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第一章

擎宇山莊藍芍軒“內侍省下設有內侍四人,內常待六人,內謁者監六人,內給事八人,謁者十二人,典引十八人,寺伯二人及寺人二人,負責掌管宮內太監。此外還有五局,分別是掖庭局、宮圍局、奚宮局、內仆局、內宮局,其中掖庭局掌握後宮簿籍……”

皇甫暄支着下巴,冷淡地斜瞄着講席上授課的女官。

聖旨頒下已有一年三個月之久,而自一年前行過納吉之禮后,她除了聽聽宮中遣來的女官講授宮廷禮儀制度,未曾再接獲其他指示或消息。當然,她並非期待皇上的迎娶,而是她已經受夠了!

她受夠了那堆繁複又無聊沉悶的宮廷禮制!受夠了女官的態度!

女官們老是拖延,明明簡單幾句話便能交代完的,非要拉拉雜雜地牽扯出一堆廢話。即使不了解宮闈情況,但授課內容矩細靡遺的程度,令她不免懷疑皇后真的需要知道這麼多規矩?將視線移到坐在一旁的表姊項洛妍身上,只見她正掩嘴打着阿欠,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樣,再看那女官,兀自滔滔不絕地講授着。

“內宮局執掌會計、倉庫及出納,所謂會計就是……

她還得再忍受多久?皇甫暄忍不住揉揉額角。

到底皇上安的是什麼心?若不想迎娶她,大可隨便用個借口,比如國事繁忙之類的,將這事晾在一旁,或者干跪下旨退婚;對她而言,任何一種都好過現在這樣。

她不自覺嘆了口氣。

聽到那聲輕嘆,項洛妍終於不耐地站了起來,朝女官揮了揮手,“好啦,今天就到此為止,未來的皇后已經累了。”沒等皇甫暄響應,她就拉了她出去。

一踏出房門,皇甫暄微蹩的眉頭立刻舒展開來。

項洛妍此舉正稱了她的意,她自在慣了,此回卻不得不為了顧及皇室顏面而壓抑着自己的性子,否則她哪還理會那些女官。

“走,咱們上街去逛逛。”

耳邊少了煩人的噪音,項洛妍心清甚好地挽着皇甫暄的臂膀,命婢女們都退下,隨即開開心心地離開擎宇山莊,走上了大街。

此時正值初夏,綠葉成蔭,走在樹蔭下,但覺涼風習習,少了幾分懊熱。

二人逛着逛着,在一個賣首飾的小攤子前停下,頗有興緻地挑選着;比起那些出自名匠之手的昂貴飾品,路邊小攤上的飾物反而別具風味。

項洛妍挑了幾支簪子,皇甫暄則揀了一副耳環。

“要送她的?”項洛妍瞥見那耳環的造型是一個遠房表妹所喜愛的樣式。

“嗯。”皇甫暄應了聲。去年因授課走不開身,今年看樣子也去不成苗疆,再不派人送件東西有個表示,她恐怕要親自到長安來找她了吧。

付完錢,她們欲往下個攤子逛去,一個少女哼着小曲從旁走過。

“小漓,又溜出王府啦!”項洛妍拉住她的后領,頗感有趣地望着她。

風凈漓轉過身,一手挽着項洛妍,一手挽着皇甫暄,張着烏亮的大眼,笑嘻嘻地問:“暄姊姊,妍姊姊,你們也出來逛街嗎?”

“是呀。”項洛妍擰擰她的小鼻子,“你那些侍女們一定被訓練出了很好的體力。”成天追着到處跑的主子,體力不好也很難。

風凈漓吐吐舌頭,為自己辯解:“哎呀,因為王府里很無聊嘛,人家待不住。”

皇甫暄微微一笑,“待會請你吃甜點。”這個淘氣又活潑好動的小郡主是出了名的愛吃甜食,幾乎到了嗜甜如命的地步。

“暄姊姊最好了!”風凈漓頓時雙眼發亮,眉開眼笑地摟着皇甫暄的腰。

“小暄請客,不過……”項洛妍眨眨眼,“掏腰包付帳的可是我。”

“妍姊姊……”風凈漓立刻乖巧地挽着項洛妍的手撒嬌,“人家也最喜歡你了,你請的點心一定是天下最好吃的!”

項洛妍嬌笑着捏捏風凈漓白嫩嫩的臉蛋,“小漓人長得甜美可愛,嘴也甜得像蜜糖。”好話聽再多也不膩,她自是不例外。

風凈漓看看皇甫喧,又看看項洛妍,甜甜地笑道:“沒辦法嘛,人家身邊有兩個美女姊姊,想不說好話也難呢!”

