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嘰……吱……吱……嘰……”診間內,洗牙結石機正在和牙結石的頑固奮戰着。真空唾器的馬達轟隆和響,醫院企劃室主任需要同時和四台診療台的大小嗓音比大小聲。所以,她除了嘆氣,還是嘆氣,尤其,眼前這個比其餘三個醫生更難搞定,她這是招誰惹誰呀!干這麼吃力不討好的苦差事?
“柳醫師,你的決定……去山地鄉義診!?”
柳娟不為所動,絲毫不把企劃室主任的緊張與不知所措放在眼裏,一個勁兒地替‘手下’的病人清洗牙結石,並輕聲地低哼着,加上機器作響聲使然,弄得企劃室的主任得不斷的靠近她,才能聽見她的聲音。偏偏,洗牙結石機和牙石摩擦的聲音是如此尖銳而刺耳,她有點大感吃不消,便柳姑娘卻懶得體貼她。
“據我所知,南投縣山地鄉有博里的基督教醫院去義診了;新竹、花蓮、台東,也各有醫院會定時上山去。我們遠在台北,何必特地南下去和別人過不去?”
好!一句話堵得她死死的!主任有些為難的差點口吃
得說不出話來。
“可是……這是代院長的意見,他認為“濟世救人”之所以稱為濟世救人,就是為了要懸壺濟世,行醫救人;現在提出此企劃,也是想讓本院醫生們藉此舉和原住民打成一片,順便去山間恰情養性,新近大自然……他說這是行醫不忘遊玩,遊玩不忘行醫,你知道,我們在都市裏,難免……”
“你的意思是,代院長要我們假行醫之名,行遊玩之寶!?”柳娟漫不經心而隨意的口吻,聽來頗有幾分諷刺的味道,但又冷淡漠然得像是不於己事;面對這麼夾槍帶棒、不冷不熱的奚落,使得企劃室主任直冒冷汗,一邊奇怪為何才人秋時節,她就直感一股冷氣由前方美女的身上源源地不斷射出,讓她誤以為冬天來早了。
“呃……柳醫師……這……請你多考慮幾天,我……我會再請代院長親自來和你……”
柳娟示意旁邊的跟診護士把“真空吸唾器”拿走,用探針刺刺病人的牙面及牙周,逞自和病人以空冷如冰的語氣報告他的牙齒健康情形,併當企劃室主任受冷落的困窘不存在,將小柜子抽屜中的小鏡於拿出來,用探針戳着有問題的牙齒。
“你左後大臼齒有蛀牙,上排還有牙周病的跡象,我請護住替你照一下X光。”
病人和護佐進X光室后,企劃室主任滿心以為這位柳大醫師終於願意分神、可憐、可憐她這個從剛才開始就被當成不速之客的同事;但她眼巴巴的看她優雅的起身,走向X光室,看護佐照牙齒X光的鏡頭位置有沒有擺好。實在、實在是……
她雙手握拳,差點想起來扁人了!但是……不!不行!人家她可是四十歲的成熟女人了,怎麼可以和一個才將近三十的‘小女孩’計較呢?不行!絕對得忍住!
“啊?你還沒走?”
她牙齒咬到快斷了,沒想到柳大小姐和病人先回到治療椅邊時,竟冷冷地丟下這句話;她何須再忍耐!她有點再也忍受不住地站起身來,氣結地低哮:
“你太目中無人了!你父母沒教過你要尊敬長輩嗎”
在提到父母時,柳娟的神色迅速掠過一抹分不出是什麼的神色;她冷淡、滿不在乎地笑了笑,彷彿當剛才的詭譎氣氛不存在,還是不甚在意,冷淡弔詭硬是讓人頭皮發麻:“我一向不喜歡工作時間被打擾,回去請回覆代院
言下之意已夠明顯了吧!她平淡地旋迴身去,當她已不存在似地從護住手上接過小型X光片,對着治療燈研究了起來。
咱們走着瞧!我一定會讓你為今天所做的一切後悔企劃室主任氣得拂袖而去。旁邊治療台的醫生則全噤
聲,不敢發表意見地看柳娟仍舊面無表情的艷麗臉龐,紛紛在心中偷畫著十字祈禱:請上帝別把這個冷血女人的紅線和他們的系在一起,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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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濟世救人”的院長一向是個謎,沒人知道他是誰,長得什麼樣子?只知道他無所不在、無孔不人,而院內大小事務,幾乎皆由行政部門的副院長負責;只有重大事故,才會由代院長——白衣男子,別稱‘白影’的神出鬼沒者來裁決。而整間醫院內,只有五個人知道院長是何方神聖。
“喂!你太不公平了吧!只讓內科和牙科去義診!?那我們外科、骨科、麻醉科、眼科、神經科、腦科……等閑雜科等呢?你置我們於何地?”
