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消失的新娘
二零零零年一月一日,清晨,五點四十七分。
睡夢中的海面寧靜美麗,新千年第一縷溫暖的陽光化作一柄金色的利刃,刺破夜女神深黑的錦袍,在碧藍的海面上灑下一把璀璨的碎鑽,剎那間,水天相接的地方,升起七色的霞光。
漫天飛舞的霞光中,一個白衣的少年立在船頭。海風很大,吹亂他漆黑的頭髮,揚起他一塵不染的衣裾。而他的背影卻紋絲不動,那樣沉靜,那樣倔強,宛若一尊絕美的雕塑,融化在這迷人的玫瑰色中。
這樣的美好的日出,怎能辜負這
少年目不轉睛地眺望着浩瀚的海面,手中捧着一台德國產的DV機,神情虔誠而專註。
忽然,一個黑影掠過鏡頭,像黑色的水鳥擦着海面輕盈地飛過。
鏡頭拉近,那是一個蒙面的黑衣女子,身段輕盈如飛雁,動作矯捷如馴鹿。清風吹過,撩起面紗的一角,露出半張小巧的臉,僅僅只是一個側面,卻已美得不像人!
就在他驚嘆之際,女子閃電般登上了一艘白色的快艇。
少年修長的手指情不自禁地一顫,不動聲色地從衣袋裏掏出一個銀色的小東西,向上一拋,不偏不倚地落在了快艇尾部的雜物中。
彷彿惡作劇得逞的孩子一般,少年側過頭離開,嘴角浮現出一抹淺淺的笑意,有如孩童般清澈透明,又帶着幾份桀驁不馴。
五米開外的查爾森候爵有幸目睹了這個足以俘獲無數少女芳心的迷人微笑,不由停住了腳步,細細地打量着這個奇怪的少年。
十七八歲的美少年,身材修長挺拔,面容冷艷俊美,皮膚白凈如陶瓷,頭髮泛着黑玉般淡淡的光澤,一雙狹長深邃的眼睛透出絲絲妖嬈的霧氣,而那瞳人,漆黑如暗夜,清冽如寒星,就像一泓最毒的葯,攝人心魂。
這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那個大名鼎鼎的偵探?
候爵深吸了一口氣,眼裏有掩飾不住的失望。偵探不都像大衛。柯南道爾筆下的神探福爾摩斯那樣嗎?深沉而不苟言笑的中年男人,極具穿透力的雙眼下是一個極具特色的鷹鉤鼻子,叼着煙斗。可眼前的人,分明是一個明艷照人的美少年!
“你是來找我的嗎?”少年歪着頭望着他,眼神純凈無邪,“公爵還好吧?”
“這個——”查爾森候爵一愣,急忙道,“你怎麼知道——”
“噓——”少年將手指豎在唇邊,輕聲道,“公爵遇襲,血琥珀失竊,這件事情越少人知道越好。公爵雖無大礙,但此事一經傳出,勢必會引起不必要的恐慌。”
“你——”侯爵像看妖怪一樣看着眼前的少年。這件事只有公爵本人以及包括自己在內的六名親隨知情,這少年又是從何而知?
“你們來晚了一步,那個黑衣人已經乘快艇從那個方向逃走了。”少年指了指遠方,海面上早已不見黑衣女子的蹤影,水天相接處,一片風平浪靜。
料事如神!侯爵不可置信地看着少年,眼裏寫滿驚訝。
少年看出了他的疑惑,解釋道:“第一,您的衣服扣子系錯了,作為一個尊貴的皇族紳士,正常情況下絕不會犯這種低級錯誤,一定是有什麼突發事件,讓您心慌意亂,六神無主。第二,作為公爵的堂弟,您此行的任務是保護公爵夫婦的安全,對於您而言,最壞的事情,莫過於公爵遭遇襲擊。第三,史密斯博士正在那邊的甲板上打太極拳,你沒有去請他為公爵醫治,而是找到了我這個半桶水的業餘偵探,可見公爵的傷勢並無大礙。第四,兇手既然不是為人而來,那便是為財而來,而那價值連城的血琥珀,恰好放在公爵的新房之中。”
少年的一襲話,徹底地打消了候爵心頭的疑慮,他虛心地請教道:“紀少爺,依你看,我們應該怎麼做?”
“帶我去見公爵。”少年停頓了幾秒鐘,補充道,“另外,派幾個人去檢查游輪上的直升飛機,一會也許用得着。”
“就這些?”侯爵不禁皺眉,“那艘快艇呢?”
“不必。我想,快艇的主人已棄它而去。”少年抬起手腕,看了看手錶,道:“快艇現在停在東南方二十七海裡外的地方。”
“你怎麼知道?”侯爵的眼裏閃過一絲驚異,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少年惡作劇般拋下的小玩意,竟是一個微型衛星追蹤器!