兩人都被她逗笑了。皇甫暄摸摸她的頭,“咱們吃點心去吧。”

她們一邊談笑一邊走着,忽聞不遠處傳來一陣騷動,引得她們好奇地向前探視。

“大爺,求您行行好!”一名年約六旬的老翁跪在地上猛磕頭,“老漢就只有這麼一個孫女,請您高抬貴手,高抬貴手啊——”

“給他二拾兩,快快打發這賣唱的老頭子走!”那錦衣公子不耐地揮揮手,要家奴將一個清秀的小姑娘帶離。

“爺爺——爺爺——”那姑娘拚命掙扎,卻掙不開身旁兩名家奴的精製,只能無奈地哭喊着。

皇甫暄皺了皺眉,往前走了兩步。

“放人。”

那錦衣公子見到她,先是一愣,隨即又恢復了強硬的態度,“你憑什麼叫我放人?”

風凈漓排開人群,擠到皇甫暄身邊,剛好聽到這句話,便插口道:“憑她是未來的皇后呀!”

那錦衣公子想起皇甫暄的身份,心下有些忌憚,但兀自嘴硬,“就算是未來的皇后,也不能管我的人。”

“那姑娘並非自願。”皇甫暄扯動嘴角,冷冷地說著。

項洛妍也向前,站到風凈漓身邊,“楊四少,好久不見!”

那軟軟的嗓音非但沒有化解僵滯的氣氛,反而增加楊四少的怒氣。

“項洛妍,別想我再上你的當。”他忿忿地想起了前幾次被她戲弄的經驗。

“我可從來沒請你來上我的當喔!你老學不到教訓,我也覺得很困擾呀!”她傷腦筋地撫着下巴。能在同樣的方式下栽五六次跟頭,這種人真的很稀罕呢!

楊四少瞪着她,一時找不到話反駁。

難得碰上這種場面,風凈漓心中躍躍欲試,漾着甜笑走上前,回頭道:“暄姊姊,妍姊姊,人家最近好無聊喔,讓人家當一次俠女好不好?”

項洛妍搖搖纖指,“你這樣回去會被禁足的。”她口頭上說說,卻沒有阻止的意思。

皇甫暄揚揚眉,嘴邊噙着一抹縱容的淺笑,“別受傷了。”

“看我的!”風凈漓得意地昂首,回頭對楊四少扮了個鬼臉,“大壞蛋,你要乖乖放人呢,還是要本俠女教訓你?”

她們簡直不把他放在眼裏!

楊四少氣沖沖地怒罵:“賤丫頭,本少爺連你一起抓回去,看是誰教訓誰!”仗着自己練過一些功夫,他掄起拳頭就往她身上招呼。

風凈漓咯咯輕笑,閃身避開,反手送了他一耳光;他怒氣更熾,大喝一聲,雙手成爪撲向她。

趁着他們交手的時候,皇甫暄迅速撂倒架着姑娘的家奴,項洛妍也打倒其餘幾個,扶起直打哆嗦的老人,塞了幾張銀票到他懷中。

“沒事了。”皇甫暄安撫地拍拍小姑娘的背,將腳步不穩的她牽至老人身邊,要他們儘速離開;確定那祖孫倆安全離去后,她才將注意力轉回幾丈外打鬥的二人身上。

只見風凈漓雙掌推出,正好擊中楊四少的胸口,他就此倒在地上呻吟。

她得意地轉身望着皇甫暄和項洛妍,開心地拍手,“瞧,我做得不錯吧!”

瞥見楊四少猛地跳起,皇甫暄原本帶笑的臉色突然一變,驚呼:“小心!”

她立即搶上前去,卻還是來不及阻止,只能看着楊國少一把抓住得意忘形的風凈漓,高舉了起來,狠狠地往地上擲下——

一道飛箭般的身影抄起風凈漓,將她攬人懷中,順勢將楊四少踢倒,兩柄長劍隨即架上他的脖子。

“沒事吧?”

清朗的語音人耳,風凈漓驚魂稍定,抬起頭,一張熟悉的俊臉映人眼帘。

“烺哥哥!”