一向有“花心惡少”之封號的戚彥儀輕勾子一下白衣男子堅毅如刀削似的下巴,笑得危險又英俊迷人地道:“居心叵測哦!”
“如果,你能告訴我……”白衣男子也十分配合地自動湊近戚彥儀那張性感的雙唇,眼波勾着他問道:“外科要怎麼義診?嗯?”說完還將氣徐徐吹上他的耳際,說有多XX,就有多XX!
“要做見不得人的事去外面做,別在這裏丟人現眼。”
骨科主治大夫——木翔字仍是面無表情,連語調也沒有一丁點兒起伏地說著,低着頭寫自己的病歷,連頭也不回一下。
“翔翔的嘴巴還是這麼惡毒,你要我和小儀儀去哪兒“不要叫我小儀儀!”
“走道或馬路。”二個截然不同的聲音分別由不同的人口中發出。
戚彥儀勒住腦科大夫——冷衡逸,剛剛發聲者的脖子,脅迫十足地笑問:“我要我和那傢伙去哪兒表演!?再說一次!”
“走道或馬路。”冷衡逸任他勒住自己的脖子,不為所動地看手上的參考書,語調依舊是冰冷如昔。
“他的意思是,反正在一個人面前丟臉和在一百個人面前丟臉的道理是一樣的,他建議你們去做給所有的人看,昭告‘愛的宣言’。”木翔宇一邊寫着病歷,一邊漫不經心地隨口註解。
“三位學長愈來愈年輕了!”
字野萬里笑批着腮,好像自己是被娛樂的人一般,唯恐天下不亂。
“臭小子!你又多老!?”
“二十六歲的小鬼!”
“……”不予置評。
到最後白衣男子自己坐在一旁撫掌大笑,順便喝着護士自動供奉的咖啡和美味的蛋糕,像是欣賞人間倫理大喜
“聽說她把企劃室曾主任氣得差點迭急診。”木翔宇冷不防地蹦出一句話來。那女人的倔扭他又不是沒見識過,她會乖乖接受醫院安排才有鬼。
“我若沒記錯,院規上該有規定:凡在“濟世救人”者,不許說人長短,有意見直接投書副院長或代院長,投書完則不許上解決;一經院方查證所投為實,自會昭示公告的嘛!”
白衣男子不懷好意地勾起一抹俊逸魁人的詭異笑容:“你又釣上誰啦!小儀儀?”
“該不會是四十老女人的曾主任吧!”木翔宇真厲害,四十一枝花變成四十老女人!?被別人聽見他就完蛋了!不愧是“惡口”醫生。
“什麼釣!?小孩子不會遣詞用字就不要亂講話;我那是助人為快樂之本!沒聽過寂寞女人心,最難度長夜嗎?”
戚彥儀伸出食指來搖了搖,不以為然地糾正大家的觀點。他一點也不認為自己如此地遊戲人間有什麼不好,人不痴狂枉少年,行樂需及春,縱樂需及時嘛!他笑得輕狂,毫不在意。
“你那是‘戚氏座右銘’!?只怕你沒有春天了!”木翔宇潑他冷水。他實在看不慣他遊戲人間,玩遍所有女人,甚至連有夫之婦也不放過!