“眼見未必為實。”少年面無表情地望着海面,忽而轉過頭來,露出一個明媚的笑容,“而以貌取人,更是愚蠢之至。”
游輪三樓,富麗堂皇的新房中,靜得連一根針落地的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
身穿睡袍的亞歷山大公爵,倚在鏤金的床頭,神色凝重。
此刻他的面色蒼白,容顏憔悴,彷彿一夜之間蒼老了十歲,連那炯炯有神的深藍色眸子也失去了光彩,唯一不變的,是那眼神中的堅毅和果決。
他的目光落在手中的一張簡歷上,那是管家從游輪上上千名賓客的檔案中挑選出來的。
紀風涯,亞洲“金融之父”紀長空之子,盛世財團繼承人,擅長推理破案,心思縝密,機警敏銳,膽識過人,有勇有謀。
1982年冬出生於中國上海,1991年移居香港,1997年考入香港皇家警察學院,1998年夏獲得學院“福爾摩斯獎”金質獎章,1999年10月受邀加入“世界古老靈異現象及未解之謎研究委員會”,成為靈學會最年輕的成員。
迄今為止,他已成功破獲數十多起奇案懸案,其中包括著名的“波西米亞黑珍珠案”、“香水街失蹤事件”、“三葉草連環殺人案”,是當今世界首屈一指的少年偵探,受到聯合國維和部隊總指揮威廉姆斯上將的賞識。
“稟報公爵,紀先生到了。”一個白衣的侍者走進帳內。
哈哈,想不到我堂堂“白金公爵”,竟要寄希望於一個比自己小兩輪的毛孩子。他苦笑着嘆了一口氣,道:“請紀先生進來。”
白色的紗幔向兩邊緩緩分開,一個白衣的英俊少年從容地走進來。
皮膚白凈如瓷,如墨的頭髮泛着黑玉般溫潤的光澤,容顏冷艷俊美,濃密的眉毛下,是一雙狹長深邃的眼睛,黑色的瞳人亮若寒星,卻又依稀籠着一層妖嬈的霧氣,亦正亦邪,令人捉摸不透,鼻樑像歐洲人一般英挺高聳,嘴唇柔軟紅潤卻又稜角分明。
剎那間,公爵眼前一亮,他彷彿看到了年輕時的自己,外表冷漠,內心柔軟,敏感銳氣,桀驁不馴。果然是自古英雄出少年。他心下歡喜,微微起身,示意少年坐在床沿上,道:“你就是盛世財團的公子?”
“我有自己的名字。”少年安靜地注視着他,“我的名字叫紀風涯。”
“紀風涯!好!我記住你了!”公爵大笑,不知為何,心間的陰影似乎也淡了不少,開門見山地道,“你是我所知道的最出色的少年偵探,希望你不要讓我失望。”
“我相信您的眼光,更相信我自己。”少年的嘴角微微上揚,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環顧四周后,他微微皺了皺眉,在這間金碧輝煌的新房中,除了自己,只有公爵和四名隨從。新娘呢?這個時候,她應該寸步不離地守侯在丈夫身旁。
“夫人呢?她不在房中?”
“這正是我找你來的原因。”公爵稍稍明亮的眼神頃刻暗淡下來,緩緩道,“阿黛絲不見了。”
“不見了?”少年心中一驚,眼裏浮現出黑衣女子美麗的側臉,莫非剛才乘快艇出海的黑衣女子便是喬裝后的新娘?
他很快鎮定下來:“我想知道當時的情況,越詳細越好。”
“當時,天還只是蒙蒙亮,阿黛絲醒了,她輕手輕腳地下床,捧着枕頭下的琥珀項鏈走到牆角的梳妝枱前。我躺在床上,半眯着眼睛,透過鏡子安靜地看着她。她細細地端詳着項鏈,看得出來,她很喜歡它。她甜蜜地笑笑,將項鏈放在梳妝枱上,俯身從抽屜里拿出裝項鏈的匣子,打算將它收好。就在這時,梳妝枱后忽然躥出一個黑影,一把抓起梳妝枱上的項鏈,向外跑去。我這才看清,那是一個身材瘦小的黑衣人。阿黛絲很快反應過來,急忙追上去,一把拽住項鏈下的琥珀墜子,二人誰也不肯鬆手,就這樣僵持起來。我立即下床,正要跑過去,卻見眼前忽然出現一片瑰麗的紅光,待我回過神來,阿黛絲竟然不見了!那個黑衣人已跑到了門邊,我追過去,不料卻被他一拳打暈過去,醒來之後便躺在了這兒。”
“這麼說來,那片紅光出現后,新娘便消失了?”紀風涯心中似乎明白了**分,“那紅光是什麼樣的呢?”
“那紅光很明亮,但卻異常柔和,一點兒也不覺着刺眼,就像是天地間最好的寶石發出的光芒……”忽然,他的聲音凝固了,片刻才從喉嚨里發出幾個古怪的音節,“我——知道——了!是它——血琥珀!”