風玄烺微微一笑,放下她。

“小漓!”皇甫暄和項洛妍急忙趕到,見她沒事,這才鬆了口氣。

風凈漓吁了口氣,拍着胸脯道:“呼,嚇死我了,還好烺哥哥動作快。”

“看你下次還淘不淘氣。”風玄烺微帶責備地敲了下她的頭。

她心虛地吐吐舌頭,不說話。

“主人,這人要如何處置?”風玄烺的侍衛開口詢問。

風玄烺笑容頓斂,神色冷肅地命令:“把他送交京兆尹處置,要他以毆打公主、擄劫民女的罪名判刑。”

兩個侍衛彎身領命,將楊四少架起,往官府而去。

‘為什麼是毆打公主?人家只是個郡主呀!”風凈漓有不祥的預感。

他微微一笑,“皇上說昭陽郡主風凈漓乖巧伶俐,晉封為公主恰好合適,所以你回王府就有聖旨了,昭陽公主!”

“人家不要啦!”她垮下臉,“人家不要當公主!十二個跟屁蟲已經夠煩了,二十個豈不是更討厭!”

“我看你溜得很輕鬆,再多八個侍女也無妨。”他輕拍她的頭。

她皺着眉,嘟着嘴,跺腳道:“不管啦!到時候我不接旨就是了!”

“不接?”

“對,不接,了不起被你砍頭!”她偏過頭,不理他。

“我是不會砍你的頭,但皇上會怎麼做——”他仍是一派無所謂的微笑,“我就不知道了。”

她為之氣結地拚命跺腳。

見她這般模樣,他有些無奈地搖搖頭,帶着寵溺的笑容道:“要不,你幫我介紹這兩位姑娘,這樣我就幫你跟皇上說,你不當公主。”他特意加重“我”字,暗示風凈漓不要泄漏他的身份。

她立刻機靈地點頭,指着項洛妍,“這是項洛妍,妍姊姊。”跟着拉了皇甫暄到他身邊,露出曖昧的笑容,“這是皇甫暄,暄姊姊,是‘未來’的皇后喔!”

打從一年前因緣際會認識皇甫暄,風凈漓就有些後悔當初設計皇甫暄當皇后,害皇甫暄飽受“折磨”;如今逮着機會,她自然要努力提醒她的皇帝堂兄!

聽見“聖旨”、“未來的皇后”,皇甫暄微微扯動了下嘴角,她原本自在的生活就是被聖旨所破壞,現在對這幾個字眼特別敏感。

風玄烺原先已覺得她有些眼熟,風凈漓這麼一說,他頓時記起。

微眯着眼打量她,發現她本人比畫像漂亮得多,身形也纖細幾分,只是精緻的瓜子臉上少有表情,神態冷淡。然而她雖無水般柔媚,亦非寒霜般冰冷,倒像是因為心緒淡然無所求,以致情感少有起伏,予人難以親近的感覺;可是依照他先前所見,她雖淡然,卻非冷漠,否則不會出面幫助那對祖孫,而她對小漓的態度也說明她並非如外表般不容親近,但……

瞥見她眼底那一絲不知該稱為不悅或者不屑的神色,他忽然對自己未來的妻子感到興味。

原以為皇甫暄應當會對成為皇后這件事感到榮幸,畢竟這是其他女子求之不得的尊榮與寵幸,但她似乎對這件事不甚感興趣,或許還覺得有些勉強,只是因為推辭不得而接受,否則不會在小漓介紹她未來皇后的身份時,露出那樣的神情。

美人他見多了,不光后宮裏多的是,青樓酒館裏更是不缺,然而他卻沒見過像皇甫暄這樣似冷非冷的女子,不由得有些心動。對皇甫暄,他原本只是為了應付眾人立后的要求而已,如今卻想探究她的一切,攪亂那一池平靜。

“幸會。”風玄烺拱手為禮,“在下姓郎,單名一個君字。”他劍眉一揚,似笑非笑地凝望着面無表情的皇甫暄,“小姐直呼在下姓名即可。”一襲水藍紗質糯裙襯着她那冷淡的氣質,更顯出她的特別,讓他更加心動。

郎君!?項洛妍噗嗤一笑,這人分明是在挑逗小暄嘛。

“我和公子並無交情,不宜直呼公子姓名。”皇甫暄臉上未現任何波動,語氣如她的表情一般平板。雖不敢確定此人是否真名為“郎君”,但她能肯定這話是特別針對她的。若在平時,她一向將語帶調戲意味的男子歸類為登徒子,但此刻這位郎公子直截了當打照面的方式,反而教她難以辨別他的真意。