“怎麼會!?我生命中每一天都是春天。”
“小心哪天有女人由愛生恨,狠狠地報復你,那時你就有得縱樂了。”
白衣男子笑容可掬地好心說道,但口吻卻是樂見其成,大概是預備報那一箭之仇,他從不喜歡吃虧。
“嘖!禍從口出;飯可以多吃,話不能亂講。況且要說到由愛生恨,相信愛慕你的,還不分男女,一定比我多。麻煩自然也跟着來!”
這二個人實在……
“真吵!”冷衡逸吐氣如霜地拋下這句話后,起身欲離開這裏,找別的清靜之地研究他的腦科參考書;白衣男子衝著他笑,捉弄的成分居多:“小逸要回家去顧小……”
“你這冒牌喬太守。”冷衡逸旋身阻止他未竟的話,冷聲低喝。“少亂點鴛鴦譜。”說完他就拿着書離開了會議室。
一行人目送他離去,而宇野萬里若有所思地笑:“只要扯上逸領的事,他就酷不起來了。”
“你也一樣啊!只要扯上某人的事,你也就窩囊得如落水狗,把原來的形象都給破壞殆盡。”
木翔宇收起寫完的“作業”,也打算要走了;戚彥儀攀搭住他的肩頭,根手指率性地勾住自己的白色醫師袍,狂傲放蕩。風流不羈的氣勢全數放射出來,俊逸且卓爾不群:“今天我要去‘惡男俱樂部’,你也去嗎?”
“惡男俱樂部”是他們這幾個有惡男封號的大男人開的,是一間挺有頹靡風格調調的PUB,只要不值大夜班或
沒有手術還是約會,那幾乎是他們一定會去的地方;他們也會找些歌手去演唱,但格調品味不低,畢竟這幾個男人都是由國外留學回來的,再加上醫生這個職業,可算是上流社會份子了。
“難得,今天有女人放你鴿子?”木翔宇笑着挖苦他,和二表兄弟點頭示意后,率先走出會議室。
“去!老是粘得那麼緊很煩而已!從來只有我放人家,沒有人家放我的。誰能不愛英俊又迷人的我?
“難講!以人生一百年來講,你還有七十一年,誰知道未來會發生什麼事……”
送走另二名惡男后,宇野萬里交叉着十指,低在下巴下,微笑的看着自己的表哥,沉靜穩如泰山,自負飛揚的神氣鑲在眉宇之間,但卻不跋扈逼人。
“正如他們所說的,小柳她不會受醫院安排的,你要怎麼弄她去山地鄉義診?
“小柳!?”白衣男子神色怪異的一閃,展露出好笑的神情,好似他這個稱呼有多令人覺得可笑似的。
“小絹是斐火棋的專用名詞。而且,絹音同厭倦的倦,不適合我用。
宇野萬里朝對方齜牙咧嘴地一笑,但點點痴心之意盡在不言中;白衣男子倏地沉默的看了他一眼,那抹濃而深重的感覺,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他喉頭一緊,心底猛然泛起了些微不祥之感……
“喔,你的意思是,你對她永不倦怠是吧!我突然很想知道……”
白衣男子那令人看不出真心的眼眸忽而凝重地望住他,唇邊仍是那副壞壞的、似真似假的笑容。
“愛情和自由,不馴如你,究競會選擇哪一條路呢?”
喲!晴天霹靂也不過爾爾!
“你……”宇野萬里這副智障兒的神情,絕對百年難得一見,值得珍藏;他張口結舌,有點結巴似地難以成句:“柳娟……是你……”
“依照遊戲規則,或許你是輸了。”白衣男子狡黠一笑,眸光中儘是逗弄,他好像頗以欺負人、看人出糗困惑為樂;宇野萬里心底頓時明白了某些事。哼!給他帶了十五年,怎麼會不知道他的劣根性!?
“不過……若是我也喜歡她的話呢?”
“而且還暗戀她好久,不敢告自!?”宇野萬里咧出一個好大的笑容,現在換他使壞了。
“哎唷!你從哪裏知道我在唬你?”
