推到岸邊,我可能永遠……」他忽然轉過頭去,雨馨的眼前似乎閃過一點亮光。
她驚訝地深吸一口氣,那是他的眼淚嗎?這些天,他一定非常擔心她!
「如果你有事,我永遠無法原諒我自己!」
她震撼地聽着,從他極力掩藏的平靜里還是找到了真實的恐懼。千萬種無法言喻的感覺襲上心頭,看着他轉開去的側面,心裏竟震蕩着難言的感慨和悸動。她只遲疑了一下,就緩緩伸出手,放在了他的肩膀上。
他似乎震動了一下,然後迅速地回頭,目光急切地落在她身上。
那一刻,四目相投,說不出的震撼在兩人之間流動。他再也無法忍耐,一把將她抱進懷裏,用力抱緊!
他差點失去了她,而且是永遠地!這些天來所有的恐懼、擔心和自責都交織在劉寒俊的胸口,他用盡所有的力量將她緊緊抱住。
回來了,他的雨馨終於回來了!
半晌,他才抬起頭再度與她對視。他剋制住自己失控的情緒,手指撫上她細緻的臉頰,依然久久無法言語。
雨馨同樣無法理清自己此時的感覺,她想要說些安慰他的話,但腦海里卻是一片空白。
他放開手,顫抖着放開。一轉身,他深深呼吸后,依舊握住了方向盤,「從今天起我不會再讓你承受任何的傷害。」有如發誓般堅定的聲音和同樣堅定的目光凝望着前方。
奇異的感覺排山倒海般向她洶湧而來,她感動得竟有些哽咽。只是一句簡單的話語,她為何就覺得胸口遲滯得無法呼吸呢?
她果然對他不是毫無感覺的,她相信他的話,完全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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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馨跟着寒俊一起回到上海,在機場她見到了自己的父母。早就聽寒俊說起她的父親,說他是個了不起的人物,白手起家,卻建立起自己的經濟王國。此刻一見,絲毫沒有她想像中的嚴厲,反而慈祥得讓她想哭。
母親更是摟住她不放,不住地叫着她的名字,惹得她也流下了眼淚。
「好了,只要平安回來就好。」父親拉開了母親,和藹地對着她微笑,「我們不要再難過了,你哭,雨馨也會跟着你一起哭。」
「哎呀,瞧我。」母親立刻擦去了淚水,「應該高興才是。」
寒俊體貼地輕輕摟住她的腰,微笑地看着眾人,「爸,媽,雨馨可能累了,我們趕緊走吧。」
「好,好。馨兒,媽吩咐人做了許多菜等你回來,在醫院裏住了這麼久,一定要好好補補才行。」葉夫人拉着女兒,不斷地盯着她看,「你瘦了許多,也憔悴了許多。」
「媽,你也瘦了許多。」雨馨聽見自己的聲音忽然說。
所有人都震動了一下,寒俊放在她腰上的手驀地收緊。
「馨兒,你想起來什麼了?」葉夫人激動地說著。
寒俊溫和的眼裏第一次射出犀利的光芒,他的濃眉緊鎖,認真地看着她。
「我……我也不知道……」她同樣感覺震撼不已,「我只是想這麼說而已,我,我不知道……」她茫然之餘,求助的目光自然地落到了丈夫的身上。
「沒關係。」他溫柔地摟緊她,眼神充滿鼓勵,「我們慢慢來,不急。剛才可能是你的潛意識讓你這麼說的吧,我想你並不是真的失去了記憶,那些記憶可能只是被埋藏在某處。只要我們有耐心和毅力,一定會全部找回來的。」
她輕柔地嘆氣,漸漸露出笑容,「你說得沒錯。我會那樣說,一定是因為我對媽媽有了印象。這是好現象,對不對?」
她期待的目光讓他無法移開視線,她依賴他的樣子讓他感動,「沒錯,你一定會恢復的,我們必須有信心。」
「嗯。」她不自覺地向他身上靠去,嘴角的笑容變得更加真誠。
兩位老人頗有默契地對視一眼,露出欣慰的笑容。
「爸,媽,我們走吧。」雨馨招呼二老,心情又平靜了不少。
她有一對慈愛的父母,也有一位疼愛她的丈夫,所以她不必再整天憂心忡忡。有他們的幫助,她一定可以恢復正常,擁有一份完整的人生的!
再次看向她的丈夫,在他的眼底找到了溫柔的痕迹。他一定是個好丈夫,對她很好很好的丈夫。他看着她時的目光會變得比其它時候溫柔,那是一種深情的表現吧?不像情人間那麼熱烈,反而是淡定和雋永的。這就是夫妻間的表情,因為已經定下一生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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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在上海的房子讓她有些瞠目結舌。她知道自己的丈夫很富有,可她對於豪華的程度並沒有怎樣的概念。
直到此刻,當她看見那幢灰白相間的氣派別墅,才有了真實的感覺。
「這就是我們的家。」他俯在她耳邊低語,他的氣息吹起她的髮絲,掠過她的耳際。
她驀然間覺得心扉的悸動,像個小女孩般臉紅心跳,再也無法欣賞眼前的美景,而只能感覺到身邊的男子。
「我帶你上樓去休息。」站在裝飾典雅的客廳里,他依然沒有放開摟着她的手。
「我不累。」她看向父母。
「還是上樓去休息吧。」母親立即微笑着說,「好不容易從鬼門關里回來,一定要注意休息。」
「可我……」她想要反駁,可是看見寒俊擔憂的表情后只好作罷。
「睡一會兒,我再帶你參觀房間。」他彷佛可以輕易看穿她的心思,說出她的心裏話。
「好吧。」她淡淡而笑,仰頭看着他的臉。
他很高大,比她想像中還要來得壯碩一些。可能是因為他那斯文的表情和溫柔的笑容,讓人覺得他是個沒有攻擊力的人,才會顯得不那麼高大吧?