“不錯,正是血琥珀。”紀風涯幽幽道,“關於血琥珀是邪靈化身的傳言,相信您一定有所耳聞。”
“邪靈化身?簡直是一派胡言!”公爵打斷他的話。
“對未知的事物武斷地否定,是一種極其不負責任的做法。”紀風涯話鋒一轉,“我想知道,你是怎樣得到血琥珀的。”
他深吸了一口氣,身子重重地靠在床頭,眉頭緊鎖,似乎在回憶什麼,一言不發。忽然,他像觸電一般渾身一顫,深藍的眼睛裏流露出深深的恐懼,自言自語道,“難道,他說的居然是真的?不,不可能!”
“他?”紀風涯心頭一緊,“他是誰?”
“他是血琥珀原來的主人,威爾遜親王。”
威爾遜親王出身於歐洲最富有的王室荷蘭王室,是荷蘭女王貝亞特麗克絲的長子。他是珠寶古玩界的傳奇人物,當今世界最偉大的收藏家,他名下的奇珍異寶,足以和大布列顛博物館和羅浮宮媲美。
“我和威爾遜親王私交甚好。兩年前,一個偶然的機會,我在他的書房內見到了那枚血琥珀,當即被它的美麗所折服。於是,我提意用世界上最大的藍寶石”克什米爾之星“和他交換。威爾遜猶豫片刻后告訴我,那是一顆不祥的琥珀,相傳在那琥珀里寄居着一個嗜血的邪靈,它是血魔的化身,蘊藏着某種神秘而邪惡的力量。十一年前,他的女兒伊莎貝拉公主便是在玩血琥珀時失蹤的。然而當時我鬼迷心竅,一心想得到那顆琥珀,竟絲毫沒有理會他的勸告。最後,在我的一再堅持下,我如願以償地得到了它。”
莫非小公主是被這寄居在血琥珀中的邪靈所吞噬?紀風涯的眼裏閃過一絲憂色:“你認為威爾遜親王的話可信嗎?小公主的失蹤與這血琥珀有關?”
“當時我以為那不過是聳人聽聞,但現在看來,威爾遜所說的一切,並非空穴來風。記得當時,他還對我說,老朋友,我可不希望有朝一日在早報的頭版頭條看見你失蹤的消息!沒想到還真被他一語言中,現在真的有人因血琥珀而失蹤,只可惜,失蹤的人不是我,而是我心愛的妻子……”他說著,眼睛裏依稀有淚光在閃爍,“為什麼?為什麼我們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卻是這樣的結局!”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紀風涯心中嘆息,沒想到一向以“強勢”、“冷血”著稱的“白金公爵”,竟也有柔軟脆弱的一面。
這時,兩個白衣的男子走進帳內,恭敬地道:“報告公爵,我們已經仔細檢查了游輪的每個角落,並未發現夫人的蹤影。另外,經證實,東南方向三十四海里處有一艘銀白色的快艇,艇上空無一人。”
“是啊!是血琥珀帶走了阿黛絲,又怎麼可能在游輪上找到她呢?”公爵望着身前的少年,眼神迷茫,“我該怎麼做?阿黛絲是我的妻子!我絕不能失去她!”
“游輪的安全措施極其周密,若有人想渾水摸魚登上游輪只怕是痴心妄想。我聽說,游輪上的一千名貴賓都持有公爵親筆簽名的帶有高科技防偽系統的金箔請柬,為了防止請柬失竊而出現冒名頂替的現象,應邀賓客須於婚禮前一周發出書面回執,明確表示是否接受邀請。此外,此行配備的三百名工作人員都是公爵的親隨,配有最先進的指紋工作牌,前天早上經過嚴格的身份檢測后統一登上游輪。那麼,要想知道那個盜走血琥珀的黑衣人的身份……”
不等紀風涯說完,公爵已心領神會,立即吩咐手下:“馬上通知遊艇上所有乘客和工作人員到三樓的宴會廳集合,務必攜帶各自的貴賓請柬或工作牌。”
一刻鐘后,眾人在宴會廳內集合。公爵的手下對照賓客和工作人員名單,仔細核實了所有人的身份。
果然不出紀風涯所料,此刻遊艇上少了一個人,此人是阿拉伯聯合酋長國的阿遼莎公主。
阿聯酋公主?聽到這個結果,亞歷山大公爵不禁皺了皺眉,莫非阿聯酋國王的掌上明珠竟是身手一流的絕色神偷?
公爵素來顧全大局,不禁自責道:“一定是我們弄錯了!尊貴的阿連酋公主怎麼可能幹出這種雞鳴狗盜的事情?”
“不錯!”一旁沉默不語的紀風涯忽然揚起頭來,“但如果這個人根本就不是阿遼莎公主呢?”
“這——”公爵遲疑了片刻,搖頭道,“不可能!那請柬假不了,而我也收到了阿遼莎公主親手寫的回執,稱她將很榮幸地參加婚禮以及此後的環球旅行。”
紀風涯幽幽道:“要想知道真相,最好的方法就是找阿遼莎公主當面對質。”
遲疑片刻,公爵點頭道:“或許這不是最好的方法,但卻是最簡便的方法。”
刻不容緩,二人向游輪尾艙奔去,乘坐“阿帕奇”直升機,向阿聯酋首府阿布扎比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