坐在桌面上,身形俊挺的白衣男子耙了耙頭髮,似也不訝異他會如此推敲。
“你的眼神,我建議你不回玩弄人時,找副墨鏡戴上。”
喲!還敢吐他糟!?敢情這傢伙想訂棺材了!?
“輸了又不是可恥的事,要有運動家的精神——敗不餒嘛!大膽承認又何妨!?”
“呵!萬里呀!”白衣男子忽而詭異的笑笑,令人沉溺在他所製造出來的懸疑氣氛中;他很容易就會笑得令人很不安,不愧是“天下等一賊人”,老是以吊人胃口為樂。
“假做真時真亦假,無為有處有還無。
好極了!宇野萬里果然錯愕住了!白衣男子好心地拍拍那張俊臉,笑得異常和藹可親兼天真善良:“好好的記住,喔!乖……”
見他笑成那樣,宇野萬里也被他弄胡塗了,他到底是說真的還是說假的呀?
可是……若表哥真的也喜歡柳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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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看見似曾相識的臉孔非常可疑地在柳娟的公寓附近探頭探腦的,宇野萬里停住下腳步,左思右想,還是決定過去探一探虛實,搞清楚那個小朋友到底想於什麼!?“你不是……”
“啊!帥哥醫生!?太好了!”
帥哥醫生!?宇野萬里挑着眉,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該謙卑地說:“哪裏哪裏!?”可是,明明就是萬“里”!萬“里”呀!唉!有時名字取得太好也是一種困擾……想謙虛也謙虛不得,生來就該給人稱讚
“感謝上帝!真的讓我等到你了。”可疑的小朋友商羽像是見到救星那般地笑了起來,臉上如釋重謝天謝地的神情半點不假,熱絡地朝他走來,提起地上的超市商品在他面前晃了晃,指指柳娟那層公寓:“小柳姐姐感冒了,又不願去挂號看醫生,我過來找她,才發現她快餓死了;所以我外出採購食物喂她。我記得幾天前都在這附近看見你,所以推測人住這附近,才在這邊等等看能不能看見你,哈!天可憐見!快跟我上去看她!”
“喂”她!?這小丫頭把柳娟當狗呀!
宇野萬里隨商羽移進公寓電梯裏,門口問道:“她病幾天了?”這幾天因為有幾台大手術.所以無心分神其他。而那個“皮性不改”的死混帳丟下一句混帳謎語后,就去日本了,連後天一個月一次的各部門會議也不參加,真是……
“好像兩天吧!你知道,人一病就會懶了,所以她有幾頓餐沒吃了。”
“你不是在照顧她?”怪了!他竟然在責怪一個小女孩。
“我也希望可以呀!可是她的性格你不知道嗎?”
還以為他不會凶呢!怎麼這會兒有點危險!?她看着他那張漂亮的臉龐,有幾許迷惘,心想,若這漂亮的男人施暴,她就把手上的東西全數砸到他臉
上。
宇野萬里看出她的想法,不知為何的競感到好笑;他指指她手上的袋子,以一貫淡而輕柔的語調問着:“這個是……”她身上有一股熟悉的感覺,但他卻想不起來她像誰了!
“要煮給小柳姐姐吃的,病人不都是要吃稀飯嗎?”她記得小說漫畫和電視上不是都這麼演的!?她又重新看了看袋裏的東西,不怎麼想在這個帥哥醫生的面前“見笑”,雖然……她隱約覺得,這個男人好像對小柳姐姐……
唉!“得之我幸,不得我命,留不得,便捨得。”她有些有感而發地嗟嘆道。搞不懂怎麼好男人都是別人的!?
到底像誰呢!?宇野萬里仍舊盯着她思索着。就在此時,那個不知像誰的小女孩掏出B.B.Call來看了看,低呼一聲:“糟!老媽在找了,定是出版社在找人……”
宇野萬里疑惑地看她慕然抬起頭來看着自己,神色緊張,雙眸若有所求地朝他說道:“可不可以,把手伸出來?”
“手!?”他還是不明白怎麼了,不過,非常聽話。
“好!照顧小柳姐姐的工作拜託你了!”