她一邊跟着他上樓一邊想着心事。
「這是我們的卧室。」走進一間陽光敞亮的房間,他對她說。
這是一間歐陸風格強烈的房間,大概是因為寒俊從小在國外長大的關係吧,白色的壁紙上盛開着典雅的紫羅蘭,地上也鋪着淡紫色的地毯。白色的衣櫥和一個小型的酒櫃,還有一副巨大的風景油畫掛在壁爐台上。
她感興趣地四處看看,目光落在壁爐架上的照片上。
「這是我們度蜜月時照的。」他拿起照片,照片上他們兩人一起站在一個廣場上,「你記得嗎?這是在盧森堡。」
她遲緩地搖頭,專註地看着照片上微笑的自己和他,那個時候的他似乎比現在更加神采飛揚,照片里的自己似乎也笑得更加開朗和自在。
她微微嘆了口氣,「可惜我什麼都不記得。」不然,能夠想起和他的戀愛過程,還有他們婚後的甜蜜生活,那該有多好呀。
「我們說過什麼?」他扶住她的肩膀,「慢慢來,記得嗎?」
「對。」
「那你的表情怎麼還這麼陰沉?」他開玩笑的語氣里有着一抹擔憂。
她立即露出微笑,「遵命,船長。」
他屏住了呼吸,「你剛才叫我什麼?」
「船長呀。」她莞爾一笑,「不知怎麼的,我覺得這個稱呼很適合你。」
「我們第一次見面時,你就是這麼稱呼我的。」他的呼吸變得比剛才急促。
「真的嗎?」她張大了眼眸,既而愉快了起來,「回到家對我真是很有幫助,是不是?」她在醫院的時候,腦海里總是一片空白,而現在她似乎離自己的記憶越來越接近了。
他替她感到高興,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我喜歡聽你叫我船長,記得那時候你才十五歲,留着一頭俏麗的短髮,擁有全天下最燦爛的笑容。」
「我為什麼要叫你船長?」她興緻勃勃地望着他,眼眸里閃爍着晶瑩的光芒。
他看着她的樣子充滿了寵愛和回憶,「那時候我帶你出海航行,所以你就叫我船長。」
她噘了噘嘴,「可惜我想不起來,但是那時候一定很快樂。」
「是的。」他因為想起了那段過去,笑容更加深刻。
「那個時候起,我就愛上你了嗎?」她眨了眨眼眸,忽然直直地盯着他。
他似乎怔愣了一下,然後笑容點亮了他深邃的眼眸,照亮了他整個臉龐,「那個時候,你是個追着我跑的小丫頭,一直吵着要嫁給我。」
「什麼叫我追着你跑?」她嬌俏地皺皺眉,「如果你沒有被我吸引,你怎麼可能娶我?」
「那個時候你很天真,也很可愛,但是還太小了,我不敢愛上一個小女孩,因為小女孩的心是最難捉摸的。」他忽然頗為深沉地低語,熱烈的目光卻定定地凝視着他。
臉頰上漸漸如火燒,她直直地回望着他,「可是你還是愛上了,而且還娶了她,是不是?」溫柔的表情在她眼波里蕩漾。
「是的。」他的笑容里有種成熟和堅定,「而且永不後悔。」
親密的氣氛在他們之間飄蕩,雨馨不知道回蕩在胸口的是什麼感情,只是有種力量將她推向他,想要更仔細地看着他,了解他,揮去他眼裏的憂鬱。
他眼裏的是憂鬱嗎?她困惑地眨了眨眼,而寒俊已經擁住了她,讓她再也無法看清他此刻的表情。
她知道他眼底有一種深沉的憂鬱,雖然他極力掩飾。可是為什麼呢?是因為她失去記憶嗎?是因為她不再記得他了嗎?
她忽然想到,如果一個妻子遺忘了自己的丈夫,那麼那個丈夫必然是非常難過的吧?那意味着他不能像平時那樣擁抱她,親吻她,和她分享一切。因為她根本就不記得他……
她驀地伸出手去,抱住了他的腰,也感覺到了他輕微的顫抖。
「休息吧。」同時,他卻放開了抱住她的手,壓抑着胸口澎湃的感情,盡量平靜地說著。
「寒俊……」她皺起眉,默默看着他眼底的忍耐。
「我過會兒再來看你。」他卻只能溫柔地微笑着,用深邃的眼梭巡過她的臉。
「好。」一種莫名的遺憾掠過心底,她卻只是平靜地回答。她有許多話想要跟他說,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或者,過些日子,他們才能敞開彼此的心給對方吧?他們都在學習如何相處,如何重新認識對方。
一股悲哀閃過她心頭,一定,一定要趕緊想起過去!想起他們相識相逢的過程,相知相愛的每個瞬間。
寒俊轉身離開,一片陰雲罩上他曾經笑容溫柔的臉,在關上房門的瞬間,他的表情更加陰沉而沮喪。
她失去了記憶,但她終於還是回來了!毫髮無傷地回來。無數次,他責怪着自己,想像過無數可怕的畫面。可是,怎麼也沒有想到,她會失去記憶!
上天對他還是仁慈的,他不能埋怨,而應該感謝。現在,他還能擁抱她,就已經是太大的恩賜了。
現在,他只能認真地幫助她恢復記憶,希望她早一點想起過去。
胸口的壓力絲毫不曾減少,他深深嘆息,回頭看着關上的房門。這是他的房間,他們的房間,而他卻只能站在房門外,渴望着房裏的她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