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柳纖纖與修羅場
當著孩子的面下令毀掉孩子的爹!曉月想不到柳纖纖居然這種事都做得出,禁不住聲音都發抖:“墨玉就在這兒,你……你還是不是人?!把我們全殺了豈不更痛快!”
柳纖纖挑了下眉:“不是留他們一條命了?自古皇帝殺後宮嬪妃,哪管有沒有子女?有的還專門把育下兒女的殺掉。你們是我十月懷胎生出來的,男人不過下個種,留他們一條命已經夠意思了。”
曉月臉都青了:“你以皇家自比?是想爭霸天下?且不說雪衣門有沒有這個實力,無仁無義,光靠殺戮,能走多遠?雪衣門已經強敵滿天下了,我勸你不要再殺自己人。我沒興趣做什麼領袖,也不是俠客,要我跟你走可以,明人不做暗事,冷宮主、徐提督和這些不相干的人你都放了。”
柳纖纖輕笑:“長江水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你爹只敢潛入本門,女兒明着來。以你這套刁買人心的手段,將來門主之位是你的。你痛快,本座也痛快,你過來就坐第三把交椅,本門未來怎麼辦可以商量。至於今天,按老規矩,入門見血。這也是幫你下決心。把這些廢物幹掉!本座不想沒完沒了和你拖時間了。”
隨着這一聲,院中原本呆若木雞的男女“唰”地閃成戰陣。這一變,立馬看出真正的看客沒幾個。徐英宏所帶的十來個隨叢中,竟也有半數是雪衣門殺手。
曉月笑了笑:“第三把交椅?殺手之門的交椅沒這麼好坐吧?十三年前雪衣門主事人五個,現今幾個?何不請出來一塊聊聊?”
柳纖纖淡笑:“柳雪,沒有拖時間的必要,你的援手來不了。武當、丐幫和官府那些蠢貨,正忙着對付盜罌粟的惡賊。杜氏母女在跟你爹扯皮,魔刀趙成那伙人遠水救不了近火。雪兒,不要小看本門交椅,當年你爹立了那麼大功,趙家朝廷不過賜他個校尉。至於你,朝廷會封女人為官?封了也不過趙家奴。一個強大的雪衣門,不會受任何外人掌控,你會成為天下第一人!你是聰明人,娘相信你能轉得過這個彎。孩子,第三把交椅是不好坐,要做人上人就得自己殺出來。血影刀的傳人應該有足夠的自信,娘看好你,放手一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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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纖纖認為算無餘澤,卻漏掉了一個人和一夥勁敵。
這個人是柳家七少,本該跟趙成呆在廣州,卻偷偷溜到杭州來了。但還在半路就被老相好瓊姑逮住。海南五毒門並不參與這次行動,瓊姑北上是想親自與杜冬兒談談罌粟,柳曉青自然落到小狐狸手中了,這支人馬也成了只有狐狸門知道的暗兵。
海南人個頭小皮膚偏黑,統統易容成到處亂跑的小孩。因此他們是緊隨在曉月一行後面接近別莊的。不幸他們的特長是用毒,徐提督是官,墨玉、上官奇是娃兒,多半抗不住毒,爾等也就不敢輕舉妄動。
柳曉青來得稍慢,到時陳安已在距別莊半里處開殺——此人報仇心切不聽調度,天天跟在三個釣餌後頭。他輕功比何曉月、冷青雲遜一截,便被一群蒙面殺手阻在了後面。
一看陳安孤軍奮戰,柳曉青二話不說揮劍入陣:反正要去別莊非得過這個戰陣。
兩人武功比殺手們不是高一點兩點,可這個戰陣四個方位都有洞,死多少洞裏冒出來多少蒙面人。柳、陳二人阻洞口宰,也只能阻兩個。
顯然這是在用人海戰術拖時間,柳曉青額角冒汗,大叫:“陳兄你沖!”四個字說完已攻出七七四十九劍,劍式不斷又是一片血光逼向邊際。
陳安長身而起,欲脫身衝出重圍。不料邊際飛起兩把刀,他連變幾種身法都被攔住。
江湖第一殺手熟悉情報最緊要,他一眼認出此乃湘西解氏兄弟的雙刀。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他看出自己的功夫在湘西雙刀之上,柳曉青更不用說了,但要殺掉他們卻沒那麼容易。雪衣門還有多少高級殺手阻路?何曉月、冷青雲能堅持到援兵抵達嗎?
轉眼大半個時辰過去,局勢仍無改觀。這時瓊姑和杜美美帶着些人趕到了。
五毒門副幫主可不是良善之輩,拿得起放得下,一瞅不對勁,兩眼冒出青光,渾身閃動綠瑩,就像地獄惡煞闖入人間,大喝一聲:“五毒追魂!”
一直只敢壁上觀的五毒門徒聞令出手,這下武功差些的全趴下,四個洞口再無人竄出。武功強的也受干擾,柳曉青哪會放過大好時機,一劍便將解老大的頭顱削飛!陳安則人劍合一怒射解老二,生生將之絞殺,自己也倒飛出去,右胸劃開一道長長的血痕。
杜美美不懼五毒追魂,衝上去和猶在戰鬥的殺手戰成一團,叫道:“勿戀戰!”