好漂亮又修長的手指,可惜沒空欣賞了!嗚!這人真是她心中夢寐以求的最佳男主角呀!世上為什麼會有這麼美好的男人呢?
她在幹嘛!?宇野萬里大惑不解地看着她,以晶亮的碧眼無聲地詢問着。
“我有急事,必須先回家,麻煩你喂她一下!順道告訴她一聲,我不是故意放她鳥的。”
“喔!?”的確!依照柳娟的性格,看見來人是他,大概會很想把這小妮子給肅一層皮下來。不過,他倒是非常,非常感激叫她回家的人。
“啊!對了!”商羽擊掌,眸底閃過一絲促狹,讓他走出電梯外后,她才笑得十分邪惡、曖昧及不懷好意地道:“別……太過‘服務到家’啊!”電梯門隔斷了她的自語。
微笑地送宇野萬里出去的人兒,在電梯門關上的同一時刻,笑容也從唇畔消失,神采飛揚的神色黯淡了下來。
寂寞就是……留給自己,只有自己才能品嘗的……
她唇角牽起一抹認命的苦笑,抬首看着樓數緩緩減少……呵!就是如此的遙不可及呵……☆☆☆www..net☆☆☆www..net☆☆☆
電梯門關上了。宇野萬里放棄了思索,走向唯一門是虛掩着的那一戶,有點生氣這二個神經脫線的女人,這這麼沒有憂患意識,連出個門也不知道要鎖門!?若來人不是他,而是什麼要命的通緝犯或是其他人怎麼
辦!?
“珍嗎?”
大概是聽見厚重的鐵門移動所發出的聲響,擤鼻涕的聲音由另一頭傳了出來。而迎接宇野萬里的,則是一片深沉黑暗得令人透不過氣來的壓迫感,好沉好重好苦痛,似訴說著屋主荒涼悲愴的心情;光可鑒人的山毛櫸地板透着昏黃的燈光,反射上潔白的天花板,映照着灰色的氣氛……他不動聲色地鎖上門,可以預見會有一場“盛大”的“迎賓之禮”;他的嘴邊又攀爬上一抹興味盎然的壞心眼笑容,等着主人發現他。
“你到底會不會炊事呀!?我可不想雪上再加……喔唔!”
看見仍舊頂着厚臉皮,及既瀟洒又顛倒眾女的笑容的那該死的殺千刀的宇野萬里,柳娟原本有氣無力、要死不活、氣若遊絲的語氣及神情,一下子改了七百二十度,硬是給安尖揚上拔了十六個音階:“你怎麼會在這裏——”
喔!若不是這大樓地基打得穩,恐怕早承受不住這高分貝的嘶吼,傾毀了。
“我是興奮劑嗎?”宇野萬里好悠哉地笑着:“還是你一看見俊美可匹敵的我,病就不藥而癒了!?”
是要分屍還是剁碎?柳娟在心底瞬間把他千刀萬吊了不下數萬次,不過,她得先煮了那保‘章魚’!“……她……她?”“哪個她!?”
明明聽見她由齒縫所迸出來的嘶嘶的咬牙切齒聲,但他還是那副看戲、無關緊要的死樣子,安閑地自我招待;他非常自動自發地找了雙室內拖鞋換穿,並把手上的醫師袍擱在沙發椅背上,張着大眼睛尋找廚房。
“少給我裝胡塗!就是那個一看見你,就興奮地忘了自己姓啥名誰、暈頭轉向、還出賣朋友的那個小混帳!”不能再過度失控了!柳娟極力吞着怒氣,刻意壓低了聲音,試圖控制自己在一看見眼前這名男子時就會不小心遺失的理智,只是火球依然由目光中狂熾地噴射而出,恨不得燒死他而已。
“有嗎?是誰?我怎麼不知道有這麼一號人物?”他撫着下巴,狀似十分苦惱地思索着。
“你……”實在……氣都讓他氣飽了!