非常難得,她對此人興起一絲好奇,這才正眼打量他。

他穿着一襲月牙白綢衫,衣角以金銀絲線綉出狻猊顧盼自得的模樣,神態威武而且栩栩如生,腰間繫着一條銷金腰帶,並以紅絲結系翡翠玉佩垂至膝上。衣飾與人相輝映,正好襯出他氣宇軒昂、丰神俊朗的模樣。

不知怎的,心悄悄漏跳了一拍。

風玄烺挑了挑眉,迎向她的目光,“若是旁人,自然不該直呼在下姓名,但小姐將來是皇后,那便無妨。若小姐真的覺得不妥,那稱在下的字——火焰之君——‘焰君’也無不可。”

皇甫暄秀眉不自覺地輕攏,不怎麼喜歡處在這種觀感模糊的情況,又發現那對深邃的眸充滿玩味,似乎在品味她的反應,她不由得別開視線,斂起自己的心緒。

此人始終話中有話……他到底是誰?

面對她的反應,他有幾分自得,嘴角微揚,不甚認真地回答:“我是誰?我只是內宮裏一名小小侍衛。”

皇甫暄愣了愣,臉上微現紅雲,沒料到他竟猜出她內心的疑問。

‘小小的侍衛!?”項洛妍瞄瞄皇甫暄隱約浮現的異樣情緒,輕笑道:“要是宮中的小侍衛都像公子這樣,那皇上恐怕就找不到宮女可使喚了!”

風玄烺揚眉微笑,故作不解地問:“項小姐何出此言?”

“哎,因為宮女都被迷得……”

皇甫暄心底忽然有些不悅,打斷兩人略帶輕浮的對話,“妍,還去不去?”她轉過身,表示再啰唆下去,她要先走了。

“去呀,為什麼不去。別急着走嘛!”項洛妍拉住她,又問風玄烺,“公子要不要……”

“妍!”皇甫暄回頭瞪了她一眼,警告她別胡亂開口。

此時,風凈漓笑嘻嘻地出聲:“烺哥哥,妍姊姊問你要不要跟我們一起去吃點心,你要去嗎?”

“美人邀約,在下焉有推辭之理。”他似乎是回答風凈漓,卻微笑着睇凝皇甫暄,眼光未曾稍離。

皇甫暄再度避開他的視線,淡然地拋下一句,“隨你們。”說完,她輕輕掙脫項洛妍,自行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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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竹軒位於長安城內一條僻靜的巷弄里,以作工精緻的南北細點聞名,老闆是個二十來歲頗有風韻的寡婦,人人都稱她秦二娘。

皇甫暄和項洛妍是此間常客,秦二娘一見他們,立刻殷勤地將四人迎人店內,帶到一間雅緻的廂房裏。

落坐后,項洛妍利落地沏着茶,皇甫暄則替風凈漓和風玄烺斟上香茗,“這用來除去口中異味,待會才能完全品嘗出甜點的滋味。”她雖維持着基本禮貌,但神態始終冷冷淡淡的。

“多謝。”風玄烺端起茶杯,淺吸了一口,“甘潤而不澀,果然是好茶。”放下茶杯對項洛妍道:“項小姐沏茶本事好,完全展現了此茶的優點。”

“哦?這是真心話?”皇甫暄瞥了他一眼。

對她略帶挑釁的問話,他只是微笑以對,不予回答。

項洛妍捶了她的手臂一下,“怎麼,對我的技術不滿意?那你來好了。”將茶具推至她面前,又馬上被她推了回來。

風凈漓本要開口,正好點心送了進來,她的注意力立刻被引開,雙眼發亮,直盯着秦二娘手中的點心。

“喲,姊妹走運啦?”秦二娘一邊擺上點心,一邊朝鳳玄烺拋了個媚眼,然後在他身邊落坐,“你們倆隨便上街晃晃就釣到一個俊俏的仰慕者,怎麼我秦二娘就遇不到這麼好的事呢?”

風玄烺回她一笑,“早已聽聞綠竹軒的秦二娘不但手藝好、模樣俏,說話更是動聽,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公子過獎了。”秦二娘掩嘴嬌笑;嫵媚的丹鳳眼暗送秋波。

“二娘,今天的杏仁豆腐太甜了。”皇甫暄用湯匙撥弄着碗中滑軟的豆腐,冷眼看着風玄烺應付女人遊刃有餘的樣子。

“錯了、錯了!——”項洛妍拿出手絹擦擦指尖上的茶漬,“應該是今天的秦二娘太過甜膩。”她瞅了瞅秦二娘,“我說二娘哪,你是這家店的老闆,別老把自個兒當男客桌前的甜點。”

“呵呵,礙到某人的眼了?是……”秦二娘的身子軟軟地靠向風玄烺,“小暄你?”