瓊姑閃身上前,塞給柳曉青一顆解藥。他吞下藥回頭一望,自己這方跟着來的也大半倒地,陳安同樣倒在屍堆中生死不明。欲施救他又沒解藥,只得腳一跺奔向別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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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曉青和瓊姑趕到別莊時,這裏就像一個修羅場,雪衣門三十三天戰陣圍着曉月緩緩轉動,但無人能攻到她身邊,每轉一下就倒下幾個,然後又有人補上來。
大院中血腥味瀰漫,柳纖纖卻好整以暇地手托一杯清茶淺呷。後頭是不能動彈的徐英宏和墨玉,就像她的侍者。冷青雲則手搭在上官奇肩上站一側,殺手們沒管他們,他也沒去幫曉月殺敵。
柳曉青大是不解,略一頓便欲往裏沖,瓊姑一把將他扯住。無他,冷青雲身散不易察覺的淡淡銀光,曉月身散紫光,這是隔絕毒氣的道家玄功——院子裏已經成了毒氣場,沒外泄是被三十三天戰陣控制住了。
瓊姑罕有地全身抽緊。使隔毒玄功極耗功力,她只知道曉月年十四,能練成這種玄功已不可思議,還能撐多久?院中之毒無解藥一沾就亡,死掉一個何曉月也罷了,三十三天戰陣一破,此毒擴散,杭州城會死多少人天曉得。杭州城死光不關五毒門的事,雪衣門這麼可怕,若不能將之幹掉自家老窩懸乎。
曉月雖然背對着門,他倆一出現在門口馬上就知道了:柳纖纖向門口飄了眼,爾後把茶杯放在桌几上。
接下來的事,就像電影中的快鏡頭——
徐英宏奇怪地恢復了功力,他來不及去想箇中原因,揮掌就向柳纖纖擊去。兩人靠的這麼近又沒有預兆,柳纖纖結實挨了這一掌,頓時氣血翻湧。
她反手后擊,徐英宏口噴鮮血栽倒。隨之她冷厲地暴喝:“羅洪!滾出來!”兩手朝上推向院中槐樹。茂盛的槐樹枝葉攜旋風橫掃而下,戰陣被氣流沖亂。徐英宏奮起餘力,一掌將墨玉從缺口中擊向曉月。
正此時別莊火光起,殘陣中的殺手發出慘叫。與此同時兩道人影沖了進來,一個是衣衫染血的陳安,直撲柳纖纖;一個是柳曉青,扯了曉月就向後掠。
曉月剛好抓住墨玉的腰帶,被柳曉青一帶而出。冷青雲目視陳安略滯了一下,看到陳安頭顱開花,柳纖纖胸噴鮮血,當即帶着上官奇向外掠去。
他們出來得夠懸,五毒門徒已結成陣向別莊狂噴黃粉,趕來的武林人士在後面用內力相助,別莊院牆和房子被壓垮,烈火雄雄燃燒……
曉月沒去幫忙,只打量了一下,然後反手拍開墨玉的穴道:“羅洪是誰?”
墨玉目光凄迷,像什麼也沒聽到。曉月抓住他的肩使勁搖了幾下。
上官奇忙撲上去:“姐姐,別這樣!墨玉,你聽我說,你也看到了,你爹死在雪衣門手上,他拼了命救你,你不想為你爹報仇嗎?還有你娘,八成被那個羅洪害死了。告訴我,認識羅洪嗎?”
墨玉“哇”一聲哭了起來,上官奇拍着他的背,老聲老氣道:“哭出來就好。不用怕,跟我們在一起不會有事了。墨玉,羅洪在雪衣門是啥位置?”
“我不知道什麼雪衣門,不認識姓羅的。”墨玉抽抽哽哽盯着曉月:“娘死了!給你害死了!這下你滿意了?不,不,我爹娘不一定死了,我要去找他們!幫我進去找好不好?她再怎麼說也是你們的娘!”
上官奇一呆,不知怎麼回答。曉月偏開目光,澀聲道:“墨玉,對不起,小奇不是你哥,我也不是你姐。先父連武功都不會,怎麼會是血影刀?更不會是柳家二少。我順着柳門主的話說,是想套出雪衣門的事,也是想令她放了你,你有可能是冷宮主的兒子。”
這番話不全真,何成生確實是柳雨明,她不想承認,不願跟柳纖纖有任何關係。
墨玉卻是母子情深,只當她滿嘴謊言,看了眼上官奇,冷笑道:“撒謊編圓點!他剛才還在叫你姐姐!你武功又是誰教的?不是岳嘯山,你能練成血影刀?還有那死鬼,不是舅舅會把你帶身邊?毒心毒肺害娘……”
曉月哪容這小子侮辱養父,給激得揚手一耳光。
墨玉半邊臉腫起,索性大叫:“你殺掉我好了!殺掉我,再沒人說岳嘯山多狠多毒!你們就永遠是大俠客……”
叫聲驚動冷青雲,急奔過來捂住墨玉的嘴。杜美美也跑過來將曉月拉一邊:“這裏你別管了,冬兒讓你快去她那裏。”