忽然,他二指輕脆地一彈,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重要的大事一般,神情凝重地看着她:“我忘了你有個很可愛的小朋友交代我要好好照顧生病的你,還要我負責餵飽人;可惜,我聽診器沒有隨身攜帶的習慣,而且看你好像也沒什麼病嘛!所以,我就來餵飽你吧!你乖乖坐等喔!乖!”
什麼!?說的好像她是豬似的,這個天殺的王八烏龜蛋!
“你還真聽話,她叫你做你就做!?”分不清是什麼情
緒,她譏消地說著。一瞧見他欲步入廚房,她立刻一個箭步衝上去橫在他身前;她不要吃他做的食物,她不要他留在她的屋子內,甚至不希望他出現在她視線可及的範圍內!她憎惡極了他那隻碧綠點着金的瞳眸和不必醉人人自醉的輕柔嗓音。
“你知道的,我一向無法拒絕美女的要求。”他居然不知自己罪孽深重,還天真無邪似地衝著她直笑,彷彿那有多麼天經地義似地。
他居然還不知廉恥的這麼說!?瞥見他左手無名指上套着的那隻指環,她氣憤異常,幾乎是有點無理取鬧地尖聲叫了起來:“……當……當你的老婆一定非常……非常……非常的……不幸!倒了八輩子的媚、惡有惡報、做多了壞事,才會嫁給你這麼下流、沒有節操的男人!”
真惡毒!宇野萬里沒察覺她的情緒已有些微的轉變,只是淡淡地說著:
“別亂咒你自己喲!知道吧生死在舌頭的權下,你怎麼說別人,自己也會受到影響;更何況也許……”他倏地住了口。
“也許什麼!?”她忽而關瞅起銳利的眸子,異常冷靜,直視着一手捂着嘴、蹙着眉,眺着天花板,察覺自己失言的宇野萬里,咄咄逼人、凶戾地逼問:
“說呀!什麼意思!?為什麼不敢說了?你手上不是套着婚戒了嗎?和我會有什麼關係?你們男人為什麼都那麼下踐?有了一個還不夠嗎?為什麼偏偏還要左扔右抱,不停足地四處尋花問柳!?”
不!這不是他!宇野萬里迷人的眸於彷彿門過一絲極光,忽然明白了什麼事,不動聲色地任她繼續發
“然後嘴上說的甜甜蜜蜜,像是在蜂蜜中腌出來的一
結果呢?背地裏做的卻又是一套!就像是里着糖衣的腐爛、外表裝飾華麗的棺木和墳墓一樣,縱使再亮麗奪目,裏面也只是屍體而已!”
宇野萬里仍舊維持着原來的神情任她偏激地罵著,他心知肚明這是她的控訴,她是在不自覺中,對他套着戒指,但又對女人溫柔的舉動產生了反感,而把他和那風流成性、花天酒地、最後還狠狠地傷害她的那個人給重疊了……
“你走開!你不要再看見你了!走!”在此時,她已經完全失控,歇斯底里了起來;她高聲尖叫,伸手開始推着他:“你走呀!走!”
她怎麼了!?從沒看過她完全喪失理智的宇野萬里怔愕住了;真的這麼嚴重嗎?只要任何一點有關於“他”的事,都會令她產生反應!?他心底湧起陣陣絞痛;聰明一點的話,老早該走人了,誰敢和一個半瘋顛狀態的女人在一起?尤其是,她還正在發飆。但……罵他白痴吧!他的腳回限動不了啊!回色“走廠’她兇狠地捶打着他,見他文風不動,她更氣回r,看見身旁的厚重書籍和電話就拿起來砸人。在她眼
中的,已不是“宇野萬里”,而是……
“滾呀!你給我滾!”
“住手!”他有些微詫地低叫,輕易地抓住了她的手;她再這樣摔下去,一定會把警察惹來,不過這還是小事,麻煩的是,這附近住的幾乎都是“濟世救人”的人呀!“你冷靜一點!”
“放手!放開你的手!”她開始扭動手腕,並對他拳打腳踢;她好怕!好害怕這個聲音的主人。好怕!也不知道為什麼的,就是好怕好怕!“走開!你走開!放開我的手走開!”