“我可什麼都沒說。”皇甫暄垂下眼帘,神態自若地舀起一匙杏仁豆腐。風凈漓好不容易從點心堆里抬頭,分出一點注意力到當前的情況,見風玄烺悠然自得地笑睇皇甫暄,而皇甫暄看似平靜,眼底隱約有絲不悅,立刻笑嘻嘻地道:“烺哥哥,你誰都贊上幾句,獨獨漏了暄姊姊,該當何罪?”

“哦?你說我該當如何?”風玄烺劍眉一揚,口中回答風凈漓,雙眼卻似笑非笑地望着皇甫暄。

“罰你吃豆腐!”風凈漓笑着舀起一匙杏仁豆腐塞入他口中,“好不好吃?’

“好吃。”他拍拍她的粉頰,“不過……”他意有所指地拉長了尾音,眼角瞥了皇甫暄一眼,“換個人罰我會更好。”

風凈漓轉動着滴溜溜的大眼,露出狡黠的笑容,“那容易!”說著,突然捉起皇甫暄的手往前湊——

皇甫暄舀着豆腐送到嘴邊,才吃了一口,忽然一道外力將她的手往前拉,送到風玄烺面前,她不由得愣住了,看着他笑容滿面地吃下那半匙豆腐。

“人間極品……”他狀似滿足地喟嘆一聲。

這……這算什麼!她耳根一熱,心頭猛地一跳,手中楊匙就這樣掉落桌面。

待她反應過來,蹙眉輕叱:“小漓,你太胡鬧了!”

風凈漓吐吐舌頭,目光瞟向風玄烺,“烺哥哥,暄姊姊生氣了。都是你不好,誰讓你吃掉暄姊姊愛吃的杏仁豆腐呢!”說完,偷偷朝他眨眼。

“是我的不是。”他微微一笑,拾起皇甫暄掉在桌上的湯匙,從自己碗裏舀了匙杏仁豆腐,送到她嘴邊,“小姐請用,算是我賠給你的。”

‘你……”他們二人一搭一唱分明是聯合起來耍弄她!皇甫暄有些氣惱地別過頭,“算了。”

“小暄,不過就是個無傷大雅的玩笑嘛!”項洛妍扳過她的臉,讓她面對風玄烺,“瞧,人家郎公子的手都酸了。”

俊臉上令人動容的無辜和失望是讓皇甫暄有些心軟,不過她隨即想到——他是裝出來的!

“好個無傷大雅!”她挑了挑眉,不滿地暗擰了項洛妍的大腿一下,“胳膊徑向外……”還沒說完,一匙鮮嫩的杏仁豆腐便送人她嘴裏,她愕然地瞪大了眼,怔怔地看着風玄烺臉上的笑意。

他好象沒事人一般,從容自若地收回了手,拿湯匙在自己碗裏攪了攪,慢條斯理地吃起杏仁豆腐,還問她:“你怎麼不吃?”

‘啊!”皇甫暄掩住嘴,那湯匙……

她羞窘地紅了臉,今天為何總是措手不及?她該生氣,該擺出冷若冰霜的態度,但她卻覺得羞惱尷尬,甚至為那淺笑心跳……

不願再想自己為何反常,她強做鎮定地站了起來,朝秦二娘道:“我先告辭了。”

另外三人見狀也跟着起身,風凈漓故意擋在前頭,由於皇甫暄急着離開,繞過她時並沒注意到腳邊。

風凈漓悄悄伸出右腳,讓皇甫暄一個重心不穩——“小心!”風玄烺眼明手快,及時將她攬入懷中。

忽然被環人一堵溫暖寬厚的胸懷中,她渾身僵硬,不敢動彈,好半晌才慌慌張張推開他,正要奪門而出卻被項洛妍給拉住。

“你幹什麼!?”她惱極了,自家人還扯她後腿!

項洛妍調侃地笑着拍拍她持續增溫的嫩臉,“哎,這張冷臉今兒個怎麼頻頻燒熱呀?優雅淡漠的小喧跑哪去了?”

她拉下項洛妍的手,白皙的頰淡染一抹胭脂,“別胡說八道,還不走!”偷瞄了風玄烺一眼,便匆匆拖着項洛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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焰風戲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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