“柳娟!”他大喝一聲。
不知道是被嚇住了還是什麼的,柳娟倏地停了下來;他不自覺地放軟了語調,放鬆了她的雙手,將她輕輕扣人懷裏,語音里逸出不容錯辨的疼惜和不舍:“別傷害自己……”
不……不要……
在心底翻出的聲音回蕩成驚駭;就是這陣擾亂她思緒的熱浪和波動淘淘地襲進她的心房,捆索住她的精神感官。她本能地抗拒排斥這種帶着憐惜、又似揉着擔憂的溫暖,它一點一滴挑引着她,無時無刻無不在提醒她有這處人的存在;從第一天相遇起,這個人就好像是一團溫柔火焰的火苗一般,試圖侵入她冰封的內心!
危險!真的危險!她一定要離開這灼燙人的懷抱
“不……不要……放了我……”莫名的厭惡與抵抗再一次地在全身的細胞中繁殖,柳娟冷不防地掙開了他的掌握,隨手抓起桌上的東西就朝宇野萬里扔過去:“你——”
千鈞一髮之際,宇野萬裏頭一偏,讓“不明飛行物體”由鏡架邊飛去,撞落他的無框眼鏡;而下一秒,他以迅雷不及掩耳的俐落再一次攫住她的雙手;而這次,他則顯得有些氣急敗壞了。
“你別無理取鬧好不好!?君子動口不動手,老師沒教嗎?”
“動口不動手!?”柳娟一心只想抵禦那個漸漸侵人她心防的暖流,她不顧一切地以暴戾之氣低冷着語調,只想趕走他,也把心底洶湧竄起的恐懼給驅逐出境:“好!我就動口給你看!”語畢,她便狠狠、狠狠地咬住橫在自己身前的手臂——
他沒有痛得立即鬆開她,也沒有皺一下眉頭,甚至,甚至連哼一聲也沒有。直到有血腥味襲進了她的口中,她才猛然似是清醒了一般,急急地鬆開了他的手,瞥見了觸目驚心、滲着血的肘臂依然固執地環抱住她的腰際,這才驀然驚覺自己做了什麼。
“對……”不知怎麼地,她喉頭突然一室,眼前一片模糊,顫抖着聲音,就是無法把話說得完整……她到底是怎麼了?到底是在躲避什麼,又是在害怕什麼?那一片血紅,仿若是在指責她的疇,讓她的心奇異地浮起起……好痛好痛好痛的感覺……她……好怕。“對不……”
“消氣了!?”吁了一口氣,宇野萬里還是以一貫溫柔和煦的笑容,聲音聽不出有任何不快地淡問。見她顫抖、瑟縮不已,不知所措又顯慌亂的神情,那初次見到她,就已觸動的保護欲再一次泛出。這個身材高挑、外表強悍,又頂天立地的女人,總是會讓他有“我見猶憐”的情感。好笑吧!這個形容詞,不是套在身形嬌小,如風中遙曳的小花那類的柔弱女子身上嗎?
“放心!台灣有進口口啼“液”疫苗,你不用擔心我會感染豬瘟啦!”
“你……”
“喔!對了!”不待她發作,他出其不意地截斷她未完的話,賊賊壞壞地揚起一抹充滿魅力的笑容;就是這樣邪惡又混雜天使般純真的笑面時常擾亂廠她的心。”
“若是要咬,我寧可咬……”他傾身在她唇瓣上啄了一下,使她錯愕、震驚不已的愣住了”。“這裏!”
他放開她,動身步向廚房,郎聲地道:“不過,受人之託,忠人之事。我得喂完你才能走,我向來一言九鼎,不隨便承諾,既然答應了,就該要做到,你說是嗎?”
怎……怎麼……怎麼回事!?她捂着心口,不知道那陣撲通撲通的心跳,和發燙髮麻的嘴唇是怎麼回事;好像有幾許驚怕,有一些疑惑,但卻有一絲……
是嗎?是嗎?疑問在心中一聲聲地回蕩成迷惑口中仍然回味那絲咸腥的酸苦;他的血已被她吞下肚腹去,在她血液分解消化,成為她體內的一部分了……只是……只是了已經……已經結婚了呀!
她的心猝然一陣揪痛,神色逐漸凝在陰冷中。是呀!她竟然忘了,這傢伙和“他”一樣,都是有了妻室還在外頭拈花惹草、自詡風流、不安於的人間敗類!
但……那在胸口……溫熱的、會流動的、究竟……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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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你們快來看!是宇野醫師耶!”就在不遠處的斜對層公寓中,有一群女孩子在大呼小叫,大驚小怪地看着宇野萬里.由柳娟的公寓門口
“哇啊……孟雯!你快來看!”同僚們急喚着在翻看書籍的美麗女子。“你看他們二個人……好親密喔!”宇野!?洪孟雯丟下手上的書,搞不懂到底發生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了,看她們叫成這樣;這附近住的大部分都是“濟世救人”的醫生,就連宇野萬里本人也是住這附近,因為上班方便。她走向窗口探了一下,倏地有些不可置信和溫怒地愕住了!宇野和……女人。
只見宇野萬里突然回過頭來,朝這個方向有意無意地看了一眼,一群女孩立刻將身形沒人窗檯之下,只剩下她不避也不躲,站在原處,臉上那指控的神色猶如是抓姦在床的妻子;而底下的一群小護士們沒注意到老大臉色不對,還是一個勁兒的交頭接耳。
“宇野醫師不是住在下條街嗎?什麼時候搬來這兒的?”
“不是吧!我記得那個女的是新來的牙科醫師呀!”另一個女孩接口。
“咦?真的呀!”
一群女孩聞聲驚叫,無法接受她們最崇拜的醫師搞“婚外情”的“事實”。
“怎麼可能?”
“真的!聽牙科的人也在說他倆“過從甚密”,而且,那個牙科醫師來報到的第一天,就由宇野醫師親自送進急診室耶!想想,宇野醫師住得這麼近,何須開車!?一定是大有問題!”起頭的那個愈說愈興奮,繪聲繪影的像真有那麼一回事了。
“哇啊!宇野醫師不是結婚了?怎麼可以……”
“拜託!你們有誰看過他老婆了?”
“你是指…”’
“搞不好他老婆人在日本還是哪裏的,壓根兒管不到他!”
“說得也是!他不是曾被某市立醫院解聘!?說是害哪位醫生的太太為他自殺;因為他有了妻子還去勾引有夫之婦……”另一個也怯怯地說出自己得知的小道消息。
“騙人!宇野醫師怎麼可能!?”有人承受不了的大聲尖叫。
“知人知面不知心呀!人心隔肚皮,誰知道裏面裝什麼!?他不是因為那樣才被封作“惡名昭彰”的,不是嗎?”先前那個一臉嫌惡,好像把宇野萬里給看得扁扁扁了!
“可是,他人好好耶!又好溫柔喔!比本醫師或冷醫師好多了,怎麼會……”
“那只是外表!”說起別人的長短,人類總是發揮三站六婆的精神,特別賣力和起勁。
“而且,據聞宇野醫師和那個牙科醫師是醫學院的學姐弟呢!”
“咦!?真的!?”一群女孩子又不可思議的驚呼了。
“是真的!對吧!孟雯姐!?”那個女孩轉向自始至終一直沒搭話,沉默不言的洪孟雯求證:“你不是也曾和宇野醫師同校嗎?”
“別再說了!”洪盂雯不耐煩地冷冷一揮手,硬硬地拾回護理和醫學書籍,復又埋首其中,陰沉冷漠的態度嚇倒一群小護士。
“孟雯姐……怎麼了?”有人怕怕地開口問道。
“笨!你們不知道她也心儀宇野醫師嗎?”其中有人
壓低了聲音,悄悄地道:
“聽說她本來是可以取得醫師資格的,可是她不要當醫師,硬要降位做宇野醫生的專屬“跟診護士”,這樣才能和字野醫師長相廝守。”
“噓!閉嘴啦!人家孟雯姐可是護理長耶!想找死啊!”
“可是……宇野醫師